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可平氏還處於昏迷中,大夫也沒來。沈妍怕海氏挑禮,再生出是非,就想先一個人去給海氏請安。她收拾好,剛要出門,海嬤嬤就帶了,還帶來了大夫。海嬤嬤見到沈妍,那張老臉笑得就象一朵盛放的老菊花,讓人不敢親近。


    “奶奶說平姨娘不舒服,就要勞煩姑娘照看,你們又車馬勞頓,今天晌午就別去請安,先休息,等出了晌,估計四少爺也迴來,到時候再過去。奶奶還親自向郡主和老太太告罪,說你累了,郡主和老太太都讓你明天再去請安。”


    “多謝嬤嬤。”沈妍幾乎要感激泣零了,“煩請嬤嬤代我謝過奶奶。”


    大夫給平氏診了脈,開了藥方,海嬤嬤讓婆子送走大夫,又讓人拿藥煎藥。沈妍冷眼看她,也不說話,等海嬤嬤指揮停當,她送上了一個豐厚的紅包。海嬤嬤沒有推辭,就笑納了,象她這種極別的下人顯然收紅包早已收得輕車熟路了。


    “姑娘,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別見怪。”


    “嬤嬤提醒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見怪?嬤嬤請講。”


    “姑娘是主子,別的我也不敢多說,可到了京城,就要有禮法,就跟你們在金州不一樣了。”海嬤嬤頓了頓,又說:“就拿住這套院子來說吧!姑娘將來是正妻的份位,姨娘是妾,姑娘應該住在正院,讓姨娘住到後麵的抱廈裏。我也知道姑娘感姨娘的恩,可規矩不能廢,這也是奶奶的意思,姑娘可要多思量。”


    沈妍就是傻子,也明白海嬤嬤的意思,海氏給沈妍拋出了“繡球”,想把她拉攏過去,孤立平氏。如果不出意外,沈妍就是徐慕軒的妻,海氏是她禮法上的婆婆。與準婆婆搞好關係,以便將來在侯府立足,就沒必要顧及一個妾的死活了。


    “多謝嬤嬤良言,奶奶一片苦心,令我感觸頗深,也感激不盡。”沈妍歎了口氣,又說:“正如嬤嬤所說,姨娘對我們一家有恩,我要是一個連恩情也不知道報答的人,恐怕奶奶第一個厭棄我,我又怎麽配讓奶奶看重我呢?”


    “姑娘可真是明白人,你這麽說,奶奶會更看重你。”海嬤嬤的臉笑得快抽筋了,可沈妍從她的眼底卻看到了失望,還有埋怨沈妍不識抬舉的惱恨。


    海嬤嬤還想跟沈妍多說幾句,廚房就送來了飯菜,沈妍主仆要吃飯,海嬤嬤趕緊告退了。沈妍親自把海嬤嬤送到大門口,親熱道別,好象相識很久一樣。


    沈妍有十二道份例菜,涼熱搭配,葷素齊全,聽送菜的媳婦說是海氏專門交待下來的,給沈妍按侯府小姐們的份例。平氏有八道份例菜,菜品比起沈妍要差一些,聽說這是有子女的姨娘該享用的份例,無子的姨娘要減半。她們的下人則是一葷一素兩個菜,外加一個湯,主食很多,隨便吃,和侯府的下人們是一樣的。


    不用沈妍示意,雪梨就拿出銀錁子打賞了送菜的婆子媳婦,順便問她們一些閑話。見沈妍出手大方,婆子媳婦們也樂得送人情,跟雪梨說了好多私密話。


    吃過飯,沈妍剛歇了一口氣,就有丫頭來報說平氏醒了。沈妍趕緊過去看平氏,正好藥也送來了。沈妍試了試藥,沒什麽問題,就親自喂平氏喝藥。


    平氏推開藥碗,又開始哭泣,“軒兒,我要見軒兒,我的軒兒……”


    “娘,軒兒跟侯爺去赴宴了,晚上才能迴來。”


    “不,去叫他迴來,我要見他,我的軒兒……”


    “娘,你身上有傷,先把藥喝了,軒兒一會兒就迴來了。”


