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距離關雎宮夠遠,我才停下腳步,寧相的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老臣給公主道喜了。”


    “寧相何須如此?難道這喜隻是本宮一人的嗎?寧相與本宮也算是同喜不是嗎?”


    寧相嗬嗬笑了兩聲道:“之前老臣終是有些小瞧公主了,討伐烏孫這件事可謂是公主參政最好的鋪墊,朝中一直保持中立的官員如今也有些動搖了。”


    我轉身笑的很明豔,盯著寧相那雙精明的眼神:“本宮區區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這麽輕易的便使那些大臣們倒戈呢?這全都要歸功於寧相,本宮若沒有寧相相助,今日之事怎能如此順利呢?本宮要多謝寧相才是。”


    “公主過謙了,老臣隻會幫助值得老臣去助的人,皇上所有的子嗣中,唯公主一人有睥睨天下的氣勢,再加上皇上對公主也給予厚望,老臣自會全力以助,相信朝臣們也看的很清楚,雖也有一些冥頑不靈的。”


    我笑了笑,試探著問道:“寧相覺得,三殿下這個人怎麽樣呢?”


    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寧相沒有立馬出聲,眼睛如利劍般盯了我一會兒才說道:“三殿下虛懷若穀,既有才能又不張揚跋扈,在朝中一直是很受朝臣擁戴的。”


    “本宮也覺得三哥很有才幹,眼下父皇鮮少打理朝政,太子之位虛懸太久恐會引起朝臣和百姓揣測與不安,寧相身為百官之首,這件事也該上上心了。”


    “老臣省的。”寧相微微彎身行了個不大不小的禮。


    看著寧相慢悠悠的向著宮門處晃去,我臉上的笑容掩去,雖說站在同一戰線,我也和寧三定下婚約,可這老狐狸顯然還是不怎麽信任我,正如我也無法全然的信任他一般,幸好眼下我們的目的還算一致。


    “公主,您怎麽盡說些三皇子的好話?三皇子雖和公主也算親近,可怎麽也比不上六殿下和九殿下吧?”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後的柳煙終是忍不住問道。


    我轉身看著柳煙,如今的柳煙出落的愈發的動人起來,畢竟比我大上幾歲,柔媚的女人味在她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我勾起一邊的唇角,答非所問的道:“我看你委實該找個婆家了,九哥心中隻有明珠郡主,看來我隻好把你許給六哥了。”


    “公主···您···您說什麽呢?奴婢···奴婢一輩子都要照顧公主,才···才不提嫁人什麽的。”


    看著柳煙窘迫的樣子,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還沒轉身便聽到糯糯的小聲音滿是愉悅的自身後響起,還伴著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姐姐···姐姐···”


    “十殿下當心別摔著,不要跑那麽快,老奴都跟···跟不上您嘍。”聽到聲音,轉身便看到心兒撩開小短腿向我跑來,身後跟著順喜和一大排的宮女內侍,全都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我蹲下身子張開雙臂將跑來的心兒抱了個滿懷,這小家夥竟然還胖了,看起來比以前顯得開朗多了。心兒緊緊的抱著我的脖子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委屈的好像被丟棄的小貓般,我不得不使渾身解數哄他開心。


    “姐姐是壞蛋,姐姐丟下心兒那麽久,嗚嗚···”心兒不斷的那手背去抹臉上斷了線的淚珠兒,無助的令人心痛。


    我拿娟帕不斷的抹著心兒和我極為相像的小臉:“心兒不是男孩子嗎?怎麽會哭的那麽大聲?”


    “心兒還是小孩子,當然可以大聲哭,姐姐···姐姐就是壞蛋,嗚嗚···”


    “好,姐姐是壞蛋好了吧?心兒不哭了,不然等會兒見到小妹妹的話會不喜歡心兒的。”


    心兒停止了哭泣和抹眼淚的動作,臉上眼角都還掛著淚痕,一眼無辜表情的看著我:“小妹妹?”


