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小小的篝火在跑馬場裏燃了起來,幾個人坐在火邊看著黛青烤兔子,火苗一明一滅的跳躍著,照在他們的臉上,有著最純真的淡淡笑顏。


    ☆、月移花影玉人來


    迴到蘇府,潤璃並未向蘇老太太提起蘇潤璋遇險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蘇老太太擔心得過了,不許她再出門就糟糕了。


    第二天去請安,卻不見了蘇潤玧和蘇潤玨。


    “五姐姐和十妹妹呢?時辰都晚了,怎麽還不見來?”潤璃很是奇怪。


    “她們去家廟受罰還沒出來呢。”坐在下首的八小姐蘇潤玥細聲細氣的說:“昨日五姐姐拿茶盅砸十妹妹,結果砸到了七姐姐的頭上,被祖母罰她們去家廟思過,等到宮裏的姑姑來教規矩才能出來。”


    盡管說得盡量風輕雲淡,潤璃仍然能聽得出來裏麵的幸災樂禍。二房這兩個庶女先是被蘇潤玧欺負得狠了,後來又來了個蘇潤玨壓了她們一頭,現在兩個討厭的人都被罰去了家廟,心裏定是極舒服的。


    “你們幾個也要以此為鑒,不得肆意狂妄,丟了女兒家應有的賢淑。”蘇老太太的目光瞟了過來,蘇潤玥被她眼風一掃,趕緊整襟正坐,噤聲不語,兩隻手捏緊了手帕子的一角,搓來揉去。


    一時間,慶瑞堂靜悄悄的,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潤璃瞅著氣氛兒有點微妙,清清嗓子正準備說些什麽來衝淡一下這種濃重,卻不料蘇老太太自己開口了:“璃丫頭,明天便是元宵節,可要祖母帶你去看花燈?”


    明天就是十五了?日子也過得真快,到京城堪堪一個月了。


    潤璃瞅著蘇老太太笑眯眯的望著她的模樣,心裏想著這位老太太定是在府裏邊呆久了,想出去透透氣呢,竟然想出了個這樣的法子,借著帶著自己看花燈的名頭出去,這大周朝若是排個榜單,上麵列著大周朝各種不靠譜的祖母,蘇老太太應該也算得上是榜上有名了。隻是蘇老太太單單提著帶她一個人出去,蘇府別的小姐們定然有意見,也該勸著蘇老太太一並帶出去了才好。


    “祖母不說,我竟然就忘了這迴事情了。”潤璃拍了一下手,歡快的說:“在杭州府就聽聞京城元宵的花燈會是盛大的,一直心往神馳,祖母體恤璃兒未曾見過要帶璃兒出去看花燈,璃兒真是求之不得。隻是璃兒也想替眾位姐妹討個恩典,求祖母一起帶著出去罷,成日在府裏呆著怪悶的,不如一起出府散散心。”


    話音剛落,就見著蘇潤玥和蘇潤珎感激的眼神飛了過來,潤璃也不迴避,微微一笑,表示接受了她們的感激。


    蘇老太太看了看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的四個孫女兒,一個個如花朵兒般,白裏透紅的皮膚,水靈靈的眼睛,全身都透露著青春的氣息,她想到自己做姑娘的時候,也是這般被拘在閨房裏,聽說能出府一次,臉上也是這般向往的神情,心底最柔軟的部分似乎被觸動,不由得點點頭道:“璃丫頭說得對,除了那兩個在家廟受罰的,明晚你們四個就陪我出府去看元宵燈會罷。”


    蘇潤玥和蘇潤珎聽到蘇老太太準了潤璃的請求,喜不自勝,她們是庶女,各府請去遊園的帖子上一般不會有她們的名字,每年出去拋頭露麵的機會少之又少,現在終於得了一個機會,幾乎快樂得要跳了起來。


