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元年二月初八 黃道日 小雪

    馬車內的地板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氈毯,車內坐著兩女一男。男子生得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寬肩厚背,一看就是練家子。斜倚在靠枕上的女子雖然豔光照人,此時卻略顯病容。她手中捧了個俊猊小暖爐,爐火的溫度熏得她的臉微泛紅暈。偶爾她會咳嗽一聲,另外一位女子便會緊張不已地為其撫背,想來是她的侍女。

    “紫苑,你身子既然不舒泰,今天便在家歇著了,何苦一定要來燒那勞什子的香?!”男子既像關心又似嗔怪般地對那女子說。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何還要如此說?”女子微微笑道。

    “父親也真是的,仗都打完了,還做這些表麵文章幹什麽?你身子骨弱,要是不小心染了風寒,可該如何是好?這大善人可不是這麽好做的。”男子緊皺其眉,一臉憂心忡忡。

    “父親讓我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何況我的身子也沒那麽嬌貴的。”女子嫣然一笑,更顯得她明媚照人了。“倒是你,幹什麽非要跟來?還明目張膽帶著這許多人?”

    “秀兒說你身子欠佳,我不放心你,還是跟著你,好有個照應。”

    “秀兒,你又多嘴了不是?”女子斥責道。

    “奴婢的好小姐,您要是有個什麽閃失,奴婢可怎麽擔待得起啊?”那叫秀兒的侍女倒並不畏懼主子的嗬斥,還調皮地迴了嘴。

    “你看看這丫頭,哪裏還有個丫頭的樣子!”女子告狀般地說,臉上卻掩飾不住笑意。

    “這可不都是你慣出來的嗎?”男子不以為意地說。

    秀兒也抿著嘴笑將起來。

    此時隱隱地傳來爭吵之聲,男子微掀開車簾,問外麵的車把式:“外麵可是發生了何事?”

    “迴爺,攔住了一個一直跟著車隊的女子。”下人畢恭畢敬地迴答說。

    “哦?”他挑了挑眉,迴頭對車裏人說:“我出去看看。”便閃身出了馬車。

    越往山上行走,雪片便越來越大。秦月汐的頭頂、肩周、衣袖都沾上了雪花,她時不時地要甩甩腦袋撣撣袖子,以防雪花遇暖成水。她緊緊地跟著這車隊,生怕一個跟不上便找不到上大覺寺的路了。

    誰知那馬車隨行的侍衛甚是警覺,走在後麵的兩位互看一眼,便掉頭向秦月汐而來。

    “你是什麽人?為何一直跟著大善人的馬車?”其中一位當先發難道。

    “這位官爺,我想上大覺寺燒香,奈何不知道路,是以才冒昧跟著大善人的馬車的,並無歹意,請官爺明鑒。”秦月汐學著電視裏的江湖兒女般抱了抱拳,禮貌地迴答。

    “你又胡說!上山的路本就隻有一條,哪有不知道路的道理?你到底有何居心,如實說來!”另一個也不甘落後地加入陣勢。

    秦月汐咽了咽口水,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她哪知道這上山的路就一條嘛?再說了,這路又不是你官家的,還不許尋常百姓走啦?她一介女流,身子羸弱,哪裏有半分歹人的樣子?

    “我隻不過是去大覺寺燒香,碰巧趕上了你們的車隊,我哪來什麽居心?”秦月汐不由得也惱怒起來。

    “咄!你這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你最好不要有什麽壞心眼兒,否則別怪爺出手無情!”那人便露出猙獰的麵目來,出言恐嚇道。

    “神經病!”秦月汐翻了個白眼,悻悻地埋怨了一句。

    “你說什麽?”那人目露兇光,上前一步,緊盯著秦月汐。雖然不太明白那三個字是什麽意思,但聽她的語氣,定然不是什麽好話。“你罵人?說,你到底是哪裏來的無知刁民,跟著大善人的馬車到底意欲何為?”

