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之種種劣跡都傳到了京城,朝野內外為之震動!


    然而,更為震動的當屬禦吏楊素蘊。當年,受郝浴慫恿,他本已參劾過吳三桂,但由於吳應熊設連環計騙之,使他以為吳三桂會反清複明,所以他又自動放棄了參劾之舉。誰知,事隔多年,不僅沒見吳三桂有反清複明之舉,相反,卻見他盤剝雲貴民眾,使雲貴民眾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你叫楊素蘊如何不氣憤?


    楊素蘊決定再次參劾吳三桂!


    楊素蘊佇立於窗前,窗戶未關。窗外之風搖曳著楊素蘊的胡須,給人以風雨飄飄搖搖之感。窗外正下著雨。雨淅淅瀝瀝的,連連綿綿的。楊素蘊麵對潺潺之雨已生愁緒,而寒風裹著雨星砸在他臉上,不時令他有不寒而栗之感。


    是呀!今日之平西王已不同於往日之平西王。如今之平西王如日中天,勢傾朝野,別說自己僅為禦史無法撼動他,就是當今皇上還得禮讓他三分!自己參劾他,無異於選擇了一條絕路!


    但按他楊素蘊的性格,這條絕路又不得不走!他覺得吳三桂之所以能夠橫征鄉裏,愚弄百姓,有他的一份罪孽!所以,即便碰得頭破血流,他也得走。


    他麵對昏天黑地的世界,麵對飛飛揚揚的淫雨,心裏憑增幾分愁緒和悲壯,滿懷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之情。


    楊素蘊滿懷激情地寫出了參劾吳三桂的奏章。大意如下:


    “臣觀平西王吳三桂不善用聖上所賜其開藩雲貴之職權,卻以此權壓迫民眾,愚弄百姓,橫征暴斂,巧取豪奪,聚天下之財為己有,致使雲貴兩地之民眾哀鴻遍野怨聲載道!


    臣以為平西王吳三桂此舉已動聖朝之基業,望聖上早作決斷,嚴加查處,防微杜漸,消災禍於無形。”


    第二天,楊素蘊便將此疏上呈朝廷。


    然而,令楊素蘊始料不及的是,此疏在傳到鼇拜之手裏,卻是另一種反應。


    此時,康熙帝年幼,四大臣輔政,鼇拜專權正達頂峰時期。凡給皇上的奏章,必先讓鼇拜覽閱,然後再交給皇上。


    鼇拜見到楊素蘊之奏章,心中一時難以決斷。吳三桂雖然與自己沒有直接的相依關係,但暗裏卻互通過往來。此疏上奏,必對吳三桂不利!但如不上奏,自己又該如何處理呢?


    鼇拜思前想後不得要領,便將班布爾善找來商量。等班布爾善坐定之後,鼇拜將楊素蘊參劾吳三桂的奏折給他看。


    班布爾善逐字逐句認真地看完之後,又將奏折雙手捧還給鼇拜,然後卻一言不發。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他不能說話。他知道鼇拜將此折讓給自己看,其心中必有所想。但鼇拜沒有開口說話,他便不能輕易說話。因為尚不知道鼇拜的真正意圖是什麽,自己便不能說。否則,怕領悟錯了鼇拜的意思,便會給自己帶來不利。這是做官的訣竅!


    鼇拜終於慢條斯理地說話了。他仿佛在看著班布爾善又仿佛沒看著他說:“此疏上呈,必對吳三桂不利!”


    班布爾善不開言,心裏在琢磨鼇拜之意。鼇拜之意分明對吳三桂有些感情。令他不解的是,吳三桂怎麽會與鼇拜牽上關係!經過仔細揣摩,班布爾善認為鼇拜是因為吳三桂牽製了朝廷而使他從中得利才對吳三桂有所關注的。


    鼇拜仿佛又自言自語地說:“若不上呈,恐令眾人生疑!”


    聽到這裏,班布爾善心裏便明白了。鼇拜之意,分明是想將此疏扣下,隻是怕皇上知曉,到時候落個欺君罔上之罪。班布爾善說:“依奴才看來,如此上呈,自然不行!”


    鼇拜不動聲色地問:“為何?”


    班布爾善說:“吳三桂與主公雖無唇齒相依之關係,卻可以彼此利用對方與朝廷抗衡之機尋隙以圖發展。”


    鼇拜點點頭,以表示讚同。


    班布爾善見得到肯定,心中的把握便更大了,又說:“然而,如果扣下,也對主公不利!”


    鼇拜問:“有何不利?”


    班布爾善說:“不利者有二。其一在於授人把柄,以欺君罔上之罪相加;其二在於主公此舉無益。”


    鼇拜問:“怎麽會無益呢?”


    班布爾善說:“主公此舉自然能使吳三桂得惠,卻沒有讓吳三桂知曉,所以無益。”


    鼇拜點點頭說:“言之有理,有恩不圖報,施恩何用!”


    班布爾善隻是聽著,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他知道,現在隻是聽話的時候,沒有插嘴的權利。


    鼇拜漫不經心地問:“依你之見,該如何辦?”


    班布爾善說:“可用釜底抽薪之法。”


    鼇拜饒有興趣問:“怎麽個釜底抽薪?”


    班布爾善說:“此疏正本上呈,奴才再錄一副本留下。”


    鼇拜問:“錄一副本作何用?”


    班布爾善說:“主公可將副本令人送與駙馬爺吳應熊即可!”


    鼇拜聽後,由衷讚歎道:“此法甚妙!”


    此法確實很好!將正本上交,可免欺君罔上之患。副本送給吳應熊,可示恩於吳家。至於吳三桂能否鬥贏楊素蘊,那是他吳家的事,不用我鼇拜再關心。


    班布爾善被鼇拜大加讚賞,卻越發顯得惶恐起來,他知自己若有得意之態,恐招鼇拜不滿。班布爾善心中不僅沒因此而愉悅,相反卻有感歎於心:世人都說阿諛拍馬之事容易,哪裏知道什麽事都有什麽事的難處?


    鼇拜突然迴過神來,見班布爾善仍然傻乎乎地坐著,便說:“你怎麽不去抄錄一份?”


    班布爾善立即恭敬地答應,起身而去。


    鼇拜看班布爾善慌裏慌張地離去的身影,無聲地笑起來,心裏充滿了無限的愜意。鼇拜心想:人生在世,身邊有如此奴才,還會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片刻之後,班布爾善將副本錄了,一並交於鼇拜。


    鼇拜接過看了,一邊讚歎班布爾善書法之妙,一邊歎氣說可惜。


    班布爾善問他為何覺得可惜?


    鼇拜說:“此書雖佳,卻隻能送與那吳駙馬,豈不可惜?”


    班布爾善立即答道:“主公即使要將奴才之身送與人,奴才也不會覺得可惜,主公何必為這字而惋惜?”


    鼇拜一聽此言,頓時開懷大笑。


    二、洪承疇論君勢,官勢與民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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