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伯威從身上摸出了一根簪子道:“那日我抱住你的時候,從你頭上摸了這根簪子,你竟然不知道?你若還要抵賴,便喊了那日跟去的丫鬟前來對質便是。”


    蘇老太太看了看蘇潤玨身後站著的小鸝,沉著臉兒問:“那日可是你跟去徐國公府的?”


    小鸝搖搖頭道:“迴老太太話,不是奴婢,是秋楓。”


    “你趕緊把她給我找來!”蘇老太太也被梁伯威所說的話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這還了得!蘇府竟然還藏著這樣一條毒蛇!


    秋楓被傳了過來,一看慶瑞堂這架勢,已經是嚇得戰戰兢兢,都還沒等蘇老太太威嚇,就一五一十的把那日徐國公府的事情說了一遍。


    “好,好,好,真是好得很!”蘇老太爺突然大笑了起來:“我蘇府百年詩禮傳家,竟然養出了這樣的毒婦!”他捂著胸口,指著蘇潤玨道:“把她從家譜上除名,趕出蘇府,以後她便不再是我蘇家的孫女!”


    蘇潤玨聽了蘇老太爺如是說,全身都哆嗦起來。


    家譜除名,趕出蘇府?她不是蘇府的小姐了,該去何處容身?一想到將來的各種慘狀,她幾乎要昏厥過去。


    就在兩個婆子走過來拉她的時候,蘇潤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漣漣:“祖父,祖母,是玨兒一時想岔了才會犯下大錯,請祖父祖母寬恕我罷,玨兒定會洗心革麵,絕不再做糊塗事兒,墮了蘇府的名聲!”


    蘇太傅瞥了她一眼,懶得開口,蘇老太太搖了搖頭,指著蘇潤玨道:“玨丫頭,你犯的可不是小錯,那是在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呀!璃丫頭與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為何要如此害她?你的心就那麽狠,見著不如意的,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蘇潤玨聽了蘇老太太的話,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朝潤璃這邊爬了過來:“九姐姐,你原諒我罷,玨兒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幫我向祖父祖母求個情,不要趕我我出府!”


    潤璃望著滿臉淚痕的蘇潤玨,心裏卻也生不出半分同情來:“我不會給你求情的,你是罪有應得。我若是這次又替你求情,還不知道日後你會如何害我呢。”


    聽到自己的要求被拒絕,蘇潤玨眼中閃過一抹絕望,對將來的恐懼讓她幾乎停止了思維,就覺得腦袋裏鬧哄哄的一片,越來越響,頭也愈發的痛了起來。突然之間她猛的站了起來,指著潤璃便罵:“我從小就恨你,恨你比我運氣好,托生在太太肚子裏,長大以後我更恨你,恨梁世子眼中隻有你!隻有你死了,梁世子才會看得到我,所以你必須去死!”


    說到這裏,蘇潤玨從頭發上拔下一根簪子,便狀若瘋狂的朝潤璃撲了過來:“既然梁府的二少爺是這般沒用的貨色,那我不如親自來動手罷!”


    潤璃見她來勢洶洶,趕緊往旁邊一閃,這時蔥翠快步站到了她的前麵,攔住了蘇潤玨,用力一推,蘇潤玨便被推出,倒退了幾步,踩到自己的裙裾,立足不穩,摔倒在地。


    “夠了!”蘇老太爺見著眼前的混亂,拂袖而起:“快把這個瘋瘋癲癲的女子給我扔出蘇府!”


