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離長安城數千上萬裏路,山高皇帝遠的環境衍生出了無數人情關聯。


    帝王的眼睛都隻會盯著北境軍區有沒有擋住兇國軍團,又是否能打勝仗,邊疆的城池設施是否完整,至於那些用完一茬又一茬的普通軍士則少有人關心。


    隻要這些人能配合軍事行動,隻要依舊能招募到人,隻要不反叛,沒有誰會去特別關心這些普通群體。


    新帝一時明白了為何有那麽多普通軍士跟著諸侯王謀反,這其中有被權利攜裹不得不參與的因素,而相應的待遇也是軍士願意謀逆叛亂的重要因素。


    “禍起蕭牆!”


    如果讓新帝用一個詞來形容,他覺得這是禍起蕭牆這種內部隱患帶來的危害。


    若一切公平,就不會有那麽多人做其他選擇,諸侯王們也難於有效調動其他人反叛。


    他聽到了一樁陰暗之事,但新帝沒有聽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


    李廣自身極可能涉入其中,而張學舟的言下之意則是北境軍區大部分人都很可能涉入了其中,誰去查都沒用。


    能把郎官李椒的安排無效化,這已經不是單人作祟的問題,而是涉及了陽奉陰違的程序,涉及的人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


    當然,新帝必須說北境的事情依舊在可控範圍內,這畢竟是朝廷的軍團,所屬的區域少有勢力強盛的諸侯王。


    尤其是臨近北境軍區的梁國一削再削,明麵上的梁國封地沒有動,甚至還給梁王五子都有封王,但原本統一的梁國分成了五國,勢力大幅度削了下去。


    沒有強盛的勢力,梁王以往又得罪過諸多人,這些分裂的梁國被針對的情況就多了起來。


    短短的時間,濟陰王劉不識、山陽王劉定身死,濟東王劉彭離反襲殺時無辜殺戮數百人,梁共王劉買和濟川王劉明在清查時均有殺王庭太傅、中傅,導致被人入朝廷彈劾。


    兩王身死、兩王被貶除國,一王重傷,梁王的五個兒子都陷入了身死局。


    新帝隻要想到這五位王還在初春前往祖地觀摩他造假赤霄劍,這讓他也不由有唏噓。


    北境軍區最不穩定的因素被剔除,這種暗地帶貪汙事件讓新帝憤怒,但他還不至於沉不住氣。


    當下真正的風險並不源於北境軍區,也並不在程不識掌控的西北軍區,反而很可能是涉及江都、淮南、巴蜀等區域的西南軍區。


    隻要西南軍區同樣有這種潛規則,這種風險就會不斷在醞釀。


    隻要有諸侯王搖旗呐喊,西南軍區的軍士很可能就會在短短時間倒戈。


    新帝乘興而來,但在離開時則是多了幾分沉重,便是討要的那碗平民飯菜都沒吃完。


    “這個有錢人居然來我們這種地方討食,他們吃慣了好吃的,哪能吃得下我們這種食物,啊呀,這肉和飯真好吃!”


    張保家接過新帝吃剩的半碗食物,而後續接吃了下去。


    張學舟則是拋著手中的碎銀,又看了看手中那枚鐵牌。


    相較於北境軍區的貪腐現象,甚至可能涉及其他軍區的大事,張家莊這百餘人就不算什麽了。


    張學舟慶幸的是新帝解決問題的方式簡單粗暴,直接拿權力開了路,將最難的部分解決了。


    隻要在京兆尹府造設了身份的‘節’,張家莊人不僅僅可以進出長安城,還能持著節申請正常前往其他區域,而不至於連城都入不了,隻能偷偷摸摸走小路。


    如果京兆尹府的小吏會做人辦事,這甚至能將張家莊人登記成為長安人,哪怕沒有當官也具備購房的資格。


    這就是新帝轉交這枚鐵牌的威力,這甚至抹平了張學舟當時奮鬥了一年有餘才具備買房的資格。


    許稷說的沒錯,隻有長安城的天子才能幫張家莊的人改命。


    短短一天的時間,這個命便被改了,這種速度快到讓張學舟都多了幾分不適。


    “表弟,這東西有什麽用?”


    張學舟對銀子沒在乎,一直看著手中的鐵牌,容添丁不免把腦袋探了過來。


    “能拿鐵牌去京兆尹府上身份”張學舟道:“甚至有可能直接擁有長安人的身份!”


    “上身份沒啥……擁有長安人的身份?”


    容添丁最初感覺還好,但等到腦袋轉念迴來,他幾乎想把自己的節當場丟了。


    他在長安城來來迴迴折騰了數年,至今都沒有購房資格。


    而張學舟也是奮鬥了很久,靠著不斷自薦才當官擁有了購買住宅的資格。


    而眼下這塊鐵牌能實現上百人的命運轉折。


    對一些人來說,這隻是舉手之勞,但對九成九的人來說,這是一輩子都打不開的大門。


    “他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


    新帝的裝束來來迴迴換,但每次都穿著富貴,容添丁腦海中尋思了許久,一些年輕麵孔也不斷映入腦海中,又拚湊成了一張固定的臉。


    “你不用猜測他的身份,也不需要清楚他的身份”張學舟道:“有些事情清楚了反而拘束,不知道還能沒有忌諱說話,也不會得罪到他。”


    “他能給你發牌子,權勢肯定超出你好幾個層次”容添丁放下心思道:“他們這些大官很不好相處,還好表弟你應付得來!”


    “什麽大官?”張保家探過頭來問道。


    “長安城當官的和蓉城縣衙裏坐著的老爺真是不一樣!”


    張重叨叨了一句,隻覺這邊的官員和自己所見的官員完全不同,居然還能讓他們這些逃難的流民碰上,甚至陪同他們集體進食。


    這些富貴官老爺吃不下這種肥豬肉和黍米飯,但對張重等人來說,這就是這輩子最好吃的美食。


    除了饑餓帶來的因素,容麗做殺豬菜的手藝也是一流,甚至還加入了香料,遠比張家莊人過往吃的飯菜要好吃,也比淮南那邊吃的苦藥味食物要好。


    張重轉頭望去時,隻見男女老少齊齊蹲在了地上捧著新碗大口大口進食。


    雖說太久沒有吃飽吃好,但眾多人依舊保持了秩序,並沒有因此打搶又或多吃,而是極為有序取食物。


    經曆過種種苦難,他們這些人已經難有什麽特別心思,幾乎是處於全村莊抱團生存的模式。


    隻要能給張家莊人一個合適的機會,張重相信他們村莊不會消亡,而是會再次煥然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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