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關雎宮,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淩晨清冷的風吹的人一個激靈,我雙手搓搓肩,任由九哥將身上的竹青色外袍脫下來罩在我身上。禦花園中已經可見一些宮女內侍的身影早起做著灑掃的活計,我拉緊了身上的竹青外袍轉向九哥問道:“九哥,你感覺到了嗎?”


    九哥呆愣的一下反問道:“感覺到什麽?”


    我笑著往前走了兩步:“嗬嗬,當然是死亡的氣息,秋日獨有的肅殺之氣,你看,它已經來到了北明宮,此刻正盤旋在天空中,向世人宣告著它是多麽的渴血,九哥,你喜歡它嗎?”


    “傾城,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九哥送你迴去休息。”


    我抓住九哥來扶我的手,掩去所有笑容嚴肅的道:“九哥,我喜歡這種氣息,所以我要迎接它,待會兒便傳喚宇文彩,將三萬禁軍的統領之位交給她,再者便是鳳鸞宮中,普通宮女內侍暫時押入天牢,貼身宮女內侍送去司刑局,好好的嚴刑拷問。”


    “這麽做朝中會不會引起軒然大波?還有就是,為何交給宇文彩,我看不出那個跋扈任性的小女孩哪裏值得你信任了。”九哥不讚同的直搖頭。


    “朝中的事自有寧相他們處理,九哥你也知道,曲城十萬禁軍中,三萬在你我手上,還有三萬前些日子轉到了三哥手上,剩下的四萬可都在宇文烈那老匹夫手中。宇文烈是定要保鳳鸞宮的,但倘若是宇文彩守在那裏,宇文烈會有很多的顧忌。”


    是的,顧忌,倘若他保全了鳳鸞宮他的女兒就是失職,這是他無法不去在乎的,即便不是為了宇文彩,也會為了他那個薄命的妻子。我斜靠在暖閣的炕上不住的咳嗽,元方來瞧了開了藥還是不住的咳,似乎全身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看了看端著黑乎乎的藥汁站在一旁的柳煙一眼,在接觸到柳煙通紅的雙眼之後我認命的接過被白玉碗襯得愈發的黑的藥汁。


    我正皺著眉捏著鼻子往肚裏灌藥時,一陣珠簾碰撞的清脆聲音響起,我雖受不了中藥的苦澀,可向來不會在喝藥之後吃蜜餞,是以我連看都沒看嚴洛手中拿著的蜜餞,兀自拿起娟帕擦起嘴角來。


    “嚴世子這麽有空來本宮這長樂宮的?剛才畫兒來通報,本宮著實還驚著了。”我語氣不怎麽好,帶著淡淡的譏誚。


    見我沒有接過蜜餞的意思,嚴洛也不在意,隨意放在了暖炕的矮幾上,身子也很隨意的坐在了暖炕上,看了看白玉碗問道:“不苦嗎?為什麽不吃蜜餞,女子不是都喜歡蜜餞的嗎?”


    “苦不苦不都是自己的事?個中滋味誰還能替本宮擔著不成?至於蜜餞,這次嚐到了甜,下次再喝藥時隻會覺得藥汁更加的苦澀難以入口,與其去用甜掩蓋那種苦,還不如去習慣,反正人生也是苦多於甜。”我繼續拿起暖炕上四處散落著的彩紙,繼續折起各種形態的東西來。


    嚴洛拿起暖炕上一隻小紙船,似乎無比的喜愛,不住的把玩著,不一會兒我便折出一隻小老鼠,交給柳煙拿去畫眼睛和胡子時,嚴洛才出聲問道:“我以為你再也不會折這些東西了。”


    “沒辦法,本宮答應了兩位小郡主要幫他們折些其他的玩意兒,小孩子嘛,需要嗬護才能長大。”我漫不經心的答道,將剛剛折出的百合花隨手放到了暖炕上。


    不去搭理嚴洛探究的眼神,我繼續折著手上的彩紙問道:“嚴世子今天不會隻是來看本宮怎麽折紙玩的吧?”


