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免顰起雙眉問道:“是什麽東西這麽難擦去。”


    這一路而來我不記得自己碰到過什麽東西呀,除了這片梅花林我可是哪都沒去。柳煙總算是停止了搓哦臉頰的手,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笑開了:“公主,其實這樣挺好看的,擦不掉更好。”


    “是什麽東西?”我更加好奇,伸手摸自己的臉上,也沒摸到什麽,就隻有剛剛柳煙擦拭的地方還有些疼。


    “公主,是朵紅梅花,奴婢瞧著剛剛是樹上落下的,公主頭發上的也都掉下來了,唯獨臉上這一朵,倒似,長在了公主的麵上般,擦不去。”柳煙說著還又伸手碰了碰剛剛擦拭的地方。


    “奴婢也瞧見了,那朵梅花確實是樹上落下來的,怎麽就擦不去了呢?”畫兒也有些疑惑的向前走了一步。


    我伸手又摸了摸右眼角下方的顴骨上,除了有些疼確實是摸不到什麽東西,我滿臉黑線的想起,似乎聽說過壽陽公主躺臥在含章殿的簷下小憩,風吹來樹上的梅花紛紛掉落,一朵落在其眉間,經汗水漬染後,在前額上留下了臘梅花樣的淡淡花痕,拂拭不去。曆史上對於壽陽公主沒有多少記載,而最為出名便是她那眉間的那朵臘梅,以及此後風靡一時的梅花妝。


    那壽陽公主愛美沒錯,我也愛美,但是在臉上若是有這麽奇怪的東西的話,肯定是一傳十,十傳百,我還怎麽以沈琪的身份出現?本來我長的滿中性的(不是不男不女),現下可好,這麽朵花在臉上,人不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是長樂公主了。


    正有些鬱悶有些生氣的時候,轉身想離開時,卻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隱在梅花間,看那露在外麵的衣角可以判斷不是內侍,不是宮女,也不是侍衛。那是一件藏藍色的錦袍,滾銀邊的靴子表示此人的地位應該不是很低。


    我看一眼柳煙,很快會過意來的柳煙朝那人邁了兩步喝道:“什麽人鬼鬼祟祟的?再不出來就叫侍衛了?”


    我有些想笑,若是來人是個武功高手的話柳煙這一嗓子無疑給了他逃跑的時間,不過,此人倒沒有逃跑,在愣了一愣後,便自那掩著他身形的梅樹後踱了出來。看到這個人我渾身充滿了鬥誌,兒時最能和我吵架鬥嘴的便是眼前這個,呃,是青年了,正是蘇流水。自上次在長樂宮外撞到他已經隔了多久了?


    “喲,這不是蘇世子嗎?能在距離蘭台宮這麽遠的地方遇到蘇世子還真是巧呢!”我首先打破了沉默,慢慢的走向看起來比兒時內向多了的蘇流水。


    許是沒能聽出我話中的意思,蘇流水還是呆呆的看著我,或者說在呆呆的看著我臉上的那朵梅花,沒有出言反駁我。想起兒時,我和蘇流水但凡吵架,總是輸贏各一半的幾率,那時我就懷疑他之所以那麽會吵架是被我鍛煉出來的。而如今,我卻能輕易的說的他毫無招架之力,使我更加肯定,沒有我的訓練這家夥吵架能力直線下降。


    我挑著雙眉看著眼前雖已成年,臉上卻還是未脫稚氣的蘇流水,好一會兒蘇流水才反應過來,居然單膝著地,對我恭敬的行起禮來。著實把我唬了一大跳,連著後退了好幾步,生怕他會突然從地上竄起來像我扔石頭沙子之類的暗器。


    “蘇流水見過公主。”聲音很是平靜,就連以前慣常對我的不服氣都沒有了。


    我拿眼神研判著眼前的男子,突然很好奇這些年他有什麽樣的經曆,不然怎麽會對兒時打死不服氣的的對頭如此恭敬,八年前我便是長樂公主了,也不見他如此。失去他的出言挑釁我也就沒了鬥誌,懶懶的道:“你起來吧。”