    “哎呦,可···可累死老奴了,老奴···見過公主。”還未來得及迴答心兒,順喜便帶著一幹人等來到了我麵前,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我站起身,含笑看著已經算是一把年紀還顯得那麽可愛的順喜:“公公不必多禮,本宮不在的這些日子多虧公公照拂,不然本宮也不會這麽放心的。”


    “公主這是哪裏話,公主離開時能夠將十殿下托付老奴照顧,那是老奴的榮幸,且,十殿下素來乖巧聽話,根本費不了不少心思。”順喜看到我很是開心,不住的誇讚著心兒乖巧。


    我更是恭敬的福了一下身子,順喜連連嚷著擔不起,我卻執意的將這個禮行的很恭敬:“公公是宮中的老人了,本宮和十殿下以後還需要公公多方照拂。”


    “公主自是不必擔心,老奴定當盡心竭力。時候不早了,怕是皇上要找老奴了,皇上交待,十殿下與公主定是相互思念的緊,今兒十殿下便隨公主迴長樂宮吧,老奴告辭了。”順喜周到的行完禮節,帶著幾名宮女內侍向著關雎宮方向走去。


    迴到關雎宮,心兒對小念秋是充滿了好奇,而對念秋的好奇以壓倒性的姿態打到了心兒對我的思念,圍著怯生生的小念秋是轉來轉去,瞪著一雙大眼睛上上下下的看了念秋不下一百遍,看到小念秋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安頓好兩個小家夥,我看了看之前掛著《醉臥茶山圖》的那麵牆,除了那幅畫,其他的東西一件沒有少,仔細想來,這裏所有的東西,和我關係最大的莫過於那幅畫了,看來,似乎真的有人懷疑我的身份,且還見過我以沈琪身份示人。


    我以為第一個來造訪的的人不是宓妃便是歐陽明珠,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他,所以柳煙來通報完的時候我還不信的挖了挖耳朵,生怕是自己的幻聽,在柳煙又說了兩遍之後我才相信,我迴宮後第一個來拜訪我的是嚴洛。


    我沒什麽表情的看著坐在圓凳上的嚴洛,就連給他上茶的宮女他都不忘露出迷惑人的儒雅笑容,什麽叫招蜂引蝶我算是見識了。喝了茶,我瞟了一眼嚴洛,還是沒什麽表情沒什麽語氣的說道:“聽聞本宮不在宮中的這段時間,嚴世子已經和妙晴訂婚了,本宮可要好好好好祝賀嚴世子了。”


    “洛才該祝賀公主的不是嗎?就連烏孫那麽彪悍的民族,公主都能如此輕易的便要其俯首稱臣,看來,之前洛是一直小瞧公主了。”


    怎麽這話和寧相說的那麽像?難道我之前真的不值得被大瞧,所以這些狐狸們都愛小瞧我?我端起茶盞,不動聲色的喝下一口茶,思量著要怎麽接著個話,還要接的不失我這個公主的風範。


    我沒有接話,嚴洛一雙眼睛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意思,對付眼前這個人我絲毫不敢大意,好一會兒才接話:“嚴世子言過了,天佑我大祈,遂此次討伐烏孫,烏孫瘟疫肆虐,才會想要攻進臨水郡搶藥,正好撞到了幽州鐵騎磨亮了的刀口上,這和本宮著實沒有多大的關係。”


    嚴洛笑著站起身,明明很是斯文俊秀的麵孔,可看在我眼中老是覺得他的笑很是邪惡,將眼神投向之前掛著那幅畫像的牆壁:“公主難道不好奇,竊賊偷取那幅《醉臥茶山圖》是另有目的的嗎?”


    聽了嚴洛的話,之前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一下子就沒了,我示意柳煙守到門外,站起身瞪視著嚴洛。若是竊賊是嚴洛的話,以他的武功要躲過長樂宮的守衛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隻是,他要拿幅畫究竟是為了什麽?是我的身份,還是作畫的人?


