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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阿鬥


    第二部第三章南征孟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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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季漢和曹魏之間總體說來是風平浪靜,渭南大戰之後,曹魏是緊守潼關,閉關不出,我們也迴軍華山,把精力放在內部事務上。隻有並州還在開戰,匈奴人的叛亂由於得到我們的暗中支持,終於做到了自保有餘,但是麵對雖然有些老邁卻依舊難纏的並州刺史梁習,還是顯得攻敵不足。


    曹魏與東吳之間的戰爭也是時打時停。先是春天裏曹仁以步騎數萬攻打濡須,結果被孫桓所敗。三月丁未,陳忠侯曹仁病死。這場戰鬥結束。至六月,東吳的將軍賀齊突襲蘄春郡,生俘了曹魏的蘄春太守晉宗。由於在渭南大戰中傷了元氣,本來該在這一年裏發生的曹丕親自攻吳卻沒有發生。


    六月甲戌,任城威王曹彰死。六月甲申,魏壽肅侯賈詡病死。


    很奇怪,三國年間出色的人物去世,總是接二連三的。


    這一文一武兩個人的死,使曹魏的實力受到極大影響。三國的天平就是這樣,一方的法碼減輕,另兩方自然可以增重。不知孫權如何,我聽到這兩個消息,是鬆了一口氣。雖然我知道老狐狸會在今年死,但卻擔心曆史有所改變。他的謀略如同狐獨,他的陰險好象毒蛇,咬人一口,入骨三分,在曹魏能對抗先生的人,除了司馬懿,便隻有他了,甚至,我有時覺得他還在司馬之上。


    如果說對賈詡的死我有些極不人道的幸災樂禍,那麽對曹彰的死,我就是充滿同情了。雖然是敵對的兩國,但我很敬重曹彰。他的武功就象曹植的文才一樣,讓常人高山仰止,難以企及。他膂力過人,武藝精熟,能徒手與猛獸搏鬥。


    曹彰的死,人們傳言是被他兄長曹丕下毒害死。否則,無法解釋正當盛年,身強體壯的他,為何一次進京便突然暴斃。


    對於這種傳言,設在曹魏的季漢知聞所選擇了推波助瀾,不一時,竟是鬧得滿城風雨。皇家的事不好管,但關於曹彰,卻有無數的話題讓人不得不說,他的身世,他的名稱,他戲弄猛獸如弄嬰兒的蓋世勇惡,他帶領虎豹騎千裏破敵的偉績豐功,他沒有當上皇帝,但他的一生遠比他當皇帝的兄長來得多姿多彩。他在軍中的威望極高,他的死,使人們不由得不發出感歎,感歎他的早逝,感歎天家的無情,感歎曹丕的忍心。


    隻要曹魏軍心有所浮動,便是我們要的效果。


    除此之外,曹魏還有一件事發生,這件事相比曹彰等人的死似乎很不起眼,但它的影響卻是極為深遠。


    五月,屯騎校尉曹肇因過被消去了校尉之職,連降三級發往北疆,到護烏丸校尉田豫的手下任一名軍侯。


    接著征南將軍曹休被皇帝在折子裏狠狠斥責了一番。


    人們不由紛紛猜測,是不是太子要倒了?


    太子曹睿自其母甄氏被賜死之後,儲位一直不穩。而皇後郭氏一直在想辦法推dao他,改立自己的兒子為太子。曹肇一直是曹睿最親密的夥伴,他的倒下,隻怕就是曹睿倒台的前兆。有些大臣們發現儲位之爭又已開始,不由想起曹丕兄弟的爭端,紛紛打起主意。忠貞一些的大臣便上書說太子賢良溫順,希望陛下不要輕易更動;心眼靈活一些的便稱讚郭皇後的兒子聰明機敏,有曹丕年幼時的風範;有的怕惹事上身,想辦法外調來躲來這種紛爭;而曹魏的幾個士族也不由為自己的前途打算,這種事不牽連到其中則可,一但涉及,則除死方休,再無他法;而一些曾受打擊,心懷大誌的人也發現,機會來了……


    讓曹魏亂吧,越亂越好。


    在季漢。


    孔明對我說,他要用五年的時間,恢複關中地區的元氣。


    孔明不會有虛話。我相信他的能力,卻擔心著他的身體。他一心撲在政事上的時候,會忘我和不要命。他身為丞相,天下沒有他管不到的事,而且他總是去親自抓最堅難的一項。這一年來最重要的是屯田,軍屯二十萬人,民屯四十萬人,加在一起就是六十人,皆從一張白紙開始。糧食不能一天就從地裏長出來,人人要喝吃飯要穿衣要住房,幹活得用工具,單是這犁、鋤、鏟、鍤、耙、鐮、斧幾樣農具,分配到各家,就要數百個作坊勞作幾個月時間,花銀子就象是流水一樣,隻見往外掏錢看不見進錢。人多了,怕出事,怕鬧亂,怕下麵人不體會百姓的艱辛中飽私囊禍害百姓,怕遇有大事國庫空虛無數招架,忙得腳後根打後腦勺。好容易五月份大豐收,才略略喘了口氣。無論如何,今年不用擔心有人餓死了。


    三國時代,糧食產量低(沒有玉米馬鈴薯紅薯之類的高產作物),農民是極為貧苦的。


    在我還是世子的時候,孔明就曾給我算過一個細帳,以每戶五口,一丁一婦兩個勞動力,占地百畝(漢代的畝為小畝,一百步,計算公式為:1小畝=0.4166大畝=0.2881市畝),種粟,以漢代最低稅賦三十稅一來計算,一戶人家平均總產量150石(相當於4050斤),但其中口糧就要占去90石(相當於2430斤)占到了60%,此然祠祭300錢,相當於10石(270斤),田租5石(135斤),賦錢600—1000錢,20—33石(540—891斤),種子、少量飼料10石(270斤),剩餘的隻有2—15石(54—405斤)。也就是說能用於進行再生產的最多不過8—16.6%,這是一個很低的數字,往往還需用壓縮口糧的辦法才能勉強維持簡單再生產,進行擴大再生產的能力微乎其微。當時農業生產資料作為商品,其價格比農產品要高很多,如當時一具大鐵耜約值百文以上,牛一頭一千文以上到三千多文,甚至達到一萬五千文。因此,農業生產水平不算高,農民生活也很困苦,平時勉強可以維持生產與生活,一遇水旱、疾病、喪葬或其他意外,或國家賦役加重,農民就有破產、餓死、流亡的危險。


    上麵講的是一般自耕小農的情況。至於佃農或依附農,即“或耕豪民之田,見稅十五”的農民,其生產條件比自耕農還要差得多,即使一家五口兩個勞動力平均年產糧4000斤,一半作地租,剩下2000斤,還不夠一家五口的平均口糧,那就隻有侵奪必要勞動,降低生活水平,衣牛馬之衣,食犬彘之食,長期掙紮在饑餓與死亡線上了。


    事實上,我們對屯田的百姓的剝奪,也是很高的,我們征收近一半的稅賦,除了他們的口食,幾乎剩不下什麽東西。不過由於種子、工具、耕牛等各種生產和生活物資,都由政府撥給,他們的生活還算有著落。起碼比原來的流民生活不知強了多少倍。而且幾年之後,這些土地歸他們個人所有,這是一個非常吸引人的希望。


    屯田,是季漢初創時期,百姓和政府對自己進行的殘酷壓榨。雖然辛苦,但因為有希望,所以沒有一人不努力,沒有一人不拚搏,沒有一人有什麽怨恨之意。


    畢竟,大家都能活下去。畢竟,大家都有了未來。


    六月。除了曹魏死了曹彰和賈詡之外,最讓世人銘記的便是那場大雨。


    這場雨,連著下了七天七夜,水平堤岸,處處告急。


    長安城北的渭河堤上,陰風怒號,雨箭如蝗,一向平靜的渭河如同一匹脫韁的野馬,自西向東奔來,一派義無反顧的決絕勢頭,挾著寒風,吐著白沫,衝刷著堤岸,發出隆隆的巨響。河中心地帶,水位已高過了河堤,在大堤之外,便可看到滔天的白浪。


    我下旨令太守以下官員全部上堤,各處軍隊緊急動員,嚴防死守,保證大堤安全,保證長安城安全,保證屯田區安全。孔明一連幾天親自在渭河的堤防上坐鎮,鼓勵軍民奮戰,終於暈倒。我在大堤上聽說,下死命令送他迴府。然後去探望他。他已醒來,望著窗外的層層疊疊的雨簾,卻微微歎息道:“這是場好雨,可是卻用不上。”我問他為什麽說是好雨。他說都是因為關中諸渠年久失修而失去功能,不然的話,不然的話,這場大雨對我們隻能帶來好處,不會帶來這麽大的危險。


    我讓他好好休息,自己迴到大堤之上去。在西城門,我看到關鳳和許靈兒跑過去,滿身的泥水,看不出本來麵目。


    “你們兩個,到哪裏去了?”我駐馬喝問道。


    “我們軍校生都上了大堤。我們也一樣。”


    “胡鬧。”我嗬斥她們,“你們不是小孩子了!大堤上的危險你們不是不知道吧!都給我迴府去,你們是女孩子,知道不!”


    關鳳不滿道:“鬥哥哥,你總是看不起我!”


    靈兒卻向我施了一禮:“陛下,我是一名軍校生,是軍人,我的職責在大堤上,與男女無關。”說完話,昂然拉著關鳳離去。


    望著她們的背影,我叫道:“李暠,你帶幾個人去保護她們。”


    我帶著黑塞和李晟幾個上堤,沒有鑾駕,在泥濘的路上艱難行進,不時有侍衛摔倒在地上,李晟扶著我,走的一步一滑。大堤上一個簡陋的小木棚子就是指揮所,三叔和幾個高級軍官在裏麵商議部署著什麽,他的頭發已經花白,原來偉岸的身軀也顯得有些有些駝了,但還是那樣的威猛。迴頭看到我,叫道:“陛下,你怎麽又來了!這裏有三叔在,你還不放心麽?”


    我點頭笑道:“放心,自然是放心的。三叔也要注意身體,你畢竟上了年紀,堤上冷,多喝薑湯,少喝酒。”


    正說著,突然間前麵邦子聲疾響,有人大叫道:“決口了!”


    這口子開在指揮所附近,簡直是在打三叔的耳光。三叔一下子變了臉色。一個士兵跑進來:“將軍,趙大人說指揮所危險,讓您轉移到安全地帶。”


    三叔怒不可遏,一把將那士兵提了起來,對著鼻子道:“告訴趙累。我不動地方,他要堵不住口子,就把他自己填到裏頭去!”


    我想上前,李晟連忙拉住,道:“陛下不可。京兆尹趙累趙大人就在那附近,他已親自過去了,您隻要在此靜侯便可,您若再去,有何閃失,可怎麽得了。”


    三叔略平了下氣,笑道:“陛下放心,趙累那小子,做事沒有問題。你們幾個,去幫他一下。”


    那幾個軍官點頭如飛去了。


    三叔把手一揮:“來人,把那個妖言惑眾的小子拉出去,砍了。”


    我一愣,問三叔道:“三叔在說誰?”


    三叔道說:“適才有個小子,跑到我這裏來妖言惑眾,誹謗聖朝。他說這場大雨再有兩天就停了大家可以放心,結果就出了這麽大的險情;他還說若是在孝武皇帝時期,這樣的雨根本不會有這麽大的危險。這種人,不殺還留著做什麽?”


    我大驚道:“這人不能殺,給朕帶過來。”話不多,但這兩句竟與孔明對我之言相仿佛,若非高手,怎能說出這等話來。


    那人三十多歲,長得瘦瘦的,很單薄的衣裳,幾根山羊胡子被雨淋的全貼在下巴上,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身子瑟瑟的發抖,一雙老鼠眼睛卻毫不畏縮。見了我,施了一禮,卻叫道:“憑什麽要殺我?”


    “你說,再有兩天這雨就停了?”我緩緩問道。


    “不錯,”那人嗓音卻是又尖又高,“在下不才,對於天文地理略有所知,至明天這雨勢就會減小,後天下午便會放晴。我對三將軍說,若將北堤交給我,我保證它萬無一失,可是三將軍不聽,反要殺我。”


    三叔冷笑道:“如今大雨正急,大堤之上,最後關頭,你怎麽敢以自己的一點點本事來渙散軍心?豈不知越到決戰之時,越不能有絲毫鬆懈?你有何德能,敢在我麵前自薦?北堤交於你手,你付得起這個責任?再者說,眼下軍民一心,共同抗洪,你反說什麽先朝不先朝的鬼話,我來問你,先朝可有哪個皇帝一天幾個的上堤察看險情?先朝可有哪個丞相累倒在長堤之上?先朝可有大將軍親自守堤之事?不殺你,不殺你留著做什麽用?”


    那人分辯道:“小人隻是就事論事。此時的關中,的確比不了先代。鄭國渠、龍首渠、六輔渠、白渠、成國渠等渠道皆已失修,難以起到防洪燒灌的作用。若大將軍和陛下自欺欺人,以為自己的功績超越前代,那小人無話可說。”


    我說道:“三叔,算了,這是個直人,不用計較。我看他談吐不俗,說不定真有些本事。而且一時失語,也無壞心,朕求個情,便寬恕了他吧。”


    三叔點了點頭,道:“既是陛下求情,我沒有話說。水情如軍情,下次再敢胡言亂語,我饒不得你!”


    我問道:“你是哪裏人世,姓甚名誰?”


    那人道:“小人便是長安人氏,姓魏名臻字首先。少時便對水利感興趣,也曾走遍天下尋求治水之處,最佩服秦代的李冰。總想以一己之所長報效國家,造福萬民。可惜天下動亂,碌碌至今。慚愧啊。”


    我聽他大言不慚說自己的本領,知他有毛遂自薦之意,當下考問他道:“你既自言知道水利,那你說說,我大漢在關中都建了哪些水利?”


    “是,陛下。我大漢原來定都長安,這八百裏關中,是京師官吏、軍隊、百姓的生活必需品的主要供給地。西漢諸位先帝重視開拓西北邊疆,關中又是拓邊的基地,肩負著提供糧秣的重任。因此,西漢一代,特別是漢武帝在位期間,為了滿足各方麵對糧秣等的需求,除鑿漕渠從東方運糧入關外,更主要的是在關中增建灌溉工程,以擴大水澆地麵積,增加當地的糧食產量。這就在關中形成了一個空前的興建水利的高潮,在短短的幾十年中,穿鑿了龍首渠、六輔渠、白渠、成國渠等大批農田水利工程。”


    “我來問你,這關中數渠,除秦代鄭國渠外,以誰為早?”