    看到蘇流水我才想起還有一個問題,南元王的女兒我都帶迴宮中撫養了,何時也該將這蘇流水換成蘇王蘇行雲唯一的女兒了,這些王們竟然都沒有兒子命,都隻生了一個女兒,還就隻有一個。


    想到這個問題我便開口道:“蘇世子到曲城也有八九年了,之前蘇王戰死,你哥哥繼王位時也不過十幾歲,世子作為和現任蘇王唯一的血親被送來曲城。如今世子年紀漸長,也是時候放世子迴蘇國了。況且,本宮知道蘇王已有一位小郡主,質子的規矩終是不能廢棄的,正好這次本宮自南元迴來是,瞧著那南元王的女兒念秋郡主極是可愛,便帶到了宮中撫養,正好世子的小侄女來了,還能有個伴。”


    蘇流水沒有出聲,一雙眼睛跟兩個燒紅的煤球般差點把我燒出兩個窟窿來,我在心裏尋摸著,曆來爭權奪位都是兄弟間不可避免的,難不成這蘇流水絲毫不在乎自己呆在曲城做質子,自己的哥哥在蘇國做高高在上的王?


    “公主,流水的侄女尚還年幼,怕是離不開親娘,流水願意繼續作為質子留在曲城。”蘇流水剛剛站起來的身子又跪了下去,聲音中真的是蠻懇切的,似乎質子是個很好的身份。


    我冷冷的一笑:“蘇世子已到了娶親的年歲,想必蘇王早就為世子找好了對象,怎麽好耽誤了世子的天賜良緣呢?再者,大祈有大祈的規矩,如今蘇王既有了親生子女,便不能再將弟弟作為質子留在曲城了,而且,蘇王的女兒應該還比南元王的女兒大上一歲,嬤嬤們會照顧的很好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梅妝惹落花(下)


    “公主,流水真的不能再留在曲城嗎?”蘇流水的聲音很輕,輕到我以為是我的錯覺,依著他的性子若是不願意離開不是早該對我惡言相向了嗎?


    我轉身離開,不再看身後兀自還跪在地上的蘇流水,也迴以很輕的迴答:“世子想來是有些近鄉情怯,改日本宮會親自修書與蘇王的,不過,大概要等到年後了,世子有充足的時間準備迴蘇國的事宜。”


    年長的質子本就不應再繼續留在宮中,何況這個質子已經不能作為一個軟肋。迴去的路上我還在想,這蘇王怎麽都不生個兒子,南元王是心不在自己的王妃身上,這蘇王不會也這樣吧?可憐的心兒,難道你的童年隻能和小女孩一起度過了?


    迴到長樂宮,柳煙拿來鏡子我才相信為什麽柳煙說擦不去,原來竟如同一朵梅花開在了我臉上般,再加上,我皮膚本來就太過偏白,這下好了,一朵花開臉上想不引人注意都難了,這下要怎麽出宮,怎麽見人?


    想著迴來的路上凡是見到過我的宮女內侍都一副驚豔的表情,柳煙琴兒也不住的說這樣顯得嬌媚多了,我死死的皺著眉,絲毫沒瞧出多了朵花我就嬌媚了。在我洗了八遍臉之後,我終於知道,這朵花怕是跟定我了。


    折騰到了下午,雪總算是下了,而且還有媲美鵝毛之勢,順喜親自過來告訴我說雪太大,怕心兒出來凍著,今天就留在關雎宮了。父皇又怕我不放心,就派順喜親自走了一遭。順喜一直低著的頭,時不時的會瞄一下我的臉,我知道他已經注意到我臉上,也就沒再相瞞,實話實說了。


    順喜剛走,琴兒就走了進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我正窩在暖炕上拿著銅鏡左照又照,見我沒有心思搭理,柳煙出聲問道:“什麽事,公主正煩著呢。”


    琴兒看了我一眼,見我透過銅鏡瞟著她,才出聲道:“公主,那烏孫的卓瑪爾特王子自中午公主迴來便跪在了長樂宮西門口前,為的還是和親之事,奴婢起先見公主忙著麵上的那朵紅梅,遂沒敢來打攪公主,可眼瞅著天就黑了,奴婢不敢再拖下去,特來問問公主用不用迴了那烏孫王子。”


