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小手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望了眼窗外的夕陽柔光,“已經晚上了呀,該吃晚膳了……佑姬陪我吃晚膳,我一定能吃得很香……”


    君佑姬替她把裝著筆墨紙硯和書籍的小布兜收拾好,給她挎在背上,“走吧。”


    “嗯!”


    兩個小女孩兒結伴離開了課堂。


    明德學堂占地很廣,此時很多貴族公子小姐都在夕陽中玩耍嬉鬧,年紀小的還蹲在一塊兒玩泥巴,一眼望去,很是熱鬧。


    有調皮的小孩兒看見君佑姬出來,立刻朝她扮鬼臉吐舌頭:“醜八怪,略略略!”


    鰩鰩氣急,正要發怒,卻被君佑姬拉住手。


    她摸了摸雪白的發辮,淡淡道:“堂姐不必為我出頭,他們鬧兩日,見我不搭理他們,自然就沒有繼續鬧的興致了。”


    鰩鰩很是憐惜她,卻也知曉她說的有理,於是點點頭,繼續朝前走。


    從學堂到學院的大門,需要經過一條林木小徑。


    此時孩子們都在裏麵玩鬧,因此這條小徑顯得很是幽雅僻靜。


    兩人走到一半兒時,君佑姬忽然拉住鰩鰩。


    鰩鰩不解地望向她,卻很快聽見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看向四周,隻見七八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從樹蔭裏走出來,將她們團團圍住。


    他們個個臉上掛著壞笑,顯然是來幹壞事的。


    其中一名腆著肥肚子的小少年,指著君佑姬,搖頭晃腦道:“我告訴你哦,我們明德學堂是不接納你這種怪物的!你若是識相,就馬上給我們滾出這裏,省得妨礙我們學習!”


    鰩鰩一眼認出他就是帶頭打她太子哥哥的壞東西,於是將君佑姬護在身後,冷冷道:“你再罵一句怪物,我就揍你!還學習,呸,前幾日考核,你分明是倒數第二!”


    那小胖墩臉紅了下,很快挺胸抬頭地嚷嚷:“那你還是倒數第一呢!反正這小怪物就是妨礙了我學習!我要告訴山長,要山長把她趕出去!”


    其餘小孩兒紛紛附和。


    “你們——”


    鰩鰩攥緊小拳頭,正要奔出去揍他們,一名風流俊秀的小少年,忽然搖著扇子踏了過來。


    他沐浴著夕陽,腰間佩玉,風姿出眾。


    他掃了眼君佑姬,聲音淡淡:“黃兄,你這般逼迫一個小姑娘,怕是不妥吧?”


    小胖墩男孩兒冷笑,“程承,你想英雄救美?嘖嘖,可惜啊,這個小怪物可是一點兒都不美——”


    “砰!”


    話音未落,程承忽然一拳頭砸到他臉上!


    小胖墩不可置信地捂住臉頰後退幾步,“程承!你敢打我?!”


    程承理了理袍擺,抬眸搖扇,“我打你又如何?夫子曾教過我們,不該以貌取人,更何況……”


    他微微側首,望向君佑姬,“更何況,這位姑娘宛若從絕境冰雪中走來的小神女,哪裏醜了?”


    他的嗓音清越悅耳。


    透著由衷的欣賞。


    君佑姬對上他的目光,向來清冷的臉蛋,不覺紅了紅。


    程承見狀,微微一笑。


    君佑姬垂眸,臉蛋紅得更加通透。


    而那小胖墩顯然怒了,抬手道:“兄弟們,給我狠狠揍他!”


    說罷,第一個奔上去,狠狠朝著程承拳打腳踢起來!


    他帶來的幾個小男孩兒也沒閑著,很快圍堵上去,同程承大打出手。


    鰩鰩“哇”了聲,指著程承認真道:“佑姬,他真的很厲害!”


    不隻是功夫厲害,而且願意主動為佑姬出頭,這份勇氣,也很厲害!


    君佑姬雙手摟著長耳朵兔子玩偶,雪白的睫毛輕輕眨動,純淨如黑玉的瞳孔中,清晰倒映出程承的身姿。


    許是擔憂,她抬起一隻手,輕輕扶住心口。


    過了片刻,程承終於趕跑了小胖墩他們。


    他身上也掛了彩,似是力氣不支地跌坐在花圃邊緣,發髻鬆散,在夕光中朝君佑姬輕笑。


    他那張清秀稚嫩的臉蛋上,還有三道指甲劃出來的紅痕。


    細小的血珠子從紅痕裏沁出,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狼狽。


    君佑姬上前,拿繡花小帕子給他擦幹淨臉上的血珠。


    她低垂著雪白的眼睫毛,輕聲道:“謝謝你。”


    程承正色道:“我覺得你很好看,跟別人都不一樣。他們胡說八道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君佑姬笑得非常禮貌,“我會告訴爹爹,你幫我出頭的事兒。你想要什麽獎賞?”


    程承漆黑的眼珠轉了轉,笑容裏多出了幾分小孩子的頑劣,“若我說,想要被姑娘親一下,姑娘也願意嗎?”


    君佑姬一愣。


    鰩鰩睜大了眼睛,“哇”了聲,雙手捧心,激動地盯著他們。


    夕光散落在四周,給花圃邊緣的少年少女灑上一層金芒。


    程承見君佑姬遲遲沒有反應,才低頭輕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話音落地,卻覺臉頰一熱。


    他詫異地睜大眼,偏過頭,就對上君佑姬放大的小臉。


    她的臉隻有巴掌大,小巧精致,白皙得近乎透明。


    兩彎月牙眉細致好看,雪白睫毛卷翹細膩,兩汪漆黑瞳眸,宛如平靜的深潭。


    鼻尖挺翹,櫻唇小小。


    周身還有一股冷冷清清的冰雪氣息。


    她其實是標準的美人胚子。


    隻可惜……


    終究和旁人長得不一樣。


    然而程承不得不承認,此刻,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君佑姬湊到他耳畔,語帶認真:“程公子,我叫君佑姬。”


    說完,她直起身,拉起鰩鰩的小手,看了他一眼,低頭離開。


    鰩鰩走了幾步,迴頭望了眼程承,笑嘻嘻地低聲道:“佑姬、佑姬,他還在看你呢!我就說嘛,我的佑姬妹妹明明很好看,那群小崽子沒有眼光,才會說你是小怪物!”


    君佑姬始終半低著腦袋,臉蛋卻有些微紅。


    她抱著兔子的手掌心,微微沁出些細汗。


    沒想到在地麵上,也有人能夠接納她。


    真好……


    兩個小女孩兒離開之後,小胖墩他們重新奔了迴來。


    小胖墩很是敬佩地朝程承豎起大拇指:“程兄果然好本事!你玩骰子欠下的銀子,一筆勾銷啦!”


    程承唇角輕勾,目光慢慢從小徑盡頭收迴。


    不知想到什麽,他淡淡道:“今日之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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