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人獨往,確實單薄了些,清原自會有位德高望重的長輩為你壓陣。”納蘭瑞聽了他這話,倒是安撫地一笑,“況且括隱官另有其人,你照舊做你的宣撫使就是了。”


    “臣鬥膽猜測,鄭尚書這把寶劍,此時要出鞘了。”玄汐難得一笑,一張臉上神色生動許多。


    “鄭家人向來是一張王牌,輕易不能打出來。父子二人,一人隴西,一人坐鎮高州。說來,隱之也要迴朝了。”納蘭瑞點了點頭,說到後半句的時候,眉眼間帶著些微的歡喜,“安國公已經代咱們西北將軍上折子了,朕準備叫她月底啟程迴京。”


    玄汐眼底倏地閃過一絲光彩,卻又轉瞬湮滅,那驚鴻一瞬,恍若從未曾有過。


    “陛下準備何時叫臣啟程?”


    “不急,你以為朝堂上那麽容易就能讓此事成行?隴西可是塊硬骨頭。朕估摸著,怎的也要隱之迴朝之時了。”納蘭瑞微微一笑,“你便姑且多在京城休息幾日,也盯盯雍州那邊的事情。”


    “臣明白了。”玄汐微微頜首,又是輕緩一笑,一雙眼裏,亦是染上淺淡的歡愉,卻是沒由來的。


    “你先迴吧。”納蘭瑞本是垂眸緩緩道,可就在玄汐起身行禮的時候,又似是漫不經心地道,“唉,你對張淇此人,如何看?”


    玄汐拱手的動作,微微一頓,可不過是一刹凝滯,便又行雲流水般地直起身來,唇邊勾起一個淺淡的微笑,道:“陛下問的是,學識人品還是為官之道?”


    “哦?玄卿若是有話說,盡可以講。”納蘭瑞與玄汐兩人皆是一坐一站,一個氣質溫潤,一個神色冷峻,君臣之間,瞧著倒是十分有趣。


    “若論學識,張淇自是天下少有,尤其精通金石文物,乃是當世大家。”玄汐微微一笑,緩緩道,“若論人品,臣與他相交不多,也不好評斷,卻知此人胸有丘壑,亦是心性堅韌,倒也可堪大用。”


    “至於經世致用這一套,陛下連個做官的機會都不曾給過他,又怎麽能知道呢?”


    “玄郎這意思,倒是叫朕給他個機會了。”納蘭瑞倒是笑出聲來,“你這個要官,還是太赤裸裸了些。”


    “陛下聖明。”


    *


    楚國,高州。


    “這一批鐵礦,乃是紮魯赫所產,您若不信我說的話,看看東西便知道了。”高州的小茶館裏,溫煦和一個男子正在交談。


    從茶館窗口看去,便能瞧見遠處雪山茫茫。線條起伏,似是融入了這天地之間。這小小茶館,雖是其貌不揚的樣子,可單從這景致,便知道此處別有洞天。


    這家茶館,名叫明清齋,遍及大楚,如今已是開了約莫三十家店鋪了。這明清齋,頗為有趣的是兩件事,一是,背後東家古怪,這茶館從來不肯開在大路之上,偏要尋荒僻巷子裏的別有洞天,卻總是能找到風景佳絕之處;另一件便是東家門路通天,無論何時,這裏都隻供應來自清原和安溪的上等好茶,價錢自然也和這門頭,大相徑庭。


    “您從南海博州大老遠的跑來,瞧著便是十分有誠意的,這筆生意,不論錢財,溫某,都打心眼裏,想交您這個朋友。”溫煦見得對麵的人神色微動,卻是不露聲色地緩緩執起茶盞,給他添了杯茶,“您所擔心的,我不敢給您什麽保證,隻是,您也知道,我敢做這個生意,自然是有我的辦法的。”


    “溫先生的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便也不掩飾了。您也知道,我從未和您掩飾過我傅赫這所謂,南海傅氏的身份,也足見我自個的誠意。”對麵的人,聽了溫煦的話,倒是緩緩執起茶盞,“不是信不過您,隻是,紮魯赫在北,我傅氏在南,這之間轉運,路途足有萬裏,轉運途中的艱難,足堪想象。我確實心頭懸著口氣。”


    “您從南海找到這北地來,我倒是不知道您的消息從何而來。可不論您的消息是從何處來的,您肯來,便是說明了些什麽,怎麽反過頭來,倒是質問上我了。”溫煦亦是緩緩執起茶杯,微啜了口茶水,倒是不疾不徐地緩緩道。


    “既然如此,咱們便明人不說暗話,我和我家主子,都想知道,溫先生背後的人是誰?”傅赫瞧著溫煦這般有恃無恐的模樣,便也神色肅然了幾分,將那茶盞緩緩放在桌上,緊緊盯著溫煦臉上的神色變化。


    溫煦卻早早便料到,他會有此一問,自是準備好了說辭,如今倒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一雙眼,隻含著笑看著對麵的人,卻是半個字都不肯吐出來。


    “瞧溫先生這副模樣,倒叫我對你這背後之人,又添上幾分猜疑。”傅赫瞧著溫煦這模樣,倒是登時便惱火了幾分,連語氣中都帶了幾分酸意,“先生這背後之人,分量如何,何不說出來,叫我掂上一掂。”


    “我背後之人的分量,隻怕您掂不出來的。”溫煦倒是一副看傻子的神色,瞧著他,頗是誇張地歎了口氣,“您既然和做生意,不知可曾打聽過,我的底細?”


    見傅赫神色微動,溫煦便微微一笑,道:“您若是打探過我的底細,自然知道,我本不是周人的身份。一個紮魯赫人,身負萬貫家財,又專做這般敏感的生意,卻能在周國開了票號,換了身份,我背後之人是誰,您竟是猜不出?”


    傅赫的臉色隨著溫煦的話,便一變再變,聽得他最後一句話,便是沉下了整張臉。


    “您的話中之意,倒是叫在下,頗有些惶恐了。我傅氏,乃是楚國重臣,世代戍守楚國南海,又是沾染著兵權的家族,若是被人知道,同周國有所牽連,隻怕江源,便是我等前車之鑒。”


    “頭迴知道,做生意還有這等裹足不前之人。”溫煦此時話中的嘲諷意味已是十分的清晰,“這榷場之中,您能找到做這鐵礦生意的唯有我一個,便該明白,是何人給了我這樣的底氣。我總想著,凡事無需真的說出口來,咱們意會便是,卻沒想著,您和我,所思所想,倒不曾和到一處去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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