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什麽啊。你這樣多久了?要身體真熬壞了,我們是給你看還是不看啊。請郎中要錢吧,藥材要錢吧,養身體要錢吧?你啊,還是好好睡覺,好好休息,在這個基礎上再說好好用功吧。”


    弘毅沉默了片刻,搖搖頭:“我還不起。”


    “誰說的,你中了舉就自然還得起了。”


    弘毅愣在那裏,如果說他沒有想過中舉當官那是假的,可他也知道那有多難。在他來看,章文慶的學問足夠高深,文章做的也是絕對的花團錦簇,可他到現在不也隻是個秀才嗎?


    倩姐一笑:“爹對我說過你極有天份,是個讀書種子呢。”


    弘毅看著她,慢慢的握緊了拳,然後他很認真很認真的衝倩姐點了下頭。當天,章文慶就發現,一直對他極為恭敬的弘毅變的可怕起來,那種對知識的渴望和對學問的鑽研讓他有一種微妙的壓迫和恐懼感,在這種逼迫下,他下意識的更用功了起來。所以沒多久柳氏就發現章文慶好像又變成了十年前的那個少年,一大早起來就對著窗戶搖頭晃腦的背書。


    “你爹這次,說不定真能中呢。”柳氏私下敲敲的對倩姐道。


    中舉嗎?倩姐看著不知什麽時候飄下的小雨,微微一笑,那也很好呢!


    第二卷 西風一夜剪芭蕉


    ☆、第64章 34


    第一章


    一夜秋雨。


    小桃紅抱著湯婆子來到廚房,尤媽子看到她就笑了:“我想著你就該來了,姐兒最怕冷了,我看過不了兩天就要燒炕了。”


    小桃紅在爐邊烤了下手:“昨天姑娘才說要把厚棉被拿出來曬,夜裏就下了雨,還不知道一會兒出不出太陽呢。今年也就奇怪,這還不到九月呢,天就冷了。幸虧前兩天我讓春花把小姐的棉衣褙子都曬了,要不可耽誤事。”


    尤媽子還能叫倩姐姐兒,她卻是早就改口了。就像尤媽子說的,現在不比早先,家裏的人多了,該有的規矩都要有,否則大家都跟著學,豈不讓人笑話?就連尤媽子,提起倩姐也不會像過去那樣了。


    “這就對了,你現在又沒有別的事,可不就要把心全放在姑娘身上?”尤媽子一邊把倒好熱水的湯婆子遞給她一邊道。她用準備好的絨布裹著,就走了出來,外麵隱隱的傳來一陣讀書聲,“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這種讀書聲她是早就聽習慣了,但每次聽到還是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她也說不出來這感覺是什麽,就是覺得舒服。她側耳聽了片刻,這才向後院走去。來到房裏,倩姐還躺在被窩裏,全身裹的嚴嚴的,隻露出一個腦袋,她連忙過去把湯婆子塞到她被子裏,倩姐抱著長長的舒了口氣:“真是凍死我了。”


    “姑娘以前也沒這麽怕冷的,那麽冷的天還出攤子,長島那時候多冷啊。”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把倩姐的衣服都找出來蓋在她身上,這是為了沾上點熱氣,一會兒好穿。


    “那時候是那時候。”抱著湯婆子,倩姐也有精神說話了,“學館那邊是不是已經開始了?”


    “可不是,我來的時候已經聽到念書了呢。”


    “真快。”倩姐心中想,這一轉眼,就是三年多了。三年前章文慶又一次不中,對此,她是有準備的,而且那時候她隱隱的覺得渣爹不中也好,否則不見得又出什麽幺蛾子。當然,中了也好,身份不一樣,他們做起事來也會更方便。反正她當時的感覺就是中亦歡慶落也喜,但渣爹卻是倍受打擊,結果出來後把自己關了三天,那是真關,連飯都不吃,連她都覺得稀奇了起來,柳氏還給他找了郎中,章老太太還跑過來慰問了一番。


    結果三天後人家自己出來了,這一出來就有點改頭換麵的意思,主動說要開館了。她和柳氏當然沒什麽意見,就把那臨街的房收拾了,最初的學生就是小三小四弘毅,外加一個旁聽的天兒,那時候她也不時的去聽聽,不得不承認這渣爹肚子裏還是有些墨水的,能考中廩生絕不完全是憑運氣。


