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跟在紅櫨的身後,一起走了進來,兩道劍眉微微上挑著,雲裳看著他,忽然覺得他腮幫子都鼓起來了似的,臉色也特別不好,雲裳一看就知道這個二少爺今天心情極其不怎麽樣,估計一會兒搞不好還要和鳳紫泯發生點什麽衝突也說不定,本來這個二少爺和二皇子就不怎麽對盤,雖然他大哥陸謹是個忠實的二皇子黨。


    陸慎看見她在,頓時鬆了一口氣,對著二皇子也沒施禮,直接就問道,“你在這裏正好,快把我大哥交出來。”


    雲裳一聽頓時氣從膽邊生,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誰藏著你大哥了?”


    “你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好不檢點!誰曉得你對我的大哥動了什麽歪腦筋?”


    雲裳根本不服氣,跟著聲音也提高了八度,伸手一指他,“你這個人說話怎麽這麽難聽?我水性楊花你哪隻眼睛看見的?再說了,你大哥喜好上我那裏去下棋論茶,有本事你把他捆起來,天天呆在身邊啊!難怪你長這麽大都沒媳婦,你那一顆心都裝著你大哥!真變態!”雲裳一口氣說完,甚是解氣,鳳紫泯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潑婦一麵的雲裳姑娘。


    雲裳自己說完,忽然閉了口,眼前一亮,一拍腦門,“天,今天他是不是應該去蓮心小築裏頭找我的?”


    陸慎強壓怒火,手賺成一個拳頭,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才想起來!我大哥一個時辰前去找你,至今未歸,而他的人,也不在你的蓮心小築裏!樓雲裳,你無論如何,今天也得給我一個交代!”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陸謹的名節(下)


    就算是樓雲裳有一百張嘴,一百個機靈頭腦,她也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個陸謹大公子到底現在人在何方,她匆匆忙忙隨著陸慎一起會到蓮心小築裏的時候,正好看見蓮準在院子裏澆花,慌張張的跑上前去拉著蓮準的胳膊問道,“蓮準,今天陸謹來了沒有?”事出突然,雲裳已經想不起來還應該說什麽陸謹大哥之類的謙恭之詞,這會兒倒也是沒人挑她的禮了。


    蓮準粉白的一張俊臉上閃過一絲陰雲,手指繞著頭發纏成一團又鬆散開,“公主殿下,您這出去一趟迴來,就一門心思的問別的男人,你說讓人家心裏如何自在?”


    雲裳忘了,眼前這個長相已經跨越了男女之間障礙的男人,其實是個半吊子,做什麽事情都首當其衝的想到的,是男女之情。雲裳咬了咬牙,轉身便走,一邊懊惱不已,自己一定是被急的糊塗了,怎麽能問這個男人這麽嚴肅認真的問題呢?


    她剛剛轉身,就聽身後那個輕佻的聲音說道,“哎哎,真氣惱了啊?好吧,我的雲裳小美人,你當真是被氣糊塗了麽?”雲裳聽他語氣不像開玩笑,轉過身來,看著他,皺著眉道,“什麽意思?”


    蓮準淡笑如許,輕聲比了一個手勢,“小美人你是不是忘了,上一次何胖子來和你說的話?”


    什麽叫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就是最典型不過的了!雲裳不聽則以,一聽他說這句話,頓時臉上的神色變了又變,蓮準瞧她神色變化,就知道聰明的雲裳小美人已經聽明白了自己的話中的含義,笑了下,轉過頭來,第一次和那個冷麵冷心的陸二公子臉對臉的站著,雲裳自己一個人低著頭發呆,而他則趁這個時機繞著這個陸二公子好好轉了兩圈,眼底含笑,臉上掛著幾分的輕佻。


    陸慎凝眉看他,虎目圓睜,一對劍眉向上微微挑起,看著這個花一樣的美男子,心裏不住的讚歎,這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麽美的男人!這種妖嬈根本不輸給天下第一的美女。


    他的美已經跨越了男女性別的極限,讓同樣作為男子的他,心裏也忍不住升起那麽一絲的異樣和……嫉妒來,但是他很快就打壓下去自己的這個想法,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竟然長得如此的女氣,這簡直就是對全體男人的羞辱!


