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世凱身邊不乏沒有保持理性的幕僚,張一鏖就是這樣一人。他專門在今天來到懷仁堂南書房,趁著處理秘書處的公務之際,順帶的向袁世凱進言道:“大總統,天津那邊已經發迴電報,袁梓敬還是堅辭不受。下麵傳言的花樣越來越多,您看,是不是得想想辦法。”


    袁世凱沒有什麽興致的說道:“無非都是一些小道微言,林子大了,總不能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由得他們去吧,遲早會自發平息下來的。”


    張一鏖歎息了一聲,進一步說道:“可是大人,今世非比往日。袁梓敬在遼東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又正值年輕力盛,偏偏在這個時候說辭官隱居,這怎能不引起外人胡亂猜測?此次如若不正麵解決問題,隻怕會遺禍無窮。”


    袁世凱笑道:“有何遺禍?你倒是說說看。”


    張一鏖知道袁世凱是故意這麽問,袁肅這件事的遺禍是什麽,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北洋內部人人自危,外界質疑之聲絡繹不絕。但是這些話是沒辦法說出口,不僅說出來會有觸忌諱,就算袁世凱不追究這些忌諱,要想反駁也是輕而易舉。


    “我著實不知原本好端端的,為何大總統突然要做出這樣的調任命令?袁梓敬是支持中央集權的領頭人物,又是北洋青年一輩的典範人物,更是大總統的同宗親戚,本應該加以培養引以外用才是,何處卻惹來如此之多的憑空猜測呢?”


    “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這都不是你的職責範圍,索性無需多理就是。如若你非要擔憂這件事,那就再發幾封電文到南京,措辭重一些,盡量邀得袁肅北上就是了。”袁世凱臉色有幾分不好看,陰沉沉的說道。


    張一鏖暗暗歎了一口氣,他算是明白什麽叫自毀長城了。不過終歸也沒辦法再繼續深勸下去,這件事還是有許多忌諱的地方,雷池處處,容不得任何多嘴。他現在所期望的,那就是袁肅當真能老老實實呆在天津,又或者不會真正記恨於大總統,否則這件事肯定還會有後續的大風大浪。


    第29章,五月六月


    從三月到五月,籌安會的動作越來越大,關於帝製的新聞報道也越來越多。


    之前半年的時間裏麵,無論是袁世凱個人又或者是北洋政府都沒有對帝製一事公開做出任何答複,即便有也隻是私底下的言論罷了。要說唯一一個與官方掛鉤的關於帝製的事情,還是去年年底在瀛台舉行新聞發布會,記者向袁肅提出關於帝製的問題。


    國內的民眾情緒每天依然都沉浸“民族自強”的氛圍之中,而在北洋政府喉舌的引導之下,也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偏向帝製,甚至跟著籌安會一起鼓吹帝製。


    正是有鑒於國內的唿聲水漲船高,袁世凱“被迫”於五月六日在國政辦公廳做出正式的答複。他否認自己有更改國家政體的意願,表示外交的輿論和民間團體的學術討論,與北洋政府是沒有任何關聯。


    這樣的迴答顯然很草率,不管是在措辭還是在語氣上,袁世凱的答複都沒有切中要害,僅僅是有一種很柔和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當然,無論是北洋內部又或者是民間一些有見識的人,都很清楚這次所謂的正式答複,隻不過是袁世凱虛推罷了。就如同曆史上所有被“勸進”的帝王,總要先考慮大統和民間聲音,經過三勸三推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


    就好比是一個流程罷了!正因為如此,南方一些不算主流的報紙還專門刊登了一些諷刺的文章,來揭露袁世凱惺惺作態的樣子。隻可惜這些非主流的報紙大體上隻能當作“內部文件”來傳閱,大部分的老百姓們別說根本不會多加理會,甚至都從沒聽說過這份報紙的名字。


    正如同所有人預料之內的那樣,到了五月底的時候,由副總統黎元洪、四川軍務總辦陳宦、財政部總長梁士詒、廣東巡閱使龍濟光、山西督軍閻錫山、山東督軍靳雲鵬、山東軍務總辦張懷芝、湖北督軍王占元等一眾中央及地方大員,聯名呈交勸進書。書中雲裏霧裏說了一大堆好聽的話,希望大總統袁世凱能夠順應民意。