    過了半個月,她小姑家的亮哥也來了,當時她和柳氏都快煩死了,特別是她,幾乎都想把人都趕出來了——牛家附近就有個學館,亮哥一直在那裏上的好好的,沒事跑他們這邊來做什麽?這不能他們家賣布的時候章家人就蹭布,他們家開學館,章家人就來蹭學館吧?難道他們開個學館要變成家學了?那是不是連章家三房那邊的都要過來啊。


    他們接受小三小四,是因為鍾氏當時就在店裏做活,而且做的相當不錯,兩個孩子過來後,她每個月主動送來三百文。這點錢要放在外麵隻夠束脩,不過她們也知道鍾氏艱難。那時候鍾氏每個月大概有七八百百文的樣子,但每個月要給老宅交三百文——這是鬥爭下來的結果,鍾氏若隻晚上出來,那隻需要交納一半,若是中午也要出來,那就要交四分之三。


    他們的生意就在明麵上,也不好就對老宅那邊的人說每月隻有二三百文,雖然外麵鋪子招個洗碗的、清潔的,的確每月隻二三百文,可鍾氏畢竟不同,而且,還有這麽一層關係。他們總不能為了護著鍾氏,讓人在背後說克扣妯娌。


    四百文,即比較合理,鍾氏也還能落下不少實惠,隻是這樣一來,鍾氏每月落在手中的不過四五百文。這些錢她還要給小三小四買紙筆、買描紅,書籍之類的雖然能借看他們的,可手裏也實在剩不了多少了。鍾氏自己也不好意思,交錢的時候就說:“實是應該多交些的,隻是現在也拿不出了,到年底,元寶得了分紅再補上吧。”


    一般學館裏賺錢,除了束脩,考童生、秀才時老師的額外指點,還有一項就是飯食。此時學館裏中間休息的時間都短,路近的也就罷了,路遠的都會在學館裏解決,當然也有從家帶的,不過這夏天也就罷了,冬天卻是不能。老宅那邊並不近,小三小四當然沒有再跑迴去的道理,而且在章老太太的心中,做叔叔的,管侄子吃頓飯算什麽?所以就算鍾氏想給兩個孩子做點,也是不成的。


    小三小四當時都還小,隨便也吃不多,鍾氏的態度又令人舒服,所以無論是柳氏還是倩姐都沒有意見。可這又來個亮哥那又不同了,好在章淑桂也算是懂事的,一見她們臉色不對,第二天就送來了二百文:“二嫂不要見怪,把亮哥送來也不為別的,就是想著讓二哥好好教教他。這孩子也上了幾年學了,卻還是不成,隻盼著在二哥這裏他能開開竅。”


    亮哥的確是個不開竅的,半年後章文慶就找到了她小妹,讓她把人領走,當時兄妹倆還鬧了一場。事後章文慶對她們說:“亮哥讀書,就是浪費時間,還不如跟著他爹娘學包包子呢,別說讀上幾年,讀上幾十年他也難中個童生!”


    這話有些狠了。考秀才需要經曆縣試、府試、院試,過了府試才能成為童生,這裏不說亮哥考不上秀才,是說他最多隻能過個縣試,連府試都過不了。不過從那倩姐就發現,章文慶在教學這件事上不是一般的用心。小三小四過去還好和他玩鬧,見了他都撲到身上要錢,而來這裏上學後,見了他都是規規矩矩的叫二叔,他們犯了錯,章文慶說罵就罵說打就打,早先有一次打得很了,章老太太都找了過來,她本以為又要鬧一場,誰知道章文慶頭都沒抬,直接來一句:“娘把他們送過來是為了什麽?要是就想隨便學學,娘現在就把他們領走就好了。”


    毫不客氣,毫不留情,章老太太一時竟沒了話,停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也不能打的那麽狠啊,小三小四……”


    “當初先生是怎麽打我的?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這都是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娘要覺得我錯了,那我也教不了他們了。”


    章老太太就那樣被打發走了,第二天就又把人送了過來,後來據說章老太太給兩個孫子一人塞了兩個大雞蛋,抹著淚說:“你二叔是為你們好呢,你們好好學吧。”


    自那以後,兩個皮猴就徹底老實了。當初他們沒分席的時候,她親眼看到,一起吃飯時,那是章文慶坐了,他們才敢坐,章文慶起了,他們就立刻和弘毅一起規規矩矩的站起身,老老實實的呆在那裏。