    陸二公子這麽想著,忍不住就多看了幾眼這個正在自己眼前亂轉亂打量的男人。卻驚訝的意外發現,這個男人雖然長得如斯淨白妖嬈,但是他的眼角眉梢帶著無限的煞氣,身前身後更是有著百步的威風!他的身上有一種天然的貴氣,卻不張揚,那份內斂於內的強勢讓人不仔細根本注意不到。


    陸慎是武將出身,對煞氣和氣場最敏感不過,這個妖嬈的男子究竟從何而來?雲裳又是從哪裏得到的這個男寵?他,當真是一個戲子這樣簡答麽?


    許多的問題湧上了他的腦子,正要細細查問於蓮準的時候,雲裳忽然一下跳起來,跑到鳳紫泯身邊,毫不客氣的抓起鳳紫泯的袖子,“二殿下!小公主她現在還病著麽?”


    鳳紫泯眉頭都豎成了一個川字,被她抓的緊緊的,看雲裳如此焦急,隻能立馬迴答了她的問題,“小妹染上風寒,甚是嚴重,連續數日高熱不退,連太醫也無能為力。”


    “活見鬼的太醫也無能為力!”雲裳聽完鳳紫泯的話,轉身抽袖便走!鳳紫湘重病在床,那她的姐姐呢?這個鳳紫瀲!當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一邊怒氣衝衝的往外頭走,路過陸慎的時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要找你哥哥麽,走,我這就帶你去找!”


    陸慎一把甩開她,“好,到時候若是我見不到人,就唯你是問!”


    樓雲裳站定腳,抽迴自己被甩開的手,冷冷一笑,“好!我就和你打賭這一局,如果一會兒見不到你大哥,我隨你處置!”


    鳳紫泯一皺眉,想要阻攔著在氣頭上,又衝動的兩個人,但是看他們兩個人正劍拔弩張,好似有一團看不見的火焰和氣場在不停的撞擊著,這份阻撓的心情也就被生生的壓了下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兩個人一前一後,腳底生風的走了出去。


    他自然而然的將實現放在了最旁邊的一個人身上,蓮準毫不介意的在石墩上坐著,看著滿院子的白梅樹上抽出的新芽,一點也不介意將自己的整個後背露在這個男人的麵前。


    鳳紫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升起一團不好的念頭。他有點想……把這個妖嬈又霸氣的男人從石墩上推下去!他正自我尋思,聽見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忽而一笑,“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不要讓愚蠢的想法汙了你的心靈。”


    鳳紫泯完全呆住!他沒有想到這個女子一樣妖媚的男人,竟然在沒有看著自己的情況之下,能夠這樣輕而易舉的猜出自己現在心裏在想什麽,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一般的人!蓮準優優雅雅的從石墩上站起來,一舉一動之間都好像帶著一股弱不禁風的嬌媚之感,邪肆的眉梢一動,瞧著鳳紫泯就是一笑,“你不跟過去看看麽?”


    鳳紫泯這才醒過勁兒來,臉上的神色更加不好看,噔噔踩了兩下地上的石磚,立馬轉身走了。蓮準在他的背後看著他的背影,輕輕一笑,又搖了搖頭,這天底下的人都是愛跟他過不去,他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長得男人尋味點了麽?


    雲裳出了蓮心小築,幾乎是跳上了鳳紫泯的馬車,她知道自己家的馬車,一是馬沒有人家鳳紫泯的馬跑得快,二是就憑二皇子鳳紫泯的馬車上那一隻張牙舞爪的五色五爪蟠龍圖案,這一般的侍衛就不敢上前盤問,可以免去許許多多的不必要的麻煩。


