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宴計謀初定


    清晨流霜未去,牡丹苑的角門已經開了,辰時還差半刻鍾。


    一抹嬌豔的桃紅色撲進了夏媽媽的眼簾:“四姑娘今兒來得真早。”


    蘇潤玨臉上是羞澀的笑:“原來都不覺得太太辛苦,昨兒聽了黃姑姑的教習,方知道以前沒有盡早來給太太請安,乃大不孝,所以今日早了些。”


    夏媽媽略微一愣,臉色也轉得快:“太太還在梳洗,我先去通報下。春蘭夏茉,好生服侍你家姑娘倒外屋侯著。”


    聽了夏媽媽的迴稟,蘇三太太自是一愣,整衣裳的手都停了下來。


    “奴才冷眼看著四姑娘行為舉止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也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就變了。”夏媽媽也很迷惑。


    “暫時不用管她,有什麽事情春蘭定會來說的。”蘇三太太看了看水蓮捧過來的首飾盒,指了那支足金滿池嬌分心:“今兒就帶這個吧,別的首飾就不用了,春天來了合著該清爽些身體也輕鬆。”


    水蓮輕輕一笑:“太太就是不戴首飾也是美人,不像有些人,插一頭金子寶石的,看得人花了眼,也不知道是看首飾好還是看人好。”


    蘇三太太眉眼間不覺帶上了笑意:“一個個的就會折損人!”


    “好太太,今兒就饒了奴婢多言罷,下次可不敢了。”水蓮嗤嗤笑著,把滿池嬌分心端端正正的插到蘇三太太烏鴉鴉的黑色雲髻上,金色的華彩映得雪白的皮膚立時發出潤潔的光芒來,更顯得蘇三太太眉眼如畫。


    “木槿,水蓮,出去大廳侯著,看姑娘們都到了沒有。”蘇三太太迴頭看了看琺琅座鍾,這是蘇三老爺的同門師弟,在廣州做同知的趙宇光大人送來的,據說是來自番國的稀罕物兒。都說番國是蠻夷之地,不過他們做的物事倒是精致得很,座鍾的上麵有扇小門,到一個時候那門就會打開,還有一隻小鳥伸出脖子來啁哳幾聲,上麵刻的東西倒是沒有人認識,隻知道較短的那個移動一個小格就是過去了半個時辰。


    “太太,三位姑娘都已經在外屋候著了。”木槿掀開簾子說。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搭了夏媽媽的手走了出去。


    外屋裏蘇府三個姑娘帶著各自的丫鬟候在那裏,年輕的女孩子們的臉各有各的風情,看得蘇三太太一恍,好像迴到自己做姑娘的時候,清晨和姐妹們結伴去祖母那裏請安的時候,也是一屋子的環肥燕瘦,俏語軟音。瞥見自己的女兒不言不語,隻是微笑著站在那裏,一襲鵝黃色的襦裙配著淡綠的半臂,格外清新可人,蘇三太太心裏又是喜了三分。


    “今兒都來得早。”蘇三太太坐下來,示意三個姑娘也坐好。


    “昨日和黃姑姑學了規矩,這才知道以前確實是年幼無知,不知體恤母親辛苦,今兒特地起早些來服侍母親。如若母親不嫌棄,玨兒願每日來幫母親遞淨麵的水。”蘇潤玨站起來,說完這番話,福身坐下。


    “果然還是要學習規矩方是正理。”蘇三太太心裏犯疑,可臉上還是堆著笑,口裏誇獎著蘇潤玨:“玨兒果然是個靈透的,一點就通。”


    潤璃疑惑的看了看穿著桃紅衫子的蘇潤玨,也被她突然的轉變弄得糊塗,不知道昨晚她在杏花天和二姨娘說了什麽,竟然變化如此快。不管如何,這種變化倒是令人高興了,至少她不用擔心每天看到飛揚跋扈的蘇潤玨。


    而坐在另一邊的蘇潤瑉卻沒有潤璃的大度,她冷冷的哼了一句:“母親,你被她騙了,昨日學規矩,黃姑姑說最沒有規矩的就是她呢。”


    蘇潤玨臉色一變,正準備出聲辯解,可是突然間想到了昨日二姨娘的苦心勸告,不由收了爭吵的心思,隻是細聲說:“大姐,正是沒規矩才要學,玨兒會努力和黃姑姑學的,大姐要多多提點玨兒才是。”


    蘇潤瑉的挑戰仿佛是拳頭打到棉花上,軟綿綿的得不到迴應,她急躁了:“蘇潤玨你為何裝出這等模樣?你究竟準備做什麽?”


    “大姐,母親這裏,大唿小叫於理不合。玨兒真不準備做什麽,隻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也該懂規矩了。”一邊柔聲說,一邊拿眼睛斜睨了蘇潤瑉,言下之意很清楚:你年紀更大,可惜都不懂規矩!


