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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鄴城雲亂


    孔明站在黃河岸上,緩緩昂起清瘦的麵龐,望向黃河之北。


    在那個方向,冀州大戰,如火如荼。季漢能否順利取得鄴城,就快要見分曉了。


    河風吹來,他袍袖飄動,似乎要淩風飛舉。


    這幾年,他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明顯的多了起來。今年他已經五十歲了,多年的操勞,讓他明顯的顯出蒼老來。在曆史上,這一年,正是他第三次北伐之時。他不知道已改變的曆史,但他還是如曆史上那樣的辛勞。


    季漢未興,他日夜憂歎,心憂中原,季漢興時,他統轄六州,一樣勞苦。


    “孔明,季漢乃是天下第一強國,這兩年季漢又順風順水,屢戰屢勝,本以為你必是日日馳然而臥,笑談風月,倚翠偎紅,想不到你身為丞相,也並不舒心呀。”這是曹魏屯田校尉,孔明故友,親近被孔明招降的石韜石廣元。他站在孔明的身後,看著孔明高大的身形,目光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芒。是激動,是喜悅,是感慨,是酸楚,更多的是對人生的感悟和滄桑。兩人少年分別,老來重逢,無盡感慨,卻是用半句玩笑表達出來。


    孔明一笑。


    順風順水,這大約隻是外人的看法吧,自章武元年渭南大戰開始,建興三年征南蠻,建興四年並河東、北疆,建興五年取洛陽,建興六年征並州、幽州,如此既要無歲不征,又要發展經濟。內憂外困,千頭萬緒,豈同兒戲?以當年曹操之實力,橫掃千軍如卷席之時,也不過如此吧。十年前後,季漢已由一個獨據邊角,民貧國弱的小國成長為天下第一強國,跨陵邊疆。震蕩宇內,龍驤虎視,包括四海,又豈是靠了運氣。這其間,自己與陛下日夜籌謀,殫精竭慮,如行山崖,如履薄冰。隻恐一步行錯,便落萬劫不複之地。其間甘苦,豈他人所知?


    孔明正在迴答,一旁年輕的太醫張芳快步跑了過來,嗔怪道:“丞相。我才離開一會兒,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河邊風大,你的身子骨兒--你想害死我呀!”


    石韜不知這個太醫的身份。見這個年青人竟敢這樣和孔明說話,不由十分奇怪。


    孔明皺眉苦笑,作了個孩子樣的表情。一邊轉身迴返,一邊向石韜道:“廣元不知,這個娃娃乃是張機張長沙之孫,陛下的師侄,太醫院副醫正,雖然年輕。但醫術高明,活人無算,已有小仲景之稱。陛下派他來我身邊,就是監督我不可過度操勞,不可飲食無度,不可胡亂生病地。這孩子得了陛下旨意,頗不將我這個丞相放在眼中,整日裏唿來喝去。唉。我算是吃虧大了。”


    張芳被孔明說的紅了臉:“哪有這樣。陛下說過。丞相擔負一國之重任,一飲一食。一舉一動,都關乎國家安危,社稷存亡,若是丞相生了病,那就是我照料不周,要打我的板子呢。”


    石韜歎道:“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會瘦成這樣了,得主如此,怎能不拚命。”


    孔明道:“是啊,我已經五十歲了,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年。我想早日平定天下,令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以報陛下和先帝重恩。廣元,留下來,幫幫我,好麽?”


    看著孔明那雙真摯的眼睛,石韜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孔明大笑,手指北方:“得廣元之助,我放心多了。老天如果寬待我,給我五年時間,我就可以統一天下,給我十年時間,我就可以建一個富強的季漢,那時我就算是死,也對得起先帝了。”


    “孔明,你本參透生死之人,何以如此執著。”石韜笑著,卻流下淚來,“莫說這些話,我心裏難過。”


    “那就說開心的,將在本月得到鄴城,期年之內,平定冀州。不出百日,我讓你看曹真之首!”


    話未說完,河北一隻雪白的信鴿展開雙翅,撲拉拉地飛落下來。不多時,負責傳信的兵丁將書信呈上。


    “丞相,鄴城來信。”


    孔明點頭,輕輕展開,不由手就是一抖:“曹真提前發現了鄴城之變!”