    此次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眾多官員牽涉其中,聲勢和影響極其之大,引起了各界人士廣泛的關注。不過大多數人依然沒有表示任何反對的意思,就連平日裏最容易熱血上頭的學生團體,似乎也都隻是乖乖的持觀望態度。


    此事在民間的反應情況讓袁世凱感到很是高興,不過他也沒有猴急著立刻就應承下來,該走的程序一步也不能少,既然民間沒有太多反對的聲音,那自己自然便能更加從容不迫的來走下麵的路。


    到了六月上旬,北京總統府鄭重其事的召開了一次新聞發布會,邀請了許多嘉賓到場參加,甚至還煞有其事的請來了幾個之前一直作為革命黨活躍的政治人物到場。在會場上,袁世凱用很嚴肅的語氣表示,關於勸進一事自己從未考慮,也絕不敢有這樣的奢望。從態度和形式上,顯然要比第一次更有誠意。


    可細細來分析,實際上袁世凱在這次新聞發布會上所說的話,較之第一次要更加含糊其辭的多,不僅依然沒有明確表示對帝製的個人觀念,同時還似有保留。簡單來說,從始至終袁世凱都沒有反對帝製,也沒有說過“嚴懲帝製造謠者”之類的話。


    所有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在作秀罷了!


    如今國內的局勢雖然大部分人群對帝製沒有什麽抵觸,但並不意味著真正一點反駁的聲音都沒有。就在袁世凱搖頭晃腦的在北京張羅著帝製鋪墊,和樂此不疲的裝模作樣作秀的同時,袁肅早先安排南下上海的高順,在六月五日發迴了第一封密電。


    高順是三月底便動身南下,先在上海小住了一段時間,後又轉折前往香港、廣州,最後似乎又得知了一些消息,急匆匆的再度返迴上海。他將這兩個月辛辛苦苦奔波搜集的消息匯總清楚之後,即刻用加密的形式發送到了天津。


    在這封密電裏,高順先是簡單介紹了革命勢力最為活躍的江浙、西南五省的社會情況。籌安會之前一直強調在江浙等地活動,目的就是要先從革命勢力聚集的地方下手,把聲勢的種子播撒下來。這幾個省目前社會情況與報紙上的報道還是有所出入,反對的人也有,支持的人也都,但這兩類人全部都是占少數,無論是工人、學生、政客、士紳,大部分人還是保持著很是平靜的情緒來對待這件事。


    不得不說,籌安會在宣傳造勢的過程中,多多少少還是從袁肅這裏借鑒了一些東西。正好那段時間袁肅聲明正旺,所以起到了很好的效果。無論是楊度又或者是其他鼓出帝製的籌安會幹將,他們對外都打出了帝製促成中央集權的旗號,並且再三渲染如今是偽共和、偽民主的國體和政治,與其繼續偽裝下去,還不如一次性把事情辦好,長痛不如短痛。


    民間許多老百姓根本不清楚什麽是中央集權,就算有人知道中央集權的意思,但也不清楚帝製與中央集權的關係。隻不過是人雲亦雲,籌安會和鼓吹帝製的一幫人這麽宣傳、如此造勢,大家自然也就跟著相信了。


    中央集權畢竟是確保中國南北統一的重要前提,老百姓痛恨內戰的感情由來已久,因此在這一點上很快就傾向了推行帝製的說法。就算是少數真正明白事理的人們,他們頻頻質疑帝製能促成中央集權的說法,隻可惜人微言輕,聽著甚少。


    除此之外,高順在電文裏還提到,以雲南為首的西南四省就在前段時間進行了一次秘密會晤。當然,所謂的秘密會晤四省督軍並沒有親自到場,隻是由四省督軍派遣了各自的心腹親信,齊齊抵達麗江碰麵。