    “蔣堯被殺了,太子殿下正在追查這件事。”


    我沒有抬頭繼續道:“嚴世子想說什麽?”


    嚴洛伸手握住我一隻手腕,將我狠狠的往他麵前一拉,對於嚴洛,這一招我已經很熟悉了,我譏誚的笑著看向表情有些嚴肅的嚴洛。雖然被握著的手腕有些生疼,可我還是故意笑的很燦爛:“嚴世子似乎又忘了自己身在什麽地方,麵前的人是誰了,本宮可以告訴你,蔣堯是本宮派人殺死的,蔣堯是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如坐針氈的滋味不好受,所以那些偶爾會露露頭,刺本宮一下的,本宮都會拔了。”


    “我以為是個聰明人,卻不想這些年你都在忙活著幫他人做嫁衣,關鍵的是你還猶不自知。”嚴洛鬆開抓著我手腕的手,看到我的手腕通紅一片伸手幫我輕揉起來。


    我以為嚴洛指的是我扶植三哥坐上太子之位這件事,甩開嚴洛的手,我坐迴原來的位置淺笑著答道:“這就不牢嚴世子費心了,嚴世子還是擔心眼下明王會不會被巫蠱事件所牽連的好,明王一向與皇後娘娘親厚,嚴世子又和妙晴妹妹有著婚約,很難不被閑言碎語所累呀!”


    第二百零五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二)


    “公主可知道南朝當今皇後其娘家姓什麽?”


    我看向嚴洛,對於這個極富有跳躍性思維的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仔細的在腦子裏搜尋著所有關於南朝皇後的相關消息,卻頹然的發現我對於南朝的所有了解都是來自於月塵,都有關於月塵,並無其他的。見我沒有迴答,嚴洛邪佞的笑了笑,殷紅的唇輕啟:“南朝當今皇後娘家複姓南宮,這位皇後的閨名為南宮娡,育有一子,出生後即被封為太子。”


    “這和本宮有什麽關係?”我突然覺得很冷很冷,不自覺的打了個顫。


    但顯然嚴洛沒有停下的意思,帶著淡淡譏誚的聲音如一座能壓死人的大山般繼續向我壓來:“和公主無關嗎?據說這位南朝太子,姿容秀麗,完全承襲了其母親的美貌,甚至更勝出幾分來,不過未滿周歲便被送到了宮外撫養。說來也巧,這位南朝太子還是和公主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


    垂下的眼睛看到自己在輕微顫抖著的指尖,我雙手交握在一起,故意用一副輕巧的語氣答道:“是嗎?這麽巧啊,不知···此生能不能有幸結識。”


    嚴洛沒有再答話,可我知道他一定在看著我,在等著看我會做什麽樣的反應,但是我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不知道他會不會覺得失望。我繼續折著手中的彩紙,雖然手還在不斷的顫抖,而我也竭力的想要製止那顫抖,隻是終未能如願。


    嚴洛又說了些什麽我已經不記得了,嚴洛什麽時候走的我也不清楚,腦中始終盤旋著的一個想法卻是我不敢去觸碰的。過往的迴憶一幕幕的出現在我眼前,那麽驚才絕豔,那麽風華絕代,月塵,你真的是南朝太子嗎?


    我不是一個會去逃避事實的人,但這件是就讓我逃避吧,直到···直到無法再逃避,直到一定要站立在對峙的兩方,老天,求你在這之前,不要打破這樣的平靜,哪怕這隻是他給我的一個假象。我將那顆三生石石心從錦囊中拿出來握在掌心,緊緊的,隻是這一次掌心是暖的,我的心卻無論如何也暖不起來。這便是為何月塵會對我若即若離的原因嗎?


