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肅又對越來越虛弱的張涵玲說道:“張小姐,你先隨我進來。”


    說完,攙著張涵玲和那瑟瑟發抖的小丫鬟一起向大院內走去。隻是之前張涵玲和小丫鬟完全憑著一股意誌支撐著身軀,如今遇到袁肅之後,兩個人都虛脫的再也沒有力氣,每邁出一步都如履針石。


    第29章,灤州馳援


    袁肅低頭看了一眼張涵玲和丫鬟的腳,原本精致的玉足早已是血跡斑斑,甚至都有了凍瘡的痕跡。他暗暗歎了一口氣,隨後果斷的脫下了自己的軍外套,撐開之後直接披在兩個女孩的肩膀上,好在兩個女孩都很瘦弱,自己的外套正好能罩住她們。


    張涵玲和小丫鬟凍得實在太久,此時得到這還帶著體溫的外套,下意識將外套x緊緊抓住。


    袁肅就這樣扶著兩位少女來到警衛隊營房,此處營房已經沒有再用作宿舍,而是完全被規劃為辦公營房。他將兩位少女帶到走廊盡頭的茶水室,讓她們先坐下來,然後倒了兩杯熱水分別遞了過去。


    沒過多久,之前大門口的兩名哨兵屁顛屁顛擰著一桶熱水走了進來。


    袁肅問道:“張大人、陳大人呢?”


    一名哨兵慌忙迴答道:“已經有人去叫了,陳大人正在趕過來。”


    袁肅又說道:“行了,你們再去食堂那些熱的吃的東西過來。”


    兩名士兵不敢怠慢,匆匆忙忙轉身跑出去。


    袁肅在張涵玲和小丫鬟麵前蹲了下來,緩聲說道:“你們先暖一暖腳,這天氣太冷了,要是凍出了瘡疽病那就是壞事了。”這個年代凍傷是很麻煩的病症,不僅會消耗極大的醫療資源,甚至很難治愈,在二戰時期一旦發現有凍瘡的俘虜,甚至會直接處決。


    他說完,將那桶熱水推到她們麵前,自己先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後才依次捧起兩位少女的腳踝輕輕的放進水桶裏麵。


    張涵玲雙手捧著熱水杯取暖,原本恍惚的神誌漸漸恢複過來。當袁肅抬起她的雙腳時,她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沿著脖頸直上臉頰,心口“砰砰”的一陣亂跳。


    身為大家閨秀的她,雖然接觸了不少西方開放性的文化,可從沒有讓異性碰過自己的雙腳,更何況從傳統意義上來說,女孩子的腳踝同樣屬於身體的隱私x部位。


    一念及此,她不禁心亂如麻起來,隻能將雙手捧著的茶杯向後挪了挪,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也算是求得了些許心理安慰。


    一旁的小丫鬟倒是因為年紀尚幼,並沒有理會那麽多,隻是緊緊的依偎在張涵玲的胳膊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片刻過後,陳文年急匆匆的走進了營房,快步來到茶水室。


    袁肅向陳文年說了一下目前的情況,也介紹張涵玲的身份。


    “張總督的千金?”陳文年有幾分詫異的打量了張涵玲一番。


    “千真萬確,我前不久還去過安山鎮,安山鎮的鄉紳張舉人是張總督的胞弟。”袁肅點著頭確認的說道。


    “此事非同小可,這已經是發生在灤州轄區第二起搶x劫事件,而且一次比一次嚴重。”陳文年表情認真的說道。


    “陳大人,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派人前往安山鎮去才是。”袁肅讚同的說道。


    “你說的對,但是現在標部這邊隻有第三營,調兵還得張建功同意才行。”陳文年深沉的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疑慮。


    就在這時,門外走廊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張建功帶著幾名第三營的軍官不慌不忙的走了進來。他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身上的軍服都沒有穿戴整齊,大衣外套更是隨意的披在肩膀上,不知情的人乍得一看隻怕還會誤以為是一個山匪頭子。