    這還真就一點錯都沒有,鳳紫泯的座駕還真就是沒有幾個不要命的敢跑上來阻擋或者盤問,馬車一路向著宮城裏去了。毫無阻攔的停在了大公主鳳紫瀲的殿外。


    雲裳幾乎是從馬車上跳下來,腳還沒站穩就衝到了大殿的門口,守門的宮女和侍衛一起攔住她,雲裳沒來得及張口詢問,身後就有馬蹄聲傳來,她一會頭,正是陸二公子一臉鐵青,伸手掏出一枚令牌,竟是皇上親自賜給他的金牌,這東西簡直和通行證沒有任何的兩樣,到哪裏都能暢行無阻,侍衛和宮女一愣的功夫,雲裳一把推開自己身前的侍衛,往裏頭衝了進去,陸慎將馬勒住,一抬腿從馬上翻身跳下,也緊緊隨著樓雲裳的腳步衝進了宮殿的裏間。


    這座宮殿並不十分豁達通透,曲曲折折的布局讓雲裳很快就迷了路,她一邊站在一個十字路口幹著急一邊左右張望,正好看見一個小侍女捧著盤子走了過來,她忍不住一把拉住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一臉的兇神惡煞的表情,“寢宮在哪兒?快說!”


    宮女簡直被她嚇傻,愣愣的一抬手,點了一個方向,雲裳立馬撒丫子健步如飛的衝了過去。


    那個宮女還真的是沒有欺騙自己,那裏真的是鳳紫瀲的寢宮,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寢宮裏的侍女和守衛居然還沒有在外頭的人數加起來的一半多!就憑這一點,就讓雲裳更加的確定自己真的走對了門。而且,這門裏邊還真的有情況!不由得腳下生風,飛也似的往裏頭衝,她方一抬腳,肩膀就被人抓住,她一迴頭,以為是守衛的侍衛們要來阻撓自己,卻沒想到迴頭看到的人竟然是陸慎。


    陸慎一臉猶豫,“真的是這裏麽?私闖長公主的寢宮,這罪名你……”


    雲裳冷冷一笑,看他,“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將才,卻沒想到是個膽小鬼,你若害怕大可以占在外頭等著,不必跟進來。左右你哥哥的生死也和你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陸慎臉上一僵,本來他是為她著想,他是武將,又豈會畏懼這點小小的虛名,被雲裳這麽一激,頓時氣從膽邊生,立馬劍眉倒豎,虎目圓睜,“哪個怕了!走就走!”


    雲裳不理他,直接從侍衛的身邊走了過去,邊說道,“你們聽好了,這有一個不怕死的,你們想要拿人隻管拿此人問罪便是。”她說的輕輕巧巧,將自己從中間給摘了出去。陸慎一愣,天底下竟然還有這麽會討便宜的女人?


    不過現在不是和她理論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的衝進寢宮,正好看見眼下的一幕。


    陸謹堆坐在地上,身上的外袍已經鬆鬆垮垮的垂了下來,一張粉麵羞得通紅,好像要滴出血來一般,而在他的身前,桌椅都已經被推倒,淩亂的倒了一地,難怪這裏沒有侍衛和侍女在,原來這裏頭果真大有文章!


    雲裳看清狀況,沒有擅自動手,而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同樣衣冠不整的長公主鳳紫瀲,她一向挽得高高的一絲不亂的發髻此時已經散亂,秀發鋪散在身上,宮裝上頭也出現了幾道可疑的口子,而她正要橫躺在陸謹的身體下麵……


    站在後麵跟進來的陸慎一聲冷氣倒吸,眼前的這一幕真是太明顯不過了,陸家的大公子動了春心,竟然想要對長公主殿下圖謀不軌……


    和樓雲裳,陸慎擅闖公主府來說,陸謹的這個罪名就是被拉出去砍一百次腦袋也不夠用!看見有人進來,陸謹更是羞憤欲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竟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朝著塗著大紅油漆的立柱奔了過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娶我可好


    眼見得大哥陸謹尋死,陸慎第一個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將他抱住,陸謹掙脫不過,羞惱至極,氣急之下竟然白眼一翻,生生昏厥了過去。雲裳看了一眼委頓在陸慎懷中的陸謹,心裏不住的歎息,這男人胸有經天緯地的才能,腹內有詩書千萬,可惜,他卻偏偏是個老實人,遭遇了這麽一場堪稱說也說不清的失身謎案,陸謹不尋死覓活的才怪!