    從慶瑞堂請安出來,蘇潤玥和蘇潤珎就拉著潤璃的衣袖,一臉感激的對她說:“九妹妹,你真好,難為你記得要帶我們一起出府去看花燈。”


    潤璃看著兩張清秀的臉孔,上麵洋溢著慢慢的歡喜,心裏也感歎她們可憐,被禁錮在這太傅府裏沒有半點自由:“我們都是祖母的孫女兒,她憐惜我們才會帶我們出去玩,你們感謝的應該是祖母,可別弄錯對象了。”


    蘇潤玥撇了下嘴:“九妹妹,現兒也不是在慶瑞堂了,你也別再說些場麵話了。誰不知道祖母現在心裏最喜歡的就是你?沒有你求情,她都想不起還有我們姐妹兩個。得,你不願領這個好意我們也不勉強,但我們心裏記得你的好就行了。”


    站在一旁的蘇潤珎,扶了扶額頭,昨日被蘇潤玧砸中的那裏結了一塊不太明顯的疤,潤璃對著陽光看了看,疤痕不是太深,想來幸好那蘇潤玧沒有什麽腕力,若是換了許允馨,估計起碼得砸頗半個額頭了。


    “七姐姐,你得注意著,結疤長新肉的時候會有些癢,千勿用手去撓,否則會留下疤痕,到時候就不美了。”潤璃伸出手握住蘇潤珎的,慢慢將那手放下來:“現在就想撓癢,那以後你更受不了。”


    蘇潤珎感激的看了潤璃一眼,輕聲說:“九妹妹,你雖是嫡女,可一點都不張揚,對人溫柔可親,全不似五姐姐那般飛揚跋扈,你將來定會有好報的。”


    慶瑞堂的中庭一左一右分別植著兩棵香樟樹,樹幹粗壯,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份了,雖然現在是冬季,可仍然頂著一樹油綠的葉子,亭亭如蓋,站在樹下,就能聞到那微微的香味。陽光從香樟的縫隙裏投射了過來,照在蘇潤珎的臉上,她細眉細眼,沒有那種令人驚豔的美,可依然卻還是清秀動人,畢竟青春是女人最好的裝飾品。


    “我們姐妹間,何必如此客氣?以後多來含芳小築來找我玩,璃兒一個人也孤單得很,多和姐姐們親近才是正經。我們現在都大了,也不知道還能在家裏待多久,這個時候不親近,難道還得出閣以後親近?”潤璃握了握蘇潤珎的手:“姐姐們可一定要多來,咱們親姐妹不要那般生疏。”


    蘇潤玥和蘇潤珎聽了潤璃的話,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來:“那是一定的。”


    說完幾人分散迴了自己院子。


    懶散的靠在窗前,百無聊賴。明日就是元宵節了,時間過得不要太快,一眨眼般,日子流水般過去了一個月。這個月裏,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才會感覺這麽快,快到讓她根本沒有意識到光陰的腳步已經從容的從她身邊邁過。


    翻了個身,潤璃抱了個枕頭托腮出神,不知道梁伯韜會不會來蘇府找她?若是撲了個空不知道會不會敗興而歸?還有李清芬,自己要不要叫上她一起出去看花燈?順便叫哥哥把許仁知也帶上,來個“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想到這裏潤璃格外興奮起來,叫了絨黃磨墨,寫了封信交給吳媽媽,順便拿了蘇府的名頭寫了張拜帖,加上各色禮物四樣,叫她送去李清芬外祖父府上,約著她明天晚上一起去看花燈,接著又叫蔥翠去了外院和蘇潤璘通了下氣,叫他務必拖著許仁知同著蘇老太太出去看花燈。


    “姑娘,你這是在給李姑娘當紅娘?”絨黃拿著一件未完成的刺繡坐到了軟榻旁邊:“若是被人發現了會不會對李姑娘名聲不利?”


