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哭笑不得的抱著兩個錦袋,“四哥,你平日裏大手大腳還不夠花,做什麽給我錢啊。”


    “你懂什麽!以後就是自己立戶過生活了,手底下沒有銀子壓腰還行?真是蠢姑娘!”雲鈺敲了她一下,預備隨雲良他們一起離開,卻被雲裳悄悄一拉袖子,見她鼻尖一紅,“四哥,你可要常來找我玩兒呀。”


    雲鈺安慰了她一番,這才離開。


    這邊香香和蓮準正在忙著安置新宅,雲裳卻又不消停了,她送走幾位兄長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出門,香香追出來的時候卻隻來得及看到她的一個背影。


    雲裳不是去了別處,正是趕往顧大學士的府邸,她幾乎是一溜小跑的跑到顧籽萄的閨房,喘了口氣就單刀直入的說道,“顧姐姐,你今天可要帶我進宮裏去看看眼界呀。”


    顧籽萄正在和丫鬟一起挑選衣服,見她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啞然失笑,“這是從哪裏來的泥猴子?瞧瞧這小臉上都是汗了,快去洗洗。”雲裳拿袖子摸了摸臉,“這樣就好了吧?”


    “彩月,去備水,給樓小姐洗漱,再把我爹上個月帶來的那件蜀繡衣裳拿出來,用香薰一薰。”顧籽萄一頓吩咐,手底下的丫頭就忙得雞飛狗跳,雲裳心裏著急,也不好直接阻攔,顧籽萄卻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樣,橫了她一眼,說道,“進宮容易,要想有個滿堂彩就少不得麻煩,我且問你,你心裏想好了要怎麽做了麽?”


    雲裳聳了聳肩,“我這點心思,還真是躲不過姐姐的法眼,不錯,我今日進宮卻是為了那件事。”


    “你待如何?”顧籽萄繞過茶桌,坐到她身邊。


    “我?”雲裳無奈苦笑,“這是官場裏的事情,我也不甚明了,隻是走一步看一步,打算先買通些耳目和眼線,能聽,能聞才是上策,具體皇上準備哪一天對樓家發難,我也好做到心中有數。”她掏出懷裏的錦袋,往桌上一放,“我目前也就隻能拿的出來這麽多。”


    顧籽萄瞧了一眼,“倒是不少。可那宮門是深似海的,你要做好準備,上下打點下來,要不少的銀子。”


    雲裳點了點頭,“之後的我再想辦法,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小姐,水好了。”


    顧籽萄站起來,“去吧,想好了就這麽做,去洗洗換件衣裳,我們這就入宮。”


    雲裳也站了起來,深深的看了顧籽萄一眼,隨丫鬟離去。半個時辰之後,煥然一新的雲裳走了進來,顧籽萄眼前一亮,但見眼前的人即使沒有上妝,也有沉魚落雁之姿容,一雙眼眸水光粼粼,懾人魂魄般的清亮透徹。她拉著雲裳的手轉了兩圈,“平日裏就該如此打扮自己,女孩子,總要美一點。”


    雲裳略略點頭,顧籽萄將那錢袋子往她懷裏一揣,“咱們走。”


    從顧大學士的府邸到皇宮大概一刻鍾的時間,轎夫似乎是提前得了顧籽萄的指示,把這轎子抬得飛快,雲裳朦朦噔噔的功夫,就已經到了皇宮的大門,這皇家的大門果然氣派恢弘,壯觀的很!


    隻是雲裳現在卻沒有什麽心情去好好觀賞。


    有一人正好從正東門裏走出來,瞧見顧籽萄她們正下轎,“顧小姐到了,今兒又是紫湘公主約了您來的吧?”


    顧籽萄伏了一伏身子,“魏公公好。”


    “哎喲,這話可怎麽說的,老骨頭可受不得大小姐的禮兒。”那人上前來攙扶,雲裳看見顧籽萄悄悄塞了一個金葉子給他,果然,那老頭子頓時眼睫毛都笑完了。


    “今兒是紫湘公主約了我來,可我卻多了份心,想勞煩公公帶著這位小郡主來宮裏隨便轉轉。”顧籽萄說的很是得體。


    那魏公公似乎是愣了下,雲裳琢磨了一迴顧籽萄的話,才明白這一聲小郡主原來是叫的自己。她趕緊從顧籽萄的背後繞出來,學著她的樣子行了禮,這種宮廷裏的老蟲子是最不能得罪的,這道理她深知。


    魏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點頭稱讚道,“好個俊俏秀氣的小姑娘。”


    “這是樓相家裏新迴來的五郡主,第一迴來宮裏,不懂規矩,魏公公要仔細提點她才是。”


    魏公公臉色一變,很快恢複過來,笑著說,“我說是誰這會兒來宮裏,原來是樓相爺的愛女,老奴給郡主行禮了。”


    雲裳學著顧籽萄的樣子上前一步,將手裏的一個小金佛遞過去,“雲裳初來乍到,少不得要和公公多學學,不知道公公可否願意給雲裳指點一二?”