    就在我低頭思量的時候,嚴洛的一隻手卻撫上了我的眼睛,受到驚嚇的我剛想逃開,卻被他牢牢的擁進了懷裏:“這樣的眼神真的是久違了。”


    就在他眯著眼睛深深的望進我眼中的時候,我動作迅速的自頭上拔下一根鳳頭釵,用盡全力的刺進了嚴洛的手臂。嚴洛顯然沒有想到我會來這和一招,反手就將我的手臂擰到了背後,似乎要擰斷我的胳膊般。


    我死死的瞪著眼前的嚴洛,而嚴洛卻像是怒極反笑般,一把推開被他擁在懷中的我,伸手拔下了那隻深深刺進他臂上的鳳頭釵:“這是公主贈與洛的定情之物嗎?那洛可要好好收藏起來了。”


    滿是警告意味的看了一眼之前掛著畫的那麵牆,嚴洛將鳳頭釵收進袖袋打開門離開了,一直提著的一口氣剛剛鬆下來我便癱坐在了地上,目光久久的停在那麵牆上不肯離開。


    第一百五十三章 隻談蟲二莫論時


    將念秋交與宓妃撫養是我一早就打算好的了,如今九哥鎮守臨水,宓妃一人難免便會覺得無趣了些,而乖巧的念秋應該能給她帶去不少樂趣。歐陽明珠本來笑容滿麵的臉上在聽到念秋是自己的小侄女後,笑的就遠沒有那麽自然了,她很清楚,念秋是作為什麽身份來曲城的。其實我現在更為關心的是蘇國的王,蘇行雲,我考慮著以什麽理由將蘇流水換成蘇行雲的孩子,據說這位年輕的蘇王膝下也隻得一女而已。


    嚴洛的話我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那隻狐狸怕也是隻得道成精的狐狸,萬一她是存了要詐我的話的心,那我萬萬不可上了他的當,故而我裝的跟沒事人一樣,去忙著開妓院這件事情了。


    在這之前,曲城最大的花樓便是群芳樓,不僅僅是占據了曲城最熱鬧繁華的位置,後台背景都很硬,屬於官家經營。可誰的後台也硬不過我,財勢上拚不過沈家,初初知道我有意要以沈家的名義開妓院時,沈千萬驚的是目瞪口呆的,怎麽也不敢相信我堂堂大祈禦國公主會有心思去經營妓院。


    餘秋醉來曲城是九月末,此時停業整頓了有半個月的曲城第一花樓正以全新的姿態迎接著它的新主人。群芳樓是個三層的圓柱體的建築,本來就很氣派,如今經過新一番的裝修,簡直是以披金戴銀的姿態從新出現在世人眼前。


    我站在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的新樓前,伸手扶住馬車中伸出的一隻纖纖素手,在千唿萬喚中餘秋醉婀娜多姿的步出了馬車,今日的她一身淺粉色軟煙羅,外罩白色薄紗,顯得既清純又嫵媚,不是很濃的妝容卻別有一股子風流之態。果然,餘秋醉剛一邁出馬車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叫好的,起哄的,好在今日帶在身邊的護院不少,不然還真得被擠夠嗆。


    我淺笑著看著餘秋醉有點呆愣的眼神,笑道:“怎樣?琪不曾欺騙姐姐吧?現在這座樓就是姐姐的了。”


    餘秋醉抬頭看了好一會兒,才迴神問道:“這樓喚何名?”


    聽到餘秋醉問起,永夜走上前將一塊蓋著牌匾長長的紅布遞到我手上,我溫柔的衝著餘秋醉說道:“姐姐自己看吧。”


    說罷,我手上一用力,紅布被扯下,一塊碩大朱紅的牌匾上書著‘蟲二’兩個燙金字體。而這兩個字也如炸彈般落在了人群中,有疑惑不解的,有驚訝不已的,也有少數會心一笑恍然大悟的。


    餘秋醉稍稍一愣,也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含義,隨著我一道走進樓內後,樓中所有人早已整齊的列成兩排,無論是小廝還是賬房,樓內的姑娘和丫鬟全部恭敬的彎身叫道:“秋醉姐姐好。”


