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青鋒走了,頭也不迴的離開了青羊宮。


    徽山大雪坪之主在眾目睽睽之下,於葉千秋的手上一招敗北。


    這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因為在這一戰開始之前,就沒有多少人覺得軒轅青鋒能勝。


    隻是在猜測軒轅青鋒能在葉千秋的手下支撐幾招而已。


    一招,僅僅是一招。


    在離陽江湖絕對排得上號的軒轅青鋒,直接敗北。


    沒人知道她到底明白了什麽。


    但在青羊宮中觀戰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軒轅青鋒離開時,臉上竟然是充滿了喜色。


    隨著四方來客紛紛離開青城山。


    在青城山上所發生的事情,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傳揚天下。


    整座江湖都開始沸騰了。


    人們都在猜測,下一個挑戰葉千秋的人是誰。


    一甲子前有李淳罡無敵於世,李淳罡之後又有王仙芝鎮壓江湖一甲子。


    如今,李淳罡不知所蹤,疑似老死。


    王仙芝早已魂歸天地。


    未來的江湖,可稱無敵者,恐怕唯有葉千秋一人。


    當然,也有不少人覺得北涼王徐鳳年有資格挑戰一下葉千秋。


    再就是西楚曹長卿、桃花劍神鄧太阿都有機會。


    雖然這個機會可能不大,但的確是存在著些許希望。


    青羊宮發生的事情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但相較於太安城皇宮大內被天雷轟頂之事,還要略遜三分。


    很多人根本不清楚,為什麽太安城的皇宮大內之中會突然有天雷轟頂。


    百丈巨劍從天而降,將武英殿前的白玉廣場一分為二。


    甚至連武英殿也順便倒塌。


    至於欽天監更慘,直接化作了齏粉。


    很多流言在太安城中飛起。


    有人說是天罰,有人說是仙人降世,落入了皇城之中。


    隻有極少數的明眼人才知道這一災劫為什麽會出現。


    佛道大會結束的當日,帶著離陽皇帝聖旨前來的龍虎山天師趙丹坪被擋在了青羊宮外。


    趙丹坪沒有見到葉千秋,甚至連吳靈素的麵都沒見到,就被請下了青城山。


    佛道大會之後,青城山又恢複了和往日無二的情景。


    不過,大多數人雖然走了,但也有人選擇留下。


    這其中就包括龍虎山的小天師齊仙俠。


    作為龍虎山外姓弟子中的傑出人才。


    齊仙俠已經行走江湖多年,他曾經前往武當山想要取走呂祖佩劍,誰知洪洗象才是呂祖轉世。


    這幾年來,龍虎山日益衰落。


    老一輩天師相繼離去。


    新任掌教趙凝神又在徐鳳年身上吃了大虧。


    但像齊仙俠這樣的外姓弟子,反倒是修為穩步增長。


    離那飛升長生之境,也就剩下半步而已。


    齊仙俠留在青羊宮中,就是打算時不時的向葉千秋請教一二。


    葉千秋倒也沒有拒絕齊仙俠,隔三差五的會給他講一些道理。


    這一日,齊仙俠又跨劍而來。


    隻不過,今日,他更顯得莊重一些,坐在小院中和葉千秋說道:“今日小道不問劍,隻問道。”


    葉千秋聞言,笑了笑,道:“你今天要問的道,是道理的道,還是天道的道?”


    “是龍虎山的上山?還是武當山的下山?”


    齊仙俠若有所思道:“有區別嗎?”


    葉千秋道:“當然有區別,這些道,都不是長生道。”


    “正所謂大道不長生,便是如此了。”


    “呂洞玄走的便是這條路。”


    齊仙俠聞言,頓時如遭雷擊,他臉色蒼白,閉上眼睛,嘴唇微動,不斷呢喃:“大道不長生,大道不長生。”


    葉千秋微微一歎,又說了一句。


    “你若是依舊想做小呂祖,那這條路自然可以走的通。”


    “但你若是想做自己,那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齊仙俠聞言,緩緩睜開眼,看向葉千秋,問道:“什麽路?”


