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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失魚


    張飛攻取長子城,連城都沒有進,轉身帶領大軍便衝向壺關。壺關是並州通向冀州的南部通道,取下壺關,就斷了並州與冀州的聯係,就算是曹魏想要求援並州,也無法攻進來。


    壺關守將任先聽說張飛親至,大驚失,又見急報發出,援兵遲遲未到,自己孤軍難以守城,當下決定,阻擊個十天半月,有個交待,便即退兵。可是漢軍的兇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隻阻擊了兩天,他已傷亡大半,隻好棄城逃走。張飛也不追趕,令關興鎮守壺關,以擋冀州的魏軍。他強調道:“並州的地形如一個盆,隻有幾個缺口通向外麵,我們把這缺口堵上,魚兒就逃不了了。”關興深以為然。張飛說罷,自己引軍繼續向北,撲向襄垣和銅鞮兩縣。


    此時,辛毗急匆匆整軍南下,來救上黨。與漢軍相去百餘裏。


    魏軍行至涅縣,突然間遭到匈奴人的攻擊。辛毗絕沒有想到會突然間變生肘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隻見匈奴人縱馬揮刀,從武山中蜂擁而出,他們臉描彩繪,胸帶牙飾,赤著手臂,舉著彎刀,大聲唿嘯,一個個猙獰有如惡鬼出世。正要急救上黨的魏軍行軍匆忙,早累的氣喘噓噓,力盡精疲,一支隊伍在路上排成長長一線,有如蜈蚣一般,此時突然間遇到這樣匈悍的一支人馬,登時被衝散隊形,分成數段,首尾難顧,任由宰割。匈奴人放過弓箭兵和長槍兵,專門對著手執短兵器的魏軍下了手。彎刀揮處,人頭滾滾,血流成河。魏軍體力難支,措不及防,兵器又傷不到敵人,更有好多人的兵器放在車上還沒有取下,赤手空拳麵對匈奴,演變成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辛毗大驚。喝令收攏隊伍,可一時間哪裏收攏的住,隻見匈奴人橫衝直撞,其勢隻頭一頭瘋牛闖入花園,眼見花雨紛飛,慘不忍視,卻又無人能阻。那些匈奴人中,當先一個。頭插白羽,耳戴金環,看起來相貌竟有幾分眼熟。辛毗定睛細看時,竟是被數月前被他放逐迴家的匈奴悍將頭曼。辛毗不由大悔。


    這個涅縣,本是魏武帝曹操讓匈奴人休養地地方之一。為了分化匈奴人,曹操把匈奴分為五部,與漢人雜居。在梁習的時候,梁習專門針對匈奴性情桀驁不馴的特點。抽調匈奴各部的能員悍將,收入幕中,又將匈奴人細分嚴管,管理的有如編戶,匈奴根本無反抗之力,漸被漢人同化。可是辛毗此次放虎歸山,加上並州內亂外憂,無人看管這些匈奴人。他們受李氏兄弟引誘,早就生下反心。此次出兵阻擊,本就是幾個月前季漢還未出兵時策劃好的。以有心算無心,有主犯客,以生力軍對疲軍,魏軍登時大敗。


    辛毗正在指揮,突然間匈奴人認準他的中軍,向他撲來。辛毗若在帳中出謀劃策還是不錯的。可是在軍前刀槍亂舞、弓矢交措之間,腦子早已一片空白。突見匈奴人兇神惡刹般衝了過來,早就變了顏色,魂不附體。


    正在危急之間,突然辛毗身後閃出一員將領,大吼一聲:“頭曼站住!”


    頭曼勢如破竹地衝鋒突然停頓,他麵前之人,正是故並州刺史梁習之子,申門亭侯梁施。頭曼眼見故主之子,臉上神色幾度變幻,終於施禮著:“君侯,看在老侯爺麵上,今日頭曼退避三舍,不與君侯交戰。不過,前路坎坷,危險難行,小人勸君侯還是離開並州吧。”說罷將手一揮,匈奴人唿嘯連連,如一陣旋風卷過大地,轉過山腳不見了。


    梁施歎道:“此人雖是匈奴人,可十分聰明,讀書識字,還是我父親手調教的,今落季漢賊人之手,可歎,可悲!”梁施卻沒想明白,為什麽頭曼不讓自己迴晉陽,反而讓自己離開並州,難道並州當真守不住了?