    不,我不信,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個局的話,他在我身邊耗去了十多年的時間,處處維護著我,幫助著我,保護著我,我怎麽可以因為嚴洛的幾句話就去懷疑月塵呢?不會的,嚴洛肯定是想挑撥我現在的心緒,讓我無心去理會這次的巫蠱事件,對的,一定是這樣。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我抱著雙肩蜷縮著身子不住的自言自語,希望借此能夠說服自己。


    “一定哪樣的?你怎麽全身都在發抖?是不是還是身體不舒服?”冷凝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將我嚇了一大跳。


    雙眼沒什麽焦距的看向站立在我麵前,一身絳紫色錦袍的高大男子,冷冷的表情看不出什麽情緒,可眼底的擔心終還是泄露出了些什麽。我拿手指揉揉眉心,語氣輕快的答道:“沒什麽,剛有點冷,對了,朝中事處理的怎麽樣?”


    寧三拿拿探究的眼神將我從頭到腳過了一遍才坐在我身邊說道:“還好,這次他們損失的不比我們少,幾位支持皇後的肱骨之臣也都被下獄的下獄,斬首的斬首。不過,奇怪的是明王並未幫皇後出多少力,大有作壁上觀的意思。”


    我冷冷一笑:“明王那老狐狸當然懂得眼下首先要做的是自保,橫豎現在趙惜若還擔著皇後的名頭,誰再大膽也不可能公然的對皇後不敬不是?他是在等時機,現在他怕是還不想和三哥翻臉,我和三哥之間他隻能得罪一個。”


    寧三將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肩膀上,才繼續分析道:“父親的意思還是說宇文烈是個大麻煩,而且蔣堯的死無疑激怒了三殿下,父親不明白你怎麽會走這一步,說實話,我也不是很清楚。”


    “蔣堯的死最為憤怒的不是三哥,而我這麽做也正是為了激怒那個人,不得到答案的話我是不會安心的,或許這也是個機會。嬤嬤對我和娘親恩重如山,我不可能要她全家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的。”我閉上眼睛靠著寧三的肩膀,心中覺得安穩了很多,無論發生什麽,這個男子總會任我靠著。


    關雎宮中,父皇躺在以前娘親的寢殿中,臉色有些蒼白,唿吸倒還算均勻。元方跪在雕花大床前右手的兩指輕輕的搭在父皇的左手腕處,麵色有些凝重。我不自覺的看向那盆被移至寢殿來的滴水觀音,心中驀地覺得不安起來,月塵不會那麽對我的,不會的。


    “公主,請隨微臣到外廳細說。”元方彎著腰在我麵前輕聲說道,聲音很輕卻還是嚇了我一跳。


    看了看順喜將蠶絲暖帳小心的掩好,我才跟著元方到了外廳,問道:“怎麽樣,父皇得的是什麽病?”


    “迴公主,皇上的病不是很嚴重,隻是憂思過重,鬱結而不發,微臣開兩幅清心養神的方子即可。”


    我轉向珠簾內的大床看了看,對元方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宮中不是很安定,父皇生病這件事不要對外講,有人問起你便說本宮在關雎宮昏倒了,著你前來看診。”


    “微臣明白,微臣去熬藥了。”


    重新迴到娘親的寢殿,四處還是和從前一樣,雖掛著娘親的畫像我卻遍尋不到娘親的氣息。坐到雕花大床前的圓凳上,看著不知是熟睡還是昏睡的父皇,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是恨,是敬,是怨,總之五味陳雜,這麽多年這口氣卻始終咽不下去。


    小腳丫跑動的聲音將我從沉思中拉迴現實,轉身看到眼眶裏包著兩包淚的心兒站在外廳珠簾處,癟著的小嘴似乎委屈至極。見我招手,心兒才撩開小腳丫子跑了過來,將臉埋在我肩上抽泣的問道:“姐姐,父皇怎麽了?父皇病了嗎?”


    我拿手拭去心兒小臉上的淚珠,現在的心兒長的愈發和娘親想象,無論是麵容還是神韻都和娘親一般無二,我輕聲問道:“心兒很怕嗎?告訴姐姐,心兒很怕父皇生病嗎?”


