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能聽到沐元澈的消息,卻一直沒見過他。徐家人又來找事,她計劃周全,並不害怕,卻也揪心,聽說沐元澈來了,她鬆了一口氣。


    沈妍點頭一笑,問:“京城那邊準備得怎麽樣?”


    “姑娘放心,一切妥當,隻是……”山橙猶豫片刻,又說:“沈統領說他不怕被連累,讓我們把計劃全告訴,奴婢們拗不過他,就告訴他了。”


    “他怎麽說?”


    “他說、說他覺得自己夠壞,可姑娘比他壞一百倍,還說是好計。”


    沈妍會心一笑,說:“他要過來,就告訴他我在湖邊水榭。”


    一會兒,沐元澈就進了水榭,俊臉含笑,淺麥色的臉龐泛起紅暈,滲出汗水。


    看到沐元澈,沈妍就想起老程和沐長風說的那句話,心裏不由一顫。老程徘徊在人獸邊緣,受了很多苦,也是很鄭重的人,不會信口胡說。如果老程真是沐元澈的父親,那麽……沈妍不敢想後來的後來會怎麽樣。


    “你怎麽過來了?”


    沐元澈在沈妍臉上輕彈了一下,“我來找你,你不仗義,有好事不叫我。”


    “這還是好事呀?不得已而為之的反攻,肯定是壞事。”沈妍跟沐元澈說話從不遮掩,“我不敢保證這件事一定成功,若萬一失敗,我怕連累你。”


    “若單是兩方對質,你肯定贏不了,不過,你那招釜底抽薪確實狠毒。”


    沈妍微微一怔,“為什麽對質我贏不了?我在濟真堂憑醫術技藝入股,得了兩成股份,跟徐家沒有任何關係,他們憑什麽要我的股份?”


    沐元澈輕歎一聲,說:“我接到了消息,說軒兒參與了這件事,他們有什麽計策我不知道,他肯定找到了反駁你的證據,你還是要從長計議。”


    “我知道他會參與,隻要釜底抽薪之計能成,誰參與都是白搭。”沈妍說話的語氣狠厲幹脆,心裏卻隱隱作痛,她沒過要和徐慕軒成為對手。


    “妍兒,你別生氣,別難過,軒兒也是被逼無奈。”沐元澈知道自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身在朝堂,他要生存,要自我保護,他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可這一次,他在沈妍和徐慕軒之間扮演了一個陰暗的角色,這令他很不舒服。


    沈妍搖頭冷笑,“我也是被逼無奈,我不會怪他,他也別怪我。”


    四月十三,沈妍就去了濟真堂,女扮男妝且易了容,以金半兩的名譽出診。


    今天是聖旨寫明讓她付徐家銀子和股份的最後期限,如今天她不付,就是抗旨不遵。估計徐家和龐貴妃等人都磨刀霍霍,就準備抓她的辮子,割她的脖子呢。


    她滿不在乎,熱情接待病人,仔細給他們診斷病症,開出最準確的藥方。


    日沉西山,她送給最後一名病人,剛準備迴逸風居,就聽夥計說官兵包圍了濟真堂。要銀子和股份的人上門了,徐家子侄都在場,領隊的人是徐慕軒。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意


    聖旨上寫明今天雖是她付徐家二房銀子和股份的最後期限。可現在離第二天子時還有兩個時辰呢,徐家人也來得太早了,難道怕她明天跑掉?


    徐家人不知道她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嗎?看來跟她要銀子和股份還是底氣不足。越是對人對事太過關注,就越容易暴露缺點,徐家人又要跳坑了。


    歸真拿著一封信進來,“大掌事,這是大東家剛讓人送來的。”


    沈妍打開信瞄了一眼,臉上流露出笑意,金財神以後要改成金神算了,她一送出消息,金財神就知道給她準備什麽材料,有這些東西就能幫上她的大忙。


    “大掌事,外麵的官兵……”


    “那些官兵是衝我來了,你們該做什麽就什麽,與你們無關。”沈妍輕鬆一笑,又說:“反正也打烊了,有人幫咱們看著濟真堂,這不是好事嗎?”


    “唉!我是擔心他們對你不利。”


    “沒事,我自己都不擔心,你幫我叫山橙和龍葵進來。”


    歸真點頭應聲,往外走,邊走邊感歎。他很佩服沈妍,一個小姑娘能做到這一步不容易,可那些人總盯著他不放。前幾年在金州的日子過得平安穩定,怎麽來了京城就這麽不順呢?親事退了,還惹來一堆麻煩,真替她捏把汗。


    山橙和龍葵進來,沈妍遞給一隻小藥瓶,教給她們藥物的用法,低聲吩咐了幾句。兩丫頭會意,匆匆離開,她又把其他幾個丫頭叫來,仔細囑咐了一番。


    時間差不多了,她恢複了本來麵貌,整理好衣衫發式,向外麵走去。


    濟真堂門外,百餘名巡城衛撥弓張弩,站了黑壓壓一片。巡城衛的王統領正跟徐慕軒低聲說話,徐瑞宙帶領徐家七八名子弟圍在他們周圍,仔細聆聽。


    沈妍身穿湛藍色滾邊刺繡浮雲錦圓領長袍,粉白色中衣,乳白色長裙。夕陽西下,彩雲繚繞,桔黃偏暗的霞光柔柔傾灑,與浮雲錦流光相映,在她身上渡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她麵帶笑容,步履輕快,好象腳踏祥雲的謫仙,翩躚而至。


    看到她走過來,百餘名巡城衛拉開架式,好象要傾盡全力捕殺野獸一樣。徐瑞宙等人頓時精神抖擻,擺出一副大敵當前的姿態,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徐慕軒注視著沈妍,麵色平靜,眼底時而恍忽,時而澄清。恍忽時,似有柔情萬千,如春水蕩漾。澄清時,仿佛仇恨入骨,好象冰山雪穀頃刻崩塌。


    巡城衛王統領抱拳說:“沈姑娘,皇上有旨,命你支付徐家十萬兩白銀,歸還濟真堂兩成股份,今日是最後期限,望你奉旨行事,不要難為我等。”


    沈妍淡淡一笑,問:“我若不奉旨行事,會有什麽後果?”


    徐瑞宙陰狠冷哼,“王統領,大皇子有令,若她抗旨不遵,就格殺無論。”


    “你真是個蠢貨,將我格殺,你們徐家還一根銀毛都拿不到。”沈妍輕蔑冷笑,轉向王統領,“現在是酉時三刻,離皇上規定的最後期限還差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後,你們還到濟真堂來跟我要銀子,那時候自然會有驚喜。”


    徐慕軒輕咳兩聲,說:“你的緩兵之計抗不過聖旨,別給自己惹來無妄之災。”


    沈妍不禁心跳加快,五髒六腑似乎都在隱隱作痛。她想過與徐慕軒為敵,卻不想象那時的情景。如今,此情此景就在眼前,無論熟悉亦或陌生,都令她心酸。


    “謝謝提醒,我不會抗旨不遵。”沈妍強作冷靜,轉向王統領,說:“今夜子時之前,我把銀子準備好,你們過來抬,十萬兩也有好大一堆呢,多帶人來。”


    徐瑞宙聽說沈妍要給現銀,滿心懷疑,“小賤人,你想耍什麽花樣?”


    沈妍沉下臉,目露寒意,“閉上你的臭嘴,否則我讓你永遠無法開口。”


    王統領麵露遲疑,“沈姑娘為什麽不給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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