    我自顧的撫摸著臉上的紅梅,柳煙也一時吃不準我在想什麽,沒有出聲,除了我,其他人都覺得暖閣中的空氣無比的壓抑,除了我還能閑適的照著銅鏡。約莫著有兩個時辰過去了,我淡淡的看向還在地上跪著的琴兒:“你剛進來時說的什麽?本宮沒聽清楚。”


    “迴公主,沒什麽,是奴婢不小心打了一個名貴的花瓶,特來請罪的。”琴兒從新將身子跪的直挺挺的,恭敬的迴答到。


    我放下銅鏡,不再看銅鏡中被自己搓的通紅一片,卻依然紋絲不動的梅花,起身下了暖炕。整個暖閣中都鋪著厚厚的長毛獸皮地毯,赤腳踩在上麵隻覺得腳心都暖意融融的,我慢慢的踱步到琴兒麵前:“琴兒,一個好的奴才想要得寵,自然是免不得要揣摩主子的心思,為主子分憂的。但懂得揣摩也是要有個度的,太深了不好,太淺了不好,做奴才是門很深的學問,你可還需要好好學著呢!”


    “是,奴婢一定好好學著,為公主分憂。”琴兒額頭伏在地上,聲音很是恭敬。


    我這話不僅僅是對琴兒一個人說的,所有近身伺我的宮女都在暖閣中,當然也包括了柳煙。琴兒如果不來通報我說穆爾紮跪在外麵的話,那麽她也不需要跪了,正是因為她早就已經猜測出我是不願見穆爾紮的,卻還是拿不定主意來詢問了我,一個貼心的奴才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吩咐琴兒起身後,柳煙便幫我寬衣,休息前我還不忘看了一眼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看來今年還是能有豐年的。


    不知什麽時候起,我養成了睡覺時不愛別人在跟前晃悠的習慣,就連柳煙也被我趕到寢殿外廳去了,別人在跟前我總睡不踏實,曆史上某個梟雄似乎也有過類似的習慣,真是可怕的習慣。


    為什麽說它可怕?外麵大雪紛飛,被窩裏暖意融融,在我睡的正香的時候,不知一隻打哪裏飛來的怪手竟然在摸我的臉,呃,摸我的臉?我猛然想起這是在我的寢殿裏,沒得到我的命令是誰也不敢擅闖的,當然,除了意圖不軌的人。


    我一下子就睜開了雙眼,連一絲的惺忪之態都沒有,在看到芙蓉帳的頂棚後,我側首便看到了有些微微錯愕的穆爾紮。還是白天的那一席很具有民族特色的衣服,隻是略顯狼狽,頭發還潮乎乎的,身上的衣服也是。我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詞,善者不來,善者更不會夜深人靜悄悄的闖進來,那便是來者不善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拉緊身上的被子,怒瞪著眼前的穆爾紮,所有的動作一氣嗬成,穆爾紮沒什麽表情,甚至連一絲慌亂都沒有,他不慌亂便換我淩亂了,我穩住心神想要質問他為何夜闖長樂宮,卻不想開口如同失聲了般,一個字都發不出來。我不敢置信,伸出手撫了撫嗓子,有些微微的刺疼,眼神更加如刀子般刺向穆爾紮。


    “公主不必害怕,公主不能言語是被點了啞穴,穆爾紮隻是想要讓和親的對象換成公主而已,卻不想在長樂宮外跪了許久,公主連見穆爾紮一下都不肯。不得已,穆爾紮隻有出此下策,夜闖公主的寢殿了。”穆爾紮那雙深藍的瞳孔在不是很明亮的光線下呈現出一種特有的顏色,藍幽幽的,很是瘮人。


    聽到自己被點了啞穴我一下子就自床上躥了起來,我不指望自己能在穆爾紮眼皮子底下跑出寢殿,我隻是想要多少弄出一點聲音來,柳煙一向淺眠,聽到聲音應該能夠清醒過來的。可還沒等我跑出去三步遠的距離,穆爾紮卻一個箭步衝了上來,媽的,這混蛋竟然將我從地上拎了起來。


