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在納悶怎麽會惹惱平氏,根本不傷心,卻要裝哭,很難受。聽到楊氏的話,她忍俊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嗬嗬咧咧哭了幾聲,總算遮掩過去了。


    “大四歲。”平慕軒很認真地強調。


    “美妞就是比你大四歲又怎麽樣?年紀大會疼人,好生養。”楊氏跳著腳到平氏麵前,惡狠狠說:“我今天就把美妞留下給軒哥兒做媳婦,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今晚就讓他們成親。我這就去找人,把這小浪蹄子賣了,賣到窯子裏。”


    孫嬤嬤氣得臉色蒼白,“二舅奶奶,姑娘是寫了文書的童養媳,有衙門裏的大印,少爺哪能跟表小姐成親?就是表小姐想做妾,也不能妻沒圓房就娶妾。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兒,你說賣就能賣嗎?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你個死奴才,都是你挑撥的,哎喲!”楊氏一著急,右臂又疼起來。


    沈妍暗自搖頭,她剛到平家,還不了解情況,象平慕軒為什麽隨母姓這類敏感問題也沒答案,但她知道平氏太庸懦。楊氏逼婚,都到了這份上,平氏連句話都不敢說。平慕軒年紀小,總被欺負,已成了慣性,挺不直腰杆,不敢反駁。平氏隻是個弱婦,能不能撐起這個家,還要看平慕軒有沒有勇氣。


    “嬤嬤,少爺和美妞今晚就成親,我在這礙事,還是送我迴去吧!”沈妍噘著嘴扯了扯孫嬤嬤的袖子,瞟了平慕軒一眼,說:“我越看越覺得少爺和美妞很般配,真是郎才女貌,美妞好生養,沒準過上一年半載,少爺就能當爹呢。”


    “小浪蹄子,算你識相,趕緊滾,要不就把你賣進窯子。”


    孫嬤嬤急了,忙看向平氏,“奶奶,這……姑娘可是寫了文書的。”


    平氏哭得更加傷心,“爺呀!我可怎麽辦呢?嗚嗚……”


    沈妍背著小包袱出來,說:“把文書退掉就行了。”


    “你要去哪?”平慕軒一把扯住沈妍。


    “我要到衙門退親,少爺今晚就要和美妞成親,我留下來不礙事嗎?”


    平慕軒緊緊抓住沈妍,氣得五官扭曲,蒼白的臉龐泛出不正常的紅暈,氣喘籲籲怒問:“你是不是想跟我毀婚?是不是想去找金財神?”


    沈妍很想大笑,卻哭喪著臉說:“你跟美妞很合適,我隻好去找財神了。”


    “你、你……不許毀婚,不許找金財神,我不跟美妞成親。”


    平慕軒氣急交加,又跺腳又發威,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他的臉漲成了紫紅色,心中怒氣無處發泄,看到腳下有一把笤帚,拿起來就衝美妞的頭打去。


    美妞被打愣了,直到血順著頭發流下來,她才反映過來,慘叫了一聲。平慕軒趕緊扔掉笤帚,倒在地上,慘叫聲更大,還不停翻滾、劇烈咳嗽。


    沈妍扔掉包袱,扯著嗓子喊:“少爺不好了。”


    平氏一下子跳起來,看到平慕軒的樣子,又坐到地上,撕心裂肺痛哭,好象兒子咽氣了一樣。孫嬤嬤趕緊讓人把平慕軒抬進房裏,把平氏也扶進去,又吩咐人去請丈夫。沈妍跟進去,看到平慕軒指著外麵偷偷衝他擠眼,輕輕點頭。


    “你們都看見了,二舅奶奶和美妞把少爺氣病。”沈妍從房裏出來,橫眉立目叉著腰,指著五六個仆婦,狐假虎威說:“少爺是奶奶的心頭肉,奶奶說少爺要是不好,就拉二舅奶奶和美妞去見官,趕緊把她們綁起來,別讓她們跑了。”


    “你、你敢……”楊氏嘴裏逞能,卻不敢較真,拉起美妞就要跑。


    楊氏潑辣狠毒,是欺軟怕硬的人,從不把平氏放在眼裏。從她嫁到平家,就欺負平氏,早習慣了。她的胳膊變成那樣,她怕是老天報應,又見平慕軒氣急之下打了美妞,知道沈妍和平慕軒都不象平氏那麽好拿捏,此時有些心虛害怕。