    那景象,是她早先怎麽也沒想到的。事後還對柳氏感歎了一番,哪知道柳氏卻沒這麽大的感觸:“這算什麽,當學生的就是該這樣,你是沒見到那當學徒的,給老師洗腳倒馬桶,什麽活兒不做?不吃的一番苦,哪能那麽隨便就學會本事了?你姥爺怎麽會那麽早就去了?就是年輕的時候吃多了苦,傷了身體。”


    “不是,我是說沒想到爹開館,還能這麽像模像樣。”


    “他做先生呢,當然就該是這個樣子。”


    柳氏說的理所當然,倒顯得倩姐有些大驚小怪了,後來她發現古代人對老師,那真不是一般的尊敬,章文慶中秀才這麽久了,他那老師的生日他還年年過去,逢年過節也從來不少禮。


    天地君親師,那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而老師雖不能說每個都認真負責,可也絕對不是現代課堂上就敢讓學生們送紅包的老師可比的。也許教育方式不同,也許教育效果有差異,但這裏的先生,是真的教書,不管內心怎麽樣,麵上看起來卻都能過得去。比如章文慶,在倩姐來看,這個渣爹品性實在不怎麽樣,但帶著學生們念書,解讀釋義卻從來都是認真的,也就是看著他倩姐漸漸明白,為什麽老師的負麵新聞這麽多,可在他們那個小城裏,一說誰誰誰是教書的,大家立刻就起了三分敬意了。


    這實在是人家千百年來積累下來的威望啊。


    章文慶屢次不中,經營上更是半點不通,可當起先生竟還算可以。他真正意義上收的第一個學生就是王小二,而王小二之後就是孫小金。這麽幾年下來,學生也有二三十名了。這麽多學生,當然不可能再擠到一個屋子裏了,而且學生的年齡不一,進度不一,人少了也就罷了,人多了,也不好再一起教了,所以後來他們就把臨街的另一間房也改了改,又請了個姓呂的先生幫著一起教學。這位呂先生隻是個童生,四十多歲了也還沒有功名,不過教個三字經學個千字文是足夠了。


    這二三十名學生,年齡最小的不過五六歲,年齡最大的已經十三了,再加上呂先生,也不好再和他們混在一起了。所以去年年初,柳氏和倩姐經過分析比較,就把右邊的一處房子給買了,兩邊打通,又經過一番修改,就成了她們現在住的地方。


    認真算起來,他們還是一處兩進的院子,但要比早先大了一倍,而實際要算的話,就是一個三進的宅子了。老院子的兩處門麵留著教學,廚房也留到了那裏,雖然學生們大多都是附近的,可也有五六個離這邊比較遠,不方便迴去,中午也就留在了館子裏,而在他們吃上一段日子後,越來越多的學生選擇留下。


    一般學館裏提供的吃食並不會太好,倒也不是故意苛刻,而是這時的讀書人,特別是沒有功名的讀書人對飲食比較講究,倒沒有什麽大魚大肉,更多的是不能吃太飽,不能吃太好。好像他們的思想就是如果耽於美味,就會失去進取之心……私下裏不知如何,反正麵上是這個樣子。而且那些館子裏大多是隨便找個媽子湊合的,飯食做熟份量給夠就不錯了,味道嘛……那就嗬嗬嗬嗬了。


    但倩姐家是做什麽的?而且倩姐的思想是吃飽了才能好好學習啊。也不用太費事,冬天一份素砂鍋,間或的配上兩個牛肉、豬肉、雞肉之類的丸子,就能讓人拌下兩大碗米飯。夏天嘛,涼皮涼麵又開胃又爽口,每五天再來一次牛肉麵改善胃口。什麽,這不稀罕?你們家的牛肉麵有咖喱嗎?要到知味小食去吃,足要四文錢一碗呢。


    當然,最受學生們歡迎的還是玫瑰露,這種看起來非常漂亮,喝起來又甜滋滋的東西已經成為整個青茗縣婦女兒童的最愛。據說這東西過去是高門大戶裏才有的,現在到知味小食去買,也要三文錢一份呢。也有說高門大戶裏喝的和他們的不一樣——和在雨前樓裏賣的都不一樣,可誰管這個啊,喝起來好喝就是了。而且真有那經常飲用皮膚變白嫩的呢。