    “喂,你到底要我說幾遍啊?我什麽欲都沒有,我隻是意欲上山。難不成這條路是隻許你家大善人走的,不許平常百姓走的?你這是什麽道理?” 秦月汐氣勢洶洶地叫囂起來。真是的,屋漏偏逢連陰雨,船破偏遇打頭風。她一心急著快點去大覺寺向菩薩懺悔,好趕快迴家去。誰知偏生遇到個蠻不講理的,糾纏著把她阻攔在此處。怎能不讓她火大?

    “這不知死活的女人,不給點教訓是不成的了。”那人便雙手捋袖,似乎是要揮拳相向了。秦月汐自知不敵,馬上就扯開嗓門大叫起來:“打人啦!大善人的家奴打人啦!大善人要打無辜百姓啦!”

    “發生何事?”此時馬車停住了,一個年輕男子從車上跳下,徑往這邊而來。秦月汐也適時地住了嘴,愣愣地看向來人。兩侍衛也收斂了粗暴之色,變得謹慎恭敬起來。

    “迴少將軍,不知哪裏來的山野蠻女,死活跟在小姐馬車後麵,趕也趕不走。”其中一人答道。

    那少將軍便審視般地打量了秦月汐一番,隻見眼前的女子穿著窮酸,年紀雖輕卻毫無姿色可言,一雙眼睛也正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當然了,他的外貌英俊是有目共睹的,這女子雖然其貌不揚,眼光倒也不壞。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跟著我們的馬車?”他溫言出聲問道。

    “我隻是一位普通的香客罷了,少將軍。你的家奴卻一口咬定我居心叵測意圖不軌。”秦月汐惡狠狠地掃向那兩個下人。

    “是嗎?”男子也看出她毫無武功根基,迴頭跟手下人說:“沒什麽打緊的。你們太小心了。迴去吧。她要跟著就讓她跟著罷。”語聲輕緩,卻自有一股不容違抗的威嚴。

    “姑娘請自便吧!”他對秦月汐說完,轉身欲走。

    “喂,你就如此縱容你的家奴欺負完別人,什麽表示也沒有就走了嗎?”秦月汐突然出聲道。

    “姑娘的意思是?”他不明所以地問。

    “道歉!我要他們向本姑娘道歉!”秦月汐義正辭嚴地說。

    已經快向走向馬車的兩個下人此時停下了步子,皆看向他們的主子。那男子動了動眼皮,口中不耐道:“姑娘,請適可而止!”

    “耶,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適可而止’?如果換成是你,無緣無故被人一番責難,還差點被人飽以老拳,你就適可而止了嗎?”秦月汐一臉忿然,據理力爭道。

    那男子居然張口結舌起來。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呢。人說刁民難惹,果然如此。眼下看來,不滿足她的心願怕是難以善了了。

    “這位姑娘,我那兩位兄弟也是護主心切,才無意中冒犯了姑娘。若姑娘為此耿耿於懷的話,那在下願代他們向姑娘道歉,如何?”他依舊斯文有禮地說道。

    “又不是你做錯了,你為什麽要道歉?”說話中,秦月汐的氣也消了大半。

    “若是恪盡職守也是錯的話,那這個教導他們恪盡職守的人才是罪魁禍首不是嗎?姑娘,舍妹身子抱恙,不宜在雪地中久留。不知道姑娘能否就此罷手,你我兩便呢?”他雙目炯炯,竟向他和煦微笑起來。秦月汐隻覺得心湖莫名地因他這一笑而微泛漣漪,臉上也生出些許紅暈出來。

    “那麽,在下告辭了。姑娘請便!”他對她的表現感到滿意,是的,他對他的魅力還是很有把握的。

    “嗯,好,少將軍也請便!”秦月汐霍地清醒過來,心裏“呸”了自己一聲,向這謙謙公子抱拳道。

    馬車璘璘,車隊又開始啟程。秦月汐跟在車隊後麵,也就再無人來加以阻攔了。這人貌似是大善人的哥哥,雖然她對帥哥沒有特別的認知,但這個男人長相不差是事實。相信這個大善人定也是美人中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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