    “陳參謀,袁參謀,究竟發生什麽事了?聽說是什麽提督家的千金小姐出事了,這大清早天還沒亮的,可不要誆我啊!”來到茶水室裏麵後,張建功有氣無力的說道,他平日從沒起來的這麽早,到現在眼睛還困乏的睜不開。


    袁肅耐著性子又向張建功說了一下事情經過,並且把張涵玲重新介紹了一下。


    當張建功聽到是直隸總督張鎮芳的千金小姐時,整個人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他在張涵玲麵前來迴踱了好幾圈,仔細審視了一陣,隻盯的張涵玲都有些不好意思。


    陳文年沒有那麽好的性質等張建功欣賞美女,他上前一步,嚴肅的說道:“張大人,情況危急,我建議立刻調派一隊人馬趕往安山鎮。”


    張建功迴過頭來看了陳文年一眼,他一直都很厭惡陳文年說話的態度,以前自己是區區營管帶隻能忍氣吞聲,如今自己已經是堂堂的代理標統,對方居然還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怎能讓自己痛快?


    不過他暫時沒有發作,畢竟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既然這位張大小姐是直隸總督張鎮芳的千金,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這次表現的大好時機。


    對於他來說,如果自己現在仍然隻是區區第三營管帶,那自然要搶著發兵去安山鎮。但是他現在位居代理標統的身份,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要身先士卒,自己完全可以好好運用手中的權力,務必做到萬無一失才是。


    想到這裏,他故作深思一番,然後一邊煞有其事的點著頭一邊頗有腔勢的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既然發生在我七十九標轄區之內,身為代理標統自然不能坐視不理。這樣,陳參謀和袁參謀立刻前往小坎村,調集第一營火速馳援安山鎮,務必要截住這夥賊人!”


    陳文年臉色立刻陰沉起來,擲地有聲的說道:“張大人,這時候你還讓我們去小坎村調人?城裏明明有一個營的兵力,既然事情緊迫,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去調動城外的第一營,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袁肅同樣認為張建功是故意如此,第三營是張建功的嫡係部隊,張建功當然舍不得輕易動用。再者他也看得出來,張建功擺明是隻想坐享其成,派第一營前去安山鎮,事情辦好了張建功肯定獨自貪功,事情辦砸了自然而然是自己和陳文年背黑鍋。這種手段幾乎是當權者慣用的伎倆,甚至屢試不爽,前任標統嶽兆麟便是典型。


    張建功擺出一副強勢的姿態,不客氣的說道:“陳參謀,第一營就在東城郊,去安山鎮正好要順路經過。我之所以派第一營負責此事,還不是因為一營的人更熟悉東邊的環境?再者,上次城內裏鬧起義,我手下的第三營從古冶鎮一路打到小馬莊,又從小馬莊趕迴灤州城內清剿,全營上下早已打光子彈了。”


    陳文年怒道:“你在說笑話嗎?說第三營子彈打光了,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第一營除了老趙那隊人之外,其他人連槍都沒有嗎?”


    茶水室的氣氛一下子充斥了濃重的火藥味。張建功臉色愈發顯得陰鬱憤怒,他好歹是代理標統,竟然讓陳文年如此不放在眼裏,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旁側的張涵玲忽然插嘴打斷了雙方的爭執:“你們,不要吵了,無論如何你們先派人去安山鎮吧!”她的聲音依然有些顫抖,不過較之之前顯得有力了許多。


    張建功馬上堆笑的轉過身來,信誓旦旦的說道:“張小姐你放心,我這就讓他們發兵。”


    說話這番話,他再次迴身對陳文年道:“有你這較勁的時間,人早就到小坎村了。我現在代理標統,我命令你們去調集第一營趕往安山鎮,難道陳參謀想要抗命不從嗎?”