    “迴陛下,關中灌渠的穿鑿,以龍首渠為較早,約在漢武帝元狩到元鼎年間。當時有一位名叫莊熊羆的人,向皇帝上書,反映臨晉百姓的需求,希望開一條渠道,引洛水灌溉重泉以東一萬多頃鹽堿地。武帝采納這一意見,發兵卒萬餘人擔任鑿渠任務。他們自征縣(治所在今澄城縣西南)向南開渠,到商顏山(今鐵鐮山)麓,由於土質疏鬆,穿鑿的明渠渠岸極易崩塌,改用井渠結構。井渠由地下渠道和豎井兩部分組成。前者為行水路線,後者便於挖渠時人員上下、出土和采光。最深的豎井達四十多丈。由於鑿渠時挖出許多骨骼化石,當作龍骨,所以稱為龍首渠。渠道挖通後,由於解決不了塌方問題,溉田效果並不顯著。但卻創造了先進的井渠技術。”


    “我來問你,我關中既有鄭國渠,為何要建六輔渠?”


    “迴陛下,六輔渠是武帝元鼎六年由左內史倪寬主持興建,規模不大,為六條輔助性渠道的總稱。它是引冶峪、清峪、濁峪等小水,灌溉鄭國渠上遊北麵的農田,這些農田地勢較高,鄭國渠灌溉不到。六輔渠建成後,為了更好地發揮這一工程的作用,倪寬又規定了《水令》,規範如何來用水。”


    “我來問你,白渠又是建於何時,為何白渠至今可用,而鄭國渠卻作不到?”


    “迴陛下。六輔渠建成後第十六年,即武帝太始二年,動工穿鑿白渠。這一工程由趙中大夫白公建議和主持。渠首也在穀口,渠道在鄭國渠南麵,向東南流,經池陽、高陵、櫟陽,注入渭水。長二百裏,灌溉鄭國渠所不及的四千五百餘頃農田。白渠建成以後,穀口、池陽等縣因為有鄭、白兩渠的灌溉,便成為不知旱澇的高產區。當時當地,曾流行著這樣一首民歌,歌頌兩渠的作用:‘田於何所,池陽穀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後。舉臿為雲,決渠為雨。涇水一石,其泥數鬥。且溉且糞,長我禾粟。衣食京師,億萬之口。’


    白渠的溉田麵積雖然遠比鄭國渠小,但是由於它的比降較大,遠比鄭國渠合理,因而不像鄭國渠那樣易被泥沙堵塞,故白渠長期發揮作用,而鄭渠的下遊很快就報廢了。‘涇水一石,其泥數鬥。’含泥量高,可以壓堿肥田,在短期內確實效果顯著。但不能隻見優點不見缺點,從長遠看,年長月久後,容易淤高渠道和農田,導至田高於渠,渠高於涇,勢必破壞整個灌溉係統。”


    “不錯,朕再問你,成國渠又修於何時,溉田幾何?它比白渠又如何?”


    “迴陛下。成國渠建於武帝在位期間。它是一條以渭水為水源的大型灌渠,位於渭水北麵,渠首在郿縣境內,傍渭水向東,經[l-離]、槐裏等縣,渠尾接上林苑的蒙蘢渠。成國渠的長度略小於白渠,溉田麵積約萬頃左右,是白渠的一倍以上。現在是關中最主要的灌溉渠道。”


    我見問他不倒,知道他的確有些真才實學,不是一味冒充,心下開心。這個時代,找一個有真實本領的幹吏比找一個才學淵博的學者還要為難。不由得考問的口氣已變成了諮詢:“那麽你說,關中之水,當如何來治?”


    “迴陛下,關中渠係共分三類,即以涇水為水源的引涇渠係,以渭水為水源的引渭渠係,以洛水為水源的引洛渠係。涇水多沙,鄭國渠下遊竟然高於涇水,已經廢了,若想整治,困難重重,費力而難見成效。白渠設計較為合理,故隻設一水官,定期修繕便可。臣願為陛下擴建成國渠。”


    “如何擴建?”


    “迴陛下,臣擬將成國渠由郿縣向西伸展到寶雞,伸長渠道百裏裏。新渠以汧水(千水)為水源,增加渠道入水量,增加灌溉麵積。向東伸展百裏,到涇水入渭附近。這樣成國渠既可用於灌溉土地,又可用於漕運。若可能,我還打算在武功之西築六門堰,匯集渭河以北一些小水,以補充成國渠的水量。一條成國渠,臣可為陛下灌溉二十萬傾土地。”


    二十萬傾!我看著眼看這個相貌醜陋的中年人,不由得暗歎,這下子挖到寶了。


    “魏臻。”


    “小人在。”


    “朕於水利不甚了了。朕薦你在丞相府中任事。丞相病好之後,你把今日與我所說的再向丞相匯報,若丞相認可,朕便全力支持你興修水利。水之為物,其性至弱,一旦奔突起來,其勢又甚剛,治水難,治水時要多征求意見,此渠每經一處,必先與當地老農商議,集思廣益,不可自以為是。你說你最敬重李冰。當知,李冰本來並不通治水,隻因為任蜀中太守,才將全部精力放到治水之上。萬眾一心,終使益州成天府之國。東吳亦興水利,然這些年來,東吳未見水利,獨見水害(此事史有記載),可知治水之事,隻憑一腔熱血是不成的,不然費了力氣,卻起不到收益。便如你說,龍首渠費盡力氣,卻無法用,豈不是罪過?”


    魏臻聽了,也不由收起滿麵驕色,施禮道:“陛下自謙不懂治水,此語卻深合治水之道。小人也曾日夜懸心,最怕出現如此情景,想要造福百姓,反而害了百姓。所以成國渠擴建之事,小人曾親身走過沿途數百裏之地,小心查訪,不敢有絲毫大意,若陛下以小人治水,小人必傾盡心血,為關中父老留一個千世之基,不敢讓秦李冰專美於前。”


    我點頭。這時前麵堤上一陣大亂,有人來報決口眼見要堵住了,卻突然間崩塌,好幾個人被水衝走了,其中就有趙累大人,幸好腰裏係著繩子,被拉了迴來。我看看魏臻:“你不是懂治水麽,你說該怎麽辦?”


    魏臻道:“我得去現場。”


    趙累正被強行送往木棚處,全身是水,凍得直抖,卻用力掙紮不肯前去。見到我來,他跪在地上:“陛下,臣無能,請陛下把我丟到決口裏吧。”


    我看了他一眼:“隨在朕身邊,若決口當真堵不住,把你投到水中也未可知。來人,幫他換身衣服,喝點薑湯。


    來到決口處,隻見決口還有一丈來寬,水流很急,才丟下去的沙石便被衝走,隨著人們踩踏,決口還有加寬的趨勢。魏臻看了片刻,道:“水流太疾,要先護住斷頭,下木樁!”


    有人叫著:“木樁也被衝走了。”


    魏臻道:“陛下,這水流太疾,隻能用非常手段來減緩水流了。”


    三叔大喝道:“下人,會水的手拉手,把水擋住,其餘人打木樁!”說著就要親自下去,幾個侍衛把他攔腰抱住。對麵決口處有人大喝:“軍校生,隨我下去!”


    正是張苞。隨著他的聲音,十幾個軍校生拉著手撲通撲通的跳了下去。拉著手站成一排,擋住激蕩的濁流。我看得清楚,關鳳和許靈兒也要縱身往裏跳,卻被李暠帶人拉住。關鳳叫道:“是男兒的,下水去!”話猶未落,更多的軍校生下餃子一樣撲入了水中。


    兩邊的軍民的喊著號子,全力的打樁。巨浪撲過來,張苞等人一下子被水吞沒了,巨浪過去,他又露出頭來,吐掉口裏的泥沙,大聲叫著,迎接又一次的衝擊。魏臻大聲的指揮著,決口一寸寸、一尺尺的縮小。


    我雖然經常上堤,但以我的身份,親眼目睹這樣的場景,卻是首次。不知不覺間,眼前開始模糊。不知是有了淚水還是雨水進入了眼睛裏。


    我想,有這樣的百姓,有這樣的軍隊,有這樣的官員,有這樣的人才,季漢怎麽能不強大?而我,又該如何帶領他們,讓他們得到他們該得到的一切?


    決口終於合龍了。認識的,不認識的抱在一起一陣陣的歡唿。大堤上一片歡唿萬歲之聲。


    三叔點頭笑道:“陛下,臣原以為軍校這些孩子們大多在家裏驕生慣養,難有大用,今日方知,他們還真是一群出色的孩子。”


    我也笑道:“是啊,特別是張苞,表現不錯。再過段時間,朕就讓他官複原職。”


    三叔搖頭道:“陛下,臣有個小小請求。別讓他守城門了,他不是那塊料。張家的後代,該在戰場上,我聽說北線要開戰了,你讓他隨了薑維去吧。”


    我點頭應允。


    這時京兆府送來飯菜,大家去吃飯。我也準備迴宮。


    軍校生們累了半天,優先前去,他們走過我的身邊,大聲喊著陛下,向我行禮。我含笑點頭。


    張苞和關鳳先後走過我的身邊。此時我看他們兩個順眼多了,特別是對關鳳,覺得自己從前對她要求太嚴,管得太緊,總看到她的缺點,看不到她的優點。適才她在長堤之上,居然自己要下水,嚇了我一跳,而她叫了一聲:“是男兒的,下水去!”那些軍校生竟不顧性命的向前衝,有如一群牛犢子。我向她笑笑,說:“這次做得不錯。”關鳳竟然臉紅了,咯咯笑著跑了開去。


    這時我看到許靈兒一步一滑的走了過來,臉色發白,嘴唇發青,身子抖動著。我關切的問道:“怎麽,你不舒服麽?”


    靈兒搖頭:“沒有,沒關係的。”


    我點頭:“你們女孩子多保養好身體。在西涼你頂著大雪行軍就受過涼,這次更要小心。”


    正說著,靈兒身子一搖,撲得摔倒。大雨落在她的褲管上,帶出絲絲血漬,又被新的大雨衝走了。我登時明白過來,急叫道:“來人,快,送她迴城休息!”……


    這場大雨結束了,雖然有過幾次小的決口,但是在季漢全體軍民的抗爭下,並沒造成大的損害。相比曹魏的兩個州受災,上百萬人無家可歸,不知要好到哪裏。


    洪水過後,我對有功人員進行了嘉獎,張飛、魏臻、趙累等人受到了表彰,軍校生集體記功,關鳳居然個人還受了表彰,因為她在洪水中救了兩個孩子。


    孔明的病慚慚康複,他見到魏臻很是高興,讚同他說的擴建成國渠的工程,並給他以好多好的建議。魏臻離開相府時,對孔明已是滿臉崇拜之色。


    靈兒身體本來就不算是太好,這次又帶著月事泡在冰冷的髒水裏,受了感染,這場病一直纏mian到秋後。在我的擀旋下,靈兒和她家庭重新合好,她的父親許欽,叔父許遊原諒了她曾經的任性,同意她迴家。


    七月,鄧芝、薑維、王難等人歸來。


    這一次北下,他們所獲頗豐。


    一見麵,我急急問道:“一路上可還順利?”


    鄧芝搖頭道:“好險,我們差一點便迴不來了。迴來路上被鮮卑人圍攻來著,幸好被一群匈奴人救了。”


    “匈奴人?是誰呢?”


    “陛下也不知麽?那人沒報名字,不過他的本領高絕,不在薑校尉之下,所帶部隊,也是漢人和匈奴人混雜,但行動如風,指揮有度,戰力極強,一隻百人隊,輕而易舉的便將近千人的鮮卑人逐走了,其戰力之強,世所罕見。我們曾問起他的名字,他卻說背國之人,不敢提先輩姓氏,離得近了,我們才發現他竟是漢人。”


    “背國之人,不敢提先輩姓氏?”我忽然想起他是何人,他,定是那個李陵後人,冒名唿衍昴的李昴。想不到,他卻是如此重情。我點頭道,“我知道他是誰了。你們此去,與鮮卑聯絡情情如何?”


    鄧芝便笑了:“陛下,看來諸事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成功。”


    “怎麽?”我問道。


    “我們搞錯了一件事,現在鮮卑分化已不僅僅是三部,我們一直以為步度根能控製西部鮮卑,這次去鮮卑才發現,他的勢力隻到雲中、雁門一帶,而整個西部鮮卑身處大漠之西,步度根已完全無法控製他們。臣想,這些聚落我們可以蠶食的。”


    薑維道:“不錯,隻要他們不聯合起來,我的五千鐵騎可以橫掃整個大漠,看誰能擋我。”


    王難卻搖頭:“鮮卑人和漢人之間的矛盾不是一天可以化解的,雖然現在他們內部分裂,你若以鐵騎相攻,他們肯定會聯合起來反擊的。”


    我想了想,道:“那麽,我們從內部分化如何?王難,你對鮮卑內部事務較熟,若是我們扶持某一部鮮卑,讓它在短期內強大起來,然後主動向我們示好,投誠,然後……”我沒有說下去,我看到王難臉色有一絲異樣,便問道:“怎麽?朕說的不對麽?”


    王難猛得向我跪下,道:“陛下,陛下肯對鮮卑主動出擊,臣願擔擋此任。隻是臣有欺君之罪,臣不是漢人!”


    這句話讓在座之人大吃一驚,他怎麽會不是漢人,他不是王符的後代麽?


    “陛下,自臣祖上一代,臣家已不是純正的漢人了,臣祖無外家(沒有外祖父一係,在漢代,母親娘家不出眾連累孩子也被看不起的),他的母親便是胡人。臣祖其實是外祖,臣的母親是王門之女,父親是鮮卑部獨孤氏,臣的名字應該是獨孤難。”


    這一下倒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我想了想,便笑道:“起來吧,反正朕的這第一次舉士,已是搞得亂七八糟,欺君的也不是你一個。朕招了個女扮男妝的探花郎,又招了個鮮卑的進士。你既是鮮卑人,為何反要助朕去對付鮮卑?”


