他跪在她麵前,虔誠而卑微。


    雕梁畫棟的大船上,所有侍奉的婢女俱都以袖掩麵,為著避嫌而緊忙退進樓閣內。


    偌大的甲板上,便隻剩下他們兩人。


    麵對君舒影這一跪,沈妙言狠狠皺眉。


    她使勁兒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醞釀了半晌,才盡量委婉道:“五哥哥,愛一個人不是這樣的。若你當真愛我,放我離去,才是對我最好的愛。”


    江風有些大。


    君舒影半垂著頭,長長的漆墨青絲在江風中淩亂紛舞。


    他聽著沈妙言這番話,忽而低笑兩聲。


    他抬起眼簾,丹鳳眼中那抹如妖似魔的血紅逐漸暈染開,“妙妙,這世上有千千萬萬個人,他們的愛情,皆是不同的。


    “於君天瀾而言,最偉大的愛,或者如那江水,磅礴巍峨,是可以選擇放手而成全你的。可於我而言,我的愛,是烈火,是寒冰,是不顧一切的粉身碎骨。


    “妙妙,或許隻有等到我死的那一刻,你才能明白,我的愛,究竟是何等熾烈……


    “妙妙,你終有一天會知道,這世上並不是成全和放手才是真愛。你終有一天會知道,我對你的執念有多深……”


    趙地特有的琵琶聲,被江風嫋嫋送來。


    兩岸皆是江南風景,秀致婉約。


    沈妙言站在船頭,忍不住閉了閉眼。


    半晌後,她輕聲道:“那你這份偏執的愛,我不要,可不可以?”


    君舒影慢慢站起身,盯緊了她的眉眼,一字一頓:“我的愛,你必須接受。”


    他說完,忽然把少女打橫抱起,疾步朝樓閣寢屋而去。


    他把沈妙言抱進他的床榻上,麵目猙獰地掐著她的脖頸,一手就去拿床頭屜子裏藏著的丹藥。


    那是元辰留下的朱紅丹藥,長期服食可令人上癮,叫一個人徹底喪失神智而為人控製。


    沈妙言一眼就認出這是曾經折磨了她很長時間的東西,眼底現出一抹驚恐,不覺使勁兒推拒這個男人。


    可他就像是發瘋般,不顧一切地把那丹藥盡數灌進她嘴裏!


    無數朱紅丹藥在沈妙言掙紮間,從嘴邊滾落,滿床零落的丹藥紅豔豔格外惹眼,光滑的丹麵,折射出君舒影瘋狂的臉。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一大罐丹藥全部倒了出來,他才丟掉罐子後退幾步,一雙丹鳳眼血紅可怖,隻緊緊盯著床榻上的小姑娘。


    她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生得單薄纖細,一手捂著脖頸,一手撐在床榻上,把嘴裏的丹藥全部吐了出來。


    淩亂的青絲從她額角垂落,襯得她小臉蒼白可憐。


    琥珀色的眼睛裏,不曾有當年在楚國京城時的純淨與快樂,隻剩下對他的畏懼與惶恐。


    他眼中現出一抹悲哀。


    正如君天瀾所言,他們皆已非昔日少年。


    時移世易,從前的羈絆,或許終究是消弭無蹤了。


    他沉默著坐到床榻邊,隻低頭不語。


    沈妙言同樣沉默著,抬袖擦了擦唇瓣,彎腰把那些朱紅丹藥一粒一粒全部拾起裝進罐子裏。


    她晃了晃罐子,繼而打開雕窗,把罐子扔進了江水之中。


    恰在這時,有美貌侍女進來稟報:


    “主子,船程比料想得快,大約再過一個時辰,大船就能靠岸。”


    她說完,就退了出去。


    寢屋中依舊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沈妙言伸出手,輕輕搭在君舒影的肩膀上。


    她垂著眼簾,聲音有些沙啞:“五哥哥,如今迴頭,興許還來得及。”


    君舒影的麵容隱在昏惑的光影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隻那碎玉敲冰般的嗓音,染上了些許涼意,“妙妙,如今,我已無法迴頭……愛上你的我,要如何迴頭?”


    ……


    雕梁畫棟的大船,於江水中緩緩靠岸。


    這裏是曾經的趙國都城,名為清河城。


    趙地富庶,清河城地處三江兩河交匯處,更是繁榮非常。


    它製作的絲綢與瓷器遠銷海內,更以女子輕柔旖旎的舞技而聞名天下。


    氣候濕潤,宛若楚地江南。


    臨下船時,君舒影取了垂紗冪籬給沈妙言戴上,才帶著她上岸。


    沈妙言透過半透明的垂紗,看見有侍衛在岸上擺開架勢,居中是一位容貌昳麗的少女,她雖一身男式勁裝騎在馬上,可那唿之欲出的胸脯,與耳垂上掛著的明珠鐺,卻昭示著她分明是個姑娘。


    沈妙言覺得她有些麵善。


    仔細迴想了下,很快想起她似乎喚作趙媚,當初四哥廣選秀女時,她也曾去過周宮。


    後來選秀失敗,似乎還在周宮裏呆了一段時間才離開。


    她想著,就瞧見趙媚策馬上前,很快在君舒影跟前翻身下馬,恭敬拱了拱手,“北帝遠道而來,我祖父身體抱恙因此不能遠迎,還望北帝陛下恕罪。”


    君舒影微微一笑,“領路吧。”


    “北帝請!”


    君舒影跨上一匹白馬,隨趙媚往碼頭外而去。


    北幕的侍衛從大船中抬出一頂華貴軟轎,又恭敬地請沈妙言上轎。


    沈妙言瞥了眼四周密不透風的守衛,知曉自己跑不掉,於是安之若素地進了轎輦,由著他們把自己抬向碼頭外。


    她向來是耐不住無聊的性子,坐了約莫一刻鍾,就取下冪籬,悄悄兒地挑開軟轎窗簾,朝外麵張望。


    軟轎已經出了碼頭,正穿過一條長街。


    街麵鋪著幹淨的青石方磚,寬闊得足以容納六駕馬車並駕齊驅。


    街道兩側高樓酒館林立,街巷之間全是輕柔柔的琵琶曲兒,令這古城多了無數脂粉氣息。


    亦有無數零散的小攤小販擺在街側,叫賣各式水果花樣,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她一路觀望,不知什麽時候,軟轎終於停了下來。


    有侍女撩開簾子,她緊忙重又戴上冪籬,在那侍女的恭請聲中,小心翼翼踏出軟轎。


    君舒影正在和趙媚說話。


    餘光似是掃了她一眼,邊說著話,邊朝她伸出手來。


    她上前,並沒碰那隻手。


    君舒影又慢慢收迴手,邊繼續說話,邊同趙媚踏上進府的台階。


    趙媚含笑,似是不經意地瞥了眼沈妙言,跨進門檻前抬手道:


    “……相爺已經等在裏麵了,北帝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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