    這種時候,作為一個大老爺們兒的陸慎自然是不好插口,這種女人的造孽事,還是得女人自己了解才好啊。雲裳和陸謹的交情不淺,眼見得至交好友尋死覓活,心裏也是起急,上前一步,直接拿手指著鳳紫瀲的鼻子尖,冷笑道,“長公主殿下,您這倒是唱的哪出戲啊?”


    鳳紫瀲看見有人猛然闖入內宅,也是臉上一紅,趕緊把自己的衣服裹好,站在原地,俏臉帶寒,看陸慎對自己怒目而視,她心裏也是心虛,竟然連狡辯都忘記了。居然一開口就應了自己的問題。


    鳳紫瀲一張俏臉遍布寒霜,一手裹住自己的前襟,一手將腰上的玉帶收緊束好,邊看著雲裳冷冷一笑,“你那眼睛是白長的麽?沒看見陸謹正在輕薄本公主麽?”


    “放屁。”還沒等陸慎開口,雲裳已經怒不可遏,一對儂麗的黑白分明的雙眸裏充斥著鄙夷和憤怒,毫不客氣的將兩個粗鄙閃光的放屁大字,丟給了鳳紫瀲公主。


    鳳紫瀲柳眉一皺,“樓雲裳,你最好注意點自己的嘴巴!說話別不幹不淨的!”


    “對,我這張嘴巴就有這麽個毛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見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好人,我樓雲裳自然就說好聽的,人家愛聽的,可是遇見專門放屁說歪理的混人,我這張嘴一會兒還能說出什麽話來,也說不準。”雲裳怒極反笑,看著鳳紫瀲,勾了勾唇角,“長公主你嫌我說話不好聽,你自己有本事也別做出不好看的事兒來呀?”


    “樓雲裳,天底下的人都能這麽說本公主,隻有你不配!你有什麽臉麵在我麵前說這種話來羞辱本宮?你自己難道不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麽?你的那個府上不還是養著一個叫做蓮準的戲子做你的男寵麽?別以為你的那點醜事就沒有人知道!”她自己說完,似乎很是解氣,卻不想,雲裳根本毫不在意的歪歪的挑起一邊的嘴角來,丁字步一站,身上素白的長裙拖在地上,竟然有那麽幾分氣質高華……


    “虧你也是個二十幾歲的女人,就不知道男女之事講究的就是個你歡我愛麽?我和蓮準,是堂堂正正的包養和被包養的關係,他願意,我喜歡,你管得了麽?哪條王法上寫著不能包養男寵了?”


    鳳紫瀲幾時受過別人這樣的奚落?正巧此時,她看到一旁幽幽轉醒過來的陸謹,眉梢一動,走過去,邪惡的俯下身一笑,“陸大公子,你看本公主與你年齡相當,你有才有貌,是北侯陸燦之子,我呢,地位高華,乃是一國的公主,陛下最寵愛的女兒,既然咱們兩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君娶我可好?如此,你我成為恩愛夫妻,白首到老,你看如何?”


    君娶你個大頭鬼啊!


    就這麽一番來自皇家天女的表白,卻將剛剛醒過來的陸大公子氣得一翻白眼,又昏死了過去。


    雲裳看見陸慎另一隻手在袍子裏頭已經握緊了自己的長劍……心裏頓時一動,就算是長公主今日的事情做得十分不妥,但是她也不至於被陸慎一個手起刀落給砍了吧?要真要是鬧出人命官司來,隻怕在場的大家都要玩兒完。


    雲裳不等陸慎發作,自己就一步搶先,橫在她和陸慎之間,“我見過那麽多不要臉的人,可公主你的不要臉的程度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還君娶我可好?我呸,就你這種女人,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若是放在平時,孤傲自賞的鳳紫瀲她早就命人衝過去將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妮子繩捆索綁了好好的修理一頓,可是今天,畢竟是她自己理虧心虛,瞪了樓雲裳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抖著手,指著她道,“好,好,好你個樓雲裳!你今天這筆賬,本公主記下了!”


