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的駕鶴離去秘而不宣,知情人極少。


    又有鎮元神君深夜高調彰顯法力,讓人心生忌憚不敢亂動。


    但世上並不乏有心之人。


    張學舟借衛子夫歌聲平息撐破的天地二橋,讓被撐開的天地二橋歸位融合。


    而新帝所平息的是心中那些驚濤駭浪的猜想。


    時間較之新帝想象中來得要更早一些,雖說太皇太後離去時布下了後手,還能讓他做暫時的借力,但這種時間不會太長久。


    或一年,或許兩年,又或許三年。


    這種時間看似很漫長,但相較於踏入唯我境的打磨期太短了。


    新帝和太皇太後角逐時,隻覺太皇太後管束太多,也過於打壓他。


    等到新帝行祭祖之事,靠著真假赤霄劍定下了名分,太皇太後對他隻剩下了照顧。


    前者讓他痛恨太皇太後曆經三朝的時間太長久,而後者則是讓新帝感覺時間太短,恨不能讓太皇太後續壽十年。


    “東方朔,你說朕什麽時候接手朝政比較合適?”


    步出淑房,新帝沿著未央宮大殿方向行進時,他不免也有鬆散的閑聊。


    但在新帝閑聊時,張學舟目光不經意掃過新帝的手,隻見對方的右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


    “大漢王朝是陛下的,陛下想什麽時候接手朝政就能什麽時候接手朝政”張學舟不卑不亢迴道。


    “有些事是朕所知曉的,但臣子不一定知曉”新帝道:“有些人就是不願意聽朕的話,你說這該如何辦?”


    “不聽就撤職”張學舟道。


    “若他有實力有威望……”


    “朝廷曆經了數次官員輪流替換,沒有誰具備常年掌權的威望了!”


    張學舟搖了搖頭。


    景帝鬥敗梁王,將諸侯王中最具威脅者剔除,又送走了最具權勢的周太尉,將對方化成陶俑陪葬。


    而在文臣中最具威名者當屬景帝的老師,也就是被腰斬而亡的晁錯。


    涉及諸侯王、武將、文臣之首盡數死亡,大漢朝廷官員體係鬆散,再難形成鐵板之勢。


    看似當下是許昌作為丞相,又有莊青翟成為禦史大夫,但這些人上位不過短短兩三年,政令尚難通達邊遠之處,更無須說形成足夠強的威望。


    “陛下有李廣將軍坐鎮,當下也不怕什麽實力的”張學舟笑道。


    “說是這麽說,但能替換取代者寥寥”新帝思索道。


    “看來陛下心中有一些可選之人了”張學舟道。


    “許昌和莊青翟聯手管製朝政,隻有齊齊下掉才能避免朝臣站隊,免得朕還需看他們臉色才能政令通達”新帝低語道:“朕的舅舅田蚡門下賓客眾多,此前又任職過太尉,他占一席之位不難,但朕至少還需一忠心忠誠之人。”


    “忠心忠誠……”


    張學舟遲疑了一下。


    新帝管製朝政,替換許昌和莊青翟是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但誰去替換則是一個問題。


    看似新帝隻是提及‘忠心’的簡單要求,但能替代一朝丞相和禦史大夫者無一不是需求高智商高實力,從而才能完成取代替換。


    而新帝身邊忠心之人極少,有實力的人更少。


    若說田蚡是仗著關係戶可靠判斷忠心,其他人要麽沒實力,要麽沒關係,想滿足新帝的要求難之又難。


    沒有足夠替換的人,新帝想直接管轄朝政就是一件難事。


    “陛下可還記得韓安國此人?”


    張學舟尋思許久,才想起一個說靠譜不靠譜,但說不靠譜又靠譜的人。


    “韓安國?”