    風月無邊蟲二樓很快便成為了曲城的熱門話題,餘秋醉更是以風月樓無可取代的花魁迅速贏得了曲城男人們的心。此刻我躺在餘秋醉的大腿上正懶懶的打著盹,十月的曲城已經開始冷了起來,是以餘秋醉的房間早早的便燃起了取暖的木炭。


    “聽說你妹妹去少室山拜佛,今天就迴家了,你不迴去迎接嗎?好像自你從臨水迴來兩人一直沒見麵呢?”餘秋醉斜靠在榻上,伸手往青花纏枝香爐裏放了些沉香屑,所謂的紅袖添香,便是現下這番光景吧。


    我扯住餘秋醉的袖子把玩著,漫不經心的道:“有什麽急著見的呢?我那個妹妹的野心自幼便比我大,若不是他雙目失明,家主的位置時說什麽也輪不到我的,即便她現在眼瞎了,對我也是沒什麽好臉色。”


    我是不想見沈玲,可是自迴來我還沒瞧見奉我命令監視沈玲的南風和楊雲落呢,還真有點想這兩人,近一年的時間沒見著了,也不知這兩人有沒有好好的看著沈玲,不會被沈玲給收買了吧?


    餘秋醉素指輕點了一下我的額頭,嗔罵道:“也就你不上進,不思進取,依我看,你那妹妹可憐不是個男兒身,不然肯定比你強。”


    “你敢說她比我強,看小爺我怎麽整治你。”說著我便翻身將餘秋醉壓在身下,不斷的撓她的癢癢肉,餘秋醉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連求饒。


    “快住手···哈哈···”


    “看你還敢不敢拿我和她比了?還敢不敢了?”


    就在我和餘秋醉嘻嘻鬧鬧的玩樂時,門本輕敲了兩下,然後便是永夜沒什麽語氣的聲音:“公子。”


    我和餘秋醉對視了一眼,我攢緊了眉頭不悅的問道:“什麽事?”


    “老爺派笑的來尋少爺了,說小姐今兒迴家,這會兒怕已經都到了家門口了。”一個還算清越,卻有些低聲下氣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餘秋醉聽完那帕子捂嘴一笑,我故意沒什麽好氣的瞪了一眼餘秋醉,懶懶散散的答道:“知道了,迴去稟報我爹,我這就迴去。”


    “是,少爺。”


    我唉聲歎氣的自榻上起身,有些抱怨道:“我就知道,我爹就喜歡營造一些家庭和睦的表象,何必呢?豪門世家哪個不是勾心鬥角的?就連我親娘不也向著我妹妹?姐姐,我若不是生為了男兒身,沈家怕是我的容身之地都沒了。”


    餘秋醉也跟著下榻,幫我整理著頭上的紫金冠:“呸,就你會說這樣的話,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所作所為?你老子可是大祈首富,你倒好,不想著這麽承接你爹的衣缽,卻整天的膩在這風月場合裏,就連外人對你的評價都是兩個極端。”


    我好奇的問道:“哪兩個極端?”


    餘秋醉見我嬉皮笑臉,無奈的去幫我整理腰間的寬腰帶:“文人墨客說你這是風雅,放~蕩不羈的生活態度恰恰符合了那些個鬱鬱不得誌之人的胃口,還有人是將你貶低的一文不值,什麽驕奢淫~逸,傲世輕物,反正是不好聽。你說,你這小腰怎麽比姐姐我的還細?”


    什麽?我還沒反應過來,餘秋醉就拿雙手去度量我的腰圍去了,我滿臉黑線看著餘秋醉臉上掛著無辜好奇的表情去研究我的腰,我急急的擺脫開餘秋醉是手,自己撫了撫寬大的袍袖就告辭逃出了餘秋醉的房間。


    出門遇到的正是之前群芳樓,現在風月樓的老鴇,似乎老鴇都會有一副矮胖的富態體型,這個老鴇也不意外,老鴇姓馮,樓裏無論是姑娘們還是小廝們,以及外來的嫖客都稱其為馮媽媽。和馮媽媽揮著一條玫紅色相當豔麗的手絹就向我這個方向撲來:“哎呦,少爺,今兒怎麽這麽早就要走了?”


