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玨兒愣了愣,吃不透君天瀾到底是何態度,可她並不想走,於是開始拐彎抹角地同君天瀾找話說。


    而另一邊,沈妙言帶著素問,離開衡蕪院,一路往後院廂房而去。


    她刻意揀了沒人的小路走,一路黑燈瞎火地摸到了後院。


    兩人蹲在草叢裏,沈妙言撥開草叢,觀察著來往的侍女們,一臉蠢蠢欲動。


    素問頗有些擔憂:“小姐,你到底想做什麽?”


    沈妙言看了她一眼,卻沒迴答她的問題:“你替我引開那些看門的侍女們,我要進去拿樣東西。”


    “拿東西?”素問不必再問也知道,定是小姐看中了白玨兒的什麽東西,卻不好張口索要,隻得悄悄過來偷。


    思及此,她很擔心,“若是主子知道,小姐偷人家東西,怕是要生氣的。”


    “不必害怕,我不會牽連你的。”沈妙言咬了咬嘴唇,轉向素問時,眼睛裏都是依賴,“素問,這府中,我最信任的,可就是你了。你若是不肯幫我,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定會被白玨兒欺負死。”


    她說的半真半假,素問憐惜她,不忍見她傷心,於是輕輕歎了口氣,隻得去幫她。


    沈妙言瞧著素問走過去,跟白玨兒的婢女們說不小心丟了耳環,請她們幫著一塊兒尋找,成功就把屋簷下的人都引走了。


    她鑽出草叢,一路奔向白玨兒的房間。


    她曾經雖然頑劣,卻沒幹過偷東西的事,因此很是緊張,翻找東西時,手都在抖。


    好在白玨兒那幅畫藏得並不深,她從桌案抽屜裏翻找到,連忙撤退。


    她一路心慌慌地跑迴東隔間,沒過一會兒,素問也迴來了,瞧著她把畫卷在床上攤開來,燈光下,百花奪目,五彩斑斕。


    她不懂畫,卻也知道,這幅畫畫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落在畫卷落款處,如果沒有記錯,這落款該是沈國公夫人的。


    怪不得,小姐會想方設法從白玨兒那裏,將這畫弄到手。


    沈妙言趴在床邊,手指緩慢地拂拭過那些繁花,眼中隱隱有著思念。


    她的娘親總是很溫柔,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都是頂尖。


    她記得娘親畫這幅畫時,正是暮春的黃昏。


    窗外的百花開得極好,她抱著一大束牡丹花跑進來時,就瞧見娘親站在夕陽裏,手腕運轉,一朵朵鮮妍的花兒便躍然紙上。


    傍晚和煦的風將娘親的發絲吹動,娘親的側臉很美,神情很專注。


    彼時她隻有六歲,很乖巧地將那大束牡丹送到娘親手邊,“娘親,妙妙送你漂亮的花兒。”


    娘親彎腰接過,摸了摸她的腦袋,琥珀色的瞳眸裏都是笑:“妙妙喜不喜歡娘親畫的花兒?”


    “喜歡!”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娘親畫得好看!”


    “那,等妙妙出嫁時,娘親給你畫很多很多花兒,好不好?”娘親在她麵前蹲下,溫柔地用麵頰蹭了蹭她的臉蛋。


    “娘親真好!”


    她抱住娘親的脖頸,嗅著娘親身上特別的甜香,覺得沒有什麽,比這更幸福。


    “素問。”


    她從畫紙上收迴視線,輕聲喚了句。


    “奴婢在。”


    “白玨兒那裏,我還沒想好怎麽收場。這畫失竊,她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我……”


    沈妙言微微蹙眉,得手了,才發覺這畫比想象的更加燙手。


    既不能擺在她房中,又不能毀掉……


    “主子疼小姐,不會忍心責罰小姐的。”


    素問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在心底暗自歎息一聲。


    主子生平,最恨撒謊與盜竊。


    若是知道小姐偷了別人的畫兒……


    沈妙言深深唿吸,慢慢卷起那幅畫:“走一步看一步好了,總之,我是不會將畫子還給白玨兒的。”


    書房內,白玨兒同君天瀾說了好久的話,可她說上三五句,君天瀾才懶懶應上一句,最後她大小姐脾氣發作,也懶得逢迎他,便告辭離去。


    然而剛迴到廂房裏,阿彩就急匆匆地稟報,說那幅百花圖失竊了。


    她稍一問了經過,便猜到大約是沈妙言偷的。


    她走到窗前,推開窗戶,陰冷的目光望向夜幕上的那輪明月:“本小姐的東西,是那般好偷的嗎?既是偷了,那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彩靜靜望著自家小姐的背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是知曉自家小姐的手段的。


    夫人去得早,老爺又不曾續弦,白府後院中的一切,便都是小姐在打理。


    因此,小姐對收拾人,很有一手。


    看來,那位沈姑娘,要倒黴了。


    翌日,清晨。


    三人在花廳用早膳,沈妙言因為偷東西心虛的緣故,隻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喝粥。


    白玨兒優雅地吃完一隻花卷,瞥了眼沈妙言,笑意盈盈:“這碧粳粥瞧著挺好吃的,妙言,你為我盛一碗吧?”


    說著,含笑將自己麵前的小碗遞了來。


    沈妙言抬起頭,正對上她溫柔的目光。


    琥珀色的瞳眸滿是平靜,她什麽都沒說,接過白玨兒的碗,便為她盛了半碗。


    一旁的君天瀾微微抬起眼簾,狹眸中卻是不動聲色。


    等用完早膳,沈妙言本想跟平常一樣,送君天瀾到府門口,白玨兒卻先起身跟上君天瀾,迴頭笑道:“妙言,你讓侍女把桌上清一清,我替你送大人好了。”


    說罷,唇角流露出一抹惡意的笑,跟上了君天瀾。


    沈妙言站在原地,攥著裙擺,靜靜看著他們離開,抿了抿唇瓣,什麽都沒說。


    君天瀾並未迴頭,他知道那小丫頭沒跟上來。


    那樣嬌氣蠻橫的小丫頭,怎的會聽白玨兒的話?


    莫非,是有把柄落在白玨兒手中了?


    拂衣和添香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古怪。


    白玨兒送君天瀾上了馬車,迴來的時候,阿彩立即上前,附在她耳畔,輕聲說了幾句。


    她抬手將額前的碎發勾到耳後,滿臉不懷好意:“那麽,就去看看她好了。人做錯事,總得付出代價,你說是不是,阿彩?”


    “小姐說的是呢。”


    主仆二人到花園時,沈妙言正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靜靜抱膝望著湖麵。


    那雙琥珀色的瞳眸如這湖麵一般平靜,她知道,人做錯一件事,便很容易接著做錯第二件事。


    比如,她會對國師隱瞞這一切,她甚至會對國師撒謊,說她沒有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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