    不過,關於這次會晤的內容目前還不得而知,考慮到有時間、有地點、有人物,現在唯一能確定的那就是這次會晤應該不會有假。


    以上這些都是可以確定的消息,而額外的還有一些不確定的小道消息。第一是本來因為遭到通緝而潛逃於日本的中華革命黨,最近也在秘密的派人返迴國內,不過大部分還是在香港或雲南集結。第二則是林伯深最近打聽的消息,似乎中華革命黨針對這次袁世凱籌謀帝製一事,內部的意見並不一致。


    自經曆了二次革命的慘敗,再加上北洋政府堅持收複青島主權,並公然與日本在遼東一戰,經過這一連串此消彼長的事件之後,之前的革命主義者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一些影響。即便是在革命團體內部,同樣是有許多不同的派係存在,這些派係有的是堅定不移的理想主義者,有的卻是推崇實幹,還有的則是職業革命家。


    如今國家總算得以安定,而且北洋政府也完全沒有想象中的那麽不可救藥,再加上革命團體內部的種種鬥爭,愈發加快了意見和態度分裂的情況。


    據說目前中華革命黨內部大致上有三種聲音,大部分依然是支持倒袁,餘下的一部分是認為應該靜觀其變,再一部分則是聽信了籌安會的宣傳造勢,認為應該嚐試著進行一次國家體製的突破性變革。成功了自然是好,失敗了再倒袁也不遲。


    在後兩者當中也有不少人是出於對日本的民族仇視,青島和遼東一係列事件使得這些人認識到日本人根本不像表麵上那麽友善。正所謂痛恨一件事必會連帶的痛恨與其相關的事,對於孫中山等人與日本人親近,許多人自然萌生看不慣的態度。


    第30章,唐氏雲南


    雲南省,昆明,督軍府前院書房外的走廊上,秘書處首席幕僚陳維庚在唐繼堯副官李友勳,和雲南第二師師長兼任講武堂校長顧品珍的陪同下,快步走進了書房。


    此時書房內,唐繼堯正站在書桌後麵,手裏捧著一份電文默讀著,等到陳維庚、李友勳、顧品珍三人走進時,他依然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三人隻好先站在一旁等候,每個人的臉色都有不同程度的焦慮。


    看完電文後,唐繼堯緩緩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電文紙張無力的擱在了書桌上。他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麵前不遠處的三人,先是不慌不忙的落座下來,隨即才開口向陳維庚問道:“葉洲兄,此次麗江之行讓你辛苦了,昨日下午才結束的會議,今日便匆匆忙忙趕過來,怕是沒能好好休息吧。”


    原定於六月七日的麗江會議,唐繼堯這邊便是派遣督軍府秘書處幕僚長陳維庚赴會。


    陳維庚是雲南省有名的政治人物,又是早年雲南同盟會和革命派最有資曆的一員。單單派遣這樣一個革命元勳似的的人物前去麗江與迴,其實已經表明了唐繼堯的態度。


    麗江會議前後進行了三天,昨天下午正式結束。陳維庚顧不上休息,連夜奔波的趕迴省城來向唐繼堯匯報會議的情況,可見這次會議非同小可。


    “督軍大人客氣了,事關重大,維庚自然不敢有多耽誤。”陳維庚快速的說道,臉上顯出了幾分迫不及待。


    “今日淩晨,貴陽那邊已經來了一封電報,看來麗江之晤諸位談的並不容易呀。”唐繼堯先一步說道,說完之後他眉宇之間的躊躇之意更進一分。“說說吧,具體是怎麽迴事?”


    “貴州劉督軍的意思是以我雲南馬首是瞻,廣西楊司令和劉司令卻認為目前國內聲勢有變,再加上陸榮廷那老匹夫態度曖昧,有傳聞實質說廣西督軍府已經在與北洋政府密謀了。至於四川那邊,熊總長和趙、黃兩位司令部似乎有意見不合的地方,而且兩年前北洋軍調撥陳宦、吳光新二人入川,占據川東和重慶,目的不言而喻。”陳維庚連忙說道。


    劉督軍是指劉顯世。楊司令和劉司令則是楊希閔、劉震寰,楊希閔本是滇軍在大革命時期派往廣西馳援的一支部隊,如今占據廣西西北部分城鎮,名義上仍舊尊命於雲南督軍府,然而實際上儼然成了獨樹一幟的地方小軍閥;至於劉震寰是早年追隨革命軍在廣西起義,後來與革命軍劉古香一起掌握著一支武裝部隊。