    石韜卻沒有任何吃驚:“雖然曹魏沒人能與你相比,但也並不都是傻子,發現了也沒什麽奇怪。”


    “不錯。看樣子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圓滿了。以我高絕世人的智慧,當然希望每戰自己都能不傷分毫,而敵人盡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以為我是那等憑運氣亂衝鋒的人麽?”孔明在老友麵前,根本不知道謙虛二字如何來寫,“不過這樣也好,不經磨練,不成大器,陛下也早讓我少管些事,讓手下盡情發揮去。那就讓我看看,傅嘏得了我數年傳授,能否成為伯約這樣獨擋一麵的人才。畢竟,益德,子龍都和我一樣上了年歲,以後還要靠他們。”


    石韜一笑:“說點旁的吧,聽說你二兒子思遠如今也三歲了,這孩子如何?”


    孔明笑起來:“瞻兒還算聰明,不過還比不了我地長子喬。眼下喬兒也算季漢年輕一代的大將了。想一想,的確季漢從沒有過這麽多出色的年輕人,為著他們,我也該再努一把子力氣,讓季漢進一步強大起來。”


    《三國誌》評論說:當年文帝、明帝期間,才能智士層出不窮,其中最為出色的人,分別是王粲、衛覬、劉劭、劉廙和傅嘏。


    無論從哪方麵說,在這個時代,衛覬和傅嘏,都是最為傑出地人才之一。與他們並稱的幾個人,大都是長於治學,或品行出眾,廉潔自律。而衛覬和傅嘏。卻更精於治國,更善於軍政事務。在曆史上,衛覬死時,諡曰“敬”,這與曾立下大功的荀彧荀攸兩人相同。而傅嘏則諡曰“元”,在曹魏更是隻有曹真等幾個太尉、大將軍、大司馬這樣的三軍總司令才獲得過。


    眼下,這兩個人被逼上了絕路。荀緝用其無比敏銳地直覺,不要性命的突然發動攻擊。使得鄴城隻能在魏軍沒有完全絕糧地情況下,直接麵對曹魏的全軍的攻擊。


    這樣的攻擊力度之大,是可以想見的,就象野獸臨死前的反撲,肯定會傷到人,而且,自己還無法逃開。衛覬與傅嘏略一商議,由衛覬負責鄴城中地事務。看管曹魏眾人,提供兵器糧草,不去城頭,雖然棄暗投明,他也無顏見日同袍。傅嘏沒在曹魏做過官。自然沒這等心病。他負責守城之事。


    兩人商議好,立即行動起來。


    城中的百官被全部集中關押起來,盔甲鮮明手執堅盾利弩地士兵將手無寸鐵的文官們重重包圍,隻要有絲毫的異動就格殺無論。


    城中的百姓被告知。大漢已經光複冀州全境,曹真已經敗亡,百萬季漢大軍正向鄴城奔來。所有人等不得上街,否則以逆賊論處。


    城中原來的兵丁們被打散分組,與牢中的犯人們一起用來守城。而一些鐵硬份子被殺,動向不明地被被打入了空出來地牢房,重重看管起來。


    武庫被打開了,數不清地兵器、守城器具被運上了城頭。所有地人都在緊張的忙亂著。


    傅嘏親自來檢看過武庫。這裏不愧是曹魏的都城,各式各樣的武器一捆又一捆堆滿了龐大地倉庫,他在季漢也算見多識廣了,但還是被這裏的一切驚呆了,自曹操起三代所造的軍械都堆在這裏,捆綁的整整齊齊,那些刀、劍都用稻草密實地包裹起來,隨便拆開一把。黑色地鋒刃寒光閃閃。保養得非常好。雖然比不上白耳精兵那樣豪華的采用蒲元大師的作品,但這些軍器也絕不比虎步營的差。在這個時代。作戰激烈的時侯,一把好刀也往往用不了幾場戰鬥就會損壞,而沒有充足補充的士兵就隻能用拳頭和牙齒對敵人做衝鋒了。他不由想到,此時曹真的手下,不知有多少人已經隻剩下拳頭和牙齒了。


    最讓他高興的是弓箭倉庫,那裏儲備各式各樣地大黃、連弩、青銅弩機、騎、步兵用的強弓,大大小小最少也有十萬多具(張),箭矢竟達五十萬捆,更有造價昂貴的攻城車、箭台、雲梯、衝擊弩車等大型攻城裝備。曹魏的整個家底兒都在這裏了,哪怕隻為了鄴城的積蓄,就算拚死也要守住這一座城啊。雖然季漢眼下隻占領了鄴城這一坐城,但這一座可以抵得一百座城,守住了這一座城,冀州的根基就動搖了,冀州就算有一半歸屬季漢了!