    第四十章 宦途深似海


    魏公公的手在袖子裏略略摸索了一迴,發覺這個金佛不僅塊頭大,而且做工也甚是精致,摸在手裏舒服的很,點了點頭,“這都是咱們做奴才應當的本分。顧大小姐盡管去陪公主玩耍,老奴帶著小郡主隨處轉轉。”


    顧籽萄朝著雲裳點了點頭,斂衽而去。


    她走了,有些話,雲裳這才能敞開了對魏公公說,魏公公不愧是老狐狸,雲裳不開口,他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陪著她走,可雲裳看的出來,魏公公給自己帶的路越來越清幽,和宮門前麵的陣仗不可同日而語。


    一陣清風徐來,夾雜著些許的茉莉.花的香氣,雲裳深深地吸了一口,忍不住說道,“好香的花。”


    魏公公趁機說道,“這是單瓣的好茉莉,原是生長在南方,被人移栽到了京城,如今能開的出來花,也算不容易。”


    雲裳聽出其中玄機,繼續往下說,“公公說的極是,就算是做一朵花,也要得法才可以,不然真的是難以存活。”


    魏公公扭頭看了她一眼,“小郡主似乎有話想說。”


    “正是如此。”雲裳微微而笑,“明人跟前不說暗話,魏公公是明眼人,雲裳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郡主有話請直說。”


    “我父親樓鐸近日在朝中形勢可好?”她開門見山的問了出來,魏公公也沒顯得有多尷尬,稍加思索便迴了話,“不甚明朗。”


    “請公公明示。”


    “不敢,不敢,”魏公公瞧了瞧左右無人,這才對雲裳說道,“若非是顧大小姐親自引薦郡主過來,就算郡主給奴才十個八個的金百子,老奴這張嘴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郡主想必也知曉,相爺他要辭官歸田養老這檔子事。”


    雲裳點頭道,“這事我聽父親說起過。”


    “相爺一生勞碌,榮歸故裏,本來是件好事,可惜,當今聖上似乎並不這麽想。”魏公公歎了口氣,說道,“朝中有大臣上表參奏相爺,說他……”


    “說他什麽?”


    “說他功高蓋主,膝下又有三個兒子,他忠心保朝不假,這幾個兒子可就未必,樓家家大業大,日後若有半分謀逆之心,恐怕非是江山幸事。老皇年邁,最聽不得的就是謀逆二字啊。”


    雲裳聽得心裏一陣悲涼,她和樓鐸相處的時間不多,卻也看出這個老人一心一意的為朝廷賣命,直到暮年,想要辭官迴家,卻也要受到這樣的猜疑。


    “敢問魏公公,覺得聖上的心意如何?”別人再怎麽說都沒有用,隻要皇上的一句話,就足夠了。


    魏公公沉吟片刻,雲裳心領神會,又拿出三枚金貔貅放到他的手心裏,“還請公公指教。”


    魏公公將東西放到袖子裏,這才開口,“不瞞小郡主,皇上打算留下三位世子,在京做人質。”


    “三個人都留在京城裏?”雲裳皺了眉頭,察覺到此事不對,如果是做人質的話,隻需要留下一個,就足夠了,何必養三個閑人在京城裏呢?魏公公諱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小郡主好聰明!皇上就是這個意思。”他說著在自己的脖子上橫著比了一下,又說,“隻是顧念著老相爺勞苦功高,如此作為怕是不妥。”


    “如此說來,皇上這是要等著父親……”她已經不敢再想下去。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沒有見過,但是會做出這樣決定的聖上,一定是個殺伐果斷的狠角色。樓鐸跟隨他幾十年,對他的脾性肯定是了如指掌,如今連皇上身邊的魏公公都已經能猜測出來皇上的意思,樓鐸他又豈會不知?


    她低著頭,略略思考著,隨手撫弄過花園裏的花朵,嬌豔的花瓣,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新也跟著安靜了幾分。


    “小郡主?”