    看看這些吃食,如果到外麵去吃,隨便也要□文文,要是多添一碗,就要超過十文,而在這裏,除了那玫瑰露每人每餐隻能領一份外,其他的都隨便吃,一個月也不過隻要一百六十文,所以現在處了那實在有些困難的,越來越多的學生留在館子裏吃飯。


    除了這兩間房外,他們還給呂先生準備一間書房,就是天兒和弘毅他們過去的臥室。這說是書房,其實就是讓這位老童生中午能有個休息的地方,他不是秀才,所以每月隻拿五百文。但章文慶說他學問紮實,倩姐和柳氏見他為人也本分,也樂意多給他些福利,比如本月多添一季衣服,逢年過節,紅包豐厚些。


    此外,他們過去的堂屋和正房也留了下來。倩姐未雨綢繆,覺得這館子要越開越大,總要多準備點房子。其實他們這個館子,現在真沒賺什麽錢,認真算下來說不定還不如章文慶去坐館,但倩姐覺得這館子開的好,哪怕倒貼一些錢呢,她也願意。她是這麽給柳氏說的:“娘,不說別的,爹看起來不比過去靠譜多了?”


    柳氏不由得點頭,過去章文慶天天去唿朋喚友是不說了,就是那陣子在家埋頭苦學,她也總有種說不出的別扭,她不敢說,但她總覺得他有些不務正業。但自開了這個館,雖然錢沒掙多少,可看起來就是不同了,而且她心裏也踏實了。


    母女倆達成了共識,這前院留的地方也足夠大了,再多個二三十人也放的下。


    而倩姐過去的房子就拆了一部分,然後從那裏壘了道牆,再把原本的牆壁給大了,這新買的院子就大了不少。原本這院子是兩家共住的,也沒什麽布局,房子也老舊,柳氏母女一狠心,就把過去的房子都拆了,重新收拾。所以現在一進後院,就先是一個池塘,池塘後麵就收拾了一處小園林,種著蘆薈、菊花、仙人掌這些好養活的植物。在左邊是廚房和尤媽子等人的住處,右邊是廁所和淨手的地方——這是倩姐的堅持,她不僅把廁所往遠處放,還修了個洗手間,為了讓冬天也有熱水用,還在那裏修了個小煤爐子,雖然這個舉措讓柳氏很無奈,讓章家人都說奢侈,但他們不得不承認冬天上廁所,再也不那麽冷了。


    正房當然是給柳氏和章文慶的了,三間屋子,做書房做堂屋都有了。而倩姐和弘毅則一左一右,一人一個小跨院。倩姐的這個依然是兩間屋子,就是比早先多了個大概五六平方的小院子。天兒那邊大一些,有三間房,院子也有七八平方。柳氏本想把這個院子給倩姐的,卻被倩姐拒絕了:“何必這麽折騰呢,將來天兒成了親,不還要住這個院子嗎?我還想娘把我的房子好好留著,將來也好迴來住呢。”


    倩姐的這個小跨院,現在住著是沒什麽,但將來再多一口人,特別是再多一兩個孩子,那就擠了。柳氏想想,也隻有有些無奈的應了,隻是免不了老話重提:“你若是個男孩就好了。”


    倩姐無奈:“娘,你這話讓弟弟聽了,豈不傷心?”


    “怎麽會,天兒這孩子我一見就喜歡,你就是男孩,我也是要養他的。”


    這房子要落在大家眼裏,還會看不過去,連個正經的形狀也沒有,追究起來還有點像刀把,但倩姐一家,住著也算舒服了。房子改了,家裏也另外多了兩口人,是一對母女,母親姓錢,就被叫做錢馬子,女兒□花,雖然這個名字不怎麽樣,倩姐也沒有再給她改名。兩人是從西北逃難過來的。現在小桃紅還跟著倩姐,春花則跟著柳氏,尤媽子專管灶上,而錢馬子則負責打掃洗衣。


    在當初準備買人的時候,倩姐和柳氏專門問過尤媽子和小桃紅,問她們是想留在店裏,還是留在宅子裏。她本以為小桃紅也就算了,尤媽子是一定會留在店裏的,那時候她們每天都能賣出五六百個韭菜盒子,尤媽子每月的收入都要將近二兩了。誰知道尤媽子考慮了片刻,最後竟選擇留在了宅子裏:“我這一年呢也存了點銀子,也夠在鄉裏買塊地了。這店裏的生意是好,可我這年紀也大了,慢慢就跟不上了,不如留在宅子裏。”