    楊、劉二人在廣西都隻是小勢力,楊希閔的部隊不足兩千餘人,部分軍火供應還得依靠雲南來提供支援。劉震寰的革命軍雖然人數稍微多一些,差不多四千餘人,對外甚至還曾稱有七八千人,但正規軍少之又少,大部分還是各地哥老會的人馬,質素可見一斑。


    然而如今為了籌謀大事,再者真正掌握廣西乃至廣東大權的陸榮廷又是一個典型的投機分子,這會兒見北洋政府聲勢浩大,根本不把麗江會議放在眼裏。也因此,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哪怕楊希閔、劉震寰勢力再小,也必須好好的拉攏。


    自清末末年開始,四川的情況便一直混亂不堪。因為川蜀之地地形複雜,交通不便,誰手裏有幾百個兵便能占據一個城鎮“自立為王”。尤其是大革命過後,四川省內的情況愈發不清楚,渾水摸魚者比比皆是,弄得四川現在遍地都是軍閥。


    不僅如此,當年大革命為了馳援四川,雲南、貴州都曾派遣部隊入川。後來大革命成功了,這幾支滇軍和黔軍也沒有返迴本省的打算,反而就地占據四川的一城半區做為地盤。也因此,四川本地的軍事力量還是非常忌恨這些外省部隊,隻可惜省內亂的不行,互相明爭暗鬥之餘,少不了要引用外援來鞏固彼此的統治,久而久之愈發讓這幾支滇軍、黔軍有了落地生根的嫌疑。


    熊總長便是四川民政總長熊克武,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熊克武是擁戴南方革命陣營,可身為四川本地的軍閥勢力,對於雲南增派到四川的趙又新、黃毓成兩路人馬多少還是有衝突。


    聽完陳維庚的介紹之後,在場所有人腦海裏都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楚的局勢構架。表麵上西南四省還是有反對帝製、堅決倒袁的勢力,論武裝軍事力量也不算太差。但是在統一的旗幟之下,彼此之間的縫隙仍然十分明顯。再加上北洋政府一早就有所防備,四川、廣西、湖南都早早布下了重兵。


    “葉洲,你直接告訴我,其他三省可否真有決心?”緩緩吸了一口氣之後,唐繼堯略顯出幾分不耐煩的樣子,直截了當的詢問道。


    “唉,雖然大家表麵反應都很積極,說隻要有人願意站出來領導,一定竭力響應。不過開了三天的會議,任誰都沒有說出一個具體響應的計劃,更沒有一個人能給出一個準心。倒是熊總長的人跟趙司令、黃司令吵個不休。還有那楊大人,一直催要下一年的軍費。隻怕,所謂的起事也都隻是信口雌黃,一個個還是寄希望坐山觀虎鬥,見風使舵罷了。”陳維庚十分無奈的說道。


    “早知道這些人就隻會耍嘴皮子。”一旁的李友勳憤恨的說道。


    “不過,見風使舵本在我們的預料之中,關鍵還是要有勢頭,隻要帶起了勢頭,其他四省必然還會跟風而來。其實早先在下已經收到了一些風聲,北洋政府並非人人都順意袁世凱目前的所作所為。隻要聲勢夠大,北洋內部必會自行風崩離析。”顧品珍鄭重其事的說道。


    北洋內部各派係之間明爭暗鬥的事情,對於一些稍微懂政治或者活躍在這一塊的人們來說,都已經不是什麽大驚小怪的秘密。從二次革命那會兒開始,北洋內部的分歧便已經愈發明顯,先是吳佩孚不滿湖南都督的任命,後是曹錕懊惱丟了直隸都督的位置。就連北洋元老段祺瑞、馮國璋二人之間也時常爭風吃醋。


    不說遠的,單說最近這段時間的情況。北洋政府好不容易培養出一個像樣的後起之秀,袁世凱也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帶兵的宗親,結果袁肅才剛剛在遼東立下汗馬功勞,迴京之後便被沒收了兵權。隻能說袁世凱的疑心病作祟,使得原本就不團結的北洋,愈發顯得鬆動。