    “哦,魏公公,我常聽顧姐姐說起,皇後是一個賢良慈悲的人,是不是這樣?”她故意岔開了話題,魏公公會心一笑,“小郡主說的不假,皇後一心向佛,是個慈悲人。”


    “真是巧了,我母親生前也是禮佛甚深,不知道皇後的佛堂是在哪裏?”她故作好奇的墊腳四處看,魏公公沒了眯眼睛,用手指了一個方向,“那裏便是,不過,要從佛堂到銀安殿,可需得些時候。”


    雲裳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斂衽為禮,“多謝公公指點。”


    魏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迴,重重歎氣,“唉,難為小郡主這樣小的年紀就要勞神動力,奴才就做好人做到底,皇後平日不到晌午的時候都在佛堂禮佛誦經,皇後怕吵,門口呢,也沒什麽守衛。不過,皇後可是個有主見的主子,你三言兩語可不能打動她老人家。”


    雲裳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暗暗攥緊了拳頭說道,“刀山火海,雲裳也要為了兄長試一試。”


    魏公公同情的點了點頭,“真是難為了小郡主。奴才出來的時候也不早了,您看……”


    雲裳掏出一串珍珠串子來遞給他,“多謝公公百忙之中為我指點迷津,此番大恩,雲裳銘記於心。”


    “既如此,小郡主就慢慢在園子裏賞花看景,隻是別再往北,不要惹了麻煩。”魏公公笑眯眯的收了,慢悠悠的離去。


    四周圍花香襲人,鳥語陣陣,說不出的清幽雅致,雲裳在這裏轉了轉,覺得前方那一片芝蘭開的甚好,正要走過去,便看到有一個小奴才在那裏忍不住的啼哭切切,雲裳心裏好奇,走了過去,她蹲在他的跟前,那個人都沒察覺,還在一個勁兒的哭。


    雲裳瞧他是個小太監,卻哭得如此淒慘,忍不住有些好笑,推了他一把,“喂,你為什麽哭?”


    那小太監嚇了一跳,屁滾尿流的跪在地上,“奴才不敢了,奴才不敢了。”


    雲裳哭笑不得的扶起他來,柔聲說道,“我也不是這宮裏的主子,你不必如此驚慌。”那人抬起頭來時,雲裳才看見,他的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劃痕,已經滲出了血珠子,從左邊的麵頰一直到唇角,好不嚇人,她一愣神,那小太監就轉過身去,不住的拿袖子擦血跡。


    雲裳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小太監是被主子打了。


    “不要用袖子擦,上麵不幹淨,弄到傷口上就不好了。來,用這個。”雲裳掏出來自己的手帕遞給他,那小太監一愣,不敢去接,“小的臉上髒得很……”


    雲裳沒等他說完,就自己踮著腳給他擦了擦上麵的血,這口子看著不嚴重,其實傷口很深,露著裏麵的血肉好不嚇人,雲裳才沾了下外麵滲出來的血珠,裏麵就不斷的有血珠流出來。她的帕子很快就染紅了,雲裳歎了口氣,“你這口子得去找點藥抹上才好,天兒這麽熱,隻怕是要感染了。”


    小太監笑了下,神色間都是自嘲,“奴才賤命一條,感染了也沒什麽好怨。”說完又覺得自己語失,低下了頭,雲裳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小太監十分的清秀,年紀倒是不大,可舉手投足卻有著一股老成,不知道這次是得罪了誰,被打的這麽狠。她今天出門的時候帶了許多金銀之物,除了給魏公公的那些之外,還有不少,隨手從袖子裏摸出一錠銀子,還有一張金葉子,一並塞給了那小太監,“你拿去自己買些藥來塗上,留下疤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


    那小太監受寵若驚的跳開,“奴才都不知道貴人您的姓名,又怎麽能收您的東西?”


    雲裳淺淺一笑,將銀子和金葉子重新放到他手裏,“就算你自己不要,也要給家裏人留著,你這個樣子,哪個主子還敢帶著你?”