    雲裳瞟了一眼抱著陸謹的陸慎,陸謹估計這一次真的是氣急攻心,可是這昏厥的時間也不短了,真要來個突發的什麽心梗之類的,她也是不忍心見到的,陸慎一直按著大哥的人中,而陸謹卻一直也沒有醒過來。


    “好!你就慢慢記著,長公主殿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我二人的賬還不止今天這一次的吧?”


    “哼,本宮既然有本事能夠讓你那個草包姐姐發配到西山防務營帳去做兵做卒,我就也有本事,讓你到塞外去做牛做馬!”


    “放鷹也要小心被鷹啄傷了眼!”雲裳冷笑一聲,轉過身邊往外走,她那犀利如刀的眼光最後一次留在大公主鳳紫瀲的身上,寒冷如錐,“不管長公主有什麽把戲陰謀就盡管使出來吧,我樓雲裳皺一皺眉頭不算好漢!本小姐,奉陪到底!陸慎,走。”


    陸慎提腳跟上,雲裳忽而在前頭一轉身,看著身後氣得渾身力抖的鳳紫瀲,“長公主殿下,我醜話還要將在當麵,如果陸謹因為今天的事情而有什麽閃失的話,這筆賬不等你公主殿下來找我算,我恐怕就要打上山門,找長公主好好清算清算了!”言下之意,竟然是想到了如果陸謹今天一下子被這麽大的打擊,打擊到體無完膚,悔恨的痛斷肝腸,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真落個殘疾來個英年早逝的話,她也是不會放過這個肇事之人。


    雲裳和陸慎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宮城,鳳紫泯的馬車還在外頭等候,鳳紫泯一直在外頭來迴踱步,他倒不是不放心樓雲裳和陸慎的人品和處事方法,隻不過他想到樓雲裳和自己的這個大姐素有積怨,就怕大姐那個火爆脾氣一上來,結果給她來個斬立決的簽子的話,那他一直醞釀的一切,豈不就要完全泡湯,化為幻影了麽?


    陸慎瞟了一眼站在馬車之下的二皇子鳳紫泯,默然不語,他這個時候能說什麽?難道要指責為什麽他一個堂堂的皇室成員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出頭為了陸謹說幾句公道話?任憑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在囂張跋扈的長公主麵前遮風擋雨?生生的將陸謹和自己帶出了長公主的宮殿?


    雲裳臉色並不好看,顯然剛才鳳紫瀲的那幾句話也衝到了她的肺管子,氣頭正盛的雲裳迴頭看了看正在琢磨著要如何開口的鳳紫泯,冷冷開口,“還不走?”


    鳳紫泯竟然在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麽強大的氣場當中……啞火了。


    “去蓮心小築。”她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話來。


    車夫一個嘴巴張的要多大有多大,愣愣怔怔的看著二皇子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公主麵前吃了癟,自己也鬼使神差的雙手使勁兒,“駕!駕!”兩聲,將馬車趕了起來。


    一路上,三人相對無話,眼下最幸福的人當數得上是那個昏迷不醒的大公子陸謹了。


    雲裳一直側著頭,看著窗外飛快閃過的宮城斑駁的牆壁,不發一語。


    到了蓮心小築門口,雲裳不等車夫過來掀開簾子,自己就一步跳下來,幾乎是飛跑著進了蓮心小築裏頭去。


    鳳紫泯在她之後也下了車,看見她纖細的背影左右晃了兩下,似乎腳步很是踉蹌,而她飛快抬起在腮邊一抹的動作也自然而然的沒能瞞得過這個心細如塵的二皇子去。


    陸慎抱著哥哥坐在馬車裏,沒有動,也就自然沒看見這一幕。


    佇立了片刻之後,鳳紫泯才輕輕開口,“送陸大公子直接去太醫館。”


    蓮心小築裏頭,香香和旻言已經急得不行,而蓮準公子卻還是那麽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在賬房裏呆了半天,才款步出來,慢悠悠的踱到了大門口,身子斜斜一靠大門一側的紅柱,一手在袖子裏掐指一算,“香香,去備酒吧。”最後的一個“吧”字,被他說的那麽輕巧,卻又似乎那麽沉重。