    “公主不用白費力氣了,你的宮女都被我打昏了,你現在就是弄出聲音來也沒有人聽的到。我知道,你們大祈女子素來注重自己的名節,如今,除了與公主成就好事,怕是再無它法能讓公主改變和親對象了,穆爾紮得罪了。”說著便將我從新丟迴床上,向我欺來。


    這個混蛋,想要強奸~我竟然還擺出一副他吃了大虧的樣子,我怎麽可能任由這個野蠻的家夥胡來,我使出了平生最多的力氣,開始向他扔東西,可惜床上的東西都太過柔軟,地上又都鋪著厚厚的長毛地毯,我丟出去的東西根本就打不痛也幾乎打不到他。穆爾紮很是輕巧的便躍上了我的大床,我開始往角落裏爬,雖然知道那裏也不安全,可內心卻在對自己說著要盡量離他遠一點。


    這個卑鄙的家夥一下子便抓住了我的腳將我扯迴了他身邊,翻身壓在了我的身上,感到自己在穆爾紮身下這麽渺小無力,我這才真正的害怕起來,雙腿也不住的亂蹬亂踹起來,卻被穆爾紮一隻強壯的大腿壓製住,他的腿如同石頭般剛硬,咯的我的腿生疼生疼的。穆爾紮自身上扯下自己的束腰,將我雙手高舉過頭頂,竟將我綁在了我那紫檀雕花大床上。


    我極力控製住自己即將要崩潰的情緒,不住的對自己說不要哭,不可以示弱,不可以被他攻破心防,卻難以自擬的顫抖起來。難道我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竟然要被強嗎?


    第一百六十六章 噩夢驚迴曉枕寒


    穆爾紮綁好了我的雙手,將視線轉到了我的臉上,而我那本就一步三喘的小身板早就沒有了力氣,我開始意識到男女體力的的天差地別,我緊緊的咬住下唇,惡狠狠的等著眼前的立體五官,尤其是那雙深藍色的雙眼。


    穆爾紮伸出手撫上我的臉,輕輕的碰觸我右眼角下的顴骨,我知道他在看那朵紅梅。穆爾紮手上使了些力道,似乎是想要擦去我臉上的紅梅般,我多麽希望他的所有注意力被那朵紅梅吸引去,哪怕他把我的臉擦破我都無所謂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在明白那紅梅擦不去之後,穆爾紮便收迴了手,盯著我的雙眼說道:“穆爾紮知道公主定是處子,可能會有些疼,我會盡量小心不弄傷公主的。”


    我有些嘲弄的看著眼前的人,以為對我溫柔些我便不會覺得這是恥辱了嗎?真是好笑,我那口型對著穆爾紮說道:“你可以試試,你若敢動我,我便是傾盡國力也要發兵滅了烏孫。”


    明顯一愣後,穆爾紮卻自嘲的笑了起來,聲音滿是悲涼:“對不起公主,我的女王要我無論如何要和公主和親,穆爾紮無法拒絕,那是我的女王,穆爾紮這輩子都無法拒絕她。”


    我本就隻著睡覺時的褻衣,掙紮中早就露出半邊香肩,感覺穆爾紮要去扯下身的衣服,我再次用口型威脅道:“你若動了我,我便將用盡天下最殘酷的手段折磨你的女王,要她生不能,死不得。”


    “烏孫的子民沒有怕死的,我們的女王更是,女王死,穆爾紮可以陪著死,女王生不如死,穆爾紮可以陪著生不如死,但是,穆爾紮絕對不會違背女王的命令。”穆爾紮臉上的表情似乎比絕望還要沉重,沉重到我也跟著真正心疼起來。


    我怎麽會那麽命苦?被強也就算了,強我的竟然還是一個心中深愛別的女子如癡如醉,如癲如狂的男人。感覺到穆爾紮開始撕扯我的衣服,我便開始在心中賭咒發誓,此生絕不輕饒這混蛋個那個變態的女王。


