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長街上依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偏僻無人的狹窄小巷裏,身著繡金鬆石墨袍的男人輕輕轉動指間扳指,沉默良久後,聲音低沉清冷:“你是孤唯一深愛的女人,如此,還不夠嗎?”


    遠處響起小孩子的笑鬧與炮竹聲,祭祀豐收的儀式已經開始。


    小巷冷冷清清。


    沈妙言默默流了許久的眼淚,最後無力地扶著牆壁站起身,深深凝視向這個金尊玉貴、高高在上的男人,“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很多東西,你都不曾給過我。”


    男人挑眉,“比如?”


    “比如,尊重。”小姑娘收迴視線,實在疲於應付他,失望地扶著牆朝外走。


    君天瀾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扯到自己懷中。


    沈妙言脊背貼著他健碩的胸膛,還未來得及反應,他身子前傾,霸道地朝她沾血的唇瓣重重吻下,聲音嘶啞宛如盤踞在陰暗角落的毒蛇,“沈嘉,你又何曾尊重過我?”


    琥珀色瞳眸驟然放大。


    戴著狐狸麵具的貴公子去而複返,靜靜立在巷子口,手腳冰涼,聲音晦澀,“妙妙。”


    沈妙言呆呆望著他,身後男人的唇瓣還貼在她的唇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扳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扭頭迴望,“沈嘉。”


    他的另一隻手牢牢箍著她的腰,不讓她朝前邁出半步。


    宛如毒蛇,將她從頭至尾地纏繞起來。


    君舒影摘下狐狸麵具,細長嫵媚的丹鳳眼在燈火映照下,仿佛盛了盈盈水光,看起來妖嬈又悲傷,“妙妙……”


    他緩步走向她,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烙下一吻,“我帶你迴家,好不好?”


    少女身後的君天瀾,似是被侵犯了領地的雄獅,散發出霸道凜冽的氣勢,輾轉啃咬著她那帶血的唇瓣,從喉嚨中發出的聲音,透出濃濃的占有欲與警告,“你敢?!”


    君舒影垂著眼簾,明明隻是親吻她的手背,卻漸漸地加大力道,到最後,竟狠狠在她的手背上噬咬起來。


    清淡的蓮花香,與甘露味兒的大象藏香在空氣中激烈碰撞。


    沈妙言覺得自己好像要死掉了。


    另一邊。


    謝陶拋了無數次,直到累得氣喘籲籲,才終於將紅綢帶拋上榕樹枝椏。


    她心滿意足地站在樹下凝望那條絲帶,雙手合十,暗自又將心願念了好幾遍,正歡歡喜喜時,才驚覺欽原哥哥仍舊不見蹤跡。


    遲疑的目光掃向四周,四周祈願的人漸漸稀少,蕭家那位二公子正悠閑地坐在圈椅上,好似是欣賞完了她拋擲絲帶這場戲,唇角噙著十分愜意的微笑。


    她將視線轉開,走到最開始顧欽原消失的地方,乖乖待在那兒等。


    也許欽原哥哥隻是臨時有事走開來不及和她打招唿,等他迴來尋她,肯定會第一時間迴到這裏尋她的。


    小半個時辰過去。


    四周的人都去鬧市看花燈了,顧欽原仍舊沒有迴來。


    蕭城訣走到她身邊,有意逗她玩,“你家欽原哥哥不要你了。”


    “你胡說!”


    蕭城訣眉眼彎彎,“我不騙你,他真的不要你了,不然他怎麽還不迴來尋你呢?”


    他覺著逗這小姑娘玩,真是天底下第一大趣事。


    然而謝陶是個不經逗的,小臉慌張地朝四周看,有點兒緊張地攪起帕子,“欽原哥哥說喜歡我,他不會不要我的……”


    蕭城訣嗤笑一聲,忽然扭過她的臉,迫使她盯著他,“他說他喜歡你你就相信,那本公子說我喜歡你,你信嗎?”


    兩人目光相對。


    謝陶的雙眼太過純淨,純淨得沒有絲毫雜質。


    那是還沒有被塵世玷汙的靈魂。


    蕭城訣的心猛地跳了跳。


    明明是在問對方,可為何……


    他覺得,他有點兒相信,他喜歡她?


    謝陶使勁兒推開他的手,還未來得及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蕭城訣嗅到空氣中的火硝味兒,麵色陡然一變,拉過謝陶的手,不由分說地將她護在身前,猛地朝前方躍去。


    承載著無數大周人信仰的神樹,爆炸了。


    爆炸聲劇烈,將遠處偏僻小巷裏的三人驚到。


    沈妙言費了吃奶的力氣掙脫開那兩人,尋著爆炸聲奔去。


    君天瀾與君舒影對麵而立。


    視線交錯,君舒影淡淡道:“小妙妙還是住在我府中,皇兄可有意見?”


    君天瀾轉身朝小巷另一頭走去,“如你所願。”


    如你所願,她會繼續住在宣王府。


    他轉動著墨玉扳指,唇角勾起一抹等候獵物的冰冷微笑,可是……


    他在小巷盡頭站定,盯著遠處爆炸開的火焰,暗紅色瞳眸中滿是算計與誌在必得,她一定會主動迴太子府找他。


    今夜負責鎬京城安危的乃是大理寺少卿,薛遠。


    他帶人迅速趕到神樹附近,隻見神樹整個樹冠都燃燒著,那些承載著心願的紅綢被卷進火舌,看起來淒涼無力。


    “馬上救火!”


    他沉著命令,目光落在前方,隻見蕭城訣抱著震暈過去的謝陶,正匆匆奔過來。


    剛奔到安全地帶,蕭城訣便再也支撐不住,朝前猛地栽倒,也暈厥了過去。


    薛遠看見他的後背血淋淋的,全是炸傷。


    ……


    蕭城訣入獄了,以蓄意破壞神樹的罪名。


    當時神樹附近隻有他和謝陶兩個人,遠處還有幾個路過的百姓,那些百姓一口咬定看見是蕭城訣刻意毀壞神樹,原因是看見顧家二少夫人為顧二公子祈福,吃醋導致。


    這個理由並不牽強,因為前些時日,有人親眼看到蕭城訣背著謝陶從大街上走過,若不是喜歡,幹嘛要背別人的媳婦兒去醫館。


    更何況,酒樓裏還有人爆料,說是親耳聽見謝陶開口,求蕭城訣不要睡她。


    而作為最有力的人證,謝陶此時還昏迷在顧府,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況。


    顧欽原模仿她的筆跡,寫了一封指控信,作證的確是蕭城訣蓄意破壞神樹。


    君舒影根本沒料到顧欽原竟然如此卑鄙無恥,火急火燎地想救蕭城訣出獄,可即便皇帝偏幫,沒有證據推翻那幾名百姓和謝陶的證詞,蕭城訣也仍舊不能清白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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