    唐繼堯之所以很熱衷於此次麗江會晤,同樣是因為看穿了北洋政府內部的情況。當然,除此之外他的野心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如今孫中山避居日本,蔡鍔同樣遠渡東洋養病,整個西南五省除了陸榮廷之外,就屬他雲南勢力最強,因此少不了要趁著這個時機揭竿而起,成為西南反袁力量的領導者。


    對於其他幾個省而言,反袁或許有一定的革命成分,但這個革命成分絕對不是主流。無非都是抱著趁亂時多搶一把,獲得更多的地盤和權力,同時還能增添正麵的形象,何樂而不為?然則唐繼堯不僅要撈地盤、撈資本,更是要成為能競爭中央的領導人物。


    他不止一次幻想,有朝一日國會大選時能有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候選人名單中,隻有上升到這樣的境地,才算是真正掌握了大權。


    也正因為如此,顧品珍的話多多少少是迎合了他的心意。


    第31章,南方籌謀


    “筱齋所言不錯,不過歸根結底,還是目前我們的聲勢太弱太弱。真沒想到連袁世凱都能大膽的賭上一把,在青島和遼東方麵做足了文章,現如今引得國內擁戴的聲勢十分高漲。倘若袁世凱當真一心為國為民的話,經過青島、遼東一事之後,也不失是我中華振興的希望所在。隻可惜狼子野心,袁世凱所做一切,無一不是為了複辟做鋪墊的障眼法罷了。”唐繼堯語氣頗為深沉的說道,說話時的樣子就放佛為國家未來不勝堪憂一般。


    “確實。真沒想到,本以為袁世凱能有迴心轉意、一心為國家社稷著想的時候,沒想到這一切都隻不過作秀。如今已是共和民國,居然還妄想著當皇帝,袁氏包藏禍心,非誅而不能複興邦國啊。”陳維庚聲色俱厲的說道,在這件事上,像他這樣堅定的民主人士是最顯得情緒激動,也因此而對袁世凱恨之入骨。


    “誠實的說,二次革命已經讓國民黨的軍事力量全部瓦解,如今要想推翻北洋政府,能指望的也就隻是我們西南這幾個省了。眼下要想讓其他三省能積極響應號召,必須盡快想辦法製造更多的並且更大的聲勢。”唐繼堯語重心長的說道。


    “大人說的對。隻是眼下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民智除開,老百姓們的思想太容易受到影響,這會兒國內對袁世凱的支持之聲正如日中天,我們再想要製造聲勢隻會難上加難。”陳維庚搖著頭歎息的說道。


    唐繼堯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不過他心中還是堅信,袁世凱稱帝一事肯定能成為一次發難的契機,自己是絕對不會錯過眼前這個機會。沉默片刻之後,他將之前看完的那封電文又從桌案上拿了起來,搖晃了一下說道:“這是早上七點鍾廣州發來的電文。是子暢先生代表中華革命黨來聯絡我們的消息。”


    子暢先生正是雲南省大儒李日垓,李日垓雖然是文化人,也沒有加入過任何政黨,但是對革命派向來是持同情態度。如今國內針對中華革命黨的風聲還是有些緊,革命黨成員即便迴國也都棲生在租界或者香港。


    顯然革命黨人是知道李日垓是雲南遠近聞名的人物,所以才央托其向唐繼堯發來這封電文,看看能否為接下來的革命活動謀取一些軍事盟友。


    如果說是在十幾天前,唐繼堯是根本不會理會中華革命黨這些人的任何請求,在他看來自國民黨解散之後,什麽同盟會、國民黨、中華革命黨等等,全部都已屬於山河日落。再者縱觀這些年革命運動,基本上沒有什麽可圈可點的地方,倒是因為革命黨人不懂軍事又貪圖權位,反而還製造了許多本可以避免的損耗。


    不過他寄予希望的麗江會晤進展受阻之後,不得不重新考慮尋找一些有名望的人來站出來營造聲勢。像孫中山這樣的人物自然是最合適不過。


    陳維庚很迫切的問道:“早先就應該派人去日本與孫逸仙他們碰麵,大家一起來計議此事勢必會比現在要進展的更順利一些。”