    香香心裏不知蓮準到底賣的什麽關子,卻還是和旻言照做了。這些天,蓮心小築裏的大小事務,或多或少都是蓮準公子一手操辦的,他們下意識地對這個蓮準公子已經認可,他不僅僅是一個唱戲唱的好聽的戲子,是無憂公主的好床伴,還是一個算賬的好手兒,賬房裏的賬房先生那幾把刷子在他的麵前,簡直就是不夠用的。


    他一吩咐,香香就立馬照做了。


    果然,不出一刻鍾。


    一架馬車就從遠而近,接著就是飛奔過來的一道纖細的白色身影。


    蓮準輕輕一笑,將懷抱一展,橫著一動,正好攔腰抱住這個飛奔而來的身影,那影子被人橫著一攔,頓時卸了力道,剛才一直強撐著的勁道一下子就泄沒了,她根本不用看,就知道鼻子前頭縈繞著的這股好聞的荷花香氣,是屬於誰的。


    剛才在外頭強撐著的那股勁兒,一下就像撒了氣的皮球一樣,完全癟了下去。


    “蓮準。”她仰起臉,忽而一聲輕喚,臉上淚痕猶在,那一幅楚楚動人的表情立馬讓蓮準招架不住,雙眉一跳,將抱著她的手臂收緊幾分,將她一把抱起,橫在胸前,“小美人這是如斯思念我麽?好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這就去嘍!”


    “放屁!”雲裳破涕為笑,掄起拳頭在他的胸口垂了一下,“有酒沒有,陪我喝上一場!”蓮準爽朗一笑,“香香,把備好的酒,拿上來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生已不枉


    “聽說你到大妹那裏去鬧了一場,結果人家沒事兒,到把自己給氣病了?這事兒有沒有?”從那日迴來,雲裳還真的就病了,說是病了不如說是精神不好,那些個病了的說辭不過是抵擋住了顧籽萄那邊迅猛的探病攻勢。


    她有些事情,想要好好地想一想。結果這一天,正在痛定思痛,思考人生的雲裳的蓮心小築裏頭,還真的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個人就是前不久才剛剛見過一次的太子殿下。


    似乎自從那日和曹尚在青樓追雲樓裏頭將他解救下來之後,他就對這個新晉加封為公主的樓雲裳開始有了新的認識,似乎也願意和她結交了一般。


    她蓮心小築就算有銅牆鐵壁,也不能攔住這個當朝的太子爺吧,太子鳳紫汕一身便服的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雲裳隻能在心底哀歎一聲,這世道,果然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太子站在她的書房外頭,看她在屋子裏正畫著一張清明山水圖,湊過來嘖嘖稱讚道,“不錯不錯,你這點畫畫的本事倒是沒落下,我還以為你這麽一腦病,就什麽都給忘了。”


    “燒糊塗了的,隻怕是小公主你那個小妹鳳紫湘吧?我還沒到那個地步。”雲裳不知道為什麽根本就不害怕這個太子殿下,太子常年縱.欲的結果就是眼袋很大,還在微微的下垂著,雲裳一說,他就笑了起來,也拿起來一支筆,在她的清明山水圖上點了兩下,頓時一行秋雁就出現在山巒之間,雲裳微微蹙眉,“秋雁總是南飛,觀秋而總是讓人心神哀傷啊。”


    “秋雁雖不如喜鵲等鳥兒如此招人喜歡,可他也有自己不得不走的路,就算最後嚴冬到來之際,它也隻能選擇凍死在路上。”太子低頭看著桌上的畫,心裏想什麽,就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雲裳聽著心裏一動,“太子爺,可是最近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太子將毛筆放到筆洗裏來來迴迴的轉了兩個圈,清潔的水麵上就浮現出來一圈圈的墨色漣漪來,輕輕一歎,“也沒什麽事,就是聽說你身上不自在,過來看看你。”


    雲裳聽著,沒有說話。太子的神色絕對不是沒有什麽事,也絕對不隻是要來看看身上不爽利的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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