    就在我真的絕望,放棄的時候,一隻劍卻刺向了穆爾紮,在感覺到危險之後,穆爾紮很快的跳了起來,揮手反擊。我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時候跑來救我的竟然會是他,被綁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我隻能看著蘇流水和穆爾紮打成一團。


    蘇流水的劍武的像團花,我不懂武功,自然是看不出來兩人誰占了上風,然而穆爾紮沒有武器這多少讓我覺得安心一些,起碼在這一點上,蘇流水是勝了一籌了。蘇流水將箭刺向穆爾紮麵門,穆爾紮就地一滾險險的避過那一劍,然而蘇流水的劍卻是如影隨形,穆爾紮躲無可躲,竟然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那把劍,頓時鮮血順著蘇流水那把劍流了下來,落在地上鋪著的純白熊皮地毯上便如墨般一點點的暈染開來,白與紅的強烈對比顯得有些觸目驚心,我不禁在心中鬆了半口氣,好在流血的是他,不是我。


    看向緊握著劍柄絲毫不敢放鬆的蘇流水,腦子中突然警鈴大作,老天不會跟我開玩笑吧,比起穆爾紮,蘇流水也不見得就是來幫我的,同樣是不該出現在我寢殿中的人,卻跟約好了般,齊齊出現了,不會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吧?


    “公主···”蘇流水臉上流露出的關心之態多少使我放心了一點。


    還沒待我搭腔,永夜便使著輕功自外廳飛進了我的寢殿,看了一眼還在僵持著的蘇流水和穆爾紮,永夜徑直走到我麵前,膽小著地道:“永夜護駕來遲,萬望公主恕罪。”


    見我沒有開口說話,永夜連一秒鍾都沒用就想到或許我被點了啞穴,伸出手指在我肩上點了一下,我立馬覺得輕鬆了一些,咳出好幾聲來。永夜抽出劍斬斷了穆爾紮用來綁住我雙手的束腰,雙手一得自由,我立馬自永夜手中接過他遞來的披風,將自己包裹了起來。我自床上起身第一個動作便是抬手給了永夜一個響亮的耳光,用盡了我最大的力道,我自己的手掌都能感到又麻又疼,如同針紮般。


    永夜挨打之後便跪在了地上,我一把奪過永夜手中的劍,直直的刺向了穆爾紮的肩頭,其實我本意是要刺他的胸口的,可是對於不會武功的人來說,要想熟練的使用那三尺青峰委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不一劍便刺偏了。猩紅的血絲毫沒能令我緩解一絲的怒氣,待還要再刺第二劍時,蘇流水卻製止了我。我抬首看向表情嚴肅的蘇流水,惡狠狠的道:“來人,將這兩個意圖不軌的人關進天牢,待本宮明日審問。”


    似乎早就料到會被牽連一般,蘇流水竟然對著我笑了一笑,將劍收迴腰間,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我不知道那笑代表著什麽,我卻能感到那是發自蘇流水他內心的笑。聽到我的命令,早就守在外廳的侍衛唿啦啦都衝了進來,將手中亮晃晃的刀架在了蘇流水和穆爾紮脖子上。


    兩人剛被帶走,柳煙和琴兒畫兒便都衝了進來,幾人臉上都掛滿了淚水,柳煙更是開始上下查看我有沒有受傷。見我臉上表情實在難看也沒敢細問,我轉身看向還在跪著的永夜,怒氣更勝了起來。手中的劍直直的指向還在跪著的永夜麵門,柳煙幾人也嚇的止住了哭聲。


    “你最好能給本宮一個合理的交待,本該守在寢殿外的你去了哪?”我的聲音很冷很冷,我整個人也很冷。


    我本不願去懷疑永夜的,可是他確實可疑,以他的武功穆爾紮和蘇流水要進入我的寢殿他不可能發現不了,何況穆爾紮還打暈了外廳的柳煙,更是不可能一點聲響都沒有的。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沒有守在殿外,或者說他擅離職守了。


