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醫徒甚是大膽!”旁邊一個掌事姑姑模樣的人大喝一句:“娘娘鳳體金貴,豈是你這等凡夫俗子能偷窺的!”


    潤璃心中連道晦氣,進宮來看診,到哪裏都要躬身低頭,連問著看個舌像都要被掌事姑姑來吼上一嗓子,自己真是吃飽了撐著答應許允炆進宮來。


    “既然如此,請這位姑姑看了娘娘的舌像再告訴我,這樣可好?”潤璃小聲建議。


    “這……”那掌事姑姑啞了聲音,她又不是大夫,如何知道描述?


    “繡春姑姑,既然你不會看,就無須多言,請老神醫的徒弟來幫母後看看罷。”許允炆看著那掌事姑姑一副極力護雛的模樣,心裏已是不喜,這是非常時刻,怎還能死守著宮裏的老規矩,即算潤璃是個男子,看下舌像又如何?


    梁皇後見兒子有些慍怒,忍著頭疼,吃力的向繡春姑姑擺了擺手道:“無礙,還是請老神醫的徒弟給本宮看看罷。”


    ☆、清香遙知不是雪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雙更完畢,大家收好了!


    仔細察看了梁皇後各種症狀,又問過了一些問題,潤璃便和南山隱叟避到一旁商議這方子該如何開。


    “丫頭,你說娘娘究竟是何病?”南山隱叟捋了下胡須:“為師覺得是風痰阻絡之症,因阻塞腦部脈絡,故引發頭痛難當,惡心嘔吐。”


    潤璃點點頭表示讚同,她個人覺得梁皇後這病是前世裏常見的偏頭痛,而且應該是有先兆偏頭痛,因為梁皇後自述她最近視物模糊,伴有暗點,亮光突現,有時還會覺得物體模糊,惡心、嘔吐、畏光畏聲。方才那掌事姑姑也說了最近梁皇後容易出汗、出恭次數增多,若是走動得多了便頭痛難當,必須休息才能緩解。


    梁皇後這病因應是因為過分緊張壓迫腦神經血管所致,也不知道最近宮裏有什麽事情讓她如此操心,以至於引發了偏頭痛。


    “師傅,我亦覺得皇後娘娘乃是此症,我覺得應該以針灸為主,藥物為輔,另外還需配以食療,但最主要的還是應該放鬆心情,不要過分緊張,師傅認為呢?”


    南山隱叟點頭稱是:“丫頭,你先開張方子,師傅再來參詳著看看是否妥當。”


    潤璃想了想,寫下了一張方子,用的是半夏白術天麻湯加減:半夏兩錢、天麻兩錢二分、白術兩錢二分、茯苓六錢、炙甘草一錢一分、陳皮一錢一分克、南星一錢八分、僵蠶一錢八分、吳萸六分、川芎三錢、細辛六分、蔓荊子三錢、蜈蚣3條。


    南山隱叟接過來看了看,連連稱讚:“丫頭,你這方子不錯,就這麽用罷。”


    繡春姑姑接過那方子,恭恭敬敬呈給梁皇後:“娘娘,請您過目。”


    梁皇後無力的揮揮手道:“你叫人去抓了藥來煎服便是,老神醫的醫術我自是相信的……”說到這裏,突然臉孔扭曲著,用手壓著頭,痛苦的呻吟起來:“哎喲……”


    潤璃看梁皇後那樣子便知她又犯病了,趕緊上前一步,行了個禮:“娘娘,恕草民鬥膽為娘娘按壓穴位,然後替娘娘施針緩解頭疼。”


    梁皇後此時已是頭疼欲裂,隻要能讓她頭不疼痛,哪還管是師傅還是徒弟為她治病?當即便點了點頭,繡春姑姑見了,白了一張臉,連聲催促著潤璃快些動手。


    潤璃請梁皇後在軟榻上坐正身體,開始用手在她頭部的穴位上按摩起來,隨著她手指的腹壓,很神奇的,梁皇後的頭疼感慢慢消失,大約半個時辰後,她覺得自己頭腦清明,那暈沉沉的感覺已經消失。


    未央宮裏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都在關切的望著潤璃給梁皇後按壓穴位,當看到梁皇後的臉色漸漸轉成紅潤,眉頭逐漸鬆開,看上去頭疼已經緩解了不少,在場的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梁皇後雖然眼睛閉著,但卻能感覺到南山隱叟這位小徒弟身上傳來一種清香,心裏已有疑惑,等到潤璃離開軟榻,梁皇後睜開眼睛看了看她,果然在他小巧的耳垂上看見了一個耳洞,當下大為驚奇:“小神醫,你竟我女子?”


    潤璃含笑道:“娘娘目光如炬,草民確是女子,隻是在外行走,穿著女裝不便,故換了件男裝,不恭之處,請娘娘見諒。”


    梁皇後見潤璃進退有度,迴答得體,不由又打量了她一番,這才發現潤璃皮膚細嫩,雙眼靈動,氣質出眾,怎麽看也不覺得隻是一介平民,向著南山隱叟一笑:“你倒是收了個好徒弟!這位姑娘應不是出身民間罷?這通身的氣派看著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


    南山隱叟望著潤璃的眼裏有讚許,有驕傲:“迴娘娘的話,草民徒弟乃是蘇太傅的孫女。”


    “蘇太傅的孫女?”梁皇後聽到這句話,心下吃了一驚,坐正了身子,上上下下的仔細把潤璃看了個夠。潤璃也不迴避她的目光,隻是坦然的站在那裏,雙眼清澄的看著梁皇後。


    “你是蘇太傅家幾房的女兒?”