    “心兒不想再和姐姐過沒有人疼愛的日子了,姐姐會好辛苦,姐姐保護心兒可心兒卻保護不了姐姐,父皇可以保護心兒和姐姐,心兒不想父皇生病···”心兒癟著小嘴,抽泣的聲音就像鞭子一般一下下抽打在我心上,我將心兒抱緊,不住的安慰著這顆敏感不安的小心肝。


    “心兒不怕,父皇隻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不哭啊,不哭。”不住的勸慰著不安哭泣的心兒,不禁又使我想起那年,在宗廟時心兒也是這般大哭。


    離開關雎宮已是晚上,用過晚膳,心兒執意要留在關雎宮,永夜難得沒有跟在我身邊,幾名普通的侍衛送我迴長樂宮。長樂宮距離之前的梳沁宮,也就是現在的太子殿有一段距離,我故意走的慢騰騰的,柳煙不住的問我冷不冷。就在柳煙第十次問我這個問題時,我正要答話,卻被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話語。


    來人身量不高,手持雙鐧,一身純黑的夜行衣看著怪唬人的,柳煙在愣了兩秒鍾之後大喊道:“有刺···”


    還沒喊完柳煙就光榮的被暗器打中昏了過去,幾名侍衛也在反應過來之後迅速想黑衣人撲去,不過顯然黑衣人的功夫很高,根本不是幾名侍衛可以應付的了的。而現在我所處的這個位置是宮中比較偏僻的,且現在還不算晚,巡邏的侍衛也不是一時半會便能趕到的。


    第二百零六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三)


    我站立在原地,雙手交握於腹前,滿是殺意的眼神死死的瞪著將雙鐧舞成了花,舞的有些出神入化的黑衣人。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幾個侍衛根本就不是黑衣人的對手,很快便都趴在了地上,有的動彈不得,有的早已暈了過去。


    黑衣人似乎想要在殺我之前將我嚇個半死,於是她一步步的向我走來,眼神兇狠的盯著我,變了調的聲音怪異沙啞:“你不怕嗎?”


    “怕什麽?”


    “死。”黑衣人還在一步步向我逼近,手中雙鐧泛著幽蘭嗜血的光芒。


    “本宮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冒如此大的危險來殺本宮?你以為在殺了本宮之後你能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裏嗎?”我抬手撫了撫被風吹亂了的鬢角發絲,閑適的問道。


    黑衣人冷冷笑了笑,又向我邁進兩步:“不愧為長樂公主,將死之時還能如此淡定,等閑的人是做不來的,你我不是無冤無仇,而是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今天你是死定了,即便拚卻我的性命也要殺了你。”


    “既然你非殺本宮便要本宮死個明白吧,照顧本宮兒時的秦嬤嬤全家死於非命,有人曾見過領頭的是一位將雙鐧使的出神入化的武功高手,不知是不是閣下?”我的聲音還是很冷靜,手卻不自覺的攥緊了。


    沉默了很短的時間後,黑衣人才出聲道:“是,秦家的滅門是我一手所為,殺他們的是我,他們的死因卻是你,現在你可以放心上路了吧?”


    “我本不想殺你,可你卻給了自己一個不得不死的理由,三嫂。”我的話剛說完,黑衣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躺在地上的柳煙卻一下子用了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揭去了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木訥的俊臉。


    “你···”黑衣人還沒說完接下來的話,身後又落下了兩條高大的身影,分別是九哥和寧三,而隨後便是上百名的禦林軍圍堵了上來,將黑衣人圍在了中間,二十名弓箭手也蹲在我麵前,將我和黑衣人隔開,手中的箭頭直直指向被包圍的黑衣人。


    “你果然是夠奸詐,竟然拿自己當誘餌布下這個局來引我上鉤,你就不怕一個不小心把命也給搭上嗎?”黑衣人的聲音恢複正常,正是我聽過的蔣素的聲音。


    我自一名弓箭手手中接過弓箭,拿著瞄了瞄蔣素,漫不經心的答道:“奸詐的話談不上,不過古語不是有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對於傾城來說三嫂可是隻大魚,自然要傾城親自做餌了。”


