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落座,就有侍女為他端來香氣嫋嫋的熱茶。


    初秋時候,她這裏就有極好的碧螺春喝,這讓黃白橘有些錯愕。


    這種貢茶每年進貢到皇宮裏的,也不過屈指可數,而她這裏……


    他在品茶的功夫,廳外就走來一人,著白色的長裙,裙擺上綴著一點星子一樣的亮片,從外頭的光亮處進來,顯得很是耀目。黃白橘眯了下眼睛,似乎已經被她的光彩晃瞎了眼睛。


    他站起身,迎了兩步,謙和的拱手道,“小郡主。”


    樓雲裳朝他笑了下,看見黃白橘身上的袍子有些許的泛白,心裏不由得感歎,這個太學院屈指可數的高才生,居然穿著和日常起居是如此的樸素。這麽一個不講究的書生,到底是哪兒讓顧籽萄瞧得直了眼?


    黃白橘有些納悶的看著樓雲裳,不知道她在發什麽呆,尷尬的咳嗽一聲,“不知道今日小郡主邀黃某過府所為何事?”這小姑娘也挺有意思,明明是她向自己發出的邀請,見了麵,卻不說話。


    意識到自己發呆的時間太久,雲裳也有點不好意思,歪了歪腦袋,露出笑容來,“先生覺得這茶水如何呀?”


    黃白橘是個實心眼兒的人,端起自己的茶杯來放在鼻子底下輕輕嗅了嗅道,“著實不錯,是今年新進貢來的碧螺春。”


    雲裳佩服的看著他,“黃先生你真是神,我原以為這茶葉沒什麽特別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樣的一幅笑顏的時候,黃白橘忽然覺得這個少女的笑靨看起來……讓人覺得有一絲的……不安。


    他不是雞,當然,她也不是黃鼠狼,但是這種真而且真的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感覺又是為何而生的呢?


    “小郡主有話還請明言。”他實在是受不得這樣的詭異場景。再說,他之前就有聽說過關於這個小郡主的一些故事。


    大多都不是什麽好的。


    比如,她剛剛迴來,母親的屍身就不翼而飛,大哥死於非命,二哥成了癡呆的傻子,樓鐸罷官迴家,在靈堂上逼死了馮平樟,迅速的和皇後以及小公主交好……一切對一切交織起來以後,就變成了不得了的一張大網。


    又好像是一簾紗,將她的真正麵目深深的隱藏了起來。


    雲裳聽出他話中的味道有些不對,低低的垂了頭,“原來黃先生你也在意那些無聊的蜚短流長嗎?”


    黃白橘一愣,蜚短流長?


    雲裳繼續說了下去,“雲裳今日請先生過來,其實是有一本書上的內容不是很能明白,所以想請先生給指點指點。”


    聽見有書,黃白橘的精神似乎好了一點,點了點頭,“小郡主不必客謙,書在何處?”


    雲裳捧上那本古卷,安靜的等著黃白橘看完。


    一直到日落西山,黃白橘才匆匆的略完了這本書,又閉目思索了一番,“小郡主想問什麽?”


    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雲裳頓時感覺自己的心裏踏實了不少。


    “我想請問先生,在知道這書上所提到的,開國女皇陛下飛升的地方,是在今天的哪裏?”書上的腳注裏雖然有批示說明鳳娥仙逝的所在地點,但是那是古法的名稱,放在她這個地理盲來說,幾乎是和沒說一樣。


    黃白橘迴答道,“書中並未寫明明確的地點,黃某鬥膽揣測,此地大概是在今日的西郊附近。”


    “西郊?”雲裳蹙眉斂衽道,“可是京城之西麽?”


    “正是,雖說是京城之西,卻也十分的偏遠,小郡主你在南方長大,大概還不了解,在京城之西是一片光禿禿的山崖,傳說在山崖的另外一側,連接著的,是一片未知的領域,時常有仙人出沒,凡人若是貿然闖入的話,輕,則三魂七魄皆散,重,則肉身盡化成枯骨。”


    黃白橘本來是想要說的邪乎一點,好打斷樓雲裳的念頭,因為他已經看的出來,這個小郡主正在打這地方的主意。


    沒想到,他越是說的邪乎,將這塊地點說的神乎其神,雲裳就偏偏要去親眼見證一番虛實。


    和黃白橘又聊了聊其他的一些東西,比如字畫,比如山水,比如奇談雜藝之後,雲裳才戀戀不舍的將他送走,當然,臨走的時候雲裳不忘貼心的給他帶上一包貢茶。


    一家之言不足以證明什麽,雲裳在送走了黃白橘之後,又帶著那本書找到了一直閉關不出的文先生。


    文若圖這些天不見,似乎老了一些。雲裳說明來意,也沒和他客套開門見山的詢問了關於那一片石崖的事情,得到的結果果然和黃白橘所說無二。這樣,她的心裏才微微的踏實了些。看來,孔聖人的門生,這些書呆子還是蠻講誠信的。在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之後,雲裳迴到自己房間裏,準備醞釀一番出行的計劃。