    新帝麵皮微皺。


    他當然知曉韓安國,這是靠著賄賂引薦的官員。


    對方曾經是梁王麾下最重要的一員,梁王劉武死後被接替梁國的眾王清算,從而陷入王庭內鬥出局。


    韓安國有極高的實力,也具備智慧,但新帝見到韓安國的次數極為有限,韓安國沒有表現忠心的機會,新帝也感覺不到對方的忠心。


    “此人看似沒有忠心忠誠於陛下,但此人一直想擁有立身之地”張學舟笑道:“他當時也沒有選擇安樂宮!”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得不選擇朕,從而不得不忠心跟隨?”新帝問道。


    “應該會這樣!”


    張學舟點點頭。


    如果說張學舟不熟悉韓安國,但張學舟熟悉奇蒙海格,非常清楚這種人的心態。


    可以說韓安國不忠誠,但韓安國抱朝廷大腿時必然盡職盡責,大部分情況下都會聽新帝的旨意。


    尤為重要的是韓安國在長安城沒什麽根基,對方又與田蚡等人交好,也難有可能鬧騰得不愉快。


    “那朕知曉了!”


    新帝點點頭,麵色中多了一絲滿意。


    雖說他不斷盤點下同樣會發現韓安國的特殊,也有一定概率選中對方,但他顯然很滿意張學舟的提醒。


    張學舟擔任太中大夫一團糟,上任以來去了一次朝堂,又去幹了一天活,但張學舟這個‘給事中’相當不錯,依舊有過往答複新帝問題的高水準作風。


    心中有了人選,新帝隻覺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腦袋較之聽衛子夫唱歌時更為輕鬆。


    “許昌和莊青翟行事保守,沒有過大的功勞,但他們從來沒犯錯”新帝低聲道:“你覺得應該如何找錯才能讓朕合情合理替換他們?”


    “陛下,找錯這種事情太難了,我的官到現在都沒辭掉啊!”


    朝廷的官員並非帝王的一言堂,可以隨著喜好肆意調動。


    哪怕是太皇太後彈劾趙綰和王臧,也是選擇了兩人的罪名審判,從而才得以順利削除兩人高官職位。


    總體而言,如果沒有犯大錯,官員們都能穩固無憂,甚至憑借服役於朝廷的年齡而不斷升官,直到某個極限為止。


    哪怕有官員拿某件錯事彈劾,大多數也是小懲大誡,多數是罰一些俸祿也就過去了。


    不提罷免許昌和莊青翟,哪怕張學舟這個太中大夫到現在依舊還堅挺著。


    “很快了”新帝頭疼道:“等李廣抓到犯錯的人,朕又狠罵他一通,然後狠狠罰他,他必然會對你不滿,從而拿你常年不履職說事,朕就能借此將你太中大夫職位下掉!”


    “能行嗎?”


    “行還是應該行的吧?”


    新帝不確定迴了一句。


    當官當成張學舟這種模樣很奇葩,但張學舟擔任太中大夫這種事情本就在意料之外。


    別說張學舟沒想到一躍踏入九卿之下,新帝也沒想到安樂宮對此事的支持力度。


    而在張學舟任職太中大夫後,又有韓安國任職北地都尉,新帝連連安排了兩個九卿之下的重要職位,他也試了試其他人,但新帝發覺其他人被直接否決,安樂宮沒有再支持其他人任職。


    雖然不知安樂宮的太皇太後看中了張學舟哪一點,但升職上來想卸職就難了。


    至少在禦史大夫莊青翟那兒,張學舟是沒得什麽被彈劾的可能。


    “要麽你再想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鬧騰的好手段”新帝尋思道:“你最好能做個辭官的示範標準,也讓朕以後方便參考!”


    新帝希望麾下的人擁有實權職位,但當官當到張學舟這種東躲西藏來避災的程度少見。


    相較於張學舟擔任太中大夫帶來的用處,他顯然是更喜歡張學舟時不時出點主意,從而提醒到他,而不是需要藏藏掖掖數月才能碰麵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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