    永夜本就木頭似的表情現下變的更木了,臉上慘白一片,我不知他是在為自己擔心,還是在為沒能保護我而內疚,幸好今天還多來了的蘇流水,雖然他也不見得就安了什麽好心,可起碼我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屬下該死,沒能保護好公主。”


    “你的確該死,今天若是本宮出了什麽事,你以為你還能安然無恙的活著?在你死之前,你最好老實的交待穆爾紮闖進來的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裏?”手中的劍有些顫抖,那是我極力想要壓製下的恐懼。


    永夜跪在原地,低垂著頭沒有出聲,我手中的劍也沒有挪開,一時之間寢殿中就這麽僵持了下去。好一會兒,永夜才低聲道:“屬下不知自己會中調虎離山之計,是永夜的失職,永夜甘願受罰。”


    調虎離山?我有些將信將疑的繼續追問:“你是說有人用調虎離山之計將你引開了?所以你才會沒能趕來?”


    “永夜不敢欺瞞公主,擅闖長樂宮的來人武功不弱,永夜想起了公主丟失的那幅畫,沒有多做他想,便動身追了上去。追至梳沁宮附近時發現人不見了,然後便見到了正在雪中散步的三殿下,三殿下拉著屬下說了兩句話,這一耽擱,待永夜迴到長樂宮···”永夜沒有繼續再說下去,我也不願再聽下去。


    梳沁宮?三哥?我沒什麽表情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永夜,或許真的是我多心了,永夜跟了我多年,我對他一直是很放心的。三哥確實武功不弱,隻是,我們不是已經是一根線上的螞蚱了嗎?他又怎麽會好穆爾紮攪和在一起的?或者說他是和蘇流水攪和在一起了?更甚者,是他們三攪和在一起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清壓紅梅瘦


    一夜的驚怒交加,再加上用盡全身力氣和穆爾紮周旋,我這本就不怎麽強壯的小身板算是垮下來了,腦子裏最後的迎向便是柳煙的驚唿,和永夜快速起身向我奔來的影子,失去意識前我還在心裏暗自慶幸,幸好,幸好沒被強。


    全身都沒有力氣,好像身上壓了千斤重的東西般,沉重的就連眼皮都睜不開,好在耳朵不用睜,聲音變能自動飄進耳裏。一個還蠻熟悉的聲音在說著什麽,可我怎麽也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隻能靜下心來聽他說些什麽。


    “皇上,公主是急怒攻心,再加上可能穴道有些阻塞不通,引發了公主的咳疾,才會咯血。昨日天氣驟變,寒氣重,公主又身染了風寒,這病怕是來勢洶洶。”


    “什麽叫來勢洶洶?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滿含威嚴,低沉的男聲是父皇。


    正想動一下,卻覺得手好像被誰握著,暖暖的直暖到心裏,正因這暖使得我都舍不得抽出手來。那熟悉的聲音又說道:“迴皇上,公主要是能意誌強一些,能主動醒過來服藥的話倒還好說,微臣是怕公主遲遲醒不過來,服不進去藥可就麻煩了。”


    聽到這裏,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子將雙眼睜的大大的,盡管剛睜開眼時眼前有什麽都看不清楚,可在身邊響起或驚唿或高興的詢問時,我眼前還是恢複了一片清明,我甚至還自己坐了起來,跟沒事人似的說道:“拿藥來,本宮自己可以吃。”


    人有著一口氣的話,氣不散而人不倒,我現在便是那提著一口氣的人,故而意誌才可以超越身體上所有的病痛清醒了過來。轉身才看到,一直握著我手的是寧三,見我清醒了過來,寧三的唇角揚起了一個很淺的弧度,可我知道那表示他很高興。


    “姐姐,嗚嗚···姐姐又昏倒了,嚇死心兒了···”心兒的小身子揮開眾人出現在我麵前,生生的把寧三給擠開,抱著我一隻手臂不放的抽噎起來。


    我抬手摸了摸心兒滿是淚痕的小臉,這樣的情況有太多次了,可憐的心兒每次都要受這樣的驚嚇,還沒來得及出言安慰心兒兩句,父皇低沉卻也難掩驚喜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城兒,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可嚇壞父皇了,太醫快來看看要不要緊。”