    而與此同時,文先生也沒有閑著,他關好了房門之後,匆匆來到蓮心小築的東閣樓裏,叩響那一處的朱門,“公子,公子,你休息了麽?”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蓮準探出那張標誌性的媚臉來,文先生左顧右盼了一番,察覺沒有人跟隨自己,這才走進了蓮準的臥房。


    “公子,小郡主似乎對京西的那片石崖很感興趣。”文若圖不無焦慮的說,他的猶豫在眉宇間盡情表露出來,蓮準聽了也是微微一皺眉毛,“她向你打聽了那裏?”


    “不止是向屬下探聽了關於石崖的消息,小郡主今日還邀請來了黃白橘,聽小廝們說,兩人在正廳裏言笑晏晏,談論了許久。”文若圖緊緊的蹙起眉頭,他實在搞不懂,這個小郡主到底骨子裏在搞什麽鬼。


    “這對姐妹倒是有意思,一個就好像是瘋子一樣的練武,一個就是著魔一樣的找石崖……石崖……”蓮準如絲的媚眼裏浮動起一絲的驚錯,緩緩撥弄了下手中的琴弦,發出錚的一聲響動。


    “你可還記得,在石崖裏,還有一樁關於我們的秘密麽?”


    文若圖苦笑一番,點了點頭,“那樣的一個秘密,屬下即便是死上一百次,也是不會忘記的。”


    一片石崖,似乎勾起了這一主一仆的塵封在腦海裏的一樁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往事。


    第八十七章 遭遇敲詐訛


    九龍真碑……


    這幾天的雲裳完全是陷入了這幾個字當中。


    執著的命人到處搜羅關於古卷的書籍,任何的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放過的意思。雲裳甚至還下令,全蓮心小築的人們,無論是誰隻要能夠提供有效的線索,都會給予物質獎勵。


    通過這些不懈的努力,功夫不負有心人,雲裳還真的收到了一條最有用的信息。


    懸賞出去的第十天上的時候,有人悄悄找到了蓮心小築。


    來人很是平常,平頭正臉的似乎和普通人沒有什麽不同。但是雲裳在見到他的第一眼的時候,就斷定,這個人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平凡。


    那日清晨,雲裳才洗漱整齊,在院子裏慢慢散步,香香便一臉興奮的跑來向她稟告,說是有人找上門來,說他能夠幫上小郡主完成心願。


    這消息對於前九天都風平浪靜的蓮心小築來說,已經算的上是一個好消息了。


    雲裳幾乎是要從地上蹦起來,抓住香香說道,“你說啥?”


    “我是說,有人說能完成小姐的心願啊!”


    我靠!


    雲裳在心底一聲怒吼,平地都起了一層波瀾,當然,這波瀾隻存在於她的心裏。三步並作兩步走,匆匆趕到前院,香香一邊嘀嘀咕咕,“平時也沒見能走得這麽快過,這會兒倒好,簡直就是被兔子附身了!”


    前麵的雲裳一個急刹車,香香來不及收住腳,一頭撞在她的身上,“小姐啊!”有這種小姐,她絕對的絕會少活上十幾秒。


    揉著自己發蒙的腦袋,香香不解的問,“走得好好的,幹嘛停下啊?”


    雲裳攥了個拳頭,往自己的手心裏一敲,“我真是個豬頭,那個人是因為我的懸賞才來,自然是個貪圖利益的人啊,我幹什麽還要擺出這麽一副尊老愛幼,禮賢下士的嘴臉來啊!”真是個笨蛋,這樣急急忙忙的衝出去,除了會表現出自己對他的到來十分欣喜之外,根本沒什麽正麵作用。


    “他帶著秘密來,萬一看到我這個樣子,再以為自己是奇貨可居?這可要不得。”雲裳自言自語了一番,在原地轉了三圈,整理下衣服和頭發,又精心的拿出小梳子來把兩道眉毛梳了梳,本來眉毛這種東西要說蓬鬆自然的為好看,她這麽一鬧,其實……


    香香吞了吞口水,對雲裳的這種看起來很白癡的行為笑而不語。


    她在磨磨唧唧的磨蹭,背後忽然一道香風閃過。


    “小郡主,你要是還在這裏數眉毛的話,估計那位奇貨可居的,就要自己走了。”


    雲裳迴頭,看見蓮準正擠眉弄眼的看著自己,黛眉一挑,問道,“什麽意思?”


