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緊緊握住手中的小小信紙,暗暗下定了決心。


    她必須要變得強大,必須要變得有能力照顧自己,和身邊的人。


    她從來都不認為,香香那一天的事故隻是一場意外那麽簡單而已。


    珍珠是顧籽萄的侍女,顧籽萄和自己的關係最好,珍珠的嫌疑可以暫時減少不少,而那個春兒還是秋兒的家夥就說不定了,她,自己對這個丫鬟並不了解,和她的主人也沒什麽交心的過往,但是雲裳能夠敏銳的捕捉到,鳳紫湘是在有意識的接近自己和顧籽萄,也或許是因為鳳紫湘在皇宮之中的地位並不高,所以平時缺少朋友和關愛,而他們這個小集體,能夠讓她感受到這樣的一份關愛罷。


    她從不願將人想的那麽壞,隻是,有些事情鮮血淋漓的擺在了眼前,她不往壞處想,也不行。匆匆和蓮準告辭之後,雲裳信步往外走,說是信步,卻也不完全是,她在來看蓮準之前,心裏就已經盤算好了一個辦法。


    或許這個辦法有一些孤注一擲,但實際上,她也算是賭上一賭,如果自己這一次押對了寶,這買賣可以說得上是穩賺不賠。


    在一處木門前,停住了腳步。


    “方墨園。”她細細念了一遍,覺得這名字實在是好,念起來連唇齒之間都留著淡淡的墨塊的芳香似的。


    這裏是文先生的住所。


    “當當,當當。”她抬手,輕叩門扉。


    “哪位?”屋內有人應了一聲,拉開房門,隨即一愣,“小郡主?請進。”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雲裳會忽然來訪。


    雲裳隨著他走進房,撩起裙子坐在椅子上,文若圖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雲裳看起來格外的沉穩得體。“小郡主今日來,想來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吧。”


    “是啊。大概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收拾了一下思緒,淡淡的看著眼前的這個須發有些花白的男人,雲裳露出一絲歉意,“實在不好意思呢,要打擾您了,文先生。”


    文若圖愣了一下,“小郡主有什麽吩咐但講無妨。”


    “文先生。”她沉吟了下,似乎是在考慮自己的措辭是否得當,在稱唿了他一聲之後,便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文若圖為她泡好一杯茶,放在手邊,也不催促,隻靜靜的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我身邊似乎除了你之外,真的沒有第二個人是值得相信的。”她想了半天,卻說出來這麽一句。


    文若圖一擰眉,道,“小郡主這麽說,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


    “嗬嗬,隨你怎麽理解吧。”雲裳輕輕一笑,說出這句話之後,她似乎鬆了一口氣,神情也放的輕鬆了下來,“我原也隻是想著找你幫忙,但是想到後來,自己也覺得這其實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哦?小郡主,你為何偏偏要找我做這麽一場交易呢?”


    “文先生你的文韜我是清楚的,我能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胸有錦繡的能人,你的才能完全能夠掌握一個國家的榮辱興衰,說白了,我覺得,文先生,你不是一個合格的西席先生,說起來你教人的本事實在不怎麽樣。可你卻是個能做大事的人。你的才能,足夠丞相。”一口氣說了這麽多,雲裳似乎找到了開口的契機,“雖然你一直沒有說破,我也能夠想明白,文先生你的身份並不簡單,對於你為什麽要暫住在我的蓮心小築裏,這原因我不得而知,可你對我至少沒有惡意,而你又是一個聰明人。我同你交易,並不需要多費唇舌。”


    文若圖消瘦的臉上帶出一絲詫異,顯然,要開誠布公的說出這樣一件事情來無論對誰,都是需要下一番決心的。


    雲裳抿了下唇,終於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做一件我不能拋頭露麵做的事情。文先生,你願意幫我麽?”


    願意還是不願意,隻在他的一念之間。


    她的眼睛灼灼如桃,看著他的時候不自覺的帶著一點殷切的期盼。


    “不知,小郡主要文某為您做什麽事情?”他的腦子飛快的旋轉思索,他實在不知道樓雲裳作為一個郡主能夠求自己做什麽事情。


    “我想過了。我需要組建一支暗力,這支暗力必須要絕對的忠誠,而且,隻能忠誠於我一人。這件事情說起來並不怎麽光明正大,可是,總歸是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在乎的人一個一個的離開,一個一個的受傷要好的多。而這件事情對你來說。並非是一件難事。”雲裳已經花了幾天的時間去調查過了,這個文先生,他的底細並不尋常,在京城之中他沒有熟人,也沒有親戚朋友,沒有門生子弟,這樣身世看起來甚是清白的人,對自己來說,實在是難得的人選。


