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七八年了,正琢磨著如何高升呢,一道聖旨把他從工部平調到兵部。又把到前線調撥軍需、慰軍督戰的“肥差”交給了他。他本是文官,卻做起武將要做的差事,一個“欽差”的頭銜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


    臨行前,皇上找他密談,大概意思就是把這份差事交給你是信任,做好了肯定升你的官。而慧寧公主則說他惹了大麻煩,到前線避避風頭,等京城平靜之後再迴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皇家的奴才,是黑鍋專業戶,是朝堂的試刀石。


    項懷安見沈承榮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可笑,眼底閃過譏諷,“沈大人為官多年,還不清楚地方官府、城池守軍和大營駐軍三者的關係嗎?地方官府和城池守軍平時互不相幹,遭遇外敵攻城,兩方才需聯手禦敵。大營守軍沒聖旨不能離開駐地,否則以反叛之罪論處,這一條自開國就寫入大秦皇朝的律法了。”


    大秦皇朝的開國皇帝本是前朝西北省駐軍大營的統帥,實力漸漸強大後,就打著勤王平叛的旗號,帶兵入京,奪取帝位。建國後,開國皇帝怕各省駐軍大營的統帥效仿他,就頒下法典,一再言明沒聖旨兵符,駐軍統帥私離駐地等同反叛。


    項懷安冷掃了沈承榮一眼,又說:“外敵當前,沒接到聖旨,死板的駐軍統帥也不會出兵,為人仗義或是與地方官員交情不錯的統帥或許會邊調兵邊上折子陳情,皇上是不是治罪,要根據情況而定。此次隆州被圍,西南大營不出兵合乎法理。沈大人這麽強烈的怨氣,是抱怨朝廷還是報怨西南大營統帥?”


    “你……”沈承榮不傻,知道項懷安給他挖了兩個坑,不管他迴答是報怨朝廷還是報怨西南大營統帥,都會惹上麻煩,所以,他隻能閉口不言。


    “沈大人,時候不早,我們還是趕去前線吧!沈將軍讓人送來緊急軍報,想必對隆州求援之事難以抉擇,本府要過去看看,幫他參謀籌劃。”


    “他有緊急軍情要商量,為什麽不自己迴來?本宮從京城到金州,車馬勞頓幾千裏,金州離前線還有近百裏,再匆忙趕過去,豈不更勞累?”


    項懷安暗自冷笑,說:“本官慮事不周,還請沈大人勿怪。本官聽說沈大人在金州城外休整了幾天,還以為您早已消除疲乏了,沒想到您的體力還沒恢複。”


    三天前,沈承榮一行就到達了距離金州城二十裏的鎮子,找了一家大客棧住下來。他卻讓人給項懷安送來消息,說路上延誤了行程,要過幾天才到金州。


    住下之後,他讓人到金州最大的青樓包了十幾名妓女,這三天,他們盡情盡興吃喝玩樂。此時,聽項懷安點明他的行程,他的心不禁“咯噔”一聲。他自以為做得很隱秘,沒想到早已泄露,這要傳迴京城,慧寧公主肯定不會輕饒他。


    “沈大人還是去休息吧!哦!還有一件事,本官還需提醒沈大人。”


    “什麽事?”沈承榮沒好氣地問。


    項懷安眼底閃過譏誚,說:“在家中,沈將軍敬你為父,自然要參拜你,可在軍中,沈將軍是皇上親封的統帥,而你是軍需官,就要參拜沈將軍。沈大人也是狀元及第,聖賢書讀得不少,自然知禮守法,這些道理想必不需本官贅言。”


    沈承榮冷哼一聲,甩起袖子,說:“本宮要去休息。”


    聽項懷安提到他家中的事,沈承榮就認為那是對他莫大的諷刺。沐元澈被接到京城時隻有七歲,這十幾年,別說沐元澈會給他行禮,就是多看他一眼,偶爾衝他露出笑臉,他也會受寵若驚,就是因為這種情況極少極少。


    “沈大人走好,本官不送。”項懷安抬高聲音,說:“來人,快馬奔赴前線告訴沈將軍,就說沈大人車馬勞累,若有緊急軍情,就請他迴來跟沈大人商量。”