    葉千秋指了指腳下,道:“該上山時上山,該下山時下山。”


    齊仙俠愣在了當場,許久未言。


    良久之後,齊仙俠才站起身來,朝著葉千秋一躬,然後說道:“多謝葉真人提點。”


    “不過,我此生既然學藝在龍虎,那自當還是做個龍虎天師。”


    葉千秋微微頷首,笑道:“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你可以下山了。”


    齊仙俠朝著葉千秋再作一揖,然後欣然轉身,朝著神霄閣外行去。


    在他走出神霄閣的同時,隻差半步便可證得長生的齊仙俠,刹那間修為盡失。


    然而,齊仙俠的臉上卻是沒有半分沮喪,隻有歡喜。


    他低頭看著腳下的道路,滿懷歡喜,輕輕說道:“大道矣。”


    李淳罡從閣中走出,道:“天上少了一位仙人,人間多了一位真人。”


    “這也是造化啊。”


    葉千秋笑了笑,道:“行了,我們也該移步東南了。”


    話音落下,葉千秋和李淳罡的身形消失在了神霄閣中。


    兩道流光自青羊宮而出,朝著東南而去。


    這一天,龍虎山氣運池中,仙氣縈繞的紫金蓮上橫生枝節,綻放出了六朵紫金蓮花。


    ……


    西楚,京都。


    曾經繁花似錦的楚國在滅亡之後依舊沒有斷絕生機。


    西楚舊人曹長卿帶著楚國公主薑姒在曾經的故土又重新建起了楚國。


    夜涼如水。


    宮城之內,青衣曹長卿正在接待來自遠方的客人。


    這客人自然便是葉千秋和李淳罡。


    此時,殿中的氣氛有些怪異。


    薑泥和李淳罡在宮殿的一角,李淳罡在教薑泥他最近才琢磨出的新劍招。


    薑泥則是心不在焉的偷瞄著在另一端下棋的葉千秋和曹長卿。


    曹長卿是下棋高手,和葉千秋下的是有來有迴。


    棋盤上已經落子大半,曹長卿方才開口道:“黃龍士死前一定很不甘心吧。”


    葉千秋笑道:“那倒未必。”


    曹長卿道:“哦?那是為何?”


    葉千秋道:“他做完了這輩子要做的事,心裏也沒什麽遺憾的了。”


    “一生下棋,以別人為棋子,最終以身為棋,倒也算是功德圓滿。”


    曹長卿道:“下棋的人,是不是都會是這樣的結局。”


    葉千秋道:“棋子沒得選,但下棋的人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自己的路。”


    曹長卿笑道:“葉真人是在暗示我什麽嗎?”


    葉千秋道:“何須暗示。”


    “我既然到了西楚,就是來送西楚一樁大氣運的。”


    曹長卿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同意?”


    葉千秋笑道:“因為你是曹長卿。”


    曹長卿道:“葉真人未免太看好我曹某人了。”


    葉千秋道:“不是我看好你,而是我覺得你有這個資格。”


    曹長卿沉默片刻,道:“我想知道葉真人為什麽幫我們?”


    葉千秋很直白的說道:“因為我看不慣趙家皇帝。”


    曹長卿稍微一愣,然後道:“的確是個好理由。”


    葉千秋道:“再過一些日子,我會親自走一趟太安城。”


    曹長卿道:“我也去。”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皇帝留給你,其他人,我來。”


    “天下不能亂太久。”


    “我知道你和顧劍棠已經有了某種默契。”


    “趙家皇帝一死,短時間內,離陽朝廷不會平穩。”


    “北涼和北莽之間的大戰很快就要有個分曉。”


    “一旦北莽敗北,天上的那些仙人就會大力插手。”


    “所以,你這邊得盡快將離陽的幾個藩王給吃掉。”


    曹長卿微微頷首,道:“這個沒問題,隻要太安城那邊一亂,我的把握很大,廣陵道戰局明麵上的局勢,現在已經全麵倒向西楚。”


    “就在前幾日,京城以西的第二處戰場上,先前主持政務的裴閥俊彥裴穗,輔助從西線返迴主持防線的謝西陲,一起成功擋下了南疆道頭號大將吳重軒領銜的渡江大軍。”


    “而在散倉一役中率領兩萬輕騎死戰閻震春大軍的騎將許雲霞,更是渡江奔襲南疆大軍的後方,切斷了兩條主要糧草路線,不但減緩了我軍西線壓力,而且等於打破了離陽四線並進共同包夾我西楚京城的方略。”


    “此舉,算是為西楚在廣陵江以南廣袤地帶打出一大片寶貴至極的戰略縱深。”


    “為了配合西線南疆大軍而選擇快速西進的趙毅大軍,也因此驟然間陷入孤軍深入的境地,趙毅麾下三萬多擅長山地作戰的嫡係精兵,已經被我用一萬步軍和兩股輕騎,給打的幾近支離破碎,在短短半旬內已經被我軍蠶食殆盡。”