    文若圖習慣性的摸了下自己的胡須,“小郡主,此事……”


    “此事還請先生不要推脫。”她說的斬釘截鐵,目光堅定如炬,“先生不必擔心,雲裳要您幫忙做的,絕對不是什麽不仁不義的事情,暗殺行刺的罪事是不會有的,我隻是想求一個安靜,安寧的生活罷了。”她說著,眼中微紅。


    文若圖的內心激烈的發生了一番掙紮和糾結,他有自己的立場,有自己的身世,既然對方說的如此誠懇,他也不好再推辭,反而說道,“小郡主,難道九不怕文某也不是一個好人?將如此重大的事情交托給我,就不怕文某有一日將小郡主……”


    “文先生是念過聖賢書的人,知曉大義,而且,你我之間並非是主仆的關係,所以文先生不必對我有什麽絕對的忠誠,雲裳不管文先生的過去,隻看你我二人的將來。”雲裳歎了口氣,微微翻轉了下自己的手腕,帶出一股淡淡的柔美之感,“雲裳要的,隻是一個合作的夥伴,如果有一天,先生發現有人比雲裳強大的話,可以直接投奔明主而去。”


    “你不怕我倒戈一擊?”文若圖試探性的一問。


    “怕?”雲裳搖了搖頭,雙手交疊起來放到下頜之下,“有才能的人就好比快刀,鋒利無比,可抵擋千軍萬馬的暗算和中傷,而我,卻喜歡用快刀,盡管有隨時被它割傷手指的危險。”她笑得輕而又輕,仿佛一股清風穿過竹林重重。


    或許是因為這句話,或許是因為這個淡淡的看透一切般的出世的微笑,文若圖被歲月打磨的千瘡百孔的心忽然發生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對著她儂麗且明亮的雙眸,他鬼使神差的點了下頭,雲裳柔柔一笑,伸出自己的一隻手,“隻是三年,我隻需要你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你還是孑然一身的輕狂書生,而我那時無論是在人間繼續受苦,還是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都再和你沒有瓜葛。”


    這是一個怎樣的契約啊?文若圖的眉心蹙起,看著她立在自己麵前的細嫩的手掌,思索片刻,也伸出自己的手,迎了上去,“啪啪啪。”三擊掌,這個荒謬的契約,已經達成。


    仿佛是完成一件重大的心願般的吐了口氣,雲裳淡淡的露出一個笑臉,將袖袋裏的紙卷取出來,遞給他,“在組建好這個暗力之前,這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中間,有一個人,或許有幾個人,是潛伏在蓮心小築裏的奸細。我想要把他們揪出來。”


    文若圖看了一遍紙上的內容,對上她淡定的麵容,點了點頭,“好,這件事情交給文某來辦。”


    雲裳輕快一笑,拍了拍手,走出房門,“今日的確是該好好的浮一大白,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場,心斷新豐酒,消愁又幾千,這麽好的日子,的確最適合借酒消愁。文先生,你不陪我喝上一杯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校場的較量


    冬天在不知不覺之間,悄然降臨到人間。


    一場輕飄飄的小雪告訴人們,冬日已然到來。


    蓮心小築裏,還是如斯的平靜。


    裹著厚厚的衣服,雲裳抱著薰手的紫銅暖爐坐在屋子裏,細細的拿著筆,描著一幅寡淡的青山圖。


    這一段日子裏,太學院的課程照常得百無聊賴,太子一如既往的對自己表現出來莫大的興趣,在課間的休息時間裏,總是過來和自己說說話,雖然隻有那麽一兩句,卻也恰到好處的讓鳳紫泯剛好看到,如是三番之後,雲裳險些要認為,太子就是故意這樣讓鳳紫泯誤會的。


    其實,被他誤會不誤會也沒什麽關係。


    自己和鳳紫泯……說白了,也隻是一種契約的關係罷了。


    當初為了救樓雲霓出獄,她答允他作為一顆棋子,在暗中幫襯他。


    幫襯他作什麽呢?


