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畫了,賣畫了!”


    東市殺豬攤盤多了一個賣畫攤。


    容添丁選擇賣畫的地方不怎麽好,但這是容麗的硬性要求。


    容添丁、賈致遠父子心眼不少,若是拿私房錢請人買畫過關,容麗覺得這對父子絕對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想要將畫賣出去,必須在她的殺豬攤前賣。


    有她鎮場子,誰也不敢夥同這對父子做虛假售賣之事。


    聽著容添丁在那兒一陣激昂的叫囔,容麗不免覺得過於可惜,但凡容添丁有一半的勁頭放在殺豬上,她也能當個清閑人養老。


    “表哥,你得叫賣驅邪趕鬼的神仙畫!”


    一旁持刀殺豬的張學舟不免提醒了一句。


    “叫賣……哎,賣驅邪趕鬼的神仙畫呀!”


    容添丁畏縮看了容麗盯著的目光一眼,隨即又在那兒硬著頭皮轉口大喊。


    隻要不殺豬,他做什麽都行。


    常年殺豬,容家人身上不免都沾染了一身的豬腥味,容添丁實在無法忍受讀書會友時的那種異樣目光。


    他也不想一輩子沒完沒了吃那些賣不出去的豬肉邊角料。


    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若年輕時沒有改變,年紀大了後會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在這方麵,他那個入贅容家的老爹賈致遠有深切體會,容添丁壓根不想涉後塵。


    “賣神仙畫?”


    叫賣了幾年的容添丁不賣群豬進食圖,居然改賣神仙畫,這讓容麗微微有些詫異。


    但容麗隨即就將詫異收了迴去。


    不管容添丁賣什麽畫都沒法賣出去。


    富人區的高官貴人看不上容添丁那些畫,平民百姓買不起這種沒用的物件。


    在賣畫這條路上,容添丁注定死路一條,最終隻能傳承祖業繼續殺豬。


    容麗沒覺得殺豬有什麽不好,萬千的技巧歸途都是為了生活,而殺豬就能給予她一份安穩的生活,這就已經足夠了。


    這是容家辛苦數代才求來的行當,容麗不想斷絕在自己手中。


    她冷目注視著容添丁,隨即又在那兒教導張學舟落刀。


    張學舟是把秤的好料子,隨手一捏豬肉就大致清楚幾斤幾兩,但張學舟在殺豬這門手藝活上略有幾分笨拙,遠不如容添丁那般了解豬的構造,下刀也欠缺了太多火候。


    想成為一個合格的殺豬匠,張學舟至少要練三五年。


    “也不知道若若和那個大頭兵搞什麽,行程居然如此匆忙,搞得和那些江湖人一樣!”


    容麗心中念叨了數句,又掛念起了自己那個短暫見麵的妹妹。


    等到一陣嘈雜的聲音傳來,她才迴神過來,將隨手握刀指點張學舟殺豬的動作一停,轉而注目向了容添丁的畫攤。


    “靈,這怎麽可能不靈,不靈到時候你來找我,我容添丁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犯得著掙你這點豬肉錢?”


    “這位神仙名諱是祖師九天尚父五方都總管北極左垣上將都統大元帥天蓬真君,他往昔是魯國卞邑人,因求道而成仙,但父母被鬼邪所害,他生性厭惡魑魅魍魎,見到那些髒東西就想打死,鬼邪見他無不畏懼,聽聞他名諱就要繞路走!”


    ……


    當賣畫的圖與賣畫方式一換,容添丁發現畫還挺好賣。


    這年頭小道消息傳得特別快,人傳人的信息傳遞方式更是增添了幾分添油加醋。


    昨天還隻是李二郎等少數人知曉十裏坡百鬼夜行的事情,今天則是蓉城附近大多數人都有了耳聞,且有愈傳愈兇的兆頭。


    雖說鬼不一定來找自己,但買個鎮邪的神仙圖防身沒毛病。


    諸多人盡管沒聽過這位傳誦鎮壓鬼邪的神仙,但容添丁說得頭頭是道,他們從半信半疑直接進入了確定與相信。


    “陰邪之物很兇,但這位神仙更兇,不兇怎麽鎮得住鬼!”


    “這位神仙容貌兇惡,咱們又用了驅邪的血作畫,多少借了神仙的兇威,壓住一些魑魅魍魎不成問題!”


    “神仙很忙的,哪能天天護佑在你身上!你還指望一張畫能護佑你一輩子不成?”


    “你這麽能想,怎麽不去木道人那兒重金求神,你看看木道人的符篆能不能護佑你一輩子!”


    ……


    一些小聲音被容添丁直接壓了下去。


    這是早有盤算的售賣,諸多應答幾乎了然於容添丁內心,隻需有人問,他就能脫口而出應答。


    豬頭神仙畫本就沒什麽驅邪的能耐,容添丁才不幹那種保別人一輩子平安的事情。


    如同張學舟所說,他隻需要拖延一段時間,讓這股湧起的風頭過掉。


    隻要買畫的這些人沒有碰上陰邪之物,他這豬頭神仙畫的名聲必然會打出去。


    而他的神仙畫不能保證人家一輩子,同一個客戶存在多次購買的可能,會讓他以後的活水錢財源源不斷。


    再說了,依據李二郎所說,此番百鬼夜行消失的是牲畜,並沒有聽到誰和誰被陰物謀害了。


    他賣神仙畫的事情很穩,斷然沒可能引發什麽麻煩。


    “還是這種錢好掙,隨便畫畫就行”容添丁內心微微暗喜,又尋思道:“表弟真是有頭腦,一點也不像大山裏那些沒見識的愚民,此番可是幫了我大忙!”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還有個姨媽,但從未見過這位姨媽,更不曾聽聞張學舟。


    家庭中陡然插入了一個表弟,容添丁剛開始還有幾分不適。


    但隨著張學舟的參謀籌劃,多年的夙願得以初步有成,容添丁隻覺張學舟就是自家人,渾然沒有了任何間隙的心思。


    即便張學舟接替自家的豬肉攤,容添丁覺得也沒什麽。


    他向容麗證明了自己。


    沒有豬肉攤,容添丁也能依靠賣畫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


    看著最初隻有一兩人選擇性購買,到漸漸人群熙熙攘攘看熱鬧,又到眾人搶購,容添丁一時大喜。


    來豬肉攤買肉的群體不說富有,但吃得起肉的至少不是貧窮人家,這讓他直接擁有了一批潛在的客戶群體。


    聽著李二郎在那兒添油加醋提及十裏坡百鬼夜行的事情,一些進出城的商販更是提心吊膽,拿了錢財來買神仙畫。


    “賣完了,請各位明天再來,我這兒真的一張都沒有了!”


    容添丁沒想到裁剪一張畫布壓根不夠賣,早知生意這般火爆,他說什麽也要將自己那堆存貨畫布齊齊剪了。


    他眼中多了幾分自信,更是多了幾分對未來的憧憬。


    但他的欣喜沒有持續太久。


    出攤的第二天,他的攤位前多了一個持著神仙畫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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