    “若非盧升象劍走偏鋒以五千騎突入東南部戰場,隨後八千步軍連克飲馬、陽潁兩地,迫使我軍不得不放棄一鼓作氣東進,恐怕趙毅就要淪為淮南王趙英之後第二位戰死沙場的離陽大藩王。”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眼下局勢,看上去的確是對西楚有利,西楚在各個戰場上接連告捷,勢如破竹,迎來了舉旗複國以來的最鼎盛國勢。”


    “但是,你我都清楚,這其實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光景而已,收複飲馬陽潁兩地的盧升象,不過是小試牛刀,當這個盧升象徹底掌握南征兵權之後,他帶給西楚的壓力將是巨大的。”


    “所以,太安城必須要亂。”


    “趙家皇帝一死,擾亂的不止是軍心。”


    “時至今日,天下局勢已經十分明朗,北涼死磕北莽百萬大軍。”


    “號稱富甲天下的趙毅,已經把家底都打得一幹二淨,皇帝一死,他根本無力爭奪大位。”


    “靖安王太年輕,不提也罷。”


    “遼東趙睢就藩後則謹小慎微了半輩子,更是無緣大位。”


    “原本兵強馬壯僅次於北涼的燕敕王趙炳,因為吳重軒帶著南疆道北部所有兵馬投靠了離陽朝廷,也是元氣大傷。”


    “離陽趙家謀劃削藩,的確是謀劃得當,但這一切都是基於眼下皇帝不死的局麵。”


    “趙篆一死,本就被削弱的藩王如何能合力?”


    “想要在短期內選出一個合格的後繼之君,不是容易的事情。”


    “到時候,西蜀陳芝豹這些人又豈會甘於為離陽陪葬。”


    “而對西楚具有很大威脅的盧升象自然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和西楚對著幹了。”


    曹長卿點頭道:“葉真人對於局勢的把握,的確精準。”


    葉千秋微微頷首,道:“讓小泥人稱帝吧,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曹長卿道:“我也正有此意。”