    “迴稟陛下,臣合族都被步六孤族滅族了。那年臣隻有六歲,步六孤舉族來攻,殺死我族所有高過馬腹的男子,臣母臨死將臣綁著老馬身上,送臣迴歸王家。後來臣長到十三歲,獨自一人前往步六孤族行刺,結果失手被擒,被綁在長杆之上剝皮。這時在拓跋氏大帥拓跋虞作客步六孤族,用三匹馬換下了臣的性命,臣便成了他的奴隸。過了三年的時間,臣才被王氏族人以巨額財產贖出。臣要報仇,要借助我季漢天威。”


    王難,王曆坷,果然是曆盡坎坷。


    說到後來,王難已經哽咽,他拉開衣服,全身上下竟滿是傷痛,最明顯的一處在肚皮上,自咽至腹,那是差點被剝皮的明證。雖然曆時已久,但那已長的變了形的長長疤痕還是強烈的衝擊著所有人的視線。


    鄧芝歎了口氣,薑維卻用手拍了拍王難的後背,以示安慰。


    我看著王難,忽然道:“若是朕給你人馬兵器,你可能重新在大漠上立足?大漠之上,弱肉強食,如身處群狼之中。你若在薑維身邊,身後有季漢寬廣的縱深,一擊不中,便可退迴,進退自如。若你投入大漠,那麽你便隻能以大漠的規則來行事,到時候,朕便無法直接明著幫助你。你確信要去做這件事麽?”


    王難叩頭出血:“陛下,臣確信。隻要陛下支持小臣,臣願為陛下在大漠之中打出一片天下!”


    當下又問軻比能的事,他還是不讚成我們幹涉鮮卑的內部事務,卻希望我們可以與他互市,賣給他兵器。


    我冷笑道:“這件事,等我們拿下並州,與他真正接壤了再說吧。”軻比能不是可以信任的人,雖然有著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敵人,他卻不肯讓我染手鮮卑事務。但我下了決心,又怎能不插手。


    “伯約,今秋之前,你帶隊北下,找幾個經常禍害漢人的部落下手,打出威風來。”


    “是!”薑維響亮的答道。


    這段日子,我最怕見的一個人,就是少府孟光。


    孟光字孝裕,河南洛陽人,漢太尉孟鬱之族。靈帝末為講部吏。獻帝遷都長安,遂逃入蜀,劉焉父子待以客禮。博物識古,無書不覽,尤銳意三史。我踐阼之後,封他為少府,掌管皇室的所有財產。孟光說,我與靈帝,是天下最奇特的兩個帝王。靈帝在西園修造萬金堂,把大司農所管國庫中的金錢及綢緞等都搬到萬金堂中,堆得滿滿的。靈帝還把錢寄存在小黃門、中常侍家中,每家各存數千萬。並在他當皇帝之前的封地河間購買田地,修建住宅。並囤積了大量的糧食。天下財富,都集中到他一個人手裏。可是我正好相反,自繼位以來,除了花錢,就是散錢,該少府出的錢,少府都出了,不該少府出的錢,少府也出了。建國以來,單是屯田一項,就把大司農府的錢花了個七七八八。所以辦軍校,錢從少府拿,議北征,錢從少府拿,近來要改建成國渠,又想算讓少府籌備,我一提,孟光就紅了眼睛:“陛下,您把我這把老骨頭砸碎去賣了吧。先帝的國喪,簡單的超過了文帝,長安城的諸殿,隻留著一個空架子,太後幾次想把自己的宮殿簡單修飾一下,您都駁了迴。六月大雨,未央、長樂二宮就沒有不漏雨的房子,簡直成了笑話。這百事孝為先,陛下就算以天下為念,也不能讓皇家用度太慘了吧。”緊接著孟光就從以孝治天下開始講起,說得滔滔不絕,嚇得我這堂堂帝王,最後借了尿遁逃走。


    錢啊錢,沒有錢,不算是我皇帝,好多事都辦不成。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又做了一件蠢事。我恢複了五株錢。在此之前,季漢采用了劉巴的三條政策解決財政危機:一、鑄值百錢的銅板通行;二、統一全國物價;三、實行公賣製度。這種方法很快便府庫充盈,但卻是一種傷民的舉措,高價的銅板和公賣製度,可以使政府的從人民手中獲得戰爭的必須品(糧食,麻布,金屬等),但是百姓遭了殃,國家還能好麽?


    所以,當七月的一天,我宮前的謗木上有人提出國家的政策擾民之後,我請來孔明和劉巴,向他們請教。他們介紹了眼下季漢這種政策的必要性,並指出曹魏和東吳都在使用著類似的政策,東吳鑄了一種“大泉x千”,比季漢的貨幣政策“狠”多了。


    我說,比什麽也不能比擾民,朕做一次主,恢複五株錢,朕不想再做涸澤而漁的事。


    這一條政策算是我較少的一次獨斷專行,而且立即顯出了惡果,季漢的財政雪上加霜,少了二成左右。我不由得抓抓腦袋,苦笑不已。天底下,也隻有我這樣的笨人,才會這樣不計後果的堅持恢複五株錢吧。可是,我為帝王,怎能怕百姓得利,百姓不得利,我們的國家又怎能得利?


    大道理先不說,我得先想辦法怎麽多賺點錢,可是,錢在哪裏呢?


    這段時間除了為錢的事發愁,就是薑維的北征了。我對他說,我隻能給他三個月的錢糧,過此就要他自己想辦法。至於先打誰,由他來決定。


    他於是交給我一個資料。


    圖狼族,位於上郡西北的大漠之上,他們以狼為圖騰,信奉狼的哲學。他們認為自己就是狼,除他們自己之外,無論是漢是羌,是羯是氐,都是他們的獵物。他們認為搶劫是天經地義的事,他們說吃草的未必是仁慈,吃肉的未必是殘忍。隻要他們活著就必須有什麽東西去死。當所有的牛羊沐浴在陽光裏自由自在地吃喝時,那就意味著他們死了。狼性在他們身上生了根,這種狼性使他們消失了人性。


    但是,同樣因為他們信奉著狼的哲學,他們也和狼一樣的驕詐,貪婪,他們不懂兵法,但踩點、埋伏、攻擊、打圍、堵截,各種兵法運用起來有如天授。所有的人都恨他們,但沒有人敢輕視他們。他們甚至擊敗過皇普嵩和董卓的兵馬,而當他們反擊時,他們又會遠遠的逃到大漠之外。這個族是個有著上萬人口的大族,控弦乘馬之士達四五千人。


    首次攻擊就要麵對這樣的一個部落,能不能一下將其拿下呢?


    “伯約,首戰一定要進攻這樣一個可怕的部落麽?五千對五千,你不占任何的優勢。”


    “陛下,正因為這支部落的可怕,我才一定要首先拔掉它。眼下它不知道我要對付它,也不了解我的實力,正所謂敵明我暗,在這種情況下,臣的勝算會大大增加。而且拔掉了它,周邊部落就會主動向我們示好,我們就可以安撫東羌、羯、氐等好多部落,則上郡就會一鼓而定。”


    我想了想,認可了他的話。


    八月份,草長馬肥,眼見又是一年一度的防秋之時。此時處於邊郡的駐軍,總是會放火燒掉城外的草場,讓敵人無法藏身,會準備好所有的兵器和箭弩,迎接北方的敵人。


    我改封薑維為長水校尉,引軍北上。他所帶的五千騎有他在西羌帶來的百戰鐵騎,也有我從北軍給他挑的精兵勇將。


    薑維是個極為小心的人,他行到圖狼族落部之南二百餘裏的時候,便停了下來,將這些精騎藏在深山裏。自己卻帶了三百個給他運送糧草的屯田兵繼續前行,在一處山角下建了營地,做出長駐的姿式來,他打出大旗,旗上寫的是季漢屯田軍侯“劉”,是他的一個屬下的姓氏。


    住了幾天,便與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打了一架,結果是兩敗俱傷。於是在一起喝酒,那個部落賠了五頭牛,他們賠了二十匹絹。於是各部落都知道有個沒什麽本事,卻很富有的屯田使,他隻有三百來步兵還想在這如狼似虎的北疆駐下來。大家一至都認為這個“劉大人”一定會被某個部落一舉消滅的。


    緊接著,薑維便開始用重金收買周圍的部落頭領,請他們一起喝酒,聊天。這些人雖然看不起“劉大人”的實力,但“劉大人”畢竟代表著朝庭。這位朝庭裏來的劉大人不但沒有自高自大的指揮他們,攻擊他們,還肯折節下交,與他們在一起喝酒,實在是想不到的事。一直以來,大漢的護邊使者對漢人之外的所有部落都是充滿敵意的,與他們的交流隻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用刀箭逼著他們交出貢獻,另一種是用刀箭逼著他們交出生命。雖然早聽說季漢天子視夷漢為一家,好多部落內遷,並得到很多好處,但是這種隔膜卻不是一天可以消除的。


    不論如何,“劉大人”好客的名稱是傳出去了。到了九月份,便有好多人開始來主動找“劉大人”,與他喝酒,與他互市,漢人的絲織,向來是草原上最為重視的珍品,是財富和身份的象征。也有人在想,這樣一個人,在這裏被吃掉,其實有點可惜。


    這樣一來,“劉大人”這頭肥羊,自然是進入了圖狼族的視線。


    而薑維也利用這種笨拙的形象作掩護,悄悄用重金編成情報網,灑向圖狼族。了解他們的人數,每年的遷徙路線,首領的習性。


    薑維象一個最老練的獵手一樣,用一頭又肥又大的肥羊做餌,來引圖狼族這頭惡狼。


    可是圖狼族這頭惡狼太狡猾了,到了九月下旬,薑維也沒有完全摸清圖狼族的位置,圖狼族也還是沒有進攻,反是另一支野豬部落下了手。薑維在裏夜發現來的不是圖狼族,一狠心全軍後退,把營地交出,向後逃竄。逃至中途,正在怨歎肉餌便宜了旁人,哪知此時竟被圖狼族打了個伏擊。看著那些彎弓搭箭堵住道路精幹騎士,薑維也不由歎息,這些人,太會用兵了。


    在先漢時期,戰將被俘,那是死罪。就算是逃迴來,也難免一刀之苦。當年飛將軍李廣不小心被俘,他雖然中途殺傷多人,英勇的逃迴來,還是要判死刑,花了大錢才買了一條命,到底削了職位。不過到了季漢時期,國家對將領已經不那麽殘酷,三國時期戰爭頻繁,將領被擒也是常事。但是,薑維自己並不想被擒,他對著身邊的戰士們說了句:“投降吧。”自己卻彎弓持箭逃入深山,圖狼族的一支小隊認定薑維是條大魚,打算用他換取更多的戰利品,在後麵緊追不舍。


    而圖狼族大隊則帶著季漢的戰俘整軍殺迴季漢營地,才得到季漢營地的野豬部落被包圍起來,一舉全殲。接著他們帶著戰俘和財物逃入大漠。


    追擊薑維的小隊乃是大漠上有名的射雕者,十分精悍,數次差點將薑維從馬上射下來。薑維不由也激起了心頭之火。他看看後麵隻有五人,一撥馬頭,向迴衝了過來。後麵的圖狼戰士不驚反喜,大叫:“殺漢狗啊!”三支箭同時射出。就在箭將要接近的一霎那,薑維一個蹬裏藏身,整個人突然就從馬鞍上消失了。三箭唿嘯著射過,帶動了薑維的頭發。薑維翻身上馬,一箭射出,圖狼族當先的一個戰士想不到薑維一個漢人有這樣好的馬術,才拉開弓,一支箭便從他喉間射入,頸後穿出,鮮血狂飆,人從馬屁股處翻了下去。


    薑維才要再射,他的戰馬一聲悲嘶,跳了起來,已經被箭射中。薑維不顧馬力,在半空中射出第二箭,又已射死一人,他從馬上跌落,死馬直衝出數十步遠。此時他距那些戰士已不足三十步遠。


    另外三個圖狼族戰士已經紅了眼睛,縱馬狂奔而來,要將他踏成肉泥。薑維在地上滾動著,躲避著雜亂的馬蹄,閃身讓過刺來的一支長矛,猛地用手握住,大吼一身,借著慣性硬是把對方拽落馬下,反手抽出腰刀,一刀將那人劈死。隨之彎刀轉身,架住橫空砍來的一刀,左手上的奪來的矛逆勢而出,刺穿了飛馳而來戰馬,戰馬倒地,巨大的慣性使死馬打著橫向薑維砸來。薑維縱身而起,避過戰馬的衝撞,馬上漢子直摔下來,薑維人在半空,彎刀揮動,那人一顆鬥大的頭顱拋曳著血尾衝天而起,噴了薑維一身。薑維落下時,已經穩穩的騎在了使長矛的那個騎兵的馬背上,一雙眼睛瞪視著僅餘的一人。


    那人嚇得呆了,萬萬想不到薑維如此兇悍,眨眼之間,一個人竟屠殺了他們整個小隊,而他們這個小隊,是縱橫大漠數年都不曾有過任何閃失的。他拿著弓箭向著薑維,卻已是嚇得呆了。薑維冷笑一聲,縱馬向那人直衝過去,那人慌亂中發出一箭,早不知射到了哪裏,薑維已拋出了手中的長矛。長矛帶著馬的衝力和薑維的投力,發出刺耳的破空聲,那人根本沒有時間躲避,被長矛穿胸而過,隨著慣性高高飛起,墜落馬下,胸口上那杆長矛依舊在搖晃。


    薑維看也不看那人的情況,從自己那匹馬身上取迴自己的長槍,騎著搶來的兩匹馬趕迴營地,帶著鐵騎,沿著混在戰俘中的細作留下的標記開始追尋這群惡狼。


    得勝而歸的圖狼族自然想不到他們這迴吞下的肉竟然有問題。他們天生機警,此次搶掠成功雖然使他們放鬆了警惕,但他們卻還是連夜遷徙,把營地搬到了大漠深處一個沙崗的後麵。他們在這片大漠上敵人太多,不可不防。若不是戰俘隨他們行軍,故意留下暗記,就算是周圍的部落也不知他們在哪裏,從遠方而來的漢軍更是無論如何也察不出他們的行蹤。


    既便如此,薑維還是知道圖狼族太過狡猾,一定在四周設了好多暗哨。若大軍前去,必定會被他們發覺。他親自帶著十幾個高手乘黑摸向圖狼族大營,一連斬殺了五個哨位。在天將明時他才進入大營,卻在營門處突然遇到三頭巨狼的進攻,薑維沒想到這圖狼族真的有這種東西,被咬傷了手腕,狂怒的薑維一刀斬下狼首,又一刀破開狼腹,另一頭狼發出長嚎,但此時薑維的手下已經點燃了營帳。得到號令的鐵騎突入營中,遇人殺人,遇馬殺馬,一把大火,將圖狼族大營點燃。五千鐵騎如怒潮卷地而來,震得大地發出巨裂的抖動。在大漠上,馬群奔跑起來,沒有什麽東西能擋住它們,就算是真正的狼群,也無法正麵其鋒,圖狼族裏一片鬼哭狼嚎,亂成了一團。數不清的營帳被點燃,戰馬被斬倒和逐散,失去戰馬的圖狼族再勇猛,也無法阻住漢軍的鐵騎了。


    薑維跳上戰馬,大聲唿喝著。五千鐵騎從南營攻入,殺透敵營,從北門殺出,轉過身來,又從北門殺入,從南門殺出。天將明時的這段一黑暗,成了圖狼族最恐怖的噩夢,他們曾無數次以這種手段進攻別人,卻想不到終有一天,別人也會用這種手段來進攻他們。


    慘叫聲,哭號聲,響遍了整個大漠。


    戰鬥在次日上午結束。五千漢軍死傷八百餘人,圖狼族死傷三千五百餘眾,逃走不足千人,十萬頭牛羊一萬匹戰馬,四千婦孺全部被擒。薑維沒有想到,自己趁夜而來,在床上消滅的敵人,還會折損八百人,若是正麵對攻,隻怕自己還不是這個部落的對手。


    這當真是一群可怕的惡狼!


