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其它地方。”陳瑤家先生轉向王連橫,低聲說道,並不斷地點著他那顆令人尊敬的頭,“沒有其它地方,我敢肯定。我記得在上海南山咖啡館——”


    說到這兒,他被收拾他麵前盤子的侍者打斷了,甚至是被激怒了,但是他重新理清了他的重要的思路。“我記得在南山咖啡館也可以做同樣的菜,但是一點也不像這裏的。”他冷漠地搖著頭說。


    “一個過於誇張的地方,”其中一位名叫龐德的富豪說道,這是他幾個月來第一次講話(從他的模樣來看)。


    “哦,我不知道,”王連橫說道,他是一個樂觀主義者,“那裏有一些東西特別好,你不能攻擊——”


    這時一位侍者快步走了進來,然後又突然停住,停住與走來的腳步聲一樣無聲無息。但是那些茫然享受著美味的和藹可親的顧客們,都早已習慣了周圍那台維持著他們生活的機器的無差錯運轉,所以隻要任何一個侍者做了什麽出乎意料的事情,他們都會感到驚奇和不協調。他們會像你和我一樣覺得是否是這個無生命的世界出了什麽差錯——是否有一把椅子從我們身邊飛走了。


    侍者站在那兒,瞪著眼睛看了幾分鍾,餐桌旁每張臉上的羞辱感越來越強烈,而這完全應該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產物。這是一種現代富人窮人靈魂深處的可怕結合。他們希望這件事情,不管它是什麽,快一點結束。他們如願以償了,終於結束了。那個侍者像患了倔強症一般一動不動地站了幾分鍾後,轉身瘋狂地跑出了這間房子。


    他重新出現在房子裏時,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出現在門口時,身旁多了一位侍者,他一邊低聲和他交談著,一邊打著手勢。然後第一個侍者退了下去,留下了第二位,接著又有第三位侍者出現在屋裏,當第四位侍者通過同樣的方式加入這個匆忙的聚會時,陳瑤家先生覺得有必要打破沉默,以表現出自己的老練來。他大聲咳嗽道:“年輕的浪子正在做一件奇妙的事情,現在,世界上再沒有其它的地方能夠——”


    這時第五個侍者如出弦之箭一般衝到他身旁,附在他耳邊說道:“非常抱歉,但這件事十分重要,老闆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主席慌亂地轉過身來,不知所措地看見了老闆梁涉先生的笨重的身子,正快步朝他走來。友好的老闆行走時還是邁著他那通常的步伐,但是他的臉色卻絕對不像往常。通常那是一張親切的古銅色的臉,但是現在卻是一種病態的蠟黃色。


    “請一定原諒我,陳先生。”他氣喘籲籲地說,“我感到非常擔心,你的盤子裏的餐具一塊被拿去了。”


    “噢,我希望是這樣的。”主席和藹地說。


    “你看見過他?”激動的老闆喘著氣問他。“你見到了那個拿走你的盤子的侍者?你知道他?”


    “知道那個侍者?”陳先生憤怒地迴答,“當然不知道。”


    梁涉先生攤開手,做出一種非常痛苦的手勢,“我從來沒有派他來,”他說,“我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來到這裏,我吩咐我的侍者來收盤子,卻發現盤子已被人拿走了。”


    陳瑤家先生仍然感到非常迷惑不解,這使他很不像江州上流社會真正需要的那種人。其他的人也目瞪口呆,除了那位龐德先生之外,他看起來好像因為這奇怪的事而興奮起來。他機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離開了其他那些坐著的人,把鏡片放進眼睛,用一種沙啞而低沉的聲音說道,就好像他已經記不起了怎樣說話,“你是說,”他問道,“有人偷走了我們的餐具?”


    所有人都知道這裏的餐具都是純銀製品。


    老闆重複著他那痛苦的手勢,顯得更加無可奈何。所有的人也當即站了起來。


    “侍者全都在這兒嗎?”龐德再次用特有的嘶啞聲音低聲問道。


    “是的,他們全都在這兒,我已經注意到了,”這時年輕的王連橫說道,他那張娃娃臉擠到了最裏麵,“我進來時總是要數一下的,他們都靠牆站著,看起來是如此奇怪。”


    “但是肯定有人不可能記得非常清楚。”陳瑤家先生緩緩地說,顯得有點猶豫不決。


    “我記得很清楚,我告訴你。”王連橫興奮地喊道,“這個地方的侍者從來沒有超過十五個,今天晚上這兒也隻有十五個,我發誓,不多也不少。”


    老闆驚奇地轉過身來,渾身顫抖,“你是說——說——”他結結巴巴地問道,“說你看見了我所有的十五名侍者嗎?”


    “對,和往常一樣。”王連橫迴答說,“那和這件事有關嗎?”


    “噢,沒什麽。”梁涉先生低聲說,“連你也沒記清楚,一名侍者被發現有心理障礙,所以停止了工作。”


    房子裏出現了令人震驚的沉默,可能這些有閑階層中的每一個人都正在審視自己的靈魂,並看到它就像一顆幹巴巴的豌豆一樣毫無生氣,其中的一位——我想是王連橫——甚至用一種愚蠢的慷慨問道:“我們能夠做點什麽嗎?”


    “我為他請了一個心理谘詢師。”廣東老闆有所觸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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