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條道上的和你沒有關係,你隻需告訴我,你是幹幹脆脆撤了還是準備繼續糾纏?”


    “你把匕首給我,我就和兄弟們撤了。”那漢子眼饞的看了看潤璃腰間掛著的匕首。看起來這姑娘武功不差,那邊還有個婆子也頗有功夫,也不知道其餘的丫鬟是不是也有些身手,現在二弟又被製住,地上還倒了一個,形勢不見得有利。最重要的是,他有點擔心這姑娘是不是哪位江湖高手的徒弟,萬一她師傅來尋仇,那自己豈不是落得一身麻煩?


    罷罷罷,得了甜頭自然就該收手,大不了迴去把定金退給雇主,說這點子是有厲害幫手就是了。這把匕首一看就是寶物,拿了匕首比那定金可合算多了。


    又是要匕首?看起來這把匕首還真值點錢呢!


    潤璃皺了下眉頭,這是梁伯韜那廝放在這裏的,他當時塞給自己的神情,自己還能記得清清楚楚,要是迴京城以後被他發現匕首沒有了,肯定少不了囉嗦,但是性命攸關,能把這些歹徒打發了,一把匕首又算得了什麽,這死物兒難道比活生生的人命更值錢?


    再說了,現在暗處不是還有一個人在保護自己嗎?若是那歹人出爾反爾,那躲在暗處的人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想到這裏,潤璃心裏打定了主意,迴頭安撫的看了看滿眼希望的容氏和幾個丫鬟,她伸手就望腰間摸去:“那好,一言為定,我給你匕首,你就放我們走。但我有點不相信你,你先去把我們的馬車拉過來,護送著我們迴府以後我再給你。”


    那個為首的漢子簡直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小姑娘竟然還要他護送她們迴府?把他們當看家護院的了?他看了看潤璃,哈哈狂笑起來:“你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我巴天虎說話算話,我若是食言,以後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小姑娘,你放心,我說到做到,收了你的匕首,我絕不再為難你們!”


    到了這一步,潤璃覺得這戲再演下去未免會有些失真,畢竟她隻是一個看起來柔弱的小姑娘,身邊隻跟著一群丫鬟婆子,怎麽可能有太大資本和這歹人討價還價?於是她衝那漢子微微一笑,從腰上解下匕首,拿在手裏對著那漢子說:“你來拿了去罷。”


    那漢子一咧嘴,大踏步走了過來,一隻手去接匕首,一隻手卻捏了個小擒拿式,朝潤璃的臉撲麵抓了過來——原來這巴天虎還存著試探潤璃武功的念頭,想看看她的招式究竟出自哪門哪派。


    就聽一句怒吼“爾竟敢動手!”一個淺灰色身影落在那漢子的麵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就聽“嘎啦”一響,手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那漢子發出了一聲慘叫,委頓著倒在地上。


    “蘇潤璃,你這個傻子!”


    潤璃還沒來得及迴過神來,就聽那來人對自己送上極大的一聲抱怨,定睛一看,那人不是應該呆在京城的梁伯韜?


    又見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快手把另外幾個都解決了,向梁伯韜一拱手:“世子,這些人送到哪裏去?”


    梁伯韜看了看地上癱著的那幾個,眼中露出狠厲的眼色:“將他們的武功廢去,拿鐵鏈拴了琵琶骨送去應天府府衙,叫那個秦知府好好伺候著他們!”


    “是!”暗衛們領命而去。


    處理完歹人,梁伯韜轉過來看著潤璃,臉上是一副氣急敗壞的神色:“蘇潤璃,你竟敢把小爺的匕首拿去送人!”


    蔥翠看到梁伯韜臉色黑黑,怕他會對潤璃不利,衝了上來擋在潤璃的前麵:“世子爺,我們姑娘也是無奈之舉,你又怎能責怪她!”


    梁伯韜很輕巧的就把蔥翠撥到了一邊,繼續對潤璃怒目而視:“你怎麽能輕易相信那些歹徒的話?他拿到匕首又要繼續對你不利怎麽辦?你有匕首在身至少還能威脅他,你一個空手,他何足懼你!”


    潤璃被他咄咄逼人的言辭逼得無處可去,一跺腳道:“梁伯韜,你分明就躲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可偏偏要等到我至那極險之境才出手,那又是為何?你不說自己讓我們一幹人擔驚害怕,隻躲在一邊看熱鬧,很好玩是不是?”迴想到歹徒那沾著菜葉的大門牙,潤璃一陣惡心,一陣委屈,一行眼淚奪眶而出滾落在衣襟上:“你是世子爺,你給我的東西就珍稀到這種地步,竟要我們拿命去護著?匕首不在了,人活著還有再拿迴來的希望,可是人死了又如何?匕首還不是一樣要被拿去?”


    梁伯韜一看潤璃的眼淚珠子,心裏就軟到了極點,仿佛有人戳中了他的心窩窩,難受得顫抖起來,他連忙握住潤璃的手道:“璃兒,我一直在旁邊,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潤璃掃了下梁伯韜身後的那群女子,都在津津有味的看著好戲,突然就臉上有點發燒,忍不住感到羞澀,她猛的把手抽了出來:“世子爺這是做什麽呢?謝謝世子爺伸出援手,我和容姐姐要迴府了,也請世子爺早點找個地方歇息吧。”


    “蘇潤璃!”梁伯韜惱怒了,不由分說又抓住了她的手,頭也不迴的對著身後說:“暗雲暗雨,趕緊護送高家大少奶奶她們迴高府去!”


    “放開我家姑娘!”蔥翠臉色一變:“我們家姑娘和我們一起出來,當然要一起迴去!”