    她願意留下,柳氏母女也歡迎,再怎麽說也知根知底,相處起來也得益,當然這工錢不能再是過去的一百八十文了,現在已漲到了三百文。


    她們不知道的是,尤媽子私下是這麽給小桃紅說的:“東家厚道,但咱們也不能不識趣。當初東家是磨不開才用了咱們,你看現在,讓誰來不能做個韭菜盒子?不說一兩銀子了,七百文都多少人搶著呢!當然,你要怎麽樣還要好好掂量掂量,我老了,碰上一個好東家就留下養老了,你還年輕著,要有什麽想法就早做打算。”


    小桃紅沒什麽想法,她壓根就沒想過要贖身出去。出去做什麽?迴娘家嗎?當初她家裏窮的連個窩窩頭都吃不起呢,這些年不時的也還要她補貼一些。至於說自己做營生,她又會做什麽呢?小桃紅不怎麽聰明,但她知道現在比過去好,章家的日子過的不錯,她出去了不見得能過的比現在還好。


    當然,她想多賺些錢,可聽尤媽子這麽一說,她也打消了這個念頭。是啊,誰不會做酒釀啊,她可別讓東家討厭了她才好。當然,她現在的工錢也漲了,每個月足有一百五十文了。這雖比她在店裏差了些,可並沒有差太多,她很滿足。


    “姑娘要是暖的差不多了,就快起來吧,你不是說今天還有事的嗎?”


    倩姐伸了個懶腰,又把手臂縮迴了被中:“我看這火盆是要點起來了。”


    “今天就給你燒炕。”隨著聲音,柳氏就走了進來。隻見她穿了一件淺藕色碎花杭緞褙子,梳了一個墜馬髻,插了一根玉垂扇步搖,手腕上是一個明晃晃的金鐲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上麵懶著,忘了王夫人要你今天早些去了嗎?”


    “人家怕冷嘛。”倩姐依然隻露個腦袋,“娘,你說王夫人叫我過去做什麽?”


    “王夫人一向喜歡你,不總是叫你去嗎?”這幾年他們和雨前樓的合作越來越多,兩家走的越來越近,不僅逢年過節,就算是平日,王夫人也喜歡叫倩姐過去。倩姐倒也樂意和她處好關係,這些年她們也沒少沾雨前樓的光,不說別的,就他們推出的那個玫瑰露,若沒有雨前樓,恐怕也得不了好。


    “但我總覺得這一次不是呢。”倩姐歪歪頭,“娘,爹什麽時候下榜?”


    “什麽下榜不下榜的,讓你爹聽了,必是不高興的。鄉試的榜單,不都是九月才出嗎?大概,還有半個月。”


    作者有話要說:


    一晃眼就過了三年多了,要是蛤蟆能一下就長這麽大就好了,囧……讓我們開始新的旅程吧!


    ☆、第65章 35


    第二章


    一般來說,生員在考完試後總會在考地等候一段時間,畢竟此時交通不便,雖然大留朝現在還說得上是國泰民安,可也不能說就沒有蟊賊、歹人了。前兩年韃靼進犯西北,可有不少難民跑進關內,這些人雖然大多被安置了,可也有不少落草的。不說別的,現在章家老大出車時腰裏還揣把刀呢。


    而這段時間呢,其實也是各地生員互相交流溝通的時候。如果能一起得中,那最好,將來就是同年,進入官場那就是現成的人脈;如果一起落榜,也是多了個同情兄,以後鴻雁往來也能共同進步……如果一個中了一個沒中,雖然對沒中的殘酷些,可認識一個舉人,以後也不定有什麽方便。所以此時往往是這些生員們最活躍的時候。酒樓、青樓也會生意大好。


    章文慶過去也是等放完榜後才會迴來,而這一次他考完試直接就迴來了,倒令柳氏母女一驚。他迴來後照常教書照常用功,弄的倩姐有時候總有種他其實沒去參考的錯覺。


    “你還不快起來?再懶一會兒你直接就可以到王夫人那裏吃午飯了。”