    陳文年性子耿烈,根本忍不住這口氣,正要爆發的反駁過去。


    袁肅心知這樣吵下去不是辦法,他立刻上前拉了陳文年一把,說道:“既如此,我們也不多說廢話。張大人,第一營彈少槍少,還望第三營那邊勻一些子彈讓我們帶過去。”


    張建功豈不說壓根不想給子彈,再者之前他已經說過第三營打光子彈,自己怎麽可能出爾反爾。他毫不猶豫的說道:“袁參謀,第三營確實沒子彈了,隻有幾個軍官手槍裏還有一些子彈,你們若要,那就拿去。”


    陳文年氣不打一處來,直衝衝的喝道:“你……”


    袁肅打斷了陳文年的話,他沉著氣說道:“陳大人,還是少說兩句吧。這樣,我先去找七十八標的人問問,看他們能不能借一些子彈。”


    陳文年悻悻的哼了一聲,一言不發的走出了茶水室。


    袁肅來到張涵玲麵前,對她說道:“張小姐,你先在這裏休息一下,若有什麽需要隻管找人吩咐一聲,軍營簡陋,還請你將就一下。”


    張涵玲輕輕的點了點頭,閃爍著光澤的眸子感激的看著袁肅,卻不知道該說什麽話。盡管幾天前初次見麵時,對方沒有給自己留下好印象,但在這一刻,她隻感到在場的人當中隻有這位“袁參謀”是值得信任的。


    袁肅看向張建功,不動聲色的說道:“有勞大人您照顧一下張小姐了。”


    張建功擺出一副上司的姿態,頷首說道:“袁參謀你且放心,這裏由我坐鎮,斷然不會有任何閃失。另外,我索性派一個排的兵力陪同你們出城,一起前往安山鎮。總之,你們務必要把這件事辦好,一切從嚴從速,不容有失。”


    袁肅懶的理張建功,僅僅“嗯”了一聲迴應,隨即邁步走出了茶水室。


    陳文年先返迴自己的宿舍去拿槍盒,而袁肅則來到七十八標尚且留駐此處的那隊士兵所在的營房。經過大門口哨兵們之前的奔走,整個標部大院都已經被吵醒過來,七十八標這隊人所在的營房也已經陸續有人起床。


    袁肅在營房門口叫住一名七十八的士兵,讓其立刻去通知帶隊的長官見麵。


    七十八標這邊同樣察覺到事態緊急,因此不敢怠慢,很快有一名參謀官披著外頭就跑到營房門口與袁肅見麵。


    袁肅把目前的情況簡單的交代了一下,之後又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這名參謀官一時猶豫不決,灤州這邊才剛鬧出過起義,總鎮之所以嚴管七十九標的彈藥軍械,就是因為對這件事頗為顧慮。除此之外,灤州這邊又不是七十八標的轄區,有功勞算不到他們頭上,出了差池反而還要連累自己,真正是吃力不討好。


    支支吾吾一陣,對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袁肅板起臉色,厲聲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有什麽閃失,別說咱們七十九標脫不了幹係,整個二十鎮都別想有一句好話。你也不必跟我耍嘴皮,隻一句話,借還不是不借。”


    參謀官被袁肅的氣勢震住了,嘴巴上立刻鬆動了一些:“袁大人,不是我不給您麵子,隻是這段時間總鎮千叮萬囑過,彈藥的事情一定要慎重……”


    袁肅打斷了對方的話,不拖泥帶水的說道:“四十發步槍子彈,不要多的。你隻說借不借,若是不借,我這就走人!”


    參謀官最近聽說過袁肅是袁宮保侄子的傳聞,此時又見對方如此強勢,立刻有些心虛了起來。思索片刻之後,他隻好說道:“既然隻是四十發子彈,那我就借給袁大人好了。”


    取來子彈之後,袁肅緊接著趕到大院的空地上。這時,陳文年已經準備好戰馬,第三營一個排的士兵也都集合完畢。袁肅沒有把子彈交給第三營的人,而是藏在了戰馬鞍袋裏麵,隨即翻身上馬,與陳文年一起帶著眾人出了標部大院,沿著城中大道一路向東而去。