    侍衛明白項懷安的意思,也高聲說:“迴大人,沈將軍怕西魏兵馬突然偷襲,必須親自在前線堅守,小人不敢給沈將軍送這樣的消息,請大人責罰。”


    “讓你去,你就去,凡事有沈將軍定奪,再磨蹭,軍法處治。”


    “是,大人。”侍衛施禮退下,滿臉怨懟,從沈承榮身邊經過,他輕蔑冷哼。


    一路走去,侍衛都在替沈承榮做免費宣傳,他出了大門,整個府衙的人都知道沈承榮大擺官威了。這種消息傳得最快,傳遍金州城,也不過一兩天的事。金州城有心之人不少,會有人積極踴躍把沈承榮在前線的一舉一動傳迴京城的。


    項懷安示意沈妍和他去水榭,落坐後,問:“妍兒,你怎麽看?”


    “項伯伯是問我怎麽看沈承榮嗎?”沈妍的嘴角挑起輕蔑。


    “不是,我問你怎麽看隆州向沈將軍求援之事?”


    沈妍不加思索,反問:“項伯伯當初為什麽會向沈將軍求援?”


    “是幕僚張先生提議的,兵臨城下,向朝廷求救確實太慢。聖旨不到,駐軍大營一兵一卒都不能動,碰巧沈將軍離金州很近,我就給他寫了密信。”


    “聽說就在沈將軍等人遭遇伏擊的那一天,張先生就突然卸職迴鄉了。”


    “失蹤了,不辭而別,卸職迴鄉隻是我對外宣稱的開脫之辭。”項懷安撫額長歎一聲,說:“張先生在金州府衙做了五年幕僚,為人謹慎,遇事冷靜,深得府衙官員信任。向沈將軍求助本是合乎常理之舉,怎麽就會……”


    “項伯伯,隆州向沈將軍求助也是合乎常理之舉。”


    “你是說那些人又想向沈將軍下手?”項懷安沉思片刻,說:“自前任武烈侯爺父子雙雙殉國,軍中將領多數轉投龐家,加入了禦親王一派。皇上登基之後,打擊壓製禦親王的勢力,軍中可用之材越來越少。沈將軍帶兵這幾年,大大小小的戰役不計其數,從沒打過敗仗,他現在是軍中最年輕的統帥。”


    沈妍淡淡一笑,“如果軍中無帥,再多的兵也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項懷安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好多事情他心裏卻想得很清楚。沐元澈深得慧寧公主疼愛,這幾年又在軍中嶄露頭角,也深得皇上信任。殺掉他既能打擊慧寧公主,又能摧毀皇上對兵馬的把控,是誰想一舉兩得,就不言而喻了。


    “時候不早,我要去前線一趟,你先迴去吧!這些日子帶詔兒也麻煩你了。”


    沈妍微笑搖頭,“不麻煩,詔哥兒很乖,我們家的人都喜歡他。”


    離開府衙,沈妍去了濟真堂,讓一個夥計到製藥作坊給紀掌櫃傳話。馬上又要打仗,天王止痛丹和一些戰場上的必備藥物必須馬上準備,才不耽誤急用。


    老程看到沈妍,忙上前問:“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幾個月前,歸真把他從前線接迴來,治療了沒幾天,他又跑到前線去了。沐元澈警告他說如果不經沈妍同意,他再偷偷跑出去,就軍法懲治。


    這段日子,他爭取過幾次,都被沈妍拒絕了,他無計可施,隻好乖乖接受治療。歸真結合軍醫的方子給他配了治療嗓子的藥物,他現在能連句講話了,隻是嗓子還有些嘶啞。對於他的腦子,軍醫也沒有好辦法,歸真隻能給他慢慢調理。


    沈妍聽沐元澈說老程會排兵布陣,還懂西魏和西域最古老的文字,她驚詫不已,對老程沒成為怪物之前的經曆極感興趣。可除了武功和那些圖案字體,老程對以往的事什麽也想不起來,可能武功和字體圖案令他記憶最為深刻。


    “再過幾天,歸先生又給你開了幾副藥?”


    “七副。”


    “把這七副藥吃完再說。”沈妍想了想,又把老程叫到一邊,慢聲細語、仔細跟他講了隆州向沐元澈借兵之事,想聽聽他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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