    倩姐伸了個懶腰,終於戀戀不舍的坐了起來。一出來她就打了個哆嗦,這絕對是冷空氣來了,絕對絕對是。


    小桃紅給她準備的衣服,是一件明綠鑲邊的襖子,下麵是一條鵝黃色的百褶裙。她皮膚白,穿這種稍微顯得素淨而又亮麗的顏色很是鮮亮。不過她看了之後,又讓小桃紅把她那套大紅的襦裙拿了出來。


    “穿這個做什麽?”柳氏有些不解,“又不是過年節慶的。”


    “這樣梳上包包頭才顯得我可愛嘛。”


    “你都多大了,還要梳包包頭?”柳氏無奈,“快起來,娘給你梳個垂掛髻,配上你這條黃裙子才漂亮呢。”


    “我不要,我就要包包頭。”倩姐抱著被子,“娘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了。”


    柳氏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到底別不過她。小桃紅把她那套大紅的衣服拿來,又幫她梳了包包頭,雖然她覺得用繩線就可以了,但小桃紅還是聽柳氏的給她別了兩串紅珊瑚的串子。


    此時倩姐已經十三,個頭比早先躥了一個頭,她自己估摸著大概有一米六左右了。這個身高在現代不算什麽,但在這古代,在同齡人中他已算高挑,站出去,完全會被說是大姑娘了。不過她此時穿著這麽一身紅,梳著包包頭,襯著她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臉,依然可愛浪漫。柳氏看著,心也就軟了下來:“你這孩子啊,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倩姐一笑,去淨手洗漱,迴來後春花已經把早餐端了過來。現在章家吃飯已經分開了。章文慶和天兒弘毅一起吃,吃完就去上學,而柳氏和倩姐卻會拖到辰時之後才吃。兩人還和過去一樣,早上吃一頓下午吃一頓,晚上章文慶他們再吃的時候,母女倆雖也會坐過去,可一般都不會再吃什麽了。如果沒有什麽事,母女倆晚上都是一碗特製玫瑰露。


    說是特製,其實就是她們供給雨前樓賣三十文一份的那種,和放在店裏賣的不同的地方就在三文錢一份的放的是紅糖,三十文一份的放的是蜂蜜。


    這東西是倩姐在翻一本世情小說時想到的。玫瑰露第一次出現在她概念裏還是在紅樓夢中,那端的是高端大氣上檔次,總覺得那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後來她專門上網去查才發現這東西要麻煩能各種麻煩,要簡單也能很簡單。就是把玫瑰放在水裏煮,煮到湯水變紅,然後過濾放糖,再之後煮的湯汁濃一些就好了。反正他們就是這麽幹的,不僅賣的不錯,效果也不錯,反正柳氏的臉色看起來是要比過去好了。


    吃了早飯,倩姐就帶著小桃紅上了謝媽子叫好的車,一路到了集慶街。她是常來的,那側門的門房見了小桃紅就開了門。倩姐下了車,正要往裏麵走,就聽到後麵有人叫她,她迴過頭,就看到了王掌櫃,她立刻一笑:“原來是王伯伯。”


    王掌櫃坐在自己的馬車中,從前麵探出頭看她:“昨天你伯母就開始念叨你了,快些過去吧。”


    倩姐應了,又對他行了個禮,這才轉過身。那邊王掌櫃放下布簾,對身邊的穿著月白色錦緞的青年男子恭敬道:“三公子,這就是章家的那位姑娘,因大公子叮囑,我家夫人這兩年常招她入府。”


    那位三公子點了下頭:“你做事倒認真,我來的時候小六還托我問這件事呢。”


    王掌櫃連連說不敢。


    這隻是一件小事,那位三公子人見了,又見下麵人沒有糊弄,就把這事丟到了一邊,轉而談起了其他事情。王掌櫃小心的應付著,要知道王家雖然是長房承爵,但這些年的庶務一直是二房打理著。而眼前的這位三公子,又是二房的長子,雖然是庶出,卻很有可能成為他的大總管。


    馬車一路向雨前樓走去,走到一半,三公子突然道:“停。”


    王掌櫃連忙跺了兩下腳,馬車停在了一邊:“剛才一路走來,我見外麵已有三個鋪子掛了知味的招牌,這知味又是什麽?”


    “是知味小食,一個鋪子的名字。”


    “一個鋪子?已開了這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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