    當初之所以會留下這個馮老鴇,就是因為她做事風格狠戾能罩得住這麽大的場子,我懶懶的牽起一邊的唇,擠出一個不怎麽像是笑的笑:“今日還有別的事,就不多呆了。風月樓有馮媽媽照看小爺我很是放心,隻要馮媽媽盡心盡力,小爺我自不會虧待馮媽媽的。”


    “老身明白,自會好好照看風月樓,好好照顧秋醉姑娘的。”馮老鴇低垂著頭給我讓出了路,很是誠懇的應道。


    不再多做逗留,看了一眼站在樓上欄杆邊目送著我的餘秋醉,迴她一笑便上了馬車。若我真的是沈家的大公子的話,我還真願日日眠花宿柳,流連在花叢中不去想那些的煩心事,比如那個讓我頭疼的沈玲,其實她也沒做什麽讓我覺得頭疼的事,可我想到她就有點不由自主的感到無力。


    馬車晃晃悠悠,直晃的我想入睡,許是秋天到了的原因,沈府距離風月樓是有一定距離的,一路上我都在想著,不知道這次沈玲見到我是個什麽態度。


    第一百五十四章 恩生害,死難逃(上)


    我前腳剛下了馬車,就立馬被兩道以極快的速度向我奔來的身影嚇的不輕,永夜劍都拔出來一半了,才猛然看清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是南風和楊雲落。我這剛剛緩過來被驚嚇到的小心肝,楊雲落一把撲進了我懷中,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想我這個人別的方麵雖不怎麽樣,做人卻還是很成功的,起碼別人和我分開後都會想我想到要哭個不停,想到這我咧開嘴角,笑著伸手拍撫著伏在我肩頭痛哭著的楊雲落,看了一眼激動的不知說什麽,兩眼通紅的南風。


    “公子,雲落和師兄總算迴到您身邊了,嗚嗚,雲落再也不要離開公子了···”


    我眉飛色舞起來,聲音中不無得意的問道:“怎麽了?就那麽思念小爺我?是不是決定要給小爺我做小妾了?”


    楊雲落稍稍止住眼淚,睜著一雙迷蒙的大眼睛急切的道:“公子,我和師兄已經跟著大小姐吃了近一年的素齋了,現在我隻要一看到綠油油的東西就有一股想吐的衝動,公子,求求你了,你還是把我派迴到您身邊吧,雖然您平日裏愛挑剔了些,不正經了些,可總體來說飲食還算是正常的。”


    我滿臉黑線的看著南風和楊雲落,還真別說,兩人的臉還真有點綠,不知是不是素菜吃多了的原因。自作多情不好受,自作多情又被當頭潑了盆冷水滋味就更不好受了。我沒什麽表情的使勁掰開楊雲落扒拉著我衣服的手,還好,南風的表情告訴我他是發自內心的思念我,可我仔細想了想,他的這股思念我真的是無處安放。


    就在我和南風默默無語兩眼淚時,耳邊響起沈玲不緊不慢的聲音:“哥哥即已迴府,怎麽還不進去,倒在門外閑聊起來了,這麽久沒見到哥哥,玲兒也著實想念哥哥了。”


    我細細的打量著眼前被碧珠扶著步下石階的沈玲,比之我初初見到他時,似乎要開朗明豔了不少,一襲嫩黃色的羅裙,雖比之之前老是黑灰的深色衣服來的要動人的多,卻在這麽個季節稍微顯得單薄了點。


    在眾人麵前,我這個兄長也要有個兄長的樣子,我向前邁了幾步,扶住了沈玲的另一邊手臂,給了扶著沈玲的碧珠一個溫柔魅惑的笑,小丫頭碧珠臉紅紅的低垂下了頭去。其實我不知道什麽樣的笑才能魅惑女人,這個尺度不怎麽好把握,在腦子裏想了一下嚴洛這個迷惑女人的高手是怎麽笑的,卻莫名的覺得不喜歡,又想著,似乎每次月塵對我笑我都有種臉紅心跳的感覺,遂學著月塵的笑擠出了一個笑容來。