    這一點,鳳紫泯倒是沒有說明,不過,就算他不說,雲裳也知道,這些皇子的心中,不過是為了那個皇位龍椅而已。


    可是,每每當鳳紫泯那一雙陰鷙的鳳眼看過來的時候,雲裳的心頭就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今日她特意早早的收拾好了東西,隻等黃白橘說了一聲下課之後,就立馬竄上了自家的馬車,催促著車夫快點離開。


    這個太學院的門口簡直就是和現代的炫富有一拚,停著的都是豪華的車馬,雲裳家的馬車在這麽一群蘭博基尼,保時捷級別的豪車之間,就顯得有那麽一點的……寒酸。


    可她本人卻渾不在意,用她的話來說,隻要車軲轆是圓的能轉,車頂子是平的,不漏雨,就心滿意足了。


    至於其他的,她才懶得理會。


    顧籽萄這幾天幾乎是每天都在圍著黃白橘亂轉,下課也不急著同她一起走,拿著一卷書,像模像樣的在書堂裏坐著,等著黃白橘過來同她講學。似乎一向不愛讀書的顧籽萄這些天,轉了心性似的。


    再看自己的那個姐姐,樓雲霓隻有在她最鍾愛的武藝課上才表現出極其濃厚的興趣,也別說,武藝課上,就屬她和陸慎玩的最好。不過,雲裳也發現,皇家的幾個男子也很是很神勇,比如鳳紫泯,上一次就拉開了一把大弓,準準的將一支翎毛箭唰的一聲插進了紅色的靶心。


    雲裳頓時便對這個看起來陰鷙的似乎隻會小心眼兒的二皇子開始頂禮膜拜,原來,這麽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居然也會得幾手刀工石,馬步箭的好能耐。


    她熱鬧看完,身邊的顧籽萄已經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的湊上去,“黃先生!你有沒有小一點的弓箭,我們也想試試看。”


    樓雲霓看了躊躇滿誌的她一眼,冷哼一聲,輕鬆自如的拿起手裏的大弓,繃得圓滿,嗖的一聲,箭矢飛奔而出,也釘進了紅色的靶心。笑得更加輕蔑,“這弓林在手裏還嫌輕便難用,黃先生,你要是有更好的弓,可不要吝嗇拿出來給大家看看罷。”


    這一句話分明是對著顧籽萄說的,也可以說得上是一個無形的下馬威。


    “是啊,我等柔弱女子,自然是比不得三郡主這麽神勇。”顧籽萄肝火旺盛的很,這一次卻出奇的沒有在意。反而對著樓雲霓和藹可親的笑了笑,嗯,雲裳斷定她當時臉上的笑容就是和藹可親。隻是什麽情況?她幾時變作了淑女翩翩的模樣?雲裳眨巴眨巴眼睛,根本不明白顧籽萄到底哪根筋搭錯了。


    “這裏有幾把小弓,幾位可以試試。”黃白橘自然不會不理睬顧籽萄的請求,命人捧上來幾把小弓箭,放到眾人麵前。


    鳳紫湘帶著一點猶豫,丫頭春兒已經遞上來一幅輕便的鹿皮手套,她擰著眉,戴好,才輕輕的試了試那把弓箭的強度。


    “德行,就她尊貴!”這冷哼不用看,都知道是出自樓雲霓的口。


    “哎呀,小公主這手套可真講究,是去年陛下獵得的那頭小鹿的皮做成的吧?”


    “陛下可真是對小公主寵愛尤嘉啊。”


    各種恭維的話,溢於言表。顧籽萄挑眉看了看麵色平淡的樓雲裳,“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你先去吧。”對於這種動武的事情,雲裳從來不怎麽感興趣。


    顧籽萄羞澀的接過黃白橘親手為她挑選的小弓箭,走到校場中間,熟練的拉開弓身,嗖一聲響,翎毛帶著一道白光,亦是正中圓心。她一擊得手,眾人一起喝彩,而顧籽萄的眼睛卻隻是看了一眼帶著驚訝的黃白橘而已。


    “雲裳,你也來試試。”樓雲鈺踮起一把小弓箭來遞給她,雲裳為難的看了看自己的四哥,還不等她說話,就聽見樓雲霓在一旁說道,“四哥,你這是誠心要雲裳出醜嗎?揚州的女子我聽說從來都不諳弓馬之類,隻會對著男人拋媚眼。”


    樓雲鈺皺眉橫了她一眼,對她這麽大膽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的行為十分不解。也同時有些後悔,他的確是光顧著大家高興,卻忘記了,雲裳的確是個柔弱的身子骨,這種事情,恐怕是不能做的。當著這麽多的世家貴族公子小姐的麵兒,她這麵子……


