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元年 四月一日 大安 晴

    “迴王爺、王妃,奴婢匆忙之間趕來點名,並不曾得知她的去處。”

    “趕快去找!”嫋嫋催促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此時那鍾醫師也聞聲自書房內走了出來,以手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須,憂心忡忡地說道:“依老夫看,此人絕不是那麽容易給人找到的。即使找到了,也不見得她便是下毒之人。”

    “鍾前輩所言甚是。”嫋嫋晗首道:“但以目前的處境,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請問王妃,此女子可是非救不可之人麽?”他似是話中有話。

    “莫非鍾前輩有解救之法?”嫋嫋喜道。

    “據老夫的推斷,此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花中的寄生蟲。”鍾老頭麵色沉重地說:“此蟲頑固,能於極寒冷氣溫中存活數年,且肉眼不得見。當此蟲遇到溫熱之物,便會極力攀附其上。若是附著於人體,則誘使人撓破皮膚,它們則自傷口之處滲入血液之中,以血養身,逐漸長大,最後破體而出。”

    聞言,嫋嫋駭得花容失色。秦風縱使藝高人膽大,此時也不由打了個寒噤。幸好他有點先見之明,及時地困住秦月汐手腳,不然……到底是什麽人與她結下了何等深仇大恨,要下此毒手?

    “那鍾前輩可有良策?”秦風問道。

    “老夫想到一個法子,但卻不知道能否行得通。”他眼望了秦風及嫋嫋一眼,欲言又止。

    看出了他的猶豫之色,秦風相問道:“鍾前輩可是有什麽顧慮?”

    鍾老頭將那顆半白的頭顱猛力一點,說道:“確有顧慮。”

    “請鍾前輩言明。”

    “依老夫愚見,既然此物嗜血,不若以鮮血誘其脫離其身,亦或可行。”他看了秦風及嫋嫋一眼,不無憂心地說:“然今日乃兩位大喜之日,衝撞血光乃不祥之事……”

    “自是救人要緊!”秦風幾乎是立刻地脫口而出。話出口之後才覺得似有不妥之處,於是又刻意問了嫋嫋的意思:“你介意嗎?”

    “難得王爺深明大義,嫋嫋隻會感激,何來介意之說?”嫋嫋由衷地說道。

    “一切拜托鍾前輩!”秦風一臉敬戴之色,鄭重地說道。

    “老夫也不過勉力一試而已,尚不能確定能否管用。”他眼望秦風,似是有些舉棋不定地問道:“二位能否作主將那姑娘的性命交於老夫呢?”

    秦風與嫋嫋互望一眼,不由又有些擔心。但秦風卻向她點了點頭,果斷地對鍾老頭說:“鍾前輩大膽一試吧!”

    鍾老頭臉上露出欣慰之笑來,這楚王倒是甚得他心。

    “老夫尚需要一位身手敏捷之人協助於我。”鍾老頭說道。

    “本王協助你如何?”秦風毫不猶豫地說。

    “那自是再好不過了。”鍾老頭這才放鬆許多,笑答道。

    嫋嫋於是立即吩咐了人去殺豬宰牛,取其血漿,再將其加熱至略高於人體的溫度,盛放於浴桶之中。

    此時書房之中滿是血腥之氣,秦風將昏睡之中的秦月汐完全浸沒於浴桶之中,這才將裹在她身上的衣物抽離出來。然後,他不得不用右手將她的腦袋固定住,以免她完全滑入桶內。嫋嫋因為受不了那濃鬱的腥氣,隻得站在門外。此時前去尋找小芬的下人陸續歸了隊,盡皆說找遍各處皆不見其蹤影。嫋嫋心中更加認定她便是罪魁禍首。於是讓那內務總管將小芬的出身來曆一一給她說了個詳細。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這小芬乃是孤兒,被牙婆販賣至此,身世背景毫無破綻可尋。

    房內,秦風目不轉睛地盯著浴桶裏的動靜。

    一開始桶內並無異樣,但沒過多久,裏麵便似沸騰一般翻滾不已。鍾老頭麵露喜色,欣然說道:“謝天謝地,幸而此法可行。這位姑娘真是福大命大。”

    秦風感到右手有些吃力了,一個不留神,秦月汐的腦袋一偏,差點兒便跌落入血水之中。他不由暗驚,同時眼疾手快地換了左手托住她的腦袋。

    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那桶中的動靜則越來越大。本是鮮紅之色的血液之中有白色的不明物體載沉載浮。再接下來,那物體越來越多,形狀也似越來越大,漸漸將水位抬高,幾乎要淹至秦月汐下巴之處。

    “就是現在,馬上、快!快將她撈起來!”鍾老頭幾乎嗑巴著衝秦風喊道。

    說時遲,那時快,秦風一得到指令立即將秦月汐自浴桶中撈出,同時用早就抓在手中的緞子將她裹了個密不透風,前後不過眨眼間的功夫。他這可不是一般的身手敏捷!