    唐繼堯臉色雖然沒有變化,但是心中卻並不是很快意。他知道陳維庚很是支持孫中山,而自己就是擔心擁戴孫中山的人太多,以至於會有喧賓奪主的情況發生。當然,他多少還是有把握,孫中山名望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光杆司令罷了。


    一旁的李友勳和顧品珍二人卻是深知唐繼堯的心思,對陳維格這樣不做遮掩來說話,還是很感到有幾分不妥。


    顧品珍轉向唐繼堯,請示的問道:“大人,您打算如何迴電到廣州?”


    唐繼堯深吸一口氣,意味深遠的說道:“如今既然我們缺乏聲勢,那自然要不遺餘力的聯合更多的人。我正在考慮近段時間派人去一趟香港,跟中華革命黨那邊取得聯係。不過……前幾天我倒是有聽說了一些關於中華革命黨近況的消息,著實還是有幾分擔心……”


    陳維庚問道:“是何消息,有何擔心?”


    唐繼堯沉著聲音說道:“傳聞中華革命黨內部對此次袁世凱密謀稱帝的態度有所分歧,有人支持倒袁,也有人反對倒袁。唉,本以為在孫先生的領導之下一定能夠有一個更團結、更有決心和信仰的革命局麵,沒想到倒頭來還是一盤散沙。”


    李友勳很合時宜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這件事我也有所聽聞。還是講武堂那邊傳出來的,這一期講武堂的學生有不少仍然與孫先生有聯絡,他們獲得關於中華革命黨的消息要比我們更快一些。”


    陳維庚連連扼腕歎息,搖著頭說道:“竟有此事?難道他們就看不明白袁世凱的野心嗎?當真是一葉障目,以為北洋政府做了一些好事就盲目的受其影響,當真是分辨不出是與非。”


    唐繼堯高瞻遠矚的說道:“此事確實叫人頗感遺憾,但不管怎麽說,我們還是要嚐試著先與孫先生取得聯係。相信有了孫先生的加盟,我們西南四省的聲勢肯定會更進一步。到時候的境況肯定會比現在要好很多。”


    陳維庚說道:“也隻能這樣了。”


    唐繼堯猶豫了一下,繼而又對陳維庚說道:“葉洲先生,隻怕這件事還得有勞您代為走一趟了,我會安排龍侍衛長帶人一路陪護。”


    陳維庚果斷的說道:“在下義不容辭,不如明日就啟程出發吧。此事不容再拖延,否則必會夜長夢多。要想袁世凱至今做了這麽多場戲,隻怕早就按耐不住了。”


    唐繼堯勉勵的笑道:“葉洲先生無須如此操勞,再怎麽說也要等我們這邊迴了電文,廣州那邊的接應工作都安排妥當。我看,這方麵的打點前前後後也需要一周的時間,那葉洲先生就先休息一周,下周再動身前往廣州。”


    陳維庚倒是猜出了唐繼堯在這一周內肯定有其他安排,否則這件事斷然是沒有理由拖延的。不過他也沒有多去追問什麽,隻是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等到陳維庚先行告退之後,唐繼堯又對李友勳吩咐道:“眼下的關鍵還是在於能否穩住四川的局勢。既然我們要起事,那四川必然是要衝之地。熊克武到底還是有一些固執,無論如何得先穩住他。你明天就動身去一趟四川,先跟黃毓成、趙又新他們見上一麵,就說讓他們先收斂一些,然後再去成都跟熊克武談一談。”


    李友勳思索了一下,有幾分擔憂的說道:“大人,隻怕那熊克武就是一個死腦筋,我們滇軍若不交代點什麽,他那邊肯定不好談。”


    唐繼堯冷冷的“哼”了一聲,沒好氣說道:“他還有什麽可討價還價,一旦這件事確定下來,到時候事起之後,難不成他四川的人馬就不需要我們滇軍的支援嗎?你就按照我這個說法去說,另外我再準備一封親筆信帶過去。要是熊克武真是倔到底的脾氣,那到時候就別怪我們不仁不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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