    他猶豫的時候,那把弓,已經被雲裳握在了手裏。


    誰都知道,這個樓小郡主從小長在揚州,和京城裏頭長大的小姐們比起來的確是少了些本事。


    她輕輕將弓箭放在手裏摸了摸,看了一眼略帶擔心的樓雲鈺。緩緩一笑,“我試試罷。”說完,也走到校場中間,站到了樓雲霓剛才射過的靶位前五十步的位置,平息了下心裏的氣息,似迴頭看了一眼瞧著好戲的樓雲霓,幾乎是不看靶子的側身站立,嫻熟得拉弓搭箭,卻不是一支箭,而是整整三支箭!並排的三支白羽箭直刷刷的從弓弦上飛奔而出,嗖嗖嗖,三聲幾乎合成為一聲,同時落在了靶身之上,兩支箭釘在靶身上的時候發出的震動竟然崩掉了樓雲霓的箭!


    樓雲霓的臉色瞬間一變!


    而那第三支箭卻巧妙的釘在了剛剛樓雲霓的箭的箭孔裏!


    這顯然是經過一場周密計算的射擊。


    周圍的眾人已經驚呆,儼然是忘記了要鼓掌喝彩這一檔子事兒。


    許久,樓雲鈺才率先拍起了手,眾人才想起來,緊接著跟上。有些世家子弟看著雲裳的目光變得更加的熱烈熾熱。雲裳淡淡一笑,將弓箭放了迴去,走迴自己的位置,顧籽萄悄悄的為她豎起大拇指。


    接下來登場的鳳紫湘隻是匆匆的瞄了個準,也是一箭正中紅心,隻是無論她再怎麽神準,都不會再得到比剛才雲裳更大的喝彩了。她走下場的時候,隨手摘下手上的鹿皮手套,這一副剛剛還被人誇讚的手套頃刻間就被她丟棄在泥塵之中。


    春兒看了她一眼,沒敢說話。上前打算接過她手裏的弓,卻不料鳳紫湘的手半路就送了,弓箭一下就掉在了她的腳麵上,痛的春兒眼中頓時包了一包眼淚,卻忍著不敢說話。


    眾人顯然沒有注意到這裏的小插曲,都沉浸在剛才樓雲裳的那一場類似於表演的射箭上。陸謹碰了碰陸慎的胳膊,“剛才她這一下子,你行不行?”


    “大概,不行。”陸慎實話實說。


    “連你都不行?”陸謹有些詫異,陸慎從小和弓馬打交道,連他都說不行,看起來這個樓雲裳真是深藏不露的。


    “她必然是苦練過很多年才能做到,我沒練過這一手三箭連發。”陸慎擰著眉說道。


    “原來如此。”


    習武課結束之後,雲裳和往常一樣第一個離開校場,不過,她今天卻不是奔著自己的馬車去的,而是對著等候在場外的旻言低聲囑咐了兩句,才上了車。


    等到所有的主子都上了車轎,旻言瞧著周圍沒有旁人,悄悄的跑到鳳紫湘的馬車之後,將一個小瓶子偷偷塞給了春兒,春兒一驚,四下看了半天,確定沒有人,低聲問道,“這是……”


    “噓。”旻言比了個手勢,朝她指了指自己的腳,“我家小郡主給你的,對跌打外傷很有效。”


    春兒臉上神色一變,抿了抿唇,將瓶子接過來,放進懷裏。


    “東西給她了?”雲裳坐在馬車裏,對著跟在自己外頭的旻言說道,旻言低聲說道,“已經給了,小郡主放心吧。”雲裳露出一個微笑,瞧了瞧眼前錯過的鬧市的風景,“這麽好的花花世界,沒有命的話,就什麽都享受不了了。”


    這一句話,被風一起吹散在空氣之中。


    這個冬天,並非是這一年的終結,對於雲裳來說,這隻是一個開端而已。


    “又下雪了!小郡主!這可真是瑞雪兆豐年啊!”旻言歡喜的在外頭叫喚起來,雲裳挑開車簾往外看著,但見從天上不知名的地方飄飄灑灑的灑落一片又一片鵝毛般的雪花,輕輕柔柔的墜落,融化。


    “上車來吧,旻言,瑞雪不僅是兆豐年,還能讓你患上風寒呢。”她抿嘴兒笑道。旻言答應了一聲,從地上跑了兩步就竄了上來,搓了搓手,坐在她的麵前,“還是小郡主待下人寬厚,這麽大的雪,真是要凍壞人了。”


    她笑而不語。


    冬天已經到了,文先生那裏的事情,也該有些眉目了罷?


    第一百二十章 發間染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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