    抵達小坎村時,天色已經徹底亮了過來,冬日的清晨泛著白茫茫的霧氣,小村莊在這雲霧縈繞之下頓顯一副水墨畫的質感。


    袁肅等人徑直闖入位於村子路口的第一營營區,大門口值勤士兵看到這樣一副架勢,還以為又出什麽亂子,驚詫的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趙山河剛剛睡醒,不過還沒有起床,被屋外一陣馬蹄聲驚動之後,這才急匆匆的爬起身來。片刻之後,他隻穿了一件單衣就推門而出,一眼就看到停在營區中間沙場的袁肅、陳文年等人,於是又快步迎上前去。


    袁肅和陳文年先後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與趙山河見麵之後,半個字的廢話都沒有,直接簡述了安山鎮的情況,讓趙山河先把營裏有槍的士兵都集合起來。


    “一營現在有槍的就隻有之前的警衛隊了,而且大部分沒子彈。”趙山河說了一下情況。


    “毋須太多人,調三、四十兵員即可。我這裏有四十發子彈,你先派下去。”袁肅一邊說著,一邊從馬鞍袋裏將用油紙包著的子彈取了出來,遞到了趙山河手裏。


    “張建功就給四十發子彈?”趙山河冷冷的說道。


    “哼,他一發沒給,這是梓鏡從七十八標那邊借的。”一旁陳文年也不在乎跟在後麵那些第三營的士兵,毫不掩飾的大聲說道。


    “閑話休絮,我們趕緊出發吧。”袁肅打斷了他們的牢騷,催促的說道。


    隻用了一刻鍾,趙山河不僅自己穿戴整齊,也點齊了四十名士兵列隊集合。他把第一營所有的戰馬都調了出來,稍微給留在營區的軍官們交代了幾句話,然後就跟著袁肅、陳文年等人出發先安山鎮前去。


    第30章,慘案發生


    袁肅一行人抵達安山鎮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在鎮子外麵的山坡上,他們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鎮子上空漂浮著幾縷黑煙,同時也能隱隱約約看到些許火光在跳躍。


    繼續向前來到鎮子路口處,隻見路口兩邊聚集了許多老百姓,粗略算去也有四、五十人之多,一些男人還手持棍棒、鋤頭等物;不少人隻是穿著單薄的衣服,因為天氣凍得厲害,隻好三三兩兩的團抱在一起;三、四個孩童被大人樓在懷裏尚且憨憨而睡。


    這些人顯然是安山鎮的鎮民,因為昨天晚上突然發生的事故,所以這些老百姓都嚇得都跑了出來,直到現在仍然不敢返迴鎮子。


    當路口的老百姓看到有官軍趕到,一個個彷佛看到了救星,連忙一擁上前。


    陳文年一馬當先,向著這些老百姓們大聲詢問道:“你們都是鎮子上的?”


    老百姓們一邊點頭一邊七嘴八舌的應了一聲。


    陳文年又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是什麽人在搶x劫?”


    一個年紀較長的老者拄著拐杖走上前來,說道:“當時天太黑,沒有看清楚是什麽人,隻知道那些賊子看準了張舉人的大院,偷溜進大院裏麵去了。後來好像跟張舉人的家人發生爭鬥,開了好多槍,還有炸彈的聲響。”


    陳文年擰著眉頭,質疑的道:“炸彈?你們不是聽錯了吧?”


    那老者說道:“反正是很大的一聲巨響,就像是打出來的炮火似的。”


    一旁幾個年輕人也都附和道:“是啊,是啊,這是千真萬確的。”


    “轟隆一聲大響,嚇死人了。”


    “軍爺要是不信,你們看呀,張舉人家裏現在還在著火呢。那就是炸彈炸出來的。”


    陳文年與袁肅、趙山河對視了一眼。趙山河說道:“有可能是手雷。不過咱們七十九標本來就沒多少手雷,之前大部分手雷都由我們警衛隊管著。”


    陳文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咱們標三個營的營務處也備有手雷。”


    聽完趙山河、陳文年的話,袁肅很快總結出一個推論,他說道:“難道是施從雲的人?”


    上次灤州起義時,身為起義領導人之一的施從雲是唯一帶隊成功突圍的人,並且之前他又是第二營營管帶,掌握著營務處的所有軍火,攜帶手雷參與起義然後又突圍出去,這是不足為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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