    鍾老頭已經打開門,叫了守護在外的兩名侍衛進來將浴桶抬了出去。那兩名侍衛將浴桶安放在院中之後,都再也控製不住地狂嘔起來。

    秦風將秦月汐穩穩地放在臥榻上之後,他這才步出書房門外。候命已久的粗使丫頭抬了幹淨的浴桶,放了加生薑熬製的熱水,西倩親為蘇月汐淨身。

    鍾老頭已經命人取了酒來,瘋狂地倒入浴桶之中,接著往裏麵點燃了火石。隻見藍焰色的火光衝天而起,浴桶之中翻騰得更加猛烈。而他也不斷地往裏麵注入酒水。火光熊熊,桶內傳來淒厲的“唧唧”之聲,慘不忍聞。然後自空氣中傳來一陣強似一陣的惡臭,熏得在場諸人無一不是掩鼻作嘔不已。

    嫋嫋早就往遠處避開了去,她實在受不了這刺鼻的氣味。同時心中也是驚怒交加,到底那叫小芬的丫頭為何竟歹毒至此?月汐前後不過出入王府四次,不至於跟她結下梁子吧?除非有人幕後指使。這個人又會是誰呢?

    易生?她腦海裏驀地出現了他的身影。會是他嗎?他今天並未出席酒宴,在時間上完全可以一手策劃這借刀殺人之計,而且他對秦月汐請求賜婚之事懷恨於心,他又認識府中的侍女,他的作案嫌疑最大。

    可是,以他的為人,不可能做出此等下三濫之事。嫋嫋馬上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胡亂臆測並不可取,現在至關重要的事情還是先要找到那個叫小芬的婢女。

    西晴一共給秦月汐擦了三遍身子才算交了差。給她穿好衣服,棄了書房,在嫋嫋的授意下她被送至了寢殿之中。

    秦風此時方才解了秦月汐身上所有被封住的穴道。鍾老頭近前來望聞問切一番,確信她已經徹底無恙。秦月汐隻是被蟲蛆附體,並非是體內中毒,昏睡一番,醒來時竟已是神清氣爽。

    “妹妹,讓你受累了。”嫋嫋拉著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說道。“不過你請放心,姐姐一定會幫你找出兇手,還妹妹一個公道!”

    若換在平常,按照秦月汐有仇必報絕不吃虧的性格,她一定要找出下毒之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但今天畢竟是人家的大喜之日,更何況還因為她而破壞了別人的洞房花燭,她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姐姐,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把姐姐的院子弄得烏煙瘴氣的。”秦月汐撐著從床上起身,尷尬不已地笑說道:“看我,怎麽能躺在新人的床上呢。”

    嫋嫋虛扶了她一把,秦月汐在床頭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喝了一大杯熱茶。嫋嫋自桌上取了畫卷,展開到她麵前,問秦月汐:“剛才姐姐根據他們的描述,畫了小芬的頭像。妹妹你來看看,可是這位賤婢下的毒手?”

    秦月汐看那畫卷上,畫著一個女子的麵相。秦月汐當時並未多加留意此女的長相,此時看那畫像,隱約兩者好似重疊在一起。

    “好像是她。”秦月汐不很肯定地說道。“其實我也並沒有十分留意她的長相,所以又不是很確定呢。不過,當時在場的很多人,他們中肯定有人記得她的樣子的。”

    “那就好。”嫋嫋陰冷著臉說:“到時我將畫像送至官府,讓他們全國通緝小芬。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會落入法網的。”

    秦月汐看她很認真的模樣,也不好拂卻她一番美意,隻是一個勁兒地道謝,然後便向她告辭準備迴將軍府。

    今天遇到這種事,無論是作為主人的嫋嫋也好,還是作為賓客的秦月汐也罷,大喜之日多生事端,總歸是掃興的。嫋嫋也覺得頗感歉疚,便不強留於她,命人好生用轎子送她迴去。

    到賀的賓客也模糊地感覺到好像發生了什麽事,在王府管事的一再遮掩下徐徐將一幹人等疏散出去。這會兒整個前殿杯盤狼藉,桌椅淩亂不堪,看著不由令人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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