    一直跪著的太醫上前幾步跪倒在我身邊,我這才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是元方。元方將手上白色的絲質娟帕小心的鋪到我手腕上,搭上三根手指開始給我診起脈來。這時我才看到,我的寢殿中是大大小小的跪了一屋子的人,太醫內侍宮女烏壓壓一大片,可以猜想在我醒來之前父皇正在震怒著。


    待元方親自熬了藥送過來,一大屋子的人才散去了多半,寧三一直不發一語的立在我床邊,我想事情的經過柳煙應該已經告訴他了,不然他的臉色不會這麽差的。父皇自元方手中接過那碗黑乎乎的藥,拿羹勺開始一勺勺的喂給我吃,所有人都很識相的沒提昨夜的事。


    喝完藥,父皇細細的瞅著我的臉頰,叫住正要離開的元方道:“公主這臉上的紅梅印跡是怎麽迴事?”


    元方也跟著瞧了我臉頰一眼,才垂首道:“迴皇上,微臣才疏學淺並不能看出是什麽症狀,可以公主的脈象看,似乎這紅梅倒也無害,微臣想問一下公主,這紅梅是怎麽得來的。”


    我略想了一下說道:“昨日去看梅花,風沙迷了眼睛,落下的花瓣和著淚珠便印在了臉上,柳煙給擦拭了一番卻沒能擦去,昨兒迴來洗了幾把臉也沒能洗去。”


    所有人聽到這裏都覺得奇了,說實話我自己也覺得奇怪,這朵紅梅即便沒害也沒多大的好處,反而徒增麻煩,伸手摸了一下那紅梅所在的位置,遂又問道:“可有什麽方法能除去這朵紅梅?”


    “這,昔年曾聽聞傳說酒水乃是眼淚的克星,微臣想,若這朵紅梅真乃被眼淚所浸染才入了公主的肌骨的話,可用一些酒輕輕擦拭一下,或可消去。不過,以後怕是這紅梅所在的位置一旦沾染了公主的淚水便會再度顯現的。”元方的話說的很謙虛,可誰都能聽出他絕不隻是聽聞過而已。


    一直沒有出聲的父皇也被勾起了興趣,將依偎著他的心兒抱進懷裏道:“哦?天下間竟還有這等奇事?朕還真是聞所未聞呢。聽你這話,似乎你見過?”


    元方似乎在思慮著什麽,好一會兒才跪倒在地上說道:“迴皇上,微臣確實曾親眼見識到過,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微臣尚還年幼,如今也隻是有些模糊的印象罷了,其他的倒真是記不全了。”


    誰都看的出來元方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父皇張了張口,可看到元方將額頭伏在地上的樣子也便作罷。待元方退了出去,順喜將心兒送去找念秋玩,我的寢殿中餘下的也就父皇,寧三,以及候在外廳的柳煙和永夜了。似乎在想著要怎麽開口,父皇沉吟了一下才說道:“城兒,昨晚的事···”


    我抬眼看著父皇,不給父皇把話說完便接口道:“父皇可相信城兒?”


    “父皇自是相信你的,隻是···”


    “那就請父皇也相信城兒有處理好這件事的能力吧,總歸昨晚是沒發生什麽的,其實,不瞞父皇,城兒早就有想將蘇國質子送迴蘇國的想法,如今那蘇王已有了自己的子嗣,雖隻是位郡主,卻終究是他親生的。正好用這個由頭要蘇王送那小郡主來換這蘇流水,豈不名正言順?”我看著父皇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看似商量的語氣,其實我知道父皇一定會聽我的。或許以前我沒有這個把握,可自從滴水觀音和龍舌香對父皇產生影響後,我便有了絕對的把握。


    寧三送父皇出了我的寢殿便折了迴來,我看著寧三一步步的向我走近,還是一樣冰塊的臉,眼神中卻裝滿了疼惜。伸手撫上我的臉頰,寧三輕撫著我眼角下的那朵紅梅,我們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我能知道也能想到寧三得知我差點被穆爾紮強了的消息時是怎樣的擔心與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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