    “罷了,玨兒長大了,懂規矩了,這倒是好事情。”蘇三太太接過身後木槿遞過來的茶盅,揭開了粉彩穿花蛺蝶的碗蓋,吹了吹熱騰騰的水霧:“瑉兒,你得學著沉靜些,女兒家不能如此性情,會遭人閑話的。”


    蘇潤瑉漲紅了臉皮,可又不敢再出聲相駁,隻能低頭應著:“是,母親,瑉兒知道了。”


    “你們姐妹三人上學去罷,我這裏可不用你們陪了。”


    “是。”三個人齊齊應了,由丫鬟們擁簇著,自是去洗玉齋不提。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蘇三太太飲了一小口清茶,俏麗的鳳眼裏露出一絲少見的淩厲:“仔細去查查,昨天四姑娘究竟是怎麽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給我去查清了。”


    “是,老奴現在就去。”夏媽媽打了個千兒,靜靜的退了下去。


    “木槿,水蓮,你們覺得此事有何蹊蹺?”看著夏媽媽微微佝僂的背影消失,蘇三太太開始琢磨起這件事情。


    “太太,奴婢以為二姨娘被禁足,四姑娘受了太太的鞭刑,定是醒悟過來在蘇府不順著太太是不行的,方才如此轉變的。”水蓮疑惑著迴答。


    “奴婢覺得並非這麽簡單。如若就是和水蓮猜測這般,四姑娘也不用把身段放這麽低,四姑娘素日是個心高氣傲的,斷斷然不會轉變這麽快,連大姑娘出聲擠兌她都會忍氣吞聲不迴話,依奴婢所見,她和二姨娘必有圖謀。”


    蘇三太太點點頭:“還是木槿心思周密些,我也是這麽想的。不管她圖謀什麽,隻要不礙著我的璘兒和璃兒,我也可隨著她鬧,如若是想算計我的孩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蘇三太太重重的把茶盅放到了桌上。


    “太太仁慈,可有些不識好歹的總以為能糊弄人想裝神弄鬼,咱們也不能如了她們的願兒不是?”木槿向水蓮使了個眼色,把茶盅撤走,又不動聲色的把濺出來的茶水漬子給擦掉。


    “看來是咱們府上的太平日子久了不成?”蘇三太太眉毛攢到了一塊:“對了,昨日李同知太太的帖子在哪裏?找出來我給看看。”


    李同知太太下帖邀明日過府賞花,由頭是她家的紫藤蘿開花了,紫霧濃香,甚是喜人,請蘇三太太帶著幾位小姐少爺過去遊玩。


    “現在二月不到,這紫藤花兒就開了?倒也是怪事一樁,這花值得去賞!”蘇三太太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隻是,怎麽會請少爺也過去遊玩?素日平常這個時節賞花,都隻是請了小姐的,這個請少爺又有什麽蹊蹺?”


    李同知太太是杭州知府下屬裏和蘇三太太走得最近的,當年初到杭州潤璃發病,就是當年的李經曆,現在的李同知建議去靈隱寺找濟世大師化解厄運的,所以蘇三老爺對他一直感激,當上知府以後更是大力提攜,把當時還是正七品的李推官一直抬舉到了正五品的同知,因此李同知太太一直對蘇三太太是感恩戴德的。


    “太太,李同知家大姑娘清芬今年要十三了……”水蓮猶豫了下,還是出言提醒。


    蘇三太太的眉毛攢得更緊了:“原以為是給她家那個庶出的大少爺相看我們家大姑娘呢,沒想到她還起了這心思?老爺今年就返京述職了,照老太爺口風,說不定還能連升兩級,就算不能連升兩級,升一級,以從三品的身份留京任職卻是鐵板上的釘子,真真兒的事情,怎麽可能相中她家到底清芬?她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響!我就是連把潤瑉給她那個兒子都還在猶豫呢,你怎麽敢肖想我璘兒?”


    “太太,其實奴婢覺得還有隱情。”木槿突然出聲了。


    “你說說看,還有什麽隱情?”蘇三太太看了看木槿,“難道還有別的人選……”話還未說完,蘇三太太突然頓住了,醒悟過來,不由得笑:“我道紫藤蘿怎麽會開得這麽早?是因為我們蘇府來了貴客啊!”


    頓了頓,蘇三太太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這個貴客真貴重啊!蘇府兩個眼皮淺的看了一眼就想自貶身份去做姨娘了,沒想到還有別的府上的也在記掛著呢!我倒要如了她的願,把世子和潤璋侄兒帶到李府去賞花呢!也不知李夫人準備用什麽方法能得償所願呢?”


    “夫人,不妥罷,世子爺何等身份,豈會受婦人擺布?”水蓮急急說道。


    “唉,水蓮,說你笨,有時你挺聰明,說你聰明,你有時偏偏又看不透!”蘇三夫人搖了搖頭:“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


    木槿白了水蓮一眼,笑容變得很古怪:“要是潤璋少爺來一趟江南,就要訂一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子為妻,想必大太太的臉上肯定會開染坊的。”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水蓮,知否?”


    水蓮猛然醒悟過來:“大太太多年對我們三房打壓,現該是時候讓她吃個悶虧了。”


    “去陶然居那邊告訴鳶尾,少爺今日下學迴來叫他來我這裏一趟。”


    陽光已經很燦爛了,但是蘇三太太臉上的笑容更燦爛,想到能夠給大嫂一記迴擊,心裏舒暢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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