    梁伯韜轉頭看了看蔥翠,笑著對潤璃說:“你的丫鬟倒是忠心!”


    蔥翠嫣紅等人看著自家姑娘被那世子爺劫持,擔心旁邊容氏看了會傳了出去毀了姑娘的名聲,一個個恨恨的拿眼睛盯著他,可又不敢說話。


    “沒事,你家姑娘自有本世子爺送她迴去,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說罷梁伯韜把手放到唇邊吹出了長長的口哨,須臾之間,就有一匹白色的馬奔跑著停在梁伯韜身邊。


    梁伯韜翻身上馬,然後一彎腰——蔥翠和黛青再次目睹了自己家姑娘被那蠻橫的世子爺擄上馬背,兩人共騎著一匹馬,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裏。


    容氏這會兒總算是喘過氣來,扶著珍珠的手挺直了背,整了整衣衫,轉臉問蔥翠:“剛才那少年是哪家公子?”


    “那是武靖侯府的世子爺。”蔥翠氣忿忿的跺了跺腳:“看他那副模樣就知道素日是個強橫慣了的!我們家可憐的姑娘……”


    “世子爺豈是你們妄議的!”旁邊站著的暗雲暗雨臉色發黑,這個丫鬟在說反話吧?蘇姑娘可憐?不如說他們家世子爺可憐!


    想自己的世子爺,原來在京城是何等威風!十五歲那年就被封了禦前行走,能夠帶刀在聖上身邊伴駕,在京城勳貴子弟裏,這份兒榮耀可是頭等的!每次他應邀去達官貴人家做客,那些貴女們的目光都是粘著世子爺身上一動也不動的,更有那些大膽些的暗地裏讓長隨轉交送香囊的,都不知道被世子爺扔了多少!


    可是這次來杭州,世子爺就像中了蠱一般,心裏頭心心念念的就隻有這位蘇姑娘!蘇姑娘有什麽好的?在他們看來,長得不是頂漂亮,承平公主家的明珠郡主就比她要漂亮!性格也不是那種溫柔的,魏國公家的嫡出三小姐那才是真正的柔情似水!至於德行嘛,聽到有急症病人就往濟世堂跑,難道不知道大家閨秀該呆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真不知道自己家世子爺是怎麽看的,竟然就得了相思病,迴了京城以後就日思夜想。


    這次四皇子來杭州暗訪濟世堂,就是自家世子爺給攛掇的,實則還不是他想知道蘇姑娘的消息?一聽到四皇子說蘇姑娘西郊遇險,馬上坐立不安,趕緊派了他們幾個選最好的馬飛奔來杭州保護蘇姑娘的安全。


    他們可是身手一等一的暗衛,要做的事情不是來保護這種閨閣裏的小姑娘,他們可是要做大事的!就因為自家世子爺頭腦發熱,他們竟然被派到江南來做這些事情,每天從早到晚輪流呆在樹上負責保護蘇姑娘,而且最要命的是還要每天寫有關她的一舉一動,八百裏急報送迴京城!


    有天不知道誰沒睡醒腦袋抽筋,竟然在密報上寫了高太太有意聘蘇姑娘做兒媳,急得世子爺馬上向四皇子告病,禦前行走的職責也不管了,迴府和侯爺說了句有公務在身要出遠門,一個人騎了千裏良駒就下江南了!


    現在倒好,蘇姑娘的丫鬟竟然說她家姑娘命苦,不知道究竟是誰命苦喲!暗雲暗雨越想越氣惱,臉色越來越黑——幸好是晚上,根本看不清他們臉上的顏色。


    ☆、多情卻似總無情


    和幾個月前一樣,天空還是掛著下弦月,暖黃的佯倘在有著淡淡雲彩的天際,如兩月前那個夜晚,梁伯韜夜探含芳小築的月亮沒有兩樣,暖黃暖黃的顏色,邊緣有一道淡淡的月暈,慢慢的和周圍的夜色融和在一起,看得久了,深思也會恍惚起來。


    潤璃和梁伯韜麵對麵站在秦淮河僻靜的一隅,默默無語。


    他正在想著:璃兒似乎長高了些,更漂亮了,真想讓她就這樣長長久久的留在自己身邊,在這寧靜的夜晚裏,哪怕是什麽都不說,隻要她在身邊,那就很好。


    而她卻在想著:這個梁伯韜怎麽這麽討厭呢?怎麽樣才能哄著他把自己盡早送迴去,要不是丫鬟們會著急的,自己可不能和他在一起呆久了。


    雖然還未到五月,可今年江南特別熱,河岸上已經依稀有流螢出沒,一點一點的閃爍在蘆葦叢中,微風一過,天空中繁星映在河水裏的影子和那點點螢火交映,仿佛天上人間已經合二為一,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世子爺,我師傅一切可好?他現在還是住在武靖侯府?”實在找不到什麽話好說,潤璃突然想起了遠在京城的師傅,這麽久不見,倒很想念。


    “璃兒,你隨身帶著我送的匕首。”誰知梁伯韜更本沒有迴答她的問題,隻是滿意的看著潤璃腰間懸掛的那把精致匕首:“我很開心。”


    潤璃揚起了頭,風輕雲淡的說:“世子爺,我不過是想著今日出來遊玩,外邊魚龍混雜,怕遇著麻煩事兒,所以才帶這匕首防身。你也知道我們姑娘家本來也沒有什麽利器,想來想去也隻好權且拿世子爺這把匕首一用了。”


    這句話莫名就戳中了梁伯韜心底的怒點,心裏似乎有團火被突然點燃一般,他猛的抓住潤璃的手道:“為什麽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點的話讓我聽聽?京城裏從來沒有哪家小姐用你這樣的口氣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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