    ……


    立秋十天遍地黃。


    祥符二年入秋後,一個驚人的消息火速傳遍大江南北。


    那就是西楚薑姒即將登基稱帝,這意味著這位曾經流亡多年的西楚公主,會成為北莽慕容女帝之後的第二位女子皇帝,更是中原王朝曆史上的首位女皇。


    與此相唿應的是,西楚各位在外領軍的大將要員,除去鎮守江北要隘的許雲霞,和負責與南疆吳重軒大軍對峙的裴穗,幾乎所有西楚文武大員都陸續匯聚京城。


    ……


    這一日,風和日麗。


    西楚京都,百官齊聚。


    在一眾西楚舊臣的擁珙之下,西楚女帝薑姒正式登基。


    登基大典結束之後,葉千秋和李淳罡離開了西楚京都。


    此時,天下間還無人知曉。


    天下第一人葉千秋已經和西楚曹長卿達成了共識。


    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風暴即將醞釀而出。


    而離陽朝廷對此卻是並不知情。


    西楚這邊因為女帝登基,士氣大漲。


    而離陽朝廷也同時下旨敕封吳重軒為征南大將軍,同時擢升橫江將軍宋笠為鎮南將軍、兼任廣陵道副節度使之一。


    西楚和離陽這邊動作頻頻。


    北涼和北莽之間的大戰也是到了白熱化階段。


    祥符二年秋,北涼在兵力絕對劣勢的前提下,尤其是在涼州虎頭城失陷的危殆形勢下,總計以己方三州邊軍十餘萬人戰死,大破北莽三十五萬人。


    一時間,天下震動。


    天下人都以為北涼已經是一座死地,早晚會被北莽攻陷。


    但沒想到,北涼居然在北莽的強大攻勢麵前挺了下來。


    而且還啃掉了北莽一大塊肉。


    ……


    入秋以後的青城山更多了幾分清涼。


    葉千秋走在山間,一條龍盤在山澗中,一頭碩大的虎夔趴在山澗一旁的大石上。


    鄧太阿還在演化著他的劍意。


    他的徒弟和小山楂、小雀兒打成了一片,在山水間奔跑。


    葉千秋掐算著時日,等待著西楚那邊的傳信。


    等曹長卿騰出手來,便該再走一趟太安城。


    ……


    就在葉千秋等候曹長卿傳信的同時。


    太安城中也不平靜。


    因為,有消息從西北來。


    徐鳳年離開了北涼,帶著八百騎一路向東,是奔著太安城來了。


    這個消息在離陽朝廷引起了巨大的波瀾。


    沒有人知道徐鳳年要幹什麽。


    也沒人敢攔徐鳳年。


    ……


    這一日,因為前些日子差點被天雷轟死的離陽皇帝趙篆難得的心情好轉了一些。


    因為那日突遭劫難,這位離陽皇帝急火攻心,一口氣沒上來,吐了一口老血就暈倒了。


    他這一暈倒,可是嚇壞了不少人。


    值此多事之秋,若是皇帝崩了,那對於離陽來說可是不小的打擊。


    日漸平穩的朝堂,很可能陷入動蕩之中。


    好在,皇帝年輕,經過禦醫的診治之後,靜養了一些時日,也就漸漸恢複了過來。


    隻是,因為武英殿和欽天監被摧毀一事,皇帝的心情一直不太美麗。


    每到深夜,總是會從噩夢之中驚醒。


    夢中,總能夢到那數百道紫色天雷朝著他轟來。


    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這也讓這位離陽皇帝的睡眠變得不足起來。


    即便是今天他心情不錯,已經是有些沒精打采。


    趁著這金秋時節,皇帝特意讓人開放了皇宮花園中占地最廣、風景最佳的金秋園,在這園子裏大宴群臣。


    本來這酒宴是應該是在立秋第一天辦的,但是那時,皇帝的身體和精神都受到了一定的摧殘。


    自然也就無心辦這種宴會。


    如今皇帝的情況好不容易好轉了許多,他自己也挺高興,暫時忘卻了那個噩夢。


    在酒宴開始之前,頗有興致的皇帝還訂立了一個離陽迎秋新規矩,讓司禮監掌印太監搬來一盆早就栽種在盆內的梧桐。


    等到時辰一到,讓人高唿一聲“秋來了”,然後皇帝親手摘下一片梧桐葉,寓意君王代替蒼生向天報秋。


    在這樁沒有前例的即興雅事中,成為離陽第一任“迎秋啟奏官”的人無疑最為惹眼。


    離陽皇後嚴東吳與弟弟嚴池集站在一起,這位母儀天下的動人女子,看到這一幕後,輕聲對身為翰林院新貴的弟弟說道:“你務必爭取成為明年的報秋人。”


    最是害怕出風頭的嚴池集頭疼道:“姐,這種事情有什麽好爭的,而且我也爭不來,有陳少保珠玉在前,明年估計也就隻有禮部侍郎晉蘭亭,或者咱們翰林院的新任掌院學士才能擔當此事。要不然宋恪禮和範長後這幾位也比我更名正言順。”


    嚴東吳掃了一眼那些神態各異的文武百官,年老的大臣,如齊陽龍桓溫,上了歲數,本身也已經位極人臣,無需以此為自己官聲錦上添花,故而對此事都是抱著不與年輕人爭搶的淡泊心態。


    而稍稍年輕一輩的權臣,則略有差異,同樣不需要爭搶什麽,也不適合。


    但是這些權臣看向輩分更低一輩的報秋人,眼神都依舊藏有一份羨慕。


    至於一些剛剛在離陽廟堂暫露頭角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是眼神熾熱。


    嚴東吳目不斜視,並不與這個心愛弟弟作竊竊私語狀,臉色淡然道:“你姐夫需要你去爭一爭,隻不過他不會明著跟你說什麽,但是你如果有這份進取之心,他肯定會很高興。”


    嚴池集無奈歎息道:“好吧,那我盡力便是。”


    嚴東吳又道:“你要爭氣些,將來,爹是咱家的麵子,你是咱家的裏子,父子相輔相成,最少可保嚴家三代人百年無憂。”


    嚴池集怯生生道:“姐,咱們終歸是外戚,就不要避嫌嗎?”


    嚴東吳還要說什麽。


    正在這時,一個宦官小跑著到了皇帝身邊,在皇帝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


    本來臉上還算愉悅的皇帝突然大怒道:“混賬,簡直是混賬!”


    “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


    皇帝這麽一怒,立馬將文武百官都給嚇了一跳。


    皇後嚴東吳自然也顧不上給自家弟弟上課了,急忙朝著皇帝身邊走去,一手輕輕抓住皇帝的手,輕聲道:“陛下,怎麽了?”


    皇帝冷哼一聲,不言語。


    皇後朝著那小宦官看去。


    小宦官急忙跪倒在地,道:“娘娘,西楚那邊傳來消息,西楚叛逆薑姒登基之時,有人看到了神霄派葉千秋和曹長卿在高台之上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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