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

    八千米高空,飛機穿過雲層,引起強烈顛簸。

    唐璟身子一晃陡然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睛深唿吸,濃鬱的酒味在口罩內穿梭,直至吸入鼻腔,酸惡嗆人。

    機身急速俯衝,心髒跟著跌進深穀。

    唐璟咬唇壓製吐意,胃裏火燒般翻滾難耐。

    飛機解除警報後,她第一時間解開安全帶衝進洗手間。

    鏡子裏,一張臉蒼白憔悴,眼睛滲出紅血絲。十二個小時前,她還光彩照人,現在吐得毫無形象。幾番衝水,雙手無力地撐在洗臉台。

    唐璟很久沒喝吐過了,包括昨晚,有計劃有掌控,可低估了某人酒量,還有……

    對著鏡子,唐璟輕輕扯下襯衣領口看了看,指尖顫顫的合上領口,扣好襯衣最上麵的扣子。腦中閃過昨夜輕挑入骨、意亂情迷醉今朝荒唐畫麵。

    天不如人願,從她十八歲那年遇到那個人注定的嗎。

    唐璟重新戴迴墨鏡,抬手扔了臭烘烘口罩,不再指望遮蓋身上酒味。

    同排靠窗邊的位上,兩個妝容精致的女孩子,掀起長睫毛傲氣地撇了唐璟一眼,悄聲議論,一個說飛機上戴墨鏡裝明星,另一個附和對呢還一身酒氣,難聞死了。

    “你信不信,她肯定整容了,割雙眼皮,去眼袋,戴墨鏡都這樣。”

    “還有鼻子,你說她是日本做的,還是韓國做的,型不錯呢。”

    兩個女生興致勃勃討論著,突然感受到一束目光直麵打來,毫不避嫌,即使隔著墨鏡,也能莫名察覺到對方氣勢有些咄咄逼人。

    兩人尷尬地捧起美版《vogue》轉移視線。女孩們一身名品,昂頭得意議論起珠寶專欄,vancleef&arpels5c標準高級定製鑽戒,與自身白富美條件並不突兀。

    “4克拉大鑽戒,配上碎鑽裝飾剛好5.20克,好浪漫噢。白鑽高級珠寶係列全定製,項鏈、手鐲、腕表、耳環算上戒指……總額高達!”女孩幾乎尖叫喊出價格,意識失態,立馬捂嘴低頭,瞪著後方署名,疑惑:“boulevard聯名設計?chiang氏集團準備踏足珠寶行業了?”

    “前段時間,媒體爆出chiang家獨子訂婚,這套應該是婚嫁係列,親自設計給兒媳婦的呀,啊……討厭。”

    “啊,不要。哪個狐狸精那麽好命!”兩個女孩表情

    委屈不甘,言語開始偏激。

    聽見熟悉的“chiang”氏,還有訂婚……

    對話被迫聽進耳朵裏,唐璟最終抽出椅背後同樣的雜誌。

    一幅幅高雅華貴美圖映入眼簾。就一眼,倦意全無。

    窗邊女孩子再看《usatoday》娛樂版,繼續八卦:“哇,zacefron選在boulevard給vanessa慶生,屆時眾星雲集。”

    “他們兩人新電影是蔣辰投資的,定在boulevard酒店有什麽好奇怪。唉,藍天白雲,我多麽不想離開。”

    “行了,你住再久,也碰不到蔣辰。別做夢了。”

    “我有在santamonica沙灘巧遇過蔣辰好不好!”

    “那又怎樣?蔣辰care你了?”

    ……

    降落前半小時,唐璟重返洗手間,抬起手臂聞了聞,皺眉,酒味更濃。

    昨晚為了灌醉女孩們口中那個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為什麽每次狼狽,都因他而起。

    現在迴想,幼稚、活該。

    飛機上電子影像,循環播放著蔣氏旗下boulevard酒店廣告:來美國,歡迎選擇繁蔭莊園酒店,金色沙灘,翠綠林蔭,盡享愜意繽紛時光……

    飛機停穩,唐璟起身背起包,暫時性取下墨鏡,眼睛因為幹澀疼痛,不適的地眯起,揉著太陽穴,慢慢適應光線。

    “哎,你看她。”窗邊女孩拉住同伴。“像不像兩個星期前,芝加哥劇院音樂劇《amaranth》,跳舞的那個女主角。”

    “是她是她!唐什麽,唐璟?”

    “黑眼圈快掉地上了,嘖嘖真不講究。”

    兩個女孩有過上次抓包經曆,站在唐璟身後,小心翼翼,擠眉弄眼,輕蔑不屑。喝酒喝到嘔吐,無非私生活混亂。悄悄拍下一個背影,傳到網上不堪評論一翻。

    ……

    唐璟買了大杯咖啡提神,北京國際t3轉到國內t2,等待轉機。即使身著最簡單的棉質黑t款式、牛仔褲,也惹得來往人群不禁凝眸多看幾眼。

    眾多消息來不及打開,一通電話,來勢迅猛。

    電話那邊的人,停頓一秒,似乎在克製,低沉磁性的聲音尚且溫和:“還有勁走?”

    唐璟微握掌心,轉開男人輕薄話

    語:“醉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喜歡你,一杯就醉了,不喜歡你,十杯和白開水也無區別。再說,還不是你服侍得好?”得不到迴應,那邊慵懶的男聲微微一歎,夾雜幾分受傷的成分:“下床不認人,去哪了?”