    那小太監果然神色一黯,默不作聲的接過來,忽然跪倒在地上,“請小主子務必留下姓名。小主子若是有什麽事用得上奴才的,奴才一定在所不辭。”


    雲裳搖了搖頭,“我就是今兒來宮裏溜溜,也許以後一輩子都不再來了,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姓名,你好好活著就是了。這皇宮裏,最難的事,就是好好活著,這可是最難辦到的差事呢。”


    小太監這才止住了眼淚,哽咽著收起東西,一直目送雲裳離開,他還是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眼前,卻突然多了一雙華貴的靴子,他猛抬頭,見到一張略顯陰霾的臉,立刻嚇得魂不附體,重新撲倒在地上,“奴才給二皇子殿下請安。”


    鳳紫泯沒有瞧他,而是瞧著那漸行漸遠的一抹影子出神,過了半晌才淡淡的開口,“她方才對你說了什麽?”


    小太監汗如雨下,連忙扣頭說道,“那位小主子對奴才說,這皇宮裏,最難的事,就是好好活著,這可是最難辦到的差事。”


    鳳紫泯沒有說話,長而斜挑的眉梢恰到好處的顯示出他的尊貴和冷酷來,過了好半天,他才對那小太監說了一句,“從今兒起,你到佩鳴殿裏來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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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顧自的看花賞景的雲裳當然不知道已經有人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改變了命運,她正看那朵芍藥開的茂盛的時候,忍不住捧在手心裏細細的把玩。卻聽見有人嬌喝一聲,“大膽!誰在那裏動本宮的花兒!”


    雲裳眉頭一皺,抬頭辨認了下方向,暗暗罵了一聲糟糕,她隻顧著遊玩,似乎忘記了,這裏是整座院子最北麵的地方。也就是剛剛魏公公提醒自己不要靠近的所在。


    她正想著,卻已經看到那說話的人從樹蔭後繞了出來,是一個穿著萬分華麗的女子,年紀不大,卻秀發高挽,插了許多的頭釵和鳳珠,整個額頭都露在外麵,顯得高貴卻淩厲十足。一雙鳳目正含怒火的看著自己。


    事到如今,也隻有裝傻來蒙混過關了。


    “雲裳無意冒犯,隻是信步走來,被此處娟秀的花團所迷,多有冒犯,請您見諒。”伸手不打笑臉人,雲裳先道了歉。


    對方上下打量她一番,冷笑一聲,“原來是沒見過本宮的土包子,怎麽?你就是那個顧籽萄帶進宮來的樓雲裳麽?”


    第四十一章 相見尤不知


    雲裳覺得自己是有點失策了,這個梳著幹淨利落發髻的一身嬌氣的女人似乎不怎麽吃自己這一套,她有點鬱悶的撇了撇嘴,看起來想要從這裏安安穩穩的離開,大概隻能依靠那渺茫的運氣了吧?


    那女的見雲裳不說話,鄙夷之色更甚,身旁有伶俐的宮女嬤嬤上前將她圍住,雲裳挑眉抬眼看她,“我並無心傷你的花。”


    “哼,”她輕蔑的笑了下,“難不成還是我的花兒自己飛上來求著你摘的?”她的目光落在了雲裳手上的那朵芍藥上。


    “它還在花枝上,並未被摘下。”雲裳鬆開了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摘下那朵花的意思。


    可那女人卻上前一步,啪的摘下那花丟在她的麵前,“本宮的花何其高貴,被你的濁氣熏天的手摸過,還不如不要。”


    雲裳這次徹底懂了,原來不是自己的戰術問題,而是對方就是個吃生米的主兒,油鹽不進,看來平日裏也是個囂張跋扈的人物,這樣想來無論自己怎麽說,說什麽,都無濟於事了。打通了這個關節之後,雲裳反倒坦然了,瞄了地上的花兒一眼,再抬眸的時候,眼中盡是沉穩冷靜,她開口反問,“那你待如何?”


    那女的愣了一下,似乎沒有遇到過有人這樣問過自己一樣,她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她待如何?人家問她到底要怎樣,她還真是……一時半刻也想不出來。


    雲裳見她發傻,就知道自己這一招算是用對了,大多這種傲慢的主兒都是聽別人如何的伏低做小,她都會一一反駁的刻薄人物,沒想到偏遇到她這個也是沒甚好怕的人。


    “你不怕我?”她又上前一步。


    雲裳有點奇怪,她的個子比自己要高一點,她這麽一副怒火衝天的樣子,再配上這五大三粗的個子,唔,也許自己也應該是害怕她一點的。


    “你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雲裳不想和這種神經質的女人耗時光,她還有重要的事情等著去做呢。


    那人愣了一愣,直接一揮手攔住了雲裳的去路,雲裳無奈的退後一步,看她,“我道歉你不接受,我要走你又不肯,那你要如何,請你直接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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