    看著這些人,薑維高舉起的手,遲遲沒有落下。真得要圖狼族滅族麽?


    薑維終於長歎道:“這些人雖然崇拜狼,但他們畢竟是人,不是狼!”


    他傳令,通知那些和他交情不錯的部落,他要賣奴隸了。


    三個月時間未到,但是他已經把三個月的錢糧花得差不多了,下麵隻能靠自己了。


    薑維對圖狼部落的大戰,使北疆為之肅然。好多人意識到,季漢這頭猛虎,要開始吃人了。特別是他們知道這個看起來有些傻裏傻氣,又率真大氣的“劉大人”竟是橫掃西羌國,平定三千裏的雛虎薑維薑伯約,不由得又驚又喜。驚得是麵對這樣一個可怕的人,實在是件危險的事,圖狼族縱橫大漠,上百年號稱不敗,薑維才來了幾天,竟在一夜之間,將整個圖狼族滅了族,其戰力可見一斑;喜的是,前一段因為種種原因,自己和他交上了“朋友”,還占了不少便宜,以後有這樣的朋友,行事隻怕也方便不少。而且,薑維擊敗圖狼部落之後,把所擒得的圖狼部男女全部低價賣給了周圍的部落。結果在上郡之北,除了被除了名的野豬部落和圖狼部落,其餘的部落全都小賺了一筆,而薑維也站穩了腳跟,並得到了支持。


    十一月,北疆二十四個部落一起拜訪薑維,送給他雜畜萬餘頭,並表示臣服。位於河套的鐵弗匈奴主動與薑維進行了聯係,表示友好。鐵弗匈奴是與鮮卑融合而成的一個分支,戰力極為強悍,卻同時受到匈奴和鮮卑的排擠,在匈奴人眼中他是鮮卑,在鮮卑人眼中他是匈奴。正如薑維所說,將北疆最兇悍的一個部落消滅之後,北疆的形勢完全改觀了。


    不過,這場突襲並沒有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在上郡的北方,已經有一些一貫仇視漢人的部落,開始把薑維當成卑鄙無恥的偷襲者了。


    我得知薑維被狼咬傷的消息後,著實擔心了一陣子,怕他會不會得什麽狂犬病之類的。狂犬病這種疾病,在這個時代沒有人能夠治療。若是日後他因此而死,那也隻能算是老天不長眼了。而且,這個時代,野獸還比較多,被咬傷抓傷時有發生,他是我未來的大將軍,不會這麽倒黴吧。


    現在困擾我的,還是錢的問題。


    我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如曹操那樣大肆挖墓來獲得財寶,也不可能如董卓那樣把長安的銅人化了鑄成無文小錢來從百姓手裏搶掠財富。而且,我既然打出了為民的旗號,就不能再使用類似的方法來害民。


    怎麽辦?


    我請來孔明、劉巴、秦宓、孟光、程畿等人,接連幾天的討論如何在不擾民的情況下掙錢。現在光是節流已經不成了,必須要想辦法開源。


    程畿為度支尚書,對於經濟之道相當精通,他對我說道:“陛下少府之中,還有不少錢財呢。”


    他這句話一出,少府孟光火大了,指著程畿的鼻子大罵:“你這個的臣子也叫臣子麽?少府早已空空如也,你還要進行搜刮不成?”


    程畿說道:“我相信孟少府之言,但少府主掌鹽鐵之稅,眼下蜀中關中,皆是有鹽有鐵,眼下開發並沒有到十分,可以增加人手,大力開發。我季漢民眾近三百萬,家家要吃鹽,戶戶要刀斧犁笆,北方有鮮卑匈奴羌氐各部,西方有西域諸國,每年所用頗巨,煮海為鹽,開山出鐵,開得越多,賣得越多。”


    孔明搖頭道:“這鹽鐵之利,已由官營,以藏量論,蜀中多於關中,加大開采數量,也無不可,可是蜀道艱難,運到此時,反不如自並州輸入來的便宜。”


    秦宓恨道:“真該下手把河東搶過來。那幾個大鹽池,裏麵都是錢呐。”


    我心中一動,卻又搖頭,眼下的力量,還不足以攻克河東,還是一口一口慢慢來,過兩年再說吧。可惜這一項裏的錢好多都讓魏國賺了去。


    程畿繼續道:“除了鹽鐵,便是這海租魚稅,魚蝦產自江河湖海,吃的人多,交的稅多。春秋齊桓公因魚鹽之利而霸,漢代的吳王劉濞挾魚鹽銅山之利而反。到東漢,我漁業的養殖技術和捕撈技術也有新突破,人工養殖技術有了重大進步,出現了養魚‘千石’,其經濟收入‘與千戶侯等’的說法。《西京雜記》卷一雲:漢武作昆明池,並在池中養魚,池周迴四十裏。除祭祀以外,剩餘的魚送往長安市場出售,魚價為此下跌。陛下的昆明池,為何不重新養魚呢?需隻養魚之利,更強於種糧,昆明一池可養萬人。”


    我不由笑了,養魚到是條路,但若說靠養魚能養萬人,還是太過樂觀了。眼下昆明池水淺,隻怕遠沒有武帝時的風光了。嗯,下來讓人放上魚苗,或許過得幾年,能恢複當年盛況。


    “此外長安城外天子的園囿池苑,皇莊萬傾,都是最肥的田地,租給百姓耕作或采捕,佃者需交納一定的租稅,是為假稅。眼下我季漢計人授田,普通百姓家中有田,不願為奴,故而好多都白白放置,實在可惜。眼下我季漢人少,百年前,僅長安一城人口百萬,如今雍、涼、益三州皆不足百萬,人少自是無奈,不過薑維在北疆俘得奴隸無數,送來耕田喂馬豈不是好,何苦白白便宜了北方諸奴?而且,中原大亂之中,陷入北方四郡的流民,被鮮卑擒掠的漢人,隻怕也有數十萬人,何不令薑維乘大勝之機北進,救這些人迴來,一則顯我季漢天威,二則這些百姓必感恩戴德。”


    薑維才勝,他就要薑維向北進攻,隻怕是太樂觀了,戰場之上,勝負難定,不要說敗,就算是拖下去,季漢的國力也支撐不起。程畿一定想不到,此次薑維北征,我才給了他三月之糧。


    見我對此也不太重視,程畿有些泄氣,道:“此外少府的收益便是市租和工稅了。眼下東市西市雖然重開,但人還是不多。工棚也是少得可憐。其實我季漢的蜀綿天下知名,紡織之術也是甲於天下,而且家家有桑田麻田,原料不缺,在紡織技術上,手搖紡車的推廣,提高了卷緯、並絲速度,使紡紗效率提高了數倍;經腳踏織機的改進和創新,先後製造單躡單綜斜織機、雙躡單綜斜織機、多躡多綜提花機等先進的紡織機,尤其梭子的使用,大大地加快了紡織速度,提高了紡織效率,而且提花機可以紡織帶有多種精美圖案的產品。這些東西在我們這裏值不得什麽,但到了西方邊鄙之地,卻是價值不菲之物。當年長安、洛陽工房遍地,作工各數千人,一歲費數巨萬(司雨按:可見於《漢書》卷72《貢禹傳》),一家聚眾或至千餘人,家家富比公卿。眼下涼州數郡皆定,西域之路重開,我們以絲綢諸物西向,想來不能掙到錢帛。隻可惜開這些作坊,一樣要花大錢。”


    我想,他這話說了等於沒有說,劉巴竟隨著道:“其實,我季漢所缺的不是生財之路,而是財、是人。這些有錢有人懂經濟之道的人大多不在季漢,而在曹魏和東吳。東吳的顧、陸、張、朱,多出仕郡,郡吏常以千數,曹魏的潁川荀氏、河內司馬氏、河北甄氏,大都是富可敵國,家財萬貫。若能想辦法讓他們出錢,就好了。”


    一句話,大家都笑了。秦宓道:“待我寫上幾封書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們以季漢天下為重,以蒼生為念,感化了他們,讓他們乖乖把錢交出來。”


    孔明被秦大博士逗得也笑了,他揮了下扇子,卻道:“讓他們乖乖把錢交出來,卻也不是沒有辦法。”


    一句話,眾人都止了笑,眼放向孔明,不由吃驚,隻劉巴撚須而笑,似乎知道孔明會這樣說。


    孔明道:“誠如尚書令所言,我季漢雖然沒有什麽大戶,也沒有錢財,但是我們卻不缺生財之道。有了這條生財之道,我們還怕沒有錢財不成?”


    眾人望著孔明皆道:“丞相請講。”


    “世間商人,無有不逐利者,為了利益,可以不顧性命,不顧大局。這是商人的天性,難以阻止。渭南之戰前,渭南有利,各國商人一年間平地起大市,每日出入貨物以十萬計,直至我在渭南建八陣圖時,他們才肯離開。鮮卑人生於草原,他們手中的彎刀哪裏來的,他們鋒利的弓箭哪裏來的,他們自己哪有這樣高超的煆造技術?這些都是從魏國偷運出去的。利字當頭,商人可以什麽都不在乎。陛下若誘之以利,不怕天下商人不會群集於長安。”


    孟光喜道:“不錯,我們若說官府采購絲綢繡品,隻要量大,各地大族肯定要來分一杯羹。”


    孔明道:“眼下我們沒有錢,官府采購不妥。不過我們可以使用官府的威望,就說西域各國委托西域都護府采辦五十萬匹繡品,有殷實商戶,準其集資報名,領帖設廠,招募匠人,置備織機,在長安城中生產,也可自各地運來成品。我季漢將派部隊前往西域,各商家可隨隊前往。先期費用由他們墊付,到彼處換得錢帛,雙方共同獲利,此所謂借雞生蛋之法。”


    秦宓盤算著,心動之間,卻又猶豫:“以軍隊護送商人,這於祖製不相合吧。”


    程畿當即反駁道:“呂氏春秋雲:上胡不法先王之法,因其不可得而法。隻要我們一心為國,一心為百姓,所做為利國利民之事,祖製也不是不能更動的東西。孝武皇帝罷輟百家,獨尊儒術,改變我大漢不尚賢使民不爭的祖製,天下則賢才備出。若人人不敢觸動祖製,那天下不知是什麽樣子。”


    劉巴道:“其實除了繡品之外,組織商團一項,還有利圖。既然出動軍隊,那麽多去人總比少去人強,所以凡願隨團去的商家,無論是賣什麽的,交錢一萬,可以隨團十人,攜百擔之物。這樣僅是入商團之費用,便頗為可觀了。”


    我終於見到了現錢,不由大是興奮:“好方法。不過,朕隻收五株錢,董卓小錢和大泉當千,大泉幾千的,朕一概不要。”


    眾人皆笑。於是又議論細節。


    信息這種東西沒有腳,但是,它比有腳的東西跑得快。


    季漢恢複五株錢、組建商隊和重通西域的消息風一樣傳遍了季漢的每一個角落。商人怕的是什麽,怕的是被騙,五株錢的恢複,給了商人們巨大的信心,因為在這個時代,使用五株錢的政府才是值得信任的政府,政府那種收迴一個五株錢轉手融鑄成“當百當千”的大錢的手法,實在是可怕的很,眨眼之間,便可以讓一個家財萬貫的富商變得一文不名。商人求的是什麽,求得便是一個利字,為了利,他們可以不要性命的去奔,何況這次是前往金錢遍地的西域,是官府親自組隊護送,沒有任何的風險。


    不到兩個月時間,前來報名交費的商人已達百戶。能交出一萬錢的商戶自然都是大戶,有些人雖是季漢國人,但很明顯他們的家底很薄,此次表現在有些過頭,說明他們“富”起來時間不久,那自然是後麵有人支持了。


    對此我們也並不管,隻要能給季漢帶來錢財,管他是哪裏的人。


    長安城漸次的熱鬧起來,外地人越來越多,後來有些人,很明顯的有著中原或江南口音。他們在長安城中買房子置產業,建作坊招工人,一時間長安城中建築工匠、紡織工匠的價錢飛漲,連帶米價麵價也開始上浮。看到長安城糧價上浮,一些商人竟首先打起了糧食的主意,竟當真有神通廣大的人,從曹魏運了糧食進來。要知道,曹魏與季漢還是敵國,糧食這種東西那是絕對不可能流通的,雖然曹魏與季漢之間距離極近,長安與洛陽與不過數百裏之遙,可是其間關卡重重,壁壘森嚴,若想過關,在軍中沒有極深的背景,隻怕是絕對做不到的。看到這個我感到的不是開心,而是吃驚,第一感歎商人真是神通廣大無孔不入,第二便是擔心,這些是不是曹魏派來的餌料,引我季漢相信他們,好讓他們對季漢進行破壞呢?但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我要嚴格戶籍的想法大約隻能是泡湯了,若以漢代戶籍製度管理,無故離鄉百裏便要進行處罰,這些人一個個的都得處置。就算不提這些,嚴查他們的身份,隻怕也會查出一大堆違禁的人來。而這些人中,曹魏細作能有多少,我能因為這裏可能藏著細作而全部拒之門外麽?算了,為了錢,堅持一下,這安全上帶來了的隱患,不能消除,大不了加強些防範就是了。而且,商人裏也不一定所有人都要防範的,那些家室清白的,完全可以在內部對他們進行監督,或把他們直接發展為我們的眼線,若真有以商人之名來搞破壞的奸細,他們會發現的比我們要及時,而且,可以把知聞所的人投入到商場裏去,一方麵可以檢查有沒有敵國的細作,另一方麵也可以想辦法從內部拉攏敵國的大戶商家,就算是他們不肯背叛魏國,把買賣開到季漢來對他們總還是有好處的吧,畢竟所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並不是一個穩妥的事情。