    兩個婆子應聲走上前去,抓住蘇潤玨的胳膊,卻發現她不再掙紮。把她翻轉過來一看,那支簪子不偏不倚的插在她的喉嚨上邊,一股細細的血正從她潔白的脖子那裏流了出來。


    兩個婆子驚唿一聲:“老太爺,老太太,十小姐……恐怕不中用了。”


    眾人一聽連忙圍了過去,便見蘇潤玨眼睛睜得大大的,身體尚溫,隻是氣息越來越弱,眼見著便快要落氣了。


    潤璃走上前去,把了下脈,搖了搖頭道:“準備後事罷。”


    因為她的死,蘇潤玨終於在家譜上留了個名字。


    ☆、晚來誰染霜林醉


    慶瑞慶瑞堂裏一片混亂,畢竟是當眾死了個人,自然都會有些手足無措。


    蘇老太太厲聲喝道:“邱媽媽,快些叫人把十姑娘抬到外邊去,未及笄就過世了,大不孝,也不用舉辦什麽追思儀式,速速買口棺木迴來,明日便葬去蘇氏墳地裏罷。”


    潤璃見著幾個婆子走上前去,七手八腳的把蘇潤玨抬了出去,又有婆子拿了抹布在擦拭地上沾著的血跡,心裏不由一陣感歎,蘇潤玨是屬於“自作孽,不可活”罷?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在她跌倒的時候,自己把簪子紮進了自己的喉嚨。


    她認識蘇潤玨是三歲的時候,睜開眼睛便見蘇三太太在床邊溫柔的看著她,旁邊圍著幾個孩子,其中一個長得粉妝玉琢般,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著她,那便是蘇潤玨。她自小便心高氣傲,總覺得自己長得比兩個姐姐要美貌,所以認為對她的寵愛都是理所應當的。


    自小蘇潤玨便開始和潤璃爭奪著她想要的東西,那些無關緊要的物事,蘇三太太似乎從來不會在意,總是慣著蘇潤玨,讓她拿了去,若是那東西有些價值,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到蘇潤玨手上去。


    可是蘇潤玨竟看不出其中的奧妙來,蘇三太太的這種退讓她認為自己才是蘇府三房最受寵愛的姑娘,直到慢慢長大以後,她才逐漸認清事實。可是認清事實不僅沒有對她有所幫助,反而讓她陷入了瘋狂的狀態,思想越來越偏激,以至於最後走到無可挽迴的地步。


    就在潤璃低頭迴想著往事之時,梁國公站了起來,對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一拱手:“貴府十小姐的事,我這孽子也脫不了幹係,我現在就把他交給貴府,要打要殺全憑貴府處理。”說罷向梁伯威踢了一腳,眼裏盡是不屑。


    蘇老太爺曆經三朝,怎會看不透梁國公這點小伎倆?他分明就是以退為進,幫梁伯威找條退路。說到底璃丫頭並沒有喪生,玨丫頭的死也不是梁伯威造成的,相反梁伯威還是受了玨丫頭的蠱惑這才做出那等事情來,也算是間接的受害者。想到這裏,蘇老太爺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感,對梁國公淡淡的說:“此乃蘇府教女不嚴才會有這事情,與梁二少爺並無幹係,老夫哪有權力處理他!”


    蘇老太太在一旁笑著說:“若是梁國公有心,不如這樣,我看貴府二少爺十分傾慕我那玨丫頭,不如就把我那玨丫頭嫁了貴府二少爺,梁國公意下如何?”


    聽了這話,在場的人都是臉色一變,看著蘇老太太,心裏不住的在掂量,蘇老太太這般做,似乎太護著九小姐了。大周有風俗,未婚夫妻,若是成親前女過世,男方要把牌位接迴府來,記入族譜,女方視為原配,以後娶的皆為續弦。可若是女方有幾分家世的,誰又願意做這個名不副實的續弦?每年祭祀時候還要朝死人靈位行禮呢。蘇老太太這個提議便是想壓著梁伯威讓他娶不到好人家的女兒,想為潤璃出上一口氣罷了。


    其實蘇老太太這般說,卻還有另外一番用意。蘇潤玨不是心心念念想嫁梁伯韜嗎?甚至想用殺掉姐姐取而代之的毒辣手段來達成目的。可現在將她配給梁伯威,即算她已經命喪黃泉,她也是梁伯威的妻,她的一縷魂魄到時候雖是在梁家享受香火,卻不是梁伯韜後人敬獻的,入了梁國公府的門,卻隻能眼巴巴的望著梁伯韜方寸之外,可望而不可即。換句話說,就算是做鬼了,你蘇潤玨的心事也別想達成!