    蓮準斜斜的勾起嘴角,一笑,便是頃刻間的風情萬種,朝著前廳的位置指了指,道,“可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蓮準一樣,願意等上你一萬年呢。”


    雲裳顧不上他的酸溜溜,眼尖的她看到前廳裏似乎有人正要往外走,而她的家丁們正奮進的將他圍在當中。


    “快!給我攔住他!”雲裳及時一聲大喝,家丁們看見是自己家主人發話,更加肯定的將那個人圍住,可以說是圍得水泄不通。


    那人見狀索性停在原地,不走了。


    雲裳氣喘籲籲的如同被劉某翔附身一樣跨過重重的勾欄,幾個箭步就竄到了前廳,橫出一條胳膊,撐住自己的身體,氣喘如牛的說道,“你……不許走!說,到底要對我說什麽!”


    那人一愣,看了看這個頭發亂糟糟的少女,忍不住輕咳一聲,“在下是來找貴府上的主人的……”


    身邊立馬有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低聲提醒道,“別有眼無珠,此人就是這裏的主人。”那人明顯一愣,訝然了一會兒,才勉為其難的反問了一聲,“小郡主?”


    雲裳此時已經好了一些,氣息算是平順不少,咳嗽一聲,拿捏起郡主的架子來,說道,“不錯,正是本郡主。你可是看了我的懸賞?”


    那人點了點頭,一張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臉上閃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來,輕輕環視了一下四周圍的家丁們,“小郡主你確定要在此處與在下交談麽?”


    雲裳暗歎了一聲自己還是這麽的不長進,歉然一笑道,“閣下說的極是,是雲裳怠慢了,請上廳內一敘。”


    聽完雲裳的這一番話之後,那人的目光似乎從雲裳的頭頂略到了腳下,細細的將她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便隨著雲裳到正廳裏去了。


    分賓主落座之後,雲裳吩咐香香泡了茶,待她退下。


    那人看了一眼桌上的冒著熱氣的茶,沒有動。


    雲裳瞬間明白過來,微微一笑,大方的端起自己的茶杯來,喝了一口,又坦然的放下。


    那人也微微一笑,似乎已經和雲裳達成了某種莫逆似的,端起茶杯,將水喝幹。


    香香端上來一盤蓋著紅布的托盤,放到桌上,再次退下。


    雲裳伸出兩根手指,嗖得一下,抽走托盤上的紅布,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耀眼光芒來,竟是一盤十足十的足絲銀錠。“水中無毒,賞銀俱在,是不是足以見證雲裳的誠意?”


    那人對雲裳如此坦率,有些驚愕。


    “在小郡主手中的,可是一本叫做《異世奇談》的古書?”那人平靜的說出了一個響雷,將雲裳炸的體無完膚。


    “是。”饒是內心裏已經卷起了驚濤駭浪,雲裳也還是強自鎮定。


    那人微微一笑,探手入懷,取出一本同樣黃的發焦的書卷來,放到桌案上,“《異世奇談》並不是什麽孤本絕跡,在下不才,家中還留有一本古卷原稿。”


    雲裳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書的脊背上,書本完好無損,比自己手中的那本厚實了不少,而且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毛病。


    強忍著沒讓自己的手伸出去抓迴來那本近在咫尺的書,雲裳默默咽了一口血,茫然的看著這個平凡大餅臉的男人,她看起來很平靜,但實際上,她早就激動的開始胃出血了。


    “你要什麽條件,才能將這本書倒給我?”雲裳的目光裏恢複了一絲明智。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奇貨可居想要發財的人,不在少數。


    那人也是個實在人,並不推辭,伸出一根手指來,“賞銀翻倍,這東西就是小郡主的。”


    敲詐啊!


    雲裳翻了翻白眼兒,她給出的賞銀已經很是大方,這一盤白銀少說也有五百兩,雖然她是一個對古代的計量單位比較白癡的人,但也知道這可是大把的白花花的銀子啊!兌換成人民幣也是相當可觀的數目了!


    大餅臉也不著急,很安靜的等著雲裳表態,雲裳眯了眯眼睛,喚了一聲,“香香。”


    早就急的耳朵都要豎起來的小侍女香香誠懇的跑了進來,“小姐。”


    “賞銀翻倍。”她說。


    香香僵了一下自己的麵部肌肉,點了點頭,正要轉身出去的時候……


    “不好意思,小郡主,我改主意了。這本書……我不賣了。”大餅臉忽然改了口風,隨手將那卷書收了起來。


    雲裳眯著的眼睛裏,瞳孔都跟著放大了一圈……


    大哥,你耍我是吧?


    她也不著急,單手支著自己的腮幫子,看他,“你還開出什麽條件,盡管說出來。”


    大餅臉燦然一笑,“賞銀要變成賞金。這事兒就還能商量。”


    一個眨眼的功夫,五百兩銀子,就變成了一千兩銀子,在一眨眼的功夫,這一千兩銀子又變成了一千兩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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