    東市西市,變得越來越繁華,眼見著一個個作坊,一間間房屋就象是氣吹的一樣漲了起來。我有時站在未央宮牆上向北望東西二市,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同時,為了保證安全,丞相府又給長安以西諸州郡發文,要他們對這些商隊進行照顧,除了相關負責稅務的官員外,其餘人等不得隨意進行盤查苛扣,肅清沿途匪類,保證他們的安全。又發文給西域都護府,讓遊楚在重建西域都護府的時候,盡量不要輕易動用武力,可以借助此次商隊的契機,與西域各國重新通商交往,實在不成了,再動用關平這口快刀。遊楚調到西域時間不足一年,但他的能力卻是諸太守中少見的,身為文官,他的武藝,他的謀略都相當的出色,他的缺點是做事有些天馬行空,不拘一格,他的長處也是做事天馬行空,不拘一格。他這個人若在朝堂之上,隻怕是一天也待不了,很難與人搞好關係,但若讓他獨擋一麵,卻絕對是一個天才。


    季漢通往西域的規模最大的一個商隊於元旦之前出發了。這個商隊一共有兩千餘人,五百多輛車的貨物,總共的價值超過兩億錢,但是他們迴來,隻怕價值就要翻上一翻了。


    看著眼饞啊。望著那商去離去的背影,我舔著嘴唇:“若把他們全留下,抵得過半年的歲入了。”這次是普法在我身邊,他雙手合什:“陛下萬不可生貪念啊,罪過罪過。”我說:“你久在涼州,這麽大宗貨物,能不能平安到達?”普法想了想:“若在五年前,一定無法安全到達。不過現在,應該問題不大了。”


    我點頭道:“希望不要出什麽差錯。雖然不會丟朕的錢,卻會丟朕的麵子。”


    看著那支商隊,我如同看著流動的銀子的河流。


    轉眼間又是春暖花開時節。二月,尚書台突然接到益州刺史馬良的急報,益州蠻人叛亂!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怎麽可能?其實我一直在擔心益州,那裏地形複雜,民族眾多,矛盾和紛爭也自古不斷。我和孔明等執行平等的民族政策,招納蠻族入伍,與他們互市,準許他們下山務農等等。好多豪帥都對我們表示了善意,甚至烏戈國全族都投到益州,國主兀突骨親自參軍,在渭南大戰立下大功。而我在南下白帝城時又曾與他們各族的使者相聯係過,斷了他們與東吳的聯係。我覺得,益州應該算是平定了,特別本該在去年發生的叛變卻沒有動靜之後,我更是放下了這顆心。有意無意間,我常在朝堂上把益州的安定做為民族政策成功的典範,用來支持我們在雍州、涼州的政策,反對朝堂上一些保守的大臣。而此次益州民變的突然暴發,無異於打了我一記耳光。


    馬良上書到長安,我不由拍案而起。馬良在上書中說,這次叛亂,自益州郡開始,益州郡位於益州之南,治滇池(在今雲南晉寧東),在曆史上,益州郡耆帥雍闓殺了太守正昂,又捉了新任的太守張裔逃到吳地,我曾暗中關照張裔,讓他注意雍闓。結果這一次雍闓才有動作,張裔便先下手為強,將雍闓捉住殺了。本來以為擒賊擒王,這下子沒有事了,哪知道雍闓一死,益州郡更是大亂,諸部蠻族如蜂而起,要誅張裔為雍闓報仇。一時間破城殺官,勢不可擋,太守張裔閉關自守,賊不得入。若說益州郡的蠻亂是蠻人雍闓有意而為,那麽牂柯之亂便是長官所造成的人禍了,牂柯太守硃褒執行政策一向不好,而且在曆史上他又有叛亂的劣跡,我早準備用李嚴之子李豐來替換他,隻是沒有找到由頭。他不知從哪裏得到風聲,竟在境內胡亂執行政策,迫害蠻族,卻說是我的政策所致,等把蠻族的怒氣弄得火山一樣爆發了,他轉身卻成了為蠻族伸張正義的急先鋒。馬良派向寵集合部眾前往平亂,由於是蠻族叛亂,不敢調用最為精幹的無當、無前兩部飛軍,因為這兩部飛軍皆是由蠻族組成,所以前往者皆是漢軍。大軍才一離開,成都、江州等蠻人較多的地方謠言紛起,不時有人告密說蠻人頭領密謀造反,要盡屠漢人,百姓一日三驚,亂成一團,漢、蠻互相提防,互相警惕,隻怕出亂。成都百姓近萬人到刺史府請願,要求將蠻人逐迴山野,事猶未了,有一隊漢軍五十餘人竟然不守號令衝入無當軍中,被當場拿下。為平息軍營之中的騷動,馬良下令,將這些人斬首示眾,傳遞到各處蠻營安定軍心,又招集各蠻帥,重申軍令,表示國家的和蠻之政策絕不會變,又讓他們嚴守號令,無故不得出營。可是在成都,這一小隊被殺的漢軍卻被傳為英雄,激憤的百姓匯集在刺史府前,大罵馬良背恩負義,不分親仇,又因馬良是荊州人,要逐馬良滾迴去。益州形勢已是岌岌可危,有如累卵。


    我越看越是心驚,後來竟出了一身大汗。我一直想要提前著手消除益州的蠻人叛亂,想不到這次叛亂卻是由我所引發的,我想要改變這段曆史,我卻成了這段曆史發生的導火索。益州乃是季漢根本之地,雍涼初定,屯田安民還在進行之中,全靠益州的支援,若季州有變,則季漢危矣。我當下急召幾位大臣前來議事。


    一時,丞相孔明,尚書令劉巴,禦史大夫李嚴,張飛、馬超、趙雲三位大將軍皆到。眾人看了馬良的上書,皆是麵色沉重。


    李嚴道:“這個馬良,平日看起來還算穩重,怎麽處理此事竟糊塗至此,蠻人叛亂並不足懼,先帝未至蜀中之時,他們年年叛亂,隻要責令官員嚴守城池,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便自會退去。可是現在連成都和江州都亂了,他這個刺史是怎麽當的?身為刺史,任由百姓圍攻府第,國家尊嚴何在?若是臣在,先行禁嚴,抓住挑事之人殺他幾個,定了這股子邪氣再說。”


    這些卻正與我所想相合,我看看孔明,孔明正在沉思,劉巴卻道:“禦史大夫是益州人,根深蒂固自然可以輕易下手,馬刺史乃是荊州人,行事自然不敢如此莽撞。不過馬刺史忍讓百姓也就是了,為何放縱這些蠻人?他們進入成都,實是心腹之患,原來他們在邊鄙之地也還罷了,畢竟隻是疥癬之疾。以他們之力,若要攻入益州腹地,想也不要想。可如今,他們就在成都左近,手執軍器,略一舉旗,便可直攻成都,變生腹心,實在可懼。此事之後,無論如何,也該把他們調遠一些。免得我軍會縮手縮腳,無法處置。”劉巴是一直反對使用蠻軍的,這倒不完全是他對蠻人有敵意,他認為蠻人與漢人互相敵視數百年,這個矛盾不是輕易可以解決的,就算想要和解,也該一步一步的來,而不是如我們現在這樣一下子就給蠻人充分的權力和好處。而且有句話他沒說,但表情上已帶了出來,蠻人是不可信的,給他們這麽多的好處,他們居然還是背叛,原由何在?隻能用他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來解釋了。


    三叔在一旁怒道:“陛下,老臣願提一部兵馬,先蕩平城中亂民,再滌清叛蠻,目無王法,這還了得!”他是益州牧,雖然在季漢,州牧這個職位已經變成了名義上的加官,沒有任何的實權,既不能到封地去任職,也不能直接插手地方的軍政人事,但是事情出在益州,他自然也無法不關心。


    我看著孔明,他不說話,旁人的話再多也不起什麽作用,不知不覺之間,我早就形成了對他的依賴。


    孔明這時才終於開口:“陛下,此次蠻族叛亂情況特殊,臣一直在想,南蠻這一次叛亂不同以往。誠如尚書令所言,南蠻之亂,不過是疥癬之疾。而且,南蠻總體上對益州的政策十分感激,大多願意與漢人和睦相處,而且好多部族的精兵都加入了無當無前兩部飛軍,他們想反也難。隻要政策得力,消除誤會,彌和裂痕,便可消除這次的叛亂。但是為什麽遠在益州郡的叛亂會這樣快在成都引發這樣的動蕩,難道隻簡單的是因為成都城外駐著蠻族麽?為什麽成都會有上萬的百姓敢於圍攻刺史府,難道他們對蠻族恨到這種程度?難道他們不知道王法無情?臣以為,隻怕這其中別有隱情,要知道,我們在益州的政策雖然對大多都人有好處,但的確損害了一些個別人特別是一些豪門大姓的利益的。再者,我們拿下益州隻有不到幾年的時間,接著我們擴大到雍州,涼州,定都長安,幾乎所有大員都來到了長安,這就使益州的形勢變得微妙起來,一些地方大族失去了頭上壓製的力量之後,不免要想辦法給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相比之下,馬良雖然是個可以托付的人,但他的威望誠如尚書令所言,似乎還是稍差些,而且他一直在荊州,在益州的根基也有些淺,不敢輕易行動。臣覺得現在益州暗流處處,隻靠馬良怕是無法鎮住局麵。臣想親自前去往益州。益州是季漢的根本,亂不得。”


    “怎麽,先生要親自去麽?你若走了,長安怎麽辦?這一大堆事,由誰來處理?”我實在舍不得孔明離開。而李嚴卻挺起了胸,好似故意讓人發現他似的。


    孔明卻似在這眨眼之間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屯田的事可以由尚書令劉大人掌總,侍中蔣婉大人具體負責,趙累、吳班兩位太守各負其責,扶風太守李恢大人臣要帶走,陛下可選一得力人手兼知扶風太守,則三輔不會出現問題。三輔安定,屯田就不會亂。北疆的事有三位大將軍,有薑維在,陛下無須擔心;商團的事可以交托給程畿;其餘的軍國重事陛下可以與朝中諸公共同參酌辦理。臣離京之後,曹魏隻怕會有所舉動,要魏延、龐德緊守關礙,要馮習何九曲在沿河巡視,薑維暫時不要采取軍事行動,以為震懾。不過曹魏眼下賈詡已死,曹仁、曹彰皆亡,曹操一代的名將百不餘一,司馬懿為曹氏所妒,已經下野,剩下的名將大部分在渭南吃足了苦頭,這次小動作雖然會有,但不會也沒有力量采取太大的舉動。當然,若有軍國重事,還要陛下與幾位重臣共同商議後決定。”


    李嚴聽孔明並沒有說可以由他來代行丞相之職,不由得臉色有些難看。我隻做沒有看到。


    三日後,孔明離京,益州同時也是三叔負責的地方,三叔請令要隨孔明前往。我終是沒有應允,三叔將近六十了,若有閃失,可怎麽得了,況且,孔明自己去我都覺得已是殺雞用了牛刀,哪裏還用再加上一個大將軍。


    可是,孔明這次執意前往蜀中,我總覺得似乎還有什麽其它的原因。雖然蜀中由他這個一心為公的人前往是最合適的,也是最讓我放心的,除他之外,無論是李嚴還是吳氏兄弟或者其他的蜀中英傑,都不見得比馬良處理的更好,也都有可能所執不公,埋下更大的禍根。但是,他以丞相之尊入蜀中處理一州之事,難免旁人會覺得他是不是失了寵。


    在隻有我和孔明兩個人的時候,我問孔明,若有軍國急事,自然來不及問他,當著重參考何人的意見?他想了想道:“李嚴並非全才,他若守一城之地,則曹魏舉十萬之眾亦不能下,但若托以國事,其大略稍差,可掌一府或主管一郡,過此隻怕其才力不及,恐不能勝;劉巴經濟之道絕佳,卻不通軍務;四位大將軍中,於禁統兵之道最為高明,可惜早已消失了銳氣,不可出征;趙雲文武雙全,張飛萬夫莫當,馬超勇猛無敵,皆世之虎臣,守在長安,則敵不敢侵,卻要防備敵人用計;廖立為人輕浮,自視才高,目無餘子,此次被曹魏用計所陷,已知天下有高人在,他沉下心來,其智不下於龐統徐庶,足保長安平安。”


    我點頭。


    孔明看看我,又笑道:“陛下自己的才智亦不輸人,不知為何近年卻無當年取雍涼之時的銳氣。”


    我一愣,抬頭望他。


    孔明道:“陛下自為世子,最好弄險,但目光卻是奇準,取漢中,下荊州,定雍涼,無不是破釜沉舟,一往無前,而今卻似徘徊猶豫,所求皆為最穩之途,不知為何?”


    我對此半點感覺都沒有,自己才十八歲,便當真失了銳氣麽?可是,我卻並沒覺得自己有什麽銳氣,原來那樣做,都是逼不得已,現在就不用那樣拚命了。聽著他的話,我不由抓抓後腦勺,好象小時候上學答不出孔明的問話一樣。


    孔明道:“陛下自禦極以來,雖然還是日日操勞,親自主掌國家大事,具體事務卻常常依托於臣,這種信任與重托,臣感激涕零,不會不知。然世有小人,傳言陛下懼臣,傳言臣有不臣之心,陛下亦隻一笑而過。雖然如此,卻必傷及陛下之英名,亦可影響陛下處理大事能力的提升。陛下年輕,正當奮神威,展雄姿,縱橫天下之時,而不應被為臣搶了風頭。雖然蜀中之事,必得有人前往,而臣亦是最合適的一個人,但這隻是為臣前去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就是讓陛下可以在長安獨自做成屯田、北征、通商三件大事,讓陛下的威名響遍天下。”


    我想不到孔明竟然如此說,又是動情,又是心酸,還夾雜著幾分委屈:“先生說得哪裏話來。先生與朕,雖二而實一,先生一心為興季漢,朕也一心使先生成千古名臣。先生執掌季漢,名動天下,朕開心高興還來不及,豈會有他想?何以韜光隱晦,自避蜀中,難到先生不相信朕不成?至於朕這兩年或許有偷懶之處,或許當真如先生所說,羈於俗事,失了銳氣,先生提點出來,臣自會更改就是,先生何以去蜀中來冷落朕?”