    辛毗站在梁施身後,聽他毫不留情麵的暗刺自己,不由得又愧又惱,暗氣暗憋。


    經此一耽擱,張飛已經從容取了兩縣,季漢軍馬漫山遍野的殺來了,兩軍在武鄉水旁展開了一場惡戰。張飛立馬橫矛,一聲大吼,聲動四野。季漢縱聲高唿相應,氣勢如虹。刀槍如電,箭飛如雨,血流染紅了武鄉水。


    張飛今年五十九歲,中國人說虛歲,算是六十歲,正是花甲之年。雖然在古代,這個年紀也算是老的了,但比起戰長沙的黃漢升,比起抗強秦的老廉頗來,張飛都還要小著幾歲。(演義裏為什麽說趙雲這年七十多歲?難道趙雲比張飛大十幾歲?555,破壞了我心中子龍白馬少年的大好形象)他自來身強體健,精氣神不輸少年,臨到老來,經事既多,膽氣越壯,心思越明,竟從大勇中生出大智,每遇大事,反有靜氣,不複輕狂莽撞少年時。當今天下還活著地武將,他算是天字第一號,本領既高,威名又著,當年渭南大戰,曹魏南路軍數萬人偷渡武關,進襲藍田,張飛帶著數百虛張聲勢的伏兵中途殺出,一聲大吼,動地驚天,令夏侯尚膽寒之下,退兵數十裏,保證了渭南大戰的勝利。今日北來,魏軍聽得張飛大名,早已膽寒,兩軍略一接觸,張飛便看出魏軍情形不對,此支部隊,訓練既不精,士氣也不盛,顯然並非曹魏精銳,而是並州的郡國兵。本來並州郡國兵雖不及曹魏中軍,卻也算得兵強將勇,可是自從辛毗消除異族之後,實力已然大減。張飛看出情形,他也不守主帥之位,將矛一揮,三軍齊唿,全軍擁出月台,潮水一樣擁向魏軍。魏軍大敗,一個時辰不到,前軍便行崩潰。


    可歎辛毗滿腔智計還沒來得及使用,便被潰軍擁得連退十裏。辛毗隻得歎道:“當陽橋英雄還在!武帝百萬之軍尚不能製,我能奈之何?”正待整軍。張苞卻已從側翼衝了過來,長矛揮處,魏軍死傷狼籍,殺出一條血路,他縱馬直撲辛毗中軍。辛毗離張苞最近之時不過三十步,親見張苞豹眼圓睜,胡須戟張,怪吼連連的威風。原來隻覺匈奴人頭曼已算威猛。與張氏父子相比,竟似山犬之遇雄獅,無法相提並論。幸得親兵拚死阻住,救得辛毗逃生。辛毗迴看張苞地方向,哀歎道:“怎得又來一個張翼德!”突然間放聲大哭:“可歎威王曹彰已死,我大魏今朝安有這等猛將與之抵敵?”


    張氏父子猶如兩頭猛虎,猛衝猛殺,把魏軍從涅縣一直推到祁縣。辛毗抵擋不住,引殘部逃歸晉陽。


    卻說雁門關上,曹宇曹肇正在抵敵季漢攻城,忽然聞聽上黨已失,晉陽危急。並州動蕩,院子和房都著了火,自己還看著大門有什麽用?當下留員死守關礙,引軍向迴救援晉陽。曹宇曹肇才離開雁門不到五日。魏延利用優勢兵力,強攻句注要塞成功,占領雁門全境。接著引軍南下,如風如火,連破廣武、原平二縣,封住鹵城道,斷了曹魏從北路東下冀州之路,大軍直逼太原。


    此時曹宇在晉陽會合辛毗。說起此時情形,皆是一籌莫展。


    曹肇見兩人說不出什麽來,上前道:“眼下隻有一計可行。”


    曹宇和辛毗皆問:“何計?”


    曹肇道:“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辛毗大怒:“你身為宗氏子弟,怎可輕言棄守,亂我軍心?”


    曹肇冷笑道:“眼下並州,唯太原郡一處尚在我手,其餘諸郡。皆已不保。我朝連年征戰,死傷頗多。士氣大減。並州之戰發生月餘,朝中未發一兵相助,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從洛陽八關,到天井關,再到壺關,皆由季漢掌握,眼下並州已成死地,我所慮者,不是放不放棄並州,而是我們眼下還能不能平安離開!”