    “有什麽辦法呢?一個人若是想得到一樣很難得的東西,沒有付出是不可能得到的。”潤璃攤了下手,搖了搖頭:“既然清芬是這樣的情況,不如放手一搏。我倒是覺得我那仁知表兄是個能出人頭地的,清芬若是能嫁了他,雖說可能過不上大富大貴的日子,可還是能有比較稱心如意的。但若是她現在畏縮不前,等春闈放榜那時候就晚了。”


    旁邊嫣紅若有所悟的看著潤璃,端過來一碟子梅花糕放到軟榻邊的酸枝木茶幾上,青白花紋的小碟在厚實的木紋上顯得格外秀美。潤璃拈了一塊梅花糕放到嘴裏,細細的品味了下,連連點頭:


    “黛青今日做的梅花糕裏加了些山楂汁子罷?略微有點酸味,倒是可口。”


    嫣紅笑著推了推潤璃:“姑娘的口越發刁了,才吃那麽點就能咋出添料來。”說罷遞過一塊手帕子:“姑娘,擦擦嘴!”


    潤璃拿著那帕子在嘴角印了印,然後舉在眼前看了看:“絨黃,你繡技愈來愈好了,日後要是開個繡坊定能賺不少銀子。”


    突然間,她的目光定住了,看著芙蓉花枝下一個細細的“蘇”字。


    “怎麽了,姑娘?”嫣紅和絨黃見潤璃突然不說話,甚是奇怪。


    “沒什麽。”潤璃把帕子塞到嫣紅手裏:“這帕子有些髒了,你去洗洗罷。”


    嫣紅接過帕子看了看,很是疑惑:“姑娘,這是前兒才洗幹淨了的,今日才拿著給姑娘擦下嘴呢,哪裏髒了?”


    “擦了嘴就是髒了,趕緊去洗,別說多話,是素日裏我慣著你們和我鬥嘴了?”潤璃伸出腳踢了踢嫣紅:“快去,別偷懶。”


    轉過身去,突然心裏一陣突突的跳,自己給梁伯韜那塊帕子上邊不知道是不是也繡了這個“蘇”字?若是給別人看見了,會不會猜到是她的物事?


    第二日,用過晚飯,李清芬便如約來了蘇府。


    “祖母,清芬是我在杭州府的手帕交,她也從未看過京城的花燈,我昨日約了她來和我一起去看,不知祖母是否準許?”潤璃拖了李清芬的手,笑嘻嘻的湊到了蘇老太太麵前去。


    “璃丫頭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就這麽來糊弄我呢!”蘇老太太穿著一身胭脂紅的衣裳,鑲著鵝黃邊兒,梳了一個祥雲髻,佩戴著一支八寶累死盤金鳳釵,垂著三分叉瓔珞水晶珠子,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的模樣,顯得極其年輕。她看了看被潤璃拖到麵前的李清芬,和藹的一笑:“我看這李家姑娘就比你守禮得多,安安靜靜,這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呢!上次李姑娘走得匆忙,都沒來得及給見麵禮兒,今日可得了機會補上了。”


    說罷叫瑞雲去內室梳妝匣子裏邊取了一個老玉鐲子,親自給李清芬套上:“一點小心意,李姑娘可不要嫌棄。”


    李清芬深深的給蘇老太太施了一禮:“清芬在此謝過老太君抬愛了。”


    正說著話,就見蘇潤璘拉了許仁知衝進了慶瑞堂:“祖母,你們看花燈也不喊上我!”


    蘇老太太看見蘇潤璘,喜得眉開眼笑:“璘兒怎麽知道祖母要去看花燈的?”說話的語氣裏滿是寵溺,潤璃知道蘇老太太對蘇潤璘的寵愛又比自己深了一層,這也不是一件稀奇事情,在大周,還是男子要金貴些。


    “祖母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就知道!”蘇潤璘衝了過來拉著蘇老太太的手道:“祖母,帶上我和仁知表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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