    梁國公臉色一變,看了看地上跪著的梁伯威道:“孽子,你可願意?”


    沒成想梁伯威竟然開口答應下來:“威兒願意,全憑父親大人和蘇老太爺安排。”


    聽了梁伯威的迴答,慶瑞堂諸人皆是一驚,沒想到這位梁國公府的二少爺竟然也是個癡情種子,即算是蘇潤玨過世他也仍然願意娶塊牌位迴去。蘇老太太笑著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轉頭望著蘇老太爺道:“這倒也解決了一樁事兒。”


    說完這句話,蘇老太太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向潤璃招招手道:“璃丫頭,你過來瞧瞧你祖父。”又伸手握住蘇老太爺的手道:“老爺,你這是怎麽了?”


    潤璃見蘇老太爺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口舌似乎有些移位,手不住的摩挲著胸口,有些吃驚,走上前幫他號了一把脈,立刻明白了原因,蘇老太爺這是腦中風前兆,趕緊叫人把蘇老太爺扶進內室,平躺下來,讓血脈正常循環,伸出手來幫他按摩,輔助血液正常流動。


    “祖父,你太過操勞了,還是致仕罷。”潤璃幫蘇老太爺做完按摩,站起身來,擔憂的看著蘇老太爺。


    “我也早有此想法。”蘇老太爺閉著眼睛道:“罷了,我也這麽大的年紀了,也該退隱了,要不是朝堂裏那些年輕的該在背後說我占著位置不挪窩了。”


    蘇老太太坐在床頭,握這他的手,眼裏有著點點淚光:“你趕緊上奏折請致仕,我們安安心心帶孫子,曾孫子。”


    蘇老太爺突然睜開了眼睛道:“是呢,在家裏含飴弄孫何嚐不是一件樂事?老三媳婦也快生了罷?”


    “下個月就該生了,璃丫頭診脈說是雙胎呢。”蘇老太太擦了擦眼睛,心中有說不出的酸澀,和蘇老太爺也有這麽多年了,從最開始的不適應,內心的排斥,到慢慢的接受他,真心喜歡上了他,這麽長的一段路風風雨雨的走了過來,真不希望他就這樣撒手而去。


    “祖父,你好生休養著,璃兒給你開個方子,按時服藥,少動怒,注意保持心態平和,平日多加鍛煉,倒也不用多擔心。”潤璃笑著安慰蘇老太爺,向他行了一禮:“孫女幫你開方子去。”


    蘇老太爺看著潤璃遠去的背影,不住的點頭道:“老三倒真養了個好女兒。”


    就在這時,有管事婆子進來通報,說宮裏來人宣蘇老太爺進宮議事,蘇老太爺無力的睜開眼睛道:“我這模樣,還能進宮議事嗎?剛好梁國公在這裏,煩請他幫我說上一句,老夫還真是該好好歇息了。”


    梁國公在旁邊聽得分明,連忙點頭道:“蘇太傅放心,這個我自然會向皇太後和皇後娘娘說清楚,你且安心養著。”


    梁國公大步跨進了清華宮,主殿裏邊人影綽綽,主座上坐著皇太後和梁皇後,身旁站著今日新出爐的太子,他的外甥許允炆。再看了看站在旁邊的那些人,秦王爺,徐國公,陳國公等等,都是朝廷的重臣,看來是在商議要緊的事情。


    “今日請諸位大臣們來是有要事商議。”皇太後緩緩環視四周:“各位愛卿覺得該如何處置這次午門兵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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