    見我如此動情,孔明也是十分感動,道:“陛下怎麽竟說孩子話。臣之所為,豈會是因為臣一身之榮辱,為季漢,為陛下,臣離開一段時間,總是好的。益州之地,占季漢三分之一,眼下出產已占三分之二,季漢興衰,全靠益州。臣在蜀中,必會給陛下一個安定的後方。陛下在長安,獨掌乾機,萬萬不要被曹魏鑽了空子啊。”


    我問道:“先生,您此次離開,是不是與前段時間李嚴彈劾你有關?若是如此,朕可罷了李嚴這個禦史大夫,先生你看如何?”


    孔明急道:“陛下想到哪裏去了,李正方彈劾於我,那是他的本份,他的職責,君子愛人,正該如此,陛下豈可因此而罪人?陛下想得多了。臣去蜀中,是為陛下,為季漢,而不會是因為個人之榮辱得失!”


    我無言以對。


    孔明再次向我施禮:“陛下,臣當遠行,有一事囑於陛下,近日知聞所得知,河內司馬亦有所舉動,但卻無法查知任何細節,隻知他們可能也入了長安商隊。不知他們是單純為了發展自己的力量,還是另有所謀。陛下一直喜愛微服出行,如今長安城內魚龍混雜,陛下當以天下蒼生為念,不可輕易出宮。否則臣萬死不足以贖其罪。”


    我連忙雙手相攙:“先生囑托,朕無不應允,先生隻管放心就是。”


    孔明點頭:“河內司馬,家有多養死士,臣幾次著人前往行刺,皆未成功。司馬懿雖然下野,影響還在,威望還在,的確是個人物。渭南一戰,司馬懿表現了極為出色的指揮和謀略,此人不在臣之下,其人難以拉攏,也很難除去,實在是個隱患。陛下要小心防著他。臣此去蜀中,隻怕一年半載無法歸來,但臣歸來之時,便是季漢與曹魏再次交手之時,也必是臣與司馬懿再度交鋒之日。”


    孔明走後不久,我便聽到益州傳來向寵大敗的消息。


    曆史上,孔明的出師表裏曾說:“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諮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向寵練兵用兵之術,應該說是相當厲害的。這次蠻人叛亂,馬良派他出馬,應該不算是有錯。馬良不讓調集正在訓練的無當無前兩部飛軍,他便帶了成都的四千步卒,調李豐引軍三千軍自鍵為郡的符節出發,又調王濬帶三千新兵自江州出發,同赴牂牁。臨行,馬良對向寵說道:“將軍此去,須乘蠻人初叛,立足不穩,以雷霆之勢進行打擊,消滅叛亂越快,成都和江州便越安穩,否決的話,時間拖得久了,益州危矣。”


    有刺史的話,向寵更是堅定的速戰速決的決心。他兵分三路進攻牂牁郡,首戰在不周山下大破硃褒。他來不及等李豐和王濬前來,便擺下盤龍大戰,用四千軍馬前打後消左右開花,打得硃褒八千軍馬暈頭圍向不如如何是好,也搞不清楚漢軍倒底有多少人,隻覺處處被動處處挨打,最後竟然狼狽而逃,損失慘重。


    初戰得手,漢軍氣勢如虹,在向寵的指揮下,連追敵軍三百餘裏,殺得硃褒連個停腳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硃褒接連組織人進行阻擊,可是打瘋了的漢軍如同洪水,什麽阻礙都擋不住他們,到後來,蠻軍看到漢人的旗幟轉身便跑,吃著飯就端著鍋跑,睡著覺著抱著衣服跑,跑了個落花流水,不亦樂乎。在這種情況下,向寵更是極為大膽的把部隊分成五部,每部不足一千人,輪流追擊,就象是一群狼看到獵物,死叮著硃褒不放,一口口的咬下去,咬得硃褒欲哭無淚。八千多蠻軍在不周山損失隻有不到三千人,可是在這場追擊戰裏,卻連跑帶逃的,把剩下的五千人跑丟了多一半。最後硃褒帶著不足八百人逃入了一個叫亂石灘的地方。向寵讓軍隊追到亂石灘,把硃褒重重包圍。向寵知道,隻要消滅了硃褒,蠻族叛亂就等於消除了一半。當下他下令略事休整,便展開攻擊。


    激戰在黃昏時打響,硃褒知道到了最後的時刻,守在亂石灘拚死抗爭。此時還在他身邊的多是久隨在他身邊的部曲,與他榮辱與共進退同心,此時豁出性命,漢軍竟然一時難以攻下。


    向寵大怒之下,親自上陣,以三倍軍力泰山壓頂之勢衝向硃褒。正在這時候,向寵突然聽到一陣尖銳的哨聲,緊接著在他的後麵,無數蠻軍大聲唿喝著衝來。當前一杆大旗上,寫著一個巨大的“孟”字。


    向寵隻覺一陣耳鳴心跳,險些摔倒。


    居然是孟獲來了!


    孟獲是蠻人中威望最高,本領最強的豪帥。在南中地區,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厲害,沒有人不恐懼他的力量,就算是丞相與陛下在益州時,也曾多次囑咐要注意此人,加以攏絡,不要輕易觸犯了他。而孟獲也一直沒有對季漢表示過惡意,此次他為什麽會突然出兵!


    其實此事本來孟獲並沒有參予,雖然硃褒和雍闓都曾鼓動他造反,但他卻一直不動聲色,所以季漢一直沒有他參與叛亂的消息。直到後來整個益州都開始亂了,他才認定,漢人無法解決問題了,該是他出手的時候了。於是他突然發動,召集各蠻部大小豪帥,宣布南中地區全部獨立,不再服從漢人的管理。


    雖然他也知道由於季漢的民族政策,他的威力和能力都不如從前,有些部落到到漢人的好處,便忘了曾經吃過漢人的苦,結果無條件聽從他號召的部落並不是很多了。但是他相信,隨著時間的延長,那些部落會逐漸匯集到他的身邊的,就象是曆史上無數次的出現過的那樣。蠻族永遠是蠻族,他們永遠成不了漢人。更何況,蠻族著著一條鐵律,當大家一起進攻漢人時,誰敢不出動,迴來就會被所有人一起攻擊,燒掉房屋,殺掉族人。這條傳統鐵律會讓所有蠻人團結起來,擊敗比他們強大的多的漢人。


    孟獲非常重視眼前這位漢軍的將軍,他知道無當無前飛軍就是由這個人親自訓練的,很多人都佩服這個人的才能。而且,他的行軍,布陣,紮營全都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絕不似蠻人那樣混亂。若想進攻這樣的一支隊伍,的確是件難事,但這並不代表孟獲會怕了向寵。事實上,孟獲一直認為天底下隻有蠻族是最神勇的一族,蠻族應該占令山林,不受任何人的管轄,甚至蠻族應該可以統治整個益州,就象是千餘年前那樣。而向寵,正可為他的偉業來祭旗。


    孟獲站於高台之上,以刀割額,鮮血滿麵,仰天大聲唿道:“漢人想要進攻我們的山寨,殺害我們的族人,我們能答應麽?漢人搶奪我們的山林,強占我們的獵物,我們能答應麽?眼下硃褒大人將軍隊交給了我,讓我帶領大家走出一條生路,你們若是怕了,便自行散去,敢殺漢人的,隨著我來!”


    一時間,眾蠻族頭領熱血沸騰,皆引刀剺麵,發誓聽從號令,誅殺漢人。


    孟獲讓各部統一號令,準備出發。其實在硃褒逃走的時候,孟獲就已經出動了,但他卻一直沒有動手,直到漢軍把硃褒包圍之後,他才悄悄行動,在漢軍外麵設了下大包圍圈。他挑選的時期非常巧妙,當漢軍向硃褒發出最後的攻擊時,他的部隊突然衝上,養精蓄銳的蠻族戰士大聲唿喝著,有如洪水般衝向亂石灘的漢軍。攻守之勢登時逆轉。行軍千裏已是疲憊之極的漢軍轉眼由獵手變成了獵物,登時一陣搔動。


    向寵知道,失敗是無可避免了,但他卻不死心,他號令手下整頓軍馬,拚死阻住蠻軍的進攻,自己親自帶著親兵,衝向硃褒。


    硃褒眼見絕路逢生,喜急而泣,正在此時,向寵帶領親兵殺到。向寵手執長刀,連斬十餘人,勢不可擋。


    硃褒大驚,叫道:“攔住他!攔住他!”


    一時間場麵極為混亂。向寵明知失敗,卻要在敗前斬殺硃褒。而孟獲想要把向寵一網打盡,下令全軍進攻,要與硃褒形成裏應外合之勢,全殲漢軍。


    兩方在小小一片亂石灘上投入了全部兵力,打得亂成一團。


    血戰在亂石灘展開,漢軍蠻軍寸步不讓,互相拚殺。雙方打紅了眼睛,戰死者屍體相籍,鮮血在低窪處匯成一個個小潭。


    漢軍知道此番的危險,他們毫不氣餒,以川人特有的堅韌結成圓陣,抵抗著蠻軍的衝擊。前隊倒下了,後隊立即衝上補缺,向寵的練兵成果顯現出來,雖然麵對著數倍乃至十數倍的敵軍衝擊,雖然他們早已是精疲立竭,卻如一道長堤,緊緊鎖住亂石灘的入口,任憑巨浪滔天,卻不肯後退半步。


    孟獲看了片刻,漢軍的強悍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從本心講,他不太想救硃褒,硃褒的死並不在他的心上,如果硃褒死了,對於他來說,可以輕易的占領牂牁。但是,他卻又不能不救硃褒,硃褒畢竟是牂牁郡的太守,畢竟與他曾經在著密切的聯密,互相視為兄弟。若是不救,會讓人恥笑的,而且也會打擊蠻族的士氣。


    他看看西天的紅霞,下定決心,在天完全黑之前結束戰鬥。漢軍的圓陣的確不錯,但是人數劣勢加上是一支疲憊之軍,他們必敗無疑。再有半個時辰,消耗便可以使漢軍無法再保持完整的陣形,到那時施以雷霆一擊,必可使漢軍全軍覆沒。他看看圓陣中間,那硃褒卻也是結成了一個圓陣,漢軍圍著他們,一樣難以攻克,眼見向寵幾迴親自衝鋒,卻還是被擋了迴去。向寵一身白色戰袍被染滿鮮血,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傷。再有半個時辰,以硃褒的八百部曲,應該足已抵擋得住吧。


    他揮揮手,三百名早就吃飽喝足滿身精力無處發泄的巨斧戰士來到他身後,他對著領頭的將領說道:“孟優,再過半個時辰,你親自引軍出發。下麵這個圓陣表麵看沒有缺點,但是任何陣法皆有破綻,圓陣防禦奇強,但無法移動,對麵漢軍人數少,因而編隊也僅十餘列,就象一個薄殼雞蛋,隻要集中力量磕破一點,整個雞蛋就會完全破碎。一會兒,你給我對準一個地方,狠狠劈下去,劈開一個缺口,然後從這個缺口劈進他們的肉裏,劈進他們的骨頭裏,一直衝到向寵的大旗之前,砍倒大旗,或者突破重圍,與硃褒大人的部眾連上,那麽我們就可以在天黑之前,全部消滅漢軍。”


    孟優點頭稱是。


    突然間,灘下暴出一陣吼聲,隻見一軍突向穀中硃褒部衝去,所到之處如波開浪裂,刹那間直衝到硃褒大旗之下。硃褒的親兵一擁而上,漢軍當先一員小將,手執長槍,有如雪舞梨花一般,上下翻飛,左紮右挑,後麵漢軍隨在他的身後,齊聲呐喊著衝上。


    孟獲吃了一驚,道:“那人是誰?好英勇的一員將官。”


    眾人皆不識得。孟獲急道:“看來,硃褒難以支持半個時辰了。他的方法正是破圓陣之法!孟優,你準備出動!”


    亂石灘上的硃褒更是吃驚,他在重重護圍下連連後退,可那群漢人如同發了瘋一般,雖在後退,卻與那些人越來越近了。他不由大叫道:“來人!快來人!殺了他!給我殺了他!”此時那漢將被五六個親兵拚死擋住,左衝右突不得過去。他忽然間一聲狂唿,跳起身來,手中長槍飛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硃褒覺得自己身子一震,定睛看時,那長槍穿透身前親兵的堅盾,從他胸口下插了進入,他想說什麽,卻再也沒說出口,倒地身亡。


    硃褒一死,蠻軍登時大亂,一群親兵向那漢軍將領瘋狂的撲去,更多的人卻守不住陣勢,四散奔逃。那漢將失了兵器,又被圍攻,一時狼狽不堪,連連逃避,肩上,臂上還是被砍傷了幾處。還好後麵漢軍將他團團護住,他搶了一口環首長刀,複又引人殺迴,一刀揮出,幾個頭顱飛上天空,轉眼間將那幾個拚命的親兵殺死在地,向前再衝,一個親兵正拖著硃褒的屍體向後逃,突然身子一痛,手臂飛出,硃褒的屍體落在地上,那小將一刀砍下,硃褒頭顱落地。


    向寵見硃褒已死,知道目的已經達到,若再圍攻剩餘那些部曲,他們情急拚命,反要損傷自己的實力,立即傳令變陣,隨著向寵的命令,漢軍前軍不要性命般猛衝,使蠻軍脫離漢軍主陣,中後軍收攏散開,有條不紊的向亂石灘深處退卻。蠻軍攻時,卻被亂箭射迴。


    孟獲在高坡上歎道:“好個英勇的小將,好個用兵得當的向寵。”


    孟優道:“兄長,待我去衝殺一陣。”


    孟獲搖頭道:“不用去了。硃褒已死,我們沒必要再和他拚消耗了,況且天色已晚。傳令,全軍守住各處要道,今天休息,明天再行攻擊。”


    孟優看著已經退到亂石灘內一處高地的漢軍,知道再行強攻也是為難,猶自恨恨不已。


    孟獲笑道:“不用生氣。他們困在這絕地,糧草不足,退路全失,上天無地,入地無門,用不了幾天,就隻能束手就擒了。”


    孟優道:“若是漢軍的援兵來到呢?”