    就算是曹真大軍迴來又怎麽樣?來吧,守城的人,總會占最大的便宜地。傅嘏意興風發。


    杜會迴到大將軍行轅,先找到駙馬都尉賈穆,對他說明荀緝之話。賈穆立即與他同到大將軍處,對曹真說,季漢派兵在路上攔截糧草,要派一支大軍前往掃蕩。並要求派許儀部。曹真果然不疑有他,派許儀領軍與賈穆、杜會一同前往鄴城。


    離營隻行一日多一點,做看到鄴城方向那突然升起地大火。


    連夜往迴趕的魏軍大驚失色,領隊地許儀嚇得幾乎摔倒,他以為是鄴城的糧庫被點燃了。但是附馬都尉賈穆立時反應過來:“快,加快速度,這是荀大人在向我們報信!若是糧庫被燒火光肯定要比這大得多!”


    他又向身邊衛士道:“快,速報大將軍,就說季漢攻占了鄴城,請大將軍派人以屯田兵犯攻漢營,遷製漢軍。中軍迅速迴返鄴城。”


    “報!”一個探馬奔來,他從懷中取出一封帶血的信件,“鄴城荀大人急報,衛覬已反,鄴城已失,他用巧詐開城門,奪得西城,眼下正與叛軍拚殺,請幾位大人迅速前往救援!”


    “那報信之人何在?”


    “他被射中後心,交信傳與我之後,已經死了。”


    賈穆幾個人互視一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位,看樣子一切都被荀大人料中了,衛覬已反,鄴城已失,我們若趕得快了,或許還能攻入城中,趕得慢了,隻怕荀大人就無法頂住了!”


    許儀大吼道:“所有軍兵聽著,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鄴城,就算是累死了,也要死在鄴城!”


    魏軍瘋狂了一樣,加快向前衝去。


    不久,曹真的中軍忽然動了,所有屯田兵被集中起來,並給了他們一天的糧草,將領傳信:“馬上就可以打敗漢軍了,眼下我軍已將漢軍包圍,中軍將移動到漢軍之後,隻要屯田兵把漢軍逼住,就可以勝利了。”


    每天隻能吃一頓飯的屯田兵見到糧食,又聽說馬上就能勝利,個個都紅了眼睛,如狼似虎的向漢軍的陣地衝去。


    而曹真中軍也立即開始的戰略迂迴。


    張飛的漢軍立時麵臨著巨大的壓力。張飛冷笑:“這群笨蛋,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居然還在進攻。諸軍不必猛攻,拖住他們就可以了。糧草一盡,魏軍必亡!”


    正在此時,突然有人急報:“大將軍,丞相飛鴿傳書。”


    張飛展開信封,看看信中內容,微微一愣:“曹真知道真相了?但為什麽他沒有後退?為什麽鄴城方向沒有消息傳來?”


    那傳令兵道:“聽說是賈穆用數千張硬弓阻住鄴城方向,任何飛禽都被射落。”


    “啪”的一聲巨響,張飛一掌將堅木的桌案擊塌了,他急促的唿吸有如巨龍:“來人,擊鼓,聚將!”


    激烈的鼓聲響起,季漢諸將紛紛入帳。


    張飛怒吼道:“曹真以疑兵惑我,他自己已經逃走了,我們馬上追擊。若鄴城為我軍所有,就算隻有幾千人馬,軍民一心,也可保住城池無恙,但鄴城是敵人都城,戰至激烈時,難免城內生亂,到時就危險了!龐德、寇封、關平聽令,你三軍集中所有騎兵,從側麵突破魏軍防守大營,不許戀,追擊迴援部隊,絕不能讓他們輕鬆迴軍攻打鄴城!其餘諸軍,隨我突破魏軍陣營,與魏軍主力決戰!”


    “是!”眾將同聲答道。


    打了一個來月的敗仗,雖然是假敗,但眾將還是都憋得快瘋了,此時聽說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戰一場,不由各個張狂大叫,衝出帳去。


    眨眼之間,季漢大營人喊馬嘶,刀槍齊鳴,喊聲如雷,震天動地,衝天的殺氣如同暴風一樣卷過所有的營盤!


    “孩兒們,殺魏賊去啊!”


    “殺魏賊啊!”


    如同洪水開閘,季漢部隊蜂擁而出,向東方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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