    “為兄也著實想念妹妹的,此次為兄迴來也有半個多月了,本該親自去少室山將妹妹接迴來的,奈何家中生意瑣事纏身,妹妹可要體諒為兄,莫要怪罪呀!”我扶著沈玲走進朱漆大門。


    所謂團圓飯,便是一家人分別又重聚後,親親熱熱的依偎在一起,你幫我夾菜我幫你盛湯,十分溫馨的度過。而絕對不是眼下這般,我爹沈千萬,我娘薛氏,以及我的妹妹沈玲,我們這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那真是蔡瑁投周瑜——心懷鬼胎,且還是各自心懷鬼胎。


    古人崇尚的便是食不言,寢不語,因而,盡管氣氛多麽的沉悶,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的意思,我能理解,沈千萬知道我是公主,不敢妄論。薛氏知道我不是他兒子,自然沒什麽心情要和我多說什麽。沈玲就更不用說了,她現在怕隻會希望打探出我的真實身份,卻希望我當她是蒼蠅屎,直接被我無視才好。


    一頓壓抑的飯吃的一半,永夜快步步進飯廳,躬身輕聲喚道:“公子。”


    我自一直伺候在身邊的楊雲落手中接過娟帕,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淡淡問道:“什麽事?”


    永夜雙手呈上一封信,確切說是被飛刀刺穿的信:“屬下剛才看到這封信被飛刀固定在公子乘坐的馬車上,屬下查看了一下飛刀刺進的力度與深度,看來將飛刀定在馬車上的人武功不弱。”


    我小心的隔著娟帕將那把看上去很普通的飛刀自信封上取下來,看來沒毒。打開信封,裏麵也隻有一張薄薄的信紙,上麵隻有四個暗紅色字體,我微微一愣,心想聽過朱批,還沒聽過恐嚇信也用朱筆寫的。可待我看清信上所書之字的意思後,我才明白你不是什麽朱批,是血寫成的。


    上麵沒有稱唿,沒有落款,隻有‘廬陵秦滅’四個暗紅大字,廬陵,秦,嬤嬤,肯定是嬤嬤,嬤嬤出宮後便迴了廬陵老家養老,嬤嬤又姓秦,這個滅是什麽意思?應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應該不是。我來到這個時代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嬤嬤,是嬤嬤雙手將我迎接到了這個世上的,她那麽照顧我和娘親,小時候她總是那麽溫柔的嗬護我,娘親出事,她更是將自己的孫子交給我用來轉移皇後的注意力。嬤嬤對娘親,對我,對心兒都是恩重如山,不會是我想的那樣的。


    雖內心受到很大的波動,我卻若無其事的將視線淡淡的瞟過飯廳裏的三人,沈千萬滿是關切的看著我,薛氏沒什麽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便繼續吃飯了,卻隻有沈玲,雖她看不到我,卻似乎壓根不知道我收到了這封信般,漠不關心的慢條斯理的吃著她的飯。


    沈千萬放下手中碗筷,攢眉道:“琪兒,可是有什麽麻煩?需不需要報官?”


    我將一隻手負在背後,緊緊的握成拳頭,麵上表現的如無其事的道:“沒什麽,爹,不過是幾個前些日子被我們盤下店鋪的小店主,不甘心才寫些這樣的恐嚇信來的,不用放在心上,繼續吃飯吧。”


    “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也要多加小心,切記不可太過大意了。”沈千萬蠻有作為父親該有的威嚴的,話也說的不失溫情。


    我點了下頭,應道:“孩兒謹記爹親教誨,不敢大意。”


    這頓飯我吃的很是不安,盡管我一直在克製著自己,身子卻還是有些微微的顫抖,快入冬的季節,一頓飯下來我身上卻爬滿了冷汗。打量著沈玲的表情好一會兒,大概因為沈玲看不到的緣故,她竟絲毫沒被這種低氣壓影響,兀自吃的很開心。我一再的克製著自己,克製住要上去抓住她柔弱的肩膀搖晃著質問她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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