    說著我將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卻被蔣素用雙鐧打偏了,看到一旁險些被流失傷到的禦林軍,我嬌嗔道:“竟然被打偏了,再來,本宮的箭術可不怎麽樣,你們可都自己躲著點。”


    “是,公主。”眾口一致的答道,不過我明顯看到寧三不高興的擰起眉來了。


    正要再射出第二箭時,就聽身後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然後就是三哥還算溫潤的聲音響起:“大晚上的好熱鬧呀!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拿著手中的弓箭頭也不迴的說道:“今兒宮中有刺客,太子殿下還是迴避一下的好,免得這刀劍不長眼,真要是傷著太子殿下了,朝中眾大臣恐怕又要恐慌一陣子了。”


    閉上一隻眼睛,拿另一隻眼睛瞄準,我的箭術再不好,卻也是月塵親自教導過的,除了力度有些不夠,準頭還算是可以的。剛剛那一箭我本就有意射偏降低蔣素的防備心理,這一會兒她的心思怕是全部在三哥身上,是以我這一箭射出去穩穩的釘在了蔣素的右腿上。


    看到自己的成果我高興的拍手道:“射中了,射中了,再來。”蔣素站著的地方很快匯聚了不小的一塊血跡,且還有越來越多之勢,勉強用雙鐧支撐著身子站立在原地的蔣素一雙眼緊緊的盯著站在我身後不遠處的三哥,在我張弓搭箭準備射出第三箭時,卻聽到整齊的刀劍出鞘的聲音。


    我轉身看向臉色鐵青的三哥,疑惑的問道:“太子殿下是要幫傾城抓刺客嗎?放心,刺客就此一人,傾城應付的了,況且還有紫嵐和九哥幫忙,就不勞太子殿下出手了。”


    三哥身邊站了幾十名禦林軍,明晃晃的刀尖全部向著我所在的方向,顯然和我身邊的是不同一搭的。而我身邊的禦林軍不隻將刀尖指向對麵的三哥,就是弓箭手也將箭頭指向了他。我沒什麽表情的看著臉色鐵青的三哥,而三哥的視線更多的是遊走在被圍著的蔣素身上。


    “傾城,三哥想和你好好談談。”


    “好呀!但要在傾城抓完刺客後,不然的話傾城是無法和太子殿下‘好好’談談的,太子殿下想來也是。永夜,拿下那刺客,受多少傷都無所謂,但本宮要活的,要是死了的話,你就去青山關守城門吧!”話是對著永夜說的,眼睛卻是盯著對麵的三哥。


    “是,永夜領命。”一身柳煙素來喜愛的淺色薄紗穿在永夜身上顯得是無比的滑稽,尤其是頭上那些珠花配飾,雖不搭卻也無損永夜的俊美。蔣素雖然受傷卻也畢竟武功不弱,永夜許是怕傷及她的性命處處小心,隻留下小小的不致命的傷口,可這樣的傷口一多起來的話看在眼裏也夠驚心的。雙方雖還未動,殺氣卻可衝天,冷凝的氣氣氛就這樣在我和三哥之間盤旋著。


    “紫嵐見過太子殿下。”使著輕功落在我身邊的寧三行了個很規矩的禮,我知道寧三是怕三哥玩陰的,畢竟我可是一點點的武功都不會的。


    鼻子裏哼出一聲算是應答,我轉身向後看才發現九哥毫不留情的將蔣素踢出去足足四五米遠,落地後的九哥撣了撣衣服的下擺,對著永夜說道:“那麽溫柔幹嘛?這是刺客,你以為是要你來憐香惜玉的嗎?”


    這次再也無力爬起來的蔣素隔著臉上的黑麵罩也吐出了口血來,迴首瞟了一眼三哥,我向著蔣素走去,開心的說道:“本宮倒要瞧瞧你長了個什麽樣子不敢見人,你可要乖乖的哦,你要是敢動一下的話,動哪兒本宮就砍了你哪兒。”


    我還要再往前走,卻被寧三扯住了手臂,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冷冷的道:“不要任性,永夜,揭開她的麵罩。”


    我拿手指狠狠的掐了永夜的手臂一下才總算覺得消了點氣,九哥故作詫異的誇張聲音傳來:“三嫂?”