    “你猜。”一貫的淡漠,又透著一點挑釁。

    男人腦中判斷幾種可能性,逐一排除。唐璟倘若還有一絲溫存之意,不會走遠,但憑對她的了解……

    “猜到再來找我。我有電話進來。再見。”唐璟嘴角微翹,那是她未曾察覺的微妙情緒。切換了電話,口氣鬆軟了些:“我兩個小時後到頤園機場。”

    兩個小時後,飛機抵達華中江城,頤園市。天色完全暗去,窗外透出星光點點,展現出大都市的華燈璀璨,繁華熱鬧。

    從在芝加哥開始,唐璟一夜未睡,清晨趕飛機十二小時,抵達國內又是一個早上到天黑。兩天沒有休息。

    兩年前,大學畢業逃去美國讀研,如今又逃迴來。

    她實在不願承認,好像均和蔣辰有關係。

    可心境跟離開時截然不同。身上每個細胞透著勁兒,等待著時機,一觸即發。

    “唐將,這兒!”靳秀帶著一頂棒球帽,雖壓低了帽簷,遮掩了一張天生明星臉,沿途路過的女生行人還是忍不住觀望,悄聲議論。靳秀揮了揮手,小跑過去接過行李,抱拳笑:“恭賀唐大老板勝利凱旋呐?”

    親切,是唐璟第一感官,笑意剛浮上嘴角,低頭點開手機一條訊息,轉而自嘲地擺頭。

    上麵清楚寫著她兩次航班詳細信息,架勢極為囂張。

    蔣辰有本事查到她的一切,又不是第一天這樣。

    電話算準時間,問候:“對嗎?”

    “明知故問。”

    “什麽事著急走?”蔣辰悠然踱步落地窗前,極目遠眺這座被譽為鋼筋水泥花園的城市。清晨陽光透過玻璃,傾灑在大理石上,勾勒出男人峻拔的身影。

    蔣氏星光大廈與johnhancockcenter為鄰,四通八達,正處芝加哥盧普區黃金財富地段。蔣辰腳下踩的不僅是鋼筋水泥,更是堆積的金山銀礦。

    多少人想留下來,可唐璟隻想走。

    “反正不是躲你!”唐璟走了幾步,目光落在正前方,頓了一下淡淡道:“我有工作。”

    機場正中心有一塊頤園市創建文

    明城市,文明宣傳展板,中間最醒目的當屬今年承辦了第十屆中國“起源杯”舞蹈大賽,國內規格權威最高的青少年舞蹈大賽,三年一屆。

    上一個三年,唐璟還在大四。

    唐璟筆直站著,原本沉在心底的畫麵,急速穿梭湧現腦中,再直擊心髒,隱隱扯動,依舊不是滋味。

    她從未忘記。

    “是嗎,需要我出麵嗎?”得到否定答案,蔣辰習慣般不以為意一笑,心底蔓延出一縷難耐青藤,驟然鎖緊了心髒。指尖撚起唐璟留下的手鏈,指腹輕輕摩挲著,而桌上訂婚鑽戒,孤零零擱在一旁。“唐璟,我記得你說過手鏈從不離身。”

    為了製造忘記帶走訂婚戒指的景象,特地留下陪伴多年的手鏈。

    “我還說過再也不想看見你。”不也見了。

    “你知道你越反感什麽,我越喜歡對你做什麽。難為你了。”

    “不難為,蔣總。今日的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我還要說幾次,您才信呀。”

    “信。昨晚,在你為我打開房門那刻,我就相信了。”蔣辰慵懶的口吻,像隻饜足的豹子,挑逗獵物,不著急,留著慢慢享用。

    “……”唐璟一時語塞,她到底要給自己挖幾次坑,才長記性不與蔣辰鬥嘴。

    蔣辰搶先節拍,算她輸了一輪,繼續挑起女人敏感的神經:“唐璟,我最喜歡你討厭我,又離不開的樣子。”

    唐璟無論承認,還是否認,答案對於蔣辰都是得意的。

    “迴家早些休息。注意身體,來日方長。”男人聲音輕柔,滿是縱容。最後八個字,意味深長。

    唐璟驚奇,蔣辰竟然先爽快掛斷電話,完全沒有往日對付她的無禮氣焰,反倒一副深情款款,體貼關懷備至的樣子。

    這可不像蔣總一貫行事作風。

    果然,隨後收到一條短信,簡短的八個字,像一條緊箍咒,提醒著她,他對她的束縛。

    唐璟瞧見比賽廣告牌麵色凝重,靳秀看在眼裏識趣不提,可眨眼有點死氣沉沉了,於是擔憂起來:“怎麽了,誰的電話?”

    唐璟閉眼去想蔣辰背後的蔣氏、他的公司、資源,還有他源源不斷的資金!堵塞的氣血才得以疏通。再睜眼,恢複冷靜:“客戶。”

    迴到市區路上,唐璟問靳秀:“timing清潔做的怎麽樣了?”

    “地板亮得像牆鏡!通風一個多月

    ,大家迫不及待搬進去,就等你迴來了。舞蹈室,perfect!去看看?哎呀我去,忘記帶鑰匙了。”

    最好的,無非因為是自己的。

    唐璟打開車窗,繁星點綴下的暇靜天空映襯眼簾,微風拂麵,心中滿是漣漪。

    她迴來了,兩年前讀完本科離開時,滿載不堪頹喪,如今蕩然無存。

    曾經所有的辜負,來日必定加倍奉還。

    “唐璟,你還迴美國嗎?”靳秀不解:“拿了碩士學位,為什麽還迴來?”

    唐璟輕輕擺頭。著急迴來,躲蔣辰次要,更為一樁心事。從她知道真相,歸心似箭。

    唐璟報給靳秀一個地址,送她去韓笑飛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ok~這章正文就是接《錢夫》終章的節奏了。

    沒有看過《錢夫》的小仙女,一點都不影響看文喲,放心開心的看故事吧。

    另外,來了就順手收藏此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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