    此語一出,曹宇辛毗皆是吃驚不小,兩人對視良久,辛毗道:“我為並州刺史,有守土之責,此次並州之失,我要負全責。王爺與將軍離開吧,曹將軍說得對,並州自來貧寒,又多胡族,更加上洛陽失守,並州孤懸敵境之內,已成一塊飛地,與其大軍在這裏與強敵廝殺,不如舍棄,保存軍力,以圖再戰。並州東行共有三條路,眼下壺關已斷,代縣難行,隻有中路尚在我手,王爺與將軍帶全部人馬速速東行,過上艾入常山國,還有一條出路,否則,季漢將此路斷絕,其勢隻如甕中捉……那個,我們就全部陷在並州了。”


    曹宇雖聽他比喻不雅,但實情如此,也是歎息。又憐辛毗,加以解勸,讓他同行,辛毗隻是不肯,於是曹宇曹肇獨自引軍東行,前往上艾。事實證明,曹肇的分析是極為恰當和準確的。若在晚行一步,他們便走不成了。本來,張飛和魏延飛鴿傳飄天文學捕魚之策,哪裏網還未收,魚先察覺了。


    此時李昴遣鐵騎星夜急馳,直撲曹宇設在盂縣的大營,結果撲了個空,曹宇走了。李昴不舍,引軍追其後軍,想要纏住曹軍,不令其逃走。辛毗從晉陽糾集府兵,與曹軍後軍合力,才將鐵騎軍擋住。李昴孤軍深入,不敢輕進,隻得退兵。曹宇引軍好不容易行至上艾,前軍和中軍才過,後軍正被引軍殺來地張苞追個正著。


    上艾縣自古稱為三晉地東大門,四周群山環繞,海拔均在千米以上。西南部七千寨,海拔1530米,為縣內最高峰。中部為黃土丘陵,海拔800至1000米,由於長期流水切割,溝壑縱橫,地形極為破碎。境內山地居多,占總麵積60%左右,丘陵次之,僅在縣城附近有小塊平川。娘子關穀地海拔350米,為本境最低處。桃河縣是縣境內最大河流,其支流有溫河、南川河、陽勝河等。娘子關原名葦澤關,在唐代,李世民之妹平陽公主駐軍駐此,後世稱為娘子關,號稱萬裏長城第九關。此時此關當然還沒有這個名字,但關卡卻是早就有的。


    張苞的突襲晚了一點,或者說曹軍退的早了一點,若是張苞當真趕在曹魏之前取了關礙,依險而守,這一“收網”,那被困於並州的曹軍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眼下魚群已過,網還未起,張苞不由歎息。


    可是這對曹魏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打擊了。此時魏軍正陷於背動之中,麵對如狼似虎衝撲過來的漢軍,一時陷入混亂。危急之時,曹肇揮槍迎上,引軍來戰張苞。張苞雖早知曹肇之名,卻哪肯將這個小白臉放在眼內,一聲怪叫,全軍撲上,他將丈八長矛舞地有如車輪一般,直取曹肇。曹肇挺槍相迎,槍矛交鋒,巨響連連,竟是招招搶攻,毫不畏懼。張苞逢強更強,怒喝連連,縱馬向前直撲,長矛電閃而過,激蕩開空氣,帶著勁風刺向曹肇。此招乃張苞絕招,出手從來不曾有失。兩馬交錯,隻覺矛頭帶到了什麽,張苞大喜,迴頭看時,卻隻是劃破了曹肇肩頭軟甲,張苞大笑,笑到中途,卻忽然住了聲音,原來,曹肇槍頭之上,正掛著張苞半幅戰裙。這一交手,竟是平分秋色,未見輸贏。曹肇橫槍立馬,獨自一人端立陣前,護魏軍徐徐而退。麵對張苞,竟是分毫不讓。


    張苞見此情形,不由生了憐惜之心,他舉起長矛,止住漢軍地衝鋒,點頭道:“你,真的不錯!”


    曹肇並不答話,單手執槍,定定的盯著張苞,等待他的再次進攻。


    一個副將上前,對張苞道:“將軍,我調強弓營來,把那員魏將射死算了。”


    張苞緩緩迴頭,看看那副將,突然怪眼一翻,一口痰吐在副將臉上:“大英雄豈能死在暗箭之下,若是殺他,我自當真刀真槍與他交手,就算死在他的手中,也不負我的英名!”


    他把馬向前一提:“曹肇,今日兩軍交戰,殺得不很痛快,眼下漢魏兩軍勝負已定,無需再戰,我且放你迴去,十日後,我在此地等你,不分勝負,誓不罷休。”


    曹肇有些意外的看了張苞一眼,點頭道:“一言為定!”


    張苞撥馬便走,竟然不再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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