    “太子妃?不知太子殿下打算給傾城一個什麽樣的說法呢?”我轉身再度看向三哥時,三哥的臉上已經不僅僅是陰霾可以形容的了,那是一種欲將我殺而後快的表情。


    “咳咳···這件事是我自己···自己所為,與太子···無關,咳咳···”趴伏在地上的蔣素不斷的咳著,還不忘幫三哥開罪,不過我倒是相信三哥確實不知,倘若三哥知道的話是絕對不會允許蔣素來殺我的,這就好比三國鼎立時期,三哥隻是想要削弱我的勢力而已,我真的死了的話,他怕是應付不來皇後那幫人的。


    我笑的無比燦爛:“這話太子妃還是到父皇麵前去說吧,來人···”


    “等一下,傾城不是說抓住刺客後就會和三哥好好談談的嗎?”話的對著我所,三哥的眼睛卻死死的粘在了蔣素身上。“傾城沒說不和太子殿下談不是嗎?來人,將這刺客押迴長樂宮,對了,將那麵罩再給她罩迴去,免得別人還真的以為是太子妃呢,到時候再解釋就不好了。”瞥了一眼三哥緊握著的手,我淡淡的交待到。


    第二百零七章 我花開後百花殺(四)


    據史官範綬在《祈書》第二十一卷中記載,發生在大祈太祖玄德末年的巫蠱之禍,從誅殺後宮嬪妃到誅殺朝中大臣,多達百餘人,而遭受連坐不下上萬人,因這場禍事起於皇後身邊的內侍,故而玄德皇帝黜其皇後封號,貶為妃,未賜予封號,以至於後世都稱其為趙妃,沿用了其母姓。


    九月已是深秋,這個時節能開的花不多,菊花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滿目可及都是燦爛的九月菊,信手拂過豔黃的菊花瓣隨口念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好強的氣勢呀!現在恐怕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後宮之中也隻有你有心情在這裏作詩了。”


    不用轉身也知道這個聲音是屬於誰的,我冷冰冰的道:“嚴世子不也心情很好的在逛花園嗎?”


    “毛遂被腰斬了,其餘人都被梟首,毛家算是垮了。”嚴洛的聲音聽不出是什麽情緒,似乎也沒有什麽情緒。


    “是嗎?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該死的總會死去,巫術一直是我大祈明令禁止的,身為朝臣竟然以身犯險,倒也死的不冤。”


    我伸手撫弄著開的最豔麗的一朵菊花,卻沒有舍得摘下來,許是把我這個小動作看進了眼裏,嚴洛問道:“既然喜歡,怎麽不摘下來?”


    我轉身看著嚴洛清淺的一笑:“摘下來做甚?摘下來不過半日便不複開在花枝上的光彩,花兒也是有生命的,一年之中隻得綻放幾日,本宮即便有心摘花卻也終是不忍花枝分離,想要看時便到這花園中瞧上兩眼也不是什麽難事。”


    “一枝花都能得你如此憐惜,我真是無法相信這次巫蠱之禍牽連萬人性命都是因你而起,而在你眼中似乎人命遠遠及不上一朵入得你眼中的花兒,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是那個心狠手辣的,還是那個心慈麵軟的?”不可否認嚴洛的儒雅麵容最能征服女人,謙謙君子似的談吐使他接近完美。


    “何必執念於這個問題呢?在你心中哪一個分量重一點哪一個就是本宮。”這個問題似乎迴答過誰,竟是想不起來了。


    九月的肅殺之氣,深秋的悲涼之感使我對嚴洛竟也沒有了那麽多的厭煩,雖然是他一手拔除了我培植的勢力,我卻似乎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跟他張牙舞爪。繼續撫弄著那朵越看越覺得好看的菊花,這時那讓我深感頭疼的聲音再度傳來:“嘶嘶···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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