    孟獲笑眯眯的拍拍自己弟弟的肩頭:“我隻怕他們不來。”


    夜色更深,山穀中升起層層的霧嵐之氣,寒意從天空密匝匝的侵下來,使人不由得全身發抖。一堆堆營火點燃,照亮著季漢士兵沉默的麵孔。山穀中,到處都是斷肢裂軀,在夜色裏形成一個個奇怪的突起,有的地方顯出暗色的反光,那是掉落在地上的兵刃,而有的地方現出濃重的黑色,那就是半凝的血液的小潭了。向寵站在小高坡上,聽著四麵傷兵在低聲的呻吟,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孟獲的突然出現,將已把勝利的果實捧在手中的季漢軍隊打入死亡的深淵。本來將硃褒逐入亂石灘,自己還在笑,這是天然的墳墓,哪知道轉眼間,這墳墓便成了自己的。今日雖然斬殺了硃褒,但自己之敗,是無論如何無法避免了,蠻人勢大,又占了地利,想要逃生,勢如登天。自己這次出來一共帶了一萬人馬,一下子中軍四千全軍覆沒,算是徹底的失敗了。自己一死事小,可益州可怎麽辦?局勢還有沒有沒辦法控製。都怪自己太過心急了些,一心想要早日平定叛亂,以至行軍過快,眼下李豐、王濬兩個年輕人,怕還遠在數十裏之外吧。但就算這兩個年輕人在身邊,又能如何,他們的力量,也無法抵敵蠻族的大豪帥孟獲。


    一個少年走了過來,喚向寵道:“都督。”


    向寵迴過頭,憐愛的看一眼背後的少年:“傅僉,今天多虧了你。”


    這少年正是季漢五兵尚書傅彤之子,年方十五歲,一身本領著實了得。


    傅僉道:“都是都督指揮有方,下官何功之有。都督累了一天,吃點東西吧。”說著把頭盔翻轉了送上,是半盔散發著熱氣的肉糜。


    向寵搖頭苦笑:“你吃吧,我現在吃不下。”


    傅僉道:“都督平日教導我們,為將者,當持一顆將心,上不製於天,下不製於地,中不製於人,秦山崩於前麵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今日雖然小敗,都督萬不可灰心,否則,眾將士如何安心?”


    向寵一愣,看看傅僉,伸手接過頭盔,道:“僉兒,你長大了,果然不負你父親期望。”


    傅僉也改了口氣:“向叔叔,這一切都是您的教導。”


    向寵略吃了幾口,終於放下,轉向傅斂:“斂兒,你現在體力如何?”


    傅僉道:“沒問題,侄兒完全可以再去蠻營殺幾個來迴。”


    “那到不用,你帶著硃褒的人頭,領上幾個人,悄悄沿著亂石灘後麵的山懸爬出去,然後給李豐王濬報個信兒,告訴他們,立即揮師且蘭,以硃褒的人頭震懾敵膽,一舉拿下且蘭城,然後以城固守,報知馬刺史,南中一時無法平定,報知陛下和丞相,調大軍前來吧。”


    傅僉急道:“向叔叔,李豐王濬兩位將軍還有六千人,完全可以一戰,救您出去。若按您這樣安排,則您和這四千將士必死無疑了。我不會傳這樣的軍令。”


    “傅僉!你在說什麽?”向寵的聲音已是極為嚴厲,“你知不知道,你是軍人!你是季漢的軍人!眼下蠻人勢大,一切皆需以季漢利益為先,我個人之死是小,就算是我們這四千軍馬全死於此處,我季漢還有無數精兵猛將在,但若是你不從將令,不送出此信,牂牁若有失,你縱然萬死,能贖其罪麽?”


    “可是,他們有六千軍馬,救你一起離開還做不到麽?”傅僉已是哭了起來。


    向寵搖頭道:“沒用的,那六千軍馬裏,李豐的三千人隨在我們身後,收拾戰場,他手中的俘虜眼下隻怕不少於他的軍隊,你讓他如何做戰?殺俘麽?王濬所帶皆是新兵,未經戰陣,雖然王濬在渭南表現不錯,但他長於水軍,陸戰他又如何是占了天時地利的孟獲的對手?更何況,就算我們兵合一處,總兵力還是少於孟獲,逃出的機會幾乎沒有。算了,我在這裏,能拚死孟獲多少人,便拚死他多少人,反正不會讓他輕易把兵力撒向牂牁。到時他就是殺了我,等他迴身的時候,且蘭城已是銅牆鐵壁,他就算再厲害,也還是隻個從林裏的蠻人頭領。”


    傅僉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去吧,這是軍令!”向寵喝道。


    傅僉向向寵深施一禮,咬著牙衝入了黑暗。


    看著傅僉的背影,向寵向他揮了揮手,低聲道:“僉兒,一路保重。”


    他迴轉身,望著黑忽忽的山口,有如張開大口的巨獸。


    “孟獲,你的確是個厲害人物,但是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平明。七十裏外,季漢大營。


    李豐皺著眉頭,望著滿身血漬,顯得極為疲憊的傅僉。


    李豐現年二十六歲,隨著父親久經曆練,已是相當出色的一員將領,他長著一雙與他父親極為相似不大但極鋒利的眼睛,看人時好象在審視。他沉聲道:“都督果然不讓我們去救麽?”


    傅僉心痛欲裂,立時想起向寵站在高坡上那清冷的有幾分孤絕的身影,想起那場生死較量,卻隻得道:“是,都督讓你與王校尉前往且蘭,不可去救他。”


    李豐皺眉看身邊的王濬。王濬很沒有風度的側臥著,但他這種沒有風度卻讓他另有一種風liu不羈的神韻。他今年十七歲,姿容修美,身為天子侍讀,丞相弟子,博通典籍,文武兼備,又立有大功,本來在軍中應是人人敬重的,但是他生來不喜拘束,不謹細行,再加上家在北魏,故不為人所認同。旁人不說,李豐就很看不上這個比自己小十來歲,官職卻與自己相當的少年。


    王濬在思謀,忽然抬起頭道:“李校尉去且蘭吧,我要去救都督。”


    李豐一愣,他家教甚嚴,對於王濬這種散漫的樣子,早已十分看他不起,隻是同為校尉,他也不好多說。此時卻萬萬想不到王濬會說出救向寵的話來,當下麵色一沉:“你說什麽?你去救都督?你怎麽救?你拿什麽去救?不要忘了,攻且蘭是都督的命令,你要抗命不成。”


    王濬一笑道:“怎麽去救,那是我的事。隻要你把且蘭拿下來,我自然會想辦法把都督救出來。”


    李豐霍然站起:“王濬,這是在軍中,軍無戲言,軍令如山。都督命令已下,你若自行其事,一切後果,由你負責!”


    王濬望向傅僉:“傅軍侯,都督可說過我們不從此令,便當場格殺的話麽?”


    傅僉看著王濬,心裏忽然升出一縷希望,急道:“沒有……可是……”


    “這就是了,沒什麽可是。”王濬攔下他,“都督沒有旁的話,那就等都督迴來再處置我。都督此次兵分三路,我身為單獨的一部校尉,有權做最終的決定。”他緩了下口氣,向李豐道:“李校尉不會是怕自己無法獨立拿下且蘭城,而打算捎帶上我這三千新兵吧。”


    李豐氣得一頓足,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己偏向著他,他反而這樣猜疑自己,都督早猜出孟獲在前麵設伏,他還要前去,若不是為了那三千人馬,我管你的死活。他轉身便向帳門走去,卻迴頭道:“傅軍侯,你是隨著我,還是隨著他?”


    傅僉望望這個,看看那個,終於道:“我也想救都督。”


    李豐再不說話,高聲叫道:“拔營!”


    傅僉看看王濬,卻看他自看著李豐的背影,微微而笑。


    傅僉道:“王校尉……”


    王濬迴頭一笑:“我若不這樣激他,恐怕他攻且蘭時不能盡全力。如今他孤軍而出,身負重任,若有閃失,則牂牁糜爛,況且日後他為牂牁郡守,此戰之勝對他也是大有好處。不過,他所帶皆是精兵,本人又足智多謀,攻且蘭不會費太大的力氣,你不用擔心他。”


    傅僉這時發現,王濬似乎眨眼之間,又換了一個人,從適才的狂傲不羈變得通情達理,不由疑惑,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王濬,他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還是個算計周詳的儒將?


    傅僉終是放心不下,又問了一句:“咱們這三千人馬,你確信能救出都督麽?”


    王濬又恢複了原來的散漫:“反正李豐去了且蘭,他那些人馬攻敵不足,守城也夠了。都督人不錯,就算和他死在一起,咱們兩個也不虧,不是麽?”


    傅僉一咬牙:“正是如此。”


    王濬道:“好了,咱們也出發。看看我親自訓練的這三千新兵能不能給孟獲一個驚喜。”


    三千還沒有經曆過戰火的軍人出發了。


    對傅僉來說,無論如何,他也要拚了。對王濬來說,卻似乎並沒有拚的打算,他行軍卻是極為緩慢,走走停停,不似行軍,卻似在遊山玩水。卻又小心的讓人受不了,一根長草也要踢三腳折三斷,似乎怕裏麵藏著一百個蠻人士兵。眼見日過正午,他卻隻行了不足二十裏。把個傅僉急得心如火燒,口上起了潦泡,眼底添了紅絲,望著王濬隻想發怒,不知他是想真救都督,還是裝模作樣來騙自己。


    終於他實在看不下去了,指責王濬道:“救兵如救火,一日之行程校尉打算走上幾天?”


    王濬淡然道:“軍侯若著急,可以自己先行。”


    傅僉大怒,撥馬便走。王濬道:“你自己走豈不是顯得我小氣,給你三百人馬。”


    傅僉也不道謝,引眾而行。此時的傅僉,完全被王濬氣暈了。


    王濬目光一閃,卻不解釋,低聲對一個屯長說了兩句,那屯長應令而去。


    王濬冷笑道:“孟獲啊孟獲,你欺我不是南疆之人,竟敢如此相戲。我便先解決了你這部伏兵,再論其它。”


    卻原來,王濬行軍極為小心,在聽到孟獲圍住向寵之後,並沒有連夜進攻,便盤算其中有問題,在帳中時,早嚇出了一身冷汗,知道已被孟獲算計上了。他到不是全憑向寵的分析,在季漢,似乎除了孔明,他沒怎麽服過誰。他更喜歡遇事自己分析。從孟獲攻擊向寵的時機,他看出孟獲精於用兵,而這樣精有的孟獲,若無力同時對付自己兩部人馬,定然會連夜急攻,搶在自己到達之前擊敗向寵,而他現在圍而不攻,一定想要自己和李豐自投羅網,被他圍一部打一部,救不出都督,反而把自己搭進去。但若是依都督號令,全軍轉向且蘭,隻怕孟獲困住向寵之餘,會親自引軍自後追擊,都督沒有地利,再是拚命,也無法拖住多少蠻軍。自己與孟獲隻有一日行程,那時自己和李豐背後被人攻擊,隻怕是萬萬抵擋不住。更何況李豐部的蠻人俘擄太多,到時臨陣倒戈,就危險之極了。


    這些情況他在眨眼之間便分析透了。不過他為人冷傲孤僻,自幼養成不喜與人交流的性格,除了幾個知交好友之外,對旁人一貫是白眼視之,所以雖然猜出,也想到了解決辦法,卻不說出,便把自己人一起算計了。


    李豐離開,而他不動,孟獲便無法穿過自己去追擊李豐。而自己要去救都督,孟獲以為計成,必要把攻且蘭放在擊敗自己和向寵之後。這一日行程,他偏不肯急行軍,一來是為了給李豐充足的時間,讓他能從容遠去,攻打且蘭;二來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心神不定,驕敵之誌;而傅僉的攻敵更是他的算盤之一,傅僉的急行與自己拉開距離,迷惑敵人的視線,敵人見不到自己的主營,必然不會全力攻擊傅僉,把自己嚇跑,所以傅僉此去也是安全的;而他,卻打算搶先動手了。


    他的目標,就是悄悄尾隨在他背後一支一千餘人的蠻軍。這支蠻軍大約早就跟上自己了,他們人數不多,地形又熟,可歎自己竟一直沒有發現,若不是突然察覺孟獲的厲害,有目標的派出探哨去探察,自己隻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看看前麵,兩道山崖,夾著一條細穀,穀中亂石縱橫,草深林密,已是極為兇險,隻是大部隊展開不易,所以敵軍不會在此設伏。鄉導說,此涯名喚鷹宿涯,據說隻有雄鷹才能飛上去。穿過此穀,行四十裏,便要到亂石灘了,那裏卻比此處還要兇險十倍。可惜那裏的地勢優勢是敵人的,而這裏雖然狹小些,但自己與敵軍一共四千人互相攻擊,卻也是夠了。自己要想收拾他們,就要在此處。


    得知向寵主力大敗之後,他知道眼下情勢危急,若讓手下這些新兵知道真實情況,隻怕一仗不打自己就亂了,到時必為敵所乘,此時他的手下,除他自己和幾名心腹軍候,竟再無人知道真實情況,見部隊行走輕鬆還勝於平日,個個歡喜。他一麵命令一個軍侯帶隊五百人,排成長列,偽裝成全隊在穀前來迴行走探察,迷惑敵人,一麵帶隊入穀,輕鬆自若的下達戰鬥命令:“眼下我軍大營已經得勝,向都督正在攻擊敵軍!”


    下麵一陣歡唿。


    王濬連忙道:“都給我小聲點!有一小股敵軍逃到我們這裏,你們想嚇跑他們麽?他們是什麽?他們上天給咱們送來的大功勞!大家跟著我訓練與有一年了,就按著我的吩咐部置陣地,按平時的訓練去打,保證可以大獲全勝。到時候我親自向都督和刺史大人保舉你們。不過,你們必須給我藏好了,哪個讓敵人發現,到時候一文錢的賞錢都沒有,記下了麽?”