    “迴娘娘話,潤璃乃是蘇氏三房嫡女,名潤璃,父親名諱文衍。”


    “原來卻是蘇侍郎的女兒!”梁皇後撫掌讚歎:“難怪如此聰慧,蘇侍郎乃是本朝唯一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才華橫溢,他的女兒蘭質蕙心也不足為奇了!繡春,你去取我那對和闐瑪瑙玉鐲子來!”一邊說這一邊對潤璃招手:“蘇小姐,你且上前來!”


    潤璃不知喚她上前有何事,慢慢走了過去。梁皇後拉著她的手看了看,嘖嘖稱讚:“好一雙靈慧的手,從手相看蘇小姐是個有福氣的!這對和闐瑪瑙玉鐲子乃是本宮素日裏最喜愛的,今兒就賜了蘇小姐,以示本宮感激之心!”


    被梁皇後這麽拉著打量著自己的手,潤璃倒有些不自在,又聽到梁皇後要賜玉鐲一對,心裏苦笑一聲,高夫人見麵時送了羊脂玉環,徐國公夫人見麵封了一雙紅珊瑚手釧,現兒梁皇後又要賜和闐瑪瑙玉鐲,是自己和鐲子較上勁了還是鐲子乃是這些貴夫人饋贈時的首選?可自己實在對這些首飾不怎麽感興趣呢。


    想到這裏,潤璃微微屈膝行了個禮:“潤璃懇請娘娘可否將這賞賜換成別的東西?”


    聽到這話,不僅是梁皇後一愣,整個未央宮裏的人都愣住了,竟然還有人要求皇後娘娘更換賞賜?難道該不是歡天喜地的接過賞賜,一遍遍扣頭謝恩的?


    “潤璃以為,賜下玉鐲雖然是娘娘感激之意,但這玉鐲乃是娘娘心愛之物,潤璃不敢掠人之美,請娘娘賜些銀兩,潤璃把這些轉送給濟世堂,讓更多的平民百姓能免費看診,此舉能體現娘娘愛惜民眾,純心仁善,此乃我大周之福呢。”


    說完這話,潤璃抬起頭來,一雙眸子落在梁皇後的臉上,眸子裏是一片真誠,看得梁皇後心也熱了起來:“蘇小姐提議倒是不錯,本宮不會少了濟世堂的銀子,鐲子蘇小姐還是安穩拿著,本宮賜出的東西自然不會收迴。”


    說完接過繡春姑姑手裏的鐲子親自把它們戴到潤璃手上,潤璃的手腕白嫩細瘦,配上這一對瑪瑙玉鐲就有點顯得沉重,梁皇後看了看,眯了一雙眼睛笑了起來:“蘇小姐畢竟年輕了些,手腕這麽瘦,還壓不住這對鐲子呢。”


    旁邊繡春姑姑也附和著笑:“蘇小姐年紀大些,身子結實些,自然便壓得住了。”


    許允炆在一旁卻看得發呆,白瑩瑩的皮膚上,襯著一對白玉底子裏流動著血絲般嫣紅的鐲子,那色彩撞擊的穠豔讓他心裏有些震撼。


    迴京以後,這是第二次見到她。


    武靖侯府的賞梅會上,她和堂妹聯手做了一首沒有做完的詩,那份開闊的意境讓他再一次驚訝於她的才思敏捷,而現在他又被她心係百姓的思想所折服,寧可不要母後賞賜的和闐瑪瑙玉鐲,隻要求給濟世堂撥些銀子來救助更多的貧民。望著潤璃,他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柔軟,有一種不知道的感情慢慢融進了他的腦中,看著她,就覺得心裏格外安寧平靜。


    這時軟簾被人掀起,一陣北風灌了進來,大家都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定睛一看,就見穿著蜀錦長袍,披著白色大氅的梁伯韜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他走上上前去給梁皇後行了個禮,然後目光從潤璃身上瞟了過去。


    “韜兒,你今日怎麽來了?”梁皇後笑眯眯的看了看自家侄兒,梁伯韜是弟弟的嫡子,是她看著長大的,一直很得她的歡心。從小他就和自己的炆兒一起長大,十五歲上皇上就封了他禦前帶刀行走,這皇宮他可是熟得跟自己武靖侯府差不多了,所以他突然跑來未央宮,她倒也不覺驚奇。


    “聽說表兄請了南山老神醫來給姑媽看診,我特地過來看看姑媽好些沒有。”梁伯韜朝潤璃瞥過意味深長的一眼,又轉過來恭恭敬敬的迴答梁皇後的話。


    “韜兒有心了。”梁皇後從軟榻上站了起來,眼光滿意的看著潤璃道:“南山老神醫收了個好徒弟,方才幫我按壓了下穴位,頭就不疼了。”


    “那既是這樣,姑媽可以每天宣這位神醫進宮來幫您按壓穴位。”梁伯韜心裏覺得美滋滋的,若是這樣,他豈不是可以天天看到璃兒了?


    梁皇後笑著搖了搖頭:“韜兒,你知道這位小神醫是誰?她是蘇太傅的孫女兒,我怎麽能每天傳召她進宮呢,蘇太傅嘴裏不說,心裏定會怪我把她的乖孫女弄得連在家裏盡孝的時間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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