    “我不喝,我沒病,我要見軒兒。”平氏一揚手就把藥碗打翻了,一碗藥全灑到沈妍身上,裙子上弄髒了一大片,往下滴嗒深褐色的藥汁。


    平氏要出去找平慕軒,被兩丫頭拚命攔住了,她又開始掙紮哭鬧。


    沈妍緊皺眉頭看著平氏,丫頭要伺候她迴房換裙子,也被她甩開了。她很生氣,平氏怎麽變成了這樣?怎麽會變得這麽不可理喻?有時候就跟瘋子一樣。她本是極有耐心的人,平氏一次又一次鬧騰,把她的耐心也折騰光了。


    許夫人說平氏反常的表現說明她有災,這點沈妍默認了。今天若不是平氏突然跳下車,去大門前叫喊鬧騰,也不會憑白無故挨一頓打。那些婆子確實事先埋伏下的,如果平氏能忍耐一時,就不會被打傷,就不會惹上這場災禍。


    這幾年,思念兒子占據了平氏全部的心思,又不得不壓抑忍耐,她心裏那根弦繃得太緊。一旦那根弦繃斷了,人就會失常、會崩潰,就象平氏現在這樣。


    她體諒平氏的思子之痛,可別人會怎麽想?她們今天剛進侯府,海氏就給了一個“隆重”的下馬威,她們現在沒有反駁的餘地,更沒有反駁的力量,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忍。可平氏這麽鬧下去,不知會惹出多少麻煩,還會連累徐慕軒。


    “玉扇、珠扇,你們放開姨娘,她願意做什麽,就隨她去。”


    “姑娘,奶奶她……”玉扇和珠扇滿臉猶疑,但還是放開了平氏。


    平氏聽沈妍這麽說,又見丫頭不再攔她,就跑到門口,抓著門框痛哭,也不掙紮著要出去了,也不鬧騰著要叫徐慕軒了。由此可見,平氏處於崩潰狀態,卻沒完全失去理智。沈妍冷眼看她,心中的疑團加大,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記住,從今天以後要叫姨娘,不能叫奶奶,這是裏侯府,不是金州。”


    “是,姑娘。”玉扇和珠扇都很機靈,這些規矩她們都懂。


    不管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還是道義禮法的規定,哪怕是遊戲規則,隻要想混下去,都要遵守。隻有先融入環境,才能改變環境,這是沈妍行事做人的原則。


    平氏嗚嗚咽咽,抓著門框的手慢慢鬆開,一屁股坐到地上,指著沈妍,哭聲更大,“你就是想攀高枝,嗚嗚……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人家都說……”


    沈妍氣得臉色蒼白,咬了咬牙,強忍住要流出來的眼淚,不再理會平氏,快步出去了。她大步向抱廈走去,實在忍不住,就抽抽咽咽哭泣出聲。


    幾個丫頭追上來,滿臉氣憤,埋怨平氏,替沈妍抱屈。


    雪梨遞給沈妍一方絲帕,“姑娘別哭了,咱們剛到侯府,沒的讓人笑話。”


    白芷嘴快,歎氣怒問:“奶奶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不可理喻?”


    黃芪扯了扯白芷,說:“叫姨娘,以後不能再叫奶奶,免得吃虧。”


    “知道了。”白芷歎了口氣,又說:“姨娘以前也不是很明白的人,卻也不糊塗,很疼姑娘。這幾天就是不一樣了,還罵姑娘沒良心,是不是被小人挑撥了?”


    沈妍突然停住腳步,幾個丫頭跟得太緊,撞到她身上,才停住腳步。


    “雪梨,在客棧,我出去的兩天,姨娘都是見過什麽人?”


    “除了許夫人,姨娘沒見過任何人,都是一個人悶在房裏。”雪梨見沈妍沉思,又說:“奴婢聽玉扇說,許夫人去給姨娘講經,姨娘就讓她們出來,到門口守著。每天講完經,許夫人還要跟姨娘說好多話,有一次還陪姨娘哭了一鼻子。”


    第一次見許夫人,沈妍心裏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知道她是錢益的妻子,沈妍認為她想攀附權貴,可現在看來,好多事情並不是偶然,似乎也沒這麽簡單。


    沈妍點點頭,“雪梨,你瞅空偷偷問問玉扇,許夫人和姨娘都說了什麽?”


    “是,姑娘快些迴房梳洗吧!別讓侯府的下人看到。”


    武烈侯府到處是深坑、陷井,一步走不好,說不定就會粉身碎骨。沈妍知道平氏的性情,一心想護衛她,沒想到她誤信讒言,居然連沈妍都懷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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