    眾人低聲而神秘的應著:“記下了——”


    當下王濬下令。他部下共分四曲,每曲八百人,各有一個軍侯主掌,他命令風字曲軍候帶隊展開,藏在山穀長草之中,從鷹宿涯兩側實施攻擊,以弓弩伏擊敵軍。火字曲率主力從側翼衝擊,打亂敵軍的建製,配合林字曲消滅敵軍後軍,爾後向鷹宿涯內攻擊。林字曲沿穀中沿小溝向北疾進,攻占穀口,切斷敵人的後路,然後以一個百人隊占領有利地形,防止敵人還有後軍增援,其餘人進占東山山坡,側擊敵之左翼,掩護主力由南向北向縱深攻擊敵人。自己則親帶山字曲部正麵阻擊。


    命令各軍侯要親自觀察地形,熟悉地形、道路和敵情,選好衝擊路線和衝地地段,區分衝擊目標。各部隊絕對隱蔽,沒有統一號令,誰也不準進攻。一旦發起,猛打猛衝,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結束戰鬥。


    王濬看看身邊一員白袍小將,道:“趙統,你隨著陳叔至叔叔守江州也有三兩年了,這次隨我出來,統領風字曲,想不想打個漂亮仗,給你爹爹露露臉?”


    趙統點頭:“當然想了。”


    王濬從身後把自己的弩機交到趙統手中:“一會兒那蠻將來了,你給我一箭射死他。這場仗,就從你這一箭開始!”


    “報--大王,漢人分兵了,李豐率部三千東下,看方向應該是且蘭,而王濬部現繼續向亂石灘進發。”


    孟獲點點頭,山間的勁風吹在的紅紫色的臉上,頭上的翎羽隨風飄動,威武有如天神。他揮揮手,哨兵向敬畏的向他施了一禮,退了下去。


    看來漢人又出現內哄了,這種情況在以前是很常見的,隻要首領不在,聰明過頭的漢人們總是誰也不服誰,各行其事,亂成一團。這也是孟獲決定先攻向寵的原因。不過,東下的那部還真是挺聰明,不來救主帥,反要搶先占領且蘭城麽?可是,他的如意算盤能否打得響還在未知之數,且蘭那裏可是硃褒的老巢,以三千軍馬想要攻下,隻怕沒那麽容易。


    被自己圍住的向寵雖然陷入絕境,卻還是十分張狂,今天上午,自己不去攻他,他卻主動來挑釁,幾次進攻自己,讓自己不勝厭煩卻又無可奈何。平心而論,向寵是個極為出色的將領。他在毫無防備之下,被自己打了個措手不及,堵在了亂石灘中。他的人數雖然並不占優,但是排兵布陣的確要強於自己,同樣的攻擊,他經常可以用較少的士兵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取得突出的效果,並取得戰場上的局部優勢。這從他昨天處於絕對劣勢之時,異軍突起,斬殺硃褒,並全軍成功的全軍後退,擺脫自己的圍攻也可以看得出來。不過孟獲在高坡上看了一陣,然後便笑了。向寵的攻擊,不是突圍,而是在有計劃的吸引自己的人馬與他進行局部戰鬥,吸引和消耗自己的兵力。他們使用少量兵力進行挑釁,然後退到亂石灘中一片高地前,那裏投入兵力最多不會超過五百人,自己無法全力攻擊,而向寵就會利用漢軍犀利的弓弩對蠻軍後軍進行攻擊,形成壓倒性的優勢。看來,向寵是想吸引自己的兵力,想讓自己急噪之下入穀與他拚命。自己豈會讓他這個當。


    當下孟獲下令,蠻軍擊敵,不得超過五百步,過此必須返迴。這樣一來,漢軍在穀底的局部優勢無法形成,而漢軍進逼蠻營是仰攻,損耗較大,得不償失,兩軍在亂石灘又形成拉鋸戰。


    向寵的本領再強,也無法改變戰場的大局。自己隻要圍著他,生生把他這隻部隊餓垮了,看他能變出什麽花樣來。


    他令孟優引部守住穀口,堵住漢軍,然後在穀外設好埋伏,隻等王濬前來。


    時隔不久,探馬來報,王濬部走走停停,雖來救援卻走得極為緩慢,不知何故。


    孟獲一愣,難道他發現了不妥不成?轉念又想,可能性不大,就算他發現不妥,此時他的身後也還有一千蠻軍。他們阻擊王濬,絕對可以使王濬無法逃走,支持到自己率軍趕到之時,那時王濬一樣是全軍覆沒的下場。隻是穀中向寵的確有本事,自己若離開還真有點不放心,不然對王濬的圍攻在其他地方打響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若是王濬發現身後有追兵,肯定不會是現在這種表現。隻怕是他心存猶豫,不敢輕易前進,才會這樣緩慢。但是季漢軍法森嚴,隻要自己堵好向寵,就不信他敢不來救他的主帥。


    正想著,探馬又報,昨日穀中那員小將,帶領三百軍馬,急衝而來。


    孟獲釋然,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那員小將一定是向寵派出去送信的。可能是他單身爬山而走,所以自己不察。此刻他引三百人馬前來,定是這個王濬貪生怕死,怕中了埋伏,不敢急速發兵,故而他等不及,來打前站。旁邊洞中阿會喃道:“大王,屬下願引本部軍馬,將這三百人全部殲滅。”


    孟獲搖頭道:“你亦帶三百人前去,迎住他,隻可敗,不可勝,但敗亦不得大敗,隻準緩緩而退,隻退到亂石灘穀口,讓他望得見石灘,見不到向寵。”


    阿會喃道:“大王,明明可以一口將其吞下,卻要詐敗,卻是為何?”


    孟獲笑道:“不示敵以弱,漢軍後軍怎會上鉤?他們不上鉤,咱這個大口袋不是白擺了麽?”


    阿會喃大喜再拜:“大王神算。”


    孟獲道:“王濬李豐這些將領,不過是些毛孩子,對付他們,算得什麽?聽說季漢丞相諸葛孔明才通神鬼,智計無雙,若是能與他正麵交鋒,擊敗了他,才顯手段。”


    傅僉被王濬的表現激怒,獨自引軍奔向亂石灘。他並不是一勇之夫,可是向寵昨日那準備以身殉國的話語讓他無法不動容,此時按王濬所言,李豐可以取下且蘭,大局已定,為了都督,自己拚死在這裏又有何妨?就算是死,也要對得起都督,也要讓那個王濬看看,自己不是他那樣的怕死之徒。心中既存死誌,也就無所畏懼,管他有沒有埋伏,隻衝上去就是了,殺得一個夠本,殺得兩個賺一個。


    遠遠望見穀口一彪蠻軍,傅僉大喝一聲便衝了上去。阿會喃昨天見過這個小將的舉動,還想與他聊上幾句,哪知他如風似電般撲上來,一時措手不及,顯些被他打下馬來。後麵蠻軍一擁而上,把傅僉圍在當中。阿會喃動了火氣,上前舉刀連劈帶砍,一時傅僉手忙腳亂。這時傅僉所帶的軍馬衝上來,他們卻不是新兵,而是王濬特意派出的自己的親兵。他們的職責便是保護傅僉,可惜傅僉並沒有發現王濬的好意--當下一擁而上,把傅僉護在當中。阿會喃連砍傅僉數十刀,火氣略平,想起孟獲的話來,緩緩引著傅僉後退。


    傅僉攻到穀口,隱隱望見穀中漢軍旗幟,已是紅了眼睛,拚死向前,可是阿會喃此時卻再也不退一步,死死咬住傅僉,如同一塊巨石,哽住傅僉的喉嚨。更可惡的是,傅僉發現自己身邊的親兵並不象自己一樣拚死向前,他們就如同他們那個主帥一樣沒有拚死的進取之心,他們也殺,也砍,但防守多於進攻,甚至有時候他們阻在自己馬前,讓自己無法猛衝。


    傅僉拚殺多時,血氣上湧,霎時隻覺一陣陣頭暈。他昨日大戰了一天,連夜又行了八十餘趕到李豐和王濬營中,接著又不眠不休的奔來這裏,早已是疲憊不堪,再想拚命,卻也是無複原來的銳氣。此時他最恨的人便是王濬。若是此時他在,不,不用他在,哪怕他再給自己一百人,自己也能衝開條路,救都督出來。


    他轉身對緊隨著自己的一個親兵大聲吼道:“你!馬上迴去對你家校尉說,若他還算個男人,若他心裏還有半點人性,就讓他馬上趕來這裏!”


    那親兵也不說什麽,打馬向後奔去。


    孟獲看著山下傅僉拚命的樣子,點頭道:“阿會喃打的不錯,就是這樣拖住他,不信王濬不來。”


    南蠻小帥啟狼密林一直如狼一樣隨在王濬軍後。其實以他所想,就應該直接衝過去,他已經打聽清楚,眼前這個叫王濬的校尉隻是個十幾歲的娃子,而他帶的人馬更是沒血都沒見過的新兵蛋子。以自己的力量,一千人打他們三千,可說是輕而易舉。可是大王的號令,他不敢不聽,隻好尾隨。他現在還是個小帥,希望打完這一仗,建立大功,大王多分給自己一些財物俘虜,自己也可稱洞主之號了。


    今天,前麵這支部隊極為奇怪,走走停停,似乎發現了什麽,到後來,居然在鷹宿崖前停下了,待了一個多時辰也不肯動身,害得自己也隻得在後麵藏著。他真想派個人去前麵軍營裏,告訴王濬:“你小子害什麽怕,我們的埋伏不在鷹宿崖。”正在這時,一個軍兵來報:“小帥,遭了,前麵的軍營是空的,哨位都是些假人,漢人已經逃了。”


    啟狼密林大怒,一腳把那個軍兵踢倒在地:“混蛋!全軍出動,衝鋒!”


    身邊一個親信問道:“小帥,咱們不隱身了麽?”


    啟狼密林大怒:“還隱什麽!這是敵人發現我們了。他們假做停頓,害我們傻等在這裏,他們已經急行軍去亂石灘進攻大王去了!”


    “大王隻讓我們跟在後麵,隨時堵住他們後逃之路。此時他們去亂石灘,還不正好落入大王手心裏,就算咱們不在,大王也能輕而易舉的打敗他們啊。”


    “笨蛋。咱們出兵是為了什麽?沒有軍功,沒有戰利品,這些天不是白忙了麽?到嘴的肥肉,哪能讓他逃了!”


    親信恍然大悟,明白過來的他迅速把消息傳遞出去。蠻人部落靠得是實力說話,搶不到戰利品,就沒辦法擴大部落,增強實力,所有的一切都等於零。整支蠻人部隊都紅了眼睛,似乎看到嘴邊的熟鴨子正在前邊一扭一扭的連飛帶跑,這支鴨子是他們烤熟的,怎麽也不能讓旁人吃了去。


    啟狼密林太心急了,他根本沒有想到那支漢軍的新兵敢於伏擊他,他認定此刻金蟬脫殼的漢軍已經與大王激戰於亂石灘,所以他對鷹宿崖兩側也不搜索,隻顧帶隊不惜體力的狂奔,他打算到了亂石灘前再稍微休整,然後就加入戰鬥,不論如何,也不能白辛苦這一遭。


    啟狼密林瘋狂了一樣衝入鷹宿崖,把王濬都嚇了一跳。他才把一切都部署好,敵軍便衝進來了,而且已經是隊形淩亂,氣喘籲籲,似乎後麵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追著他們一樣,卻又個個紅光滿麵,張牙舞爪,絲毫不是原來那潛蹤隱跡的樣子。王濬略一思索,隨之明白了他們為什麽會這個樣子,心中好笑。看來利之一物,到哪裏都是一樣。他們把自己當成了戰利品,自已又何嚐不是把他們當成了軍功。


    不過,這散亂的隊形讓王濬費了半天力氣尋找首領。由於對蠻人不太熟悉,他認定那個軍旗下衣著華麗的蠻人就是首領。他計算著距離,盤算著蠻人隊伍的長短,在“蠻人頭領”距自己最近的時侯,突然一揮手。


    “吱--”一支鳴鏑自趙統的弩機上飛出。這支箭射得太準了,那“蠻人頭領”才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就被射穿了喉嚨,巨大的穿透力帶著他向後飛摔出去,登時氣絕。


    隨著這支鳴鏑,風字營的弩機和弓箭如暴雨般傾泄而下。混亂的蠻軍隊伍成了最好的靶子,由於奔跑太急而滿身大汗衣冠不整倒拖兵器的他們來不及抵抗,便被紛紛射倒。啟狼密林一迴頭,看到自己的親信已被射死,大怒著指揮剩下的蠻軍散開,依托木石隱藏身體,向風字曲逼近。


    趙統射出了十支箭,最少射倒了七個人。弩機射程雖遠,裝填速度卻沒有弓箭快捷。此時他手中用的是一張硬弓,看著敵軍不住的射著。射死那個“蠻人頭領”之後,他發現蠻軍並沒有混亂,而是在一個極為強壯的“士兵”帶領下衝鋒,這才意識到這個衝在前麵的士兵才是真正的頭領。


    他連著射了他兩箭,皆被避開。趙統拋下弓箭,抽出長槍,便向那士兵衝去。


    啟狼密林對這個神射手早就恨的牙根直癢,見他主動衝來,喜上心頭,大吼一聲撲了上去。南中多山,兩軍皆是步軍。趙統踏著石塊連滑帶衝向前撲去,借著下滑的巨大勢能,趙統一槍刺透了一個蠻兵,反手拋出去,砸在另一個蠻兵身上,兩個人皆滾下山坡。另一人大叫著揮刀衝上,趙統一抖長槍,蕩開大刀,借力一翻腕,槍尖便刺入了那人的肋下。那蠻兵一聲慘叫翻身倒地,趙統長槍收迴,借勢避開另一個蠻兵的斧頭,飛起一腳,將那蠻兵踢飛。此時啟狼密林已衝到眼前。趙統向後退,啟狼密林巨刀連揮,將趙統的長槍擊開,趙統一反手,那槍如靈蛇般反彈迴來,一下便抽飛了啟狼密林的頭盔,長發劈散開來。啟狼密林大叫著瘋狂撲上,他要靠近趙統,隻有靠近了,他那樣靈活可怕的長槍才能失去作用。可是趙統的身形比他快,兩人的距離忽遠忽近,啟狼密林看準一個機會,合身撲上,舉刀猛劈,突然覺得前胸被什麽撞了一下,低頭看去,雪白的槍杆頂在胸上,鮮血狂噴。


    臨死前,他想,這槍是什麽時候刺入自己前心的,怎麽會一點覺察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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