    沈妍不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楊氏折騰半天,也輪到她反撲了,“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奶奶說要教訓她們母女,給少爺出口氣。”


    說完,沈妍揀起笤帚,使盡全身力氣,衝楊氏彎曲的右臂打去。楊氏右臂的手三裏穴被封,一條胳膊又麻又酸,不時還要狠痛一下。這一笤帚打上去,她的胳膊立刻垂下來,火辣辣的疼迅速漫延全身,痛得她連聲慘叫。


    “推到門外去打,別吵了奶奶和少爺,奶奶說以後也不允許她們再來。”沈妍給唐嫂使了眼色,示意她帶頭,沒人帶頭,奴才根本不敢教訓主子的親戚。


    唐嫂很機靈,也是麻利人,在平家當差也沒少受楊氏的氣,有機會反撲當然不放過。看到唐嫂動了手,幾個仆婦都擠上來,想為主家和自己出口惡氣。


    楊氏母女被推搡到門外挨揍了,沈妍冷哼一聲,拍了拍手,轉身迴來,與孫嬤嬤打了照麵。孫嬤嬤注視她,目光耐人尋味,這令沈妍的心不由一顫。


    “姑娘先進去,一會兒我跟姑娘說話。”孫嬤嬤去看楊氏母女挨打了。


    第五十一章 故事


    平大夫來了,聽孫嬤嬤說楊氏母女鬧事才引發平慕軒犯病,皺著眉頭嘟囔了幾句。他很認真地給平慕軒診了脈,唉聲歎氣寫了幾頁藥方,好象平慕軒病入膏肓一樣。平氏哭得跟淚人似的,狠剜了沈妍幾眼,徹底否認了她的旺夫運。


    “大哥,是不是軒兒……嗚嗚……”平氏話到嘴邊卻不敢問了。


    “唉!他本身就是胎裏帶來的弱症,這些年保養不到位,陽神虛耗,氣血兩虧,越發嚴重了。你不記得了嗎?他去年秋涼就開始犯病,一躺就是半年多,今年春暖才好點。”平大夫拍了拍平氏的胳膊,連聲哀歎說:“這馬上就九月了,風涼露重,這又昏迷不醒了,恐怕……唉!你還是早點把辦事的東西準備上吧!”


    平氏一聲尖叫,緊接著嚎啕大哭,嚇了沈妍一跳,聽到下人們哀哀切切的哭聲,她才明白平大夫的意思,這辦事當然是辦喪事了,平慕軒的喪事。


    沈妍撲到床前,雙手捂著臉“痛哭”,趁人不注意,她在平慕軒腰間捅了一下。平慕軒一動不動,好象真的昏死過去了,沈妍摸了他的脈,雖弱卻不至於昏迷不醒。沈妍的手又在他的大腿狠擰了一把,平慕軒“嗷”的一聲就躥起來了。


    “軒兒,你……”平氏又驚又喜,趕緊抱住兒子。


    沈妍見平慕軒瞪視她,忙低聲問:“平大夫,少爺是不是迴光返照?”


    平大夫很認真地迴答:“極有可能。”


    大偉大了,沈妍很崇拜地看著平大夫,心中的敬仰如洪水般決堤泛濫。聽說平家世代行醫,在金州城小有名氣,可平大夫的醫術真值得用顯微鏡研究一番。


    孫嬤嬤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歎了口氣,說:“奶奶,時候不早,大舅爺還沒用飯,你和軒哥兒也隻吃了一半,我讓人再準備飯菜,留大舅爺一起吃吧!”


    “好,你去準備。”


    平氏讓人取來一頂敞棚竹轎,親自扶平慕軒上轎。平慕軒很虛弱地倒在轎子上,瞪向沈妍的目光卻極為有力。婆子起轎離開,平氏和平大夫跟在後麵,邊走邊說話。沈妍很恭敬地送到院門口,卻沒人理會她,隻好悻悻迴來。


    折騰了現在,天已過午,沈妍又疲又乏,雪梨和唐嫂也累了。沈妍打發她們到前院吃飯,小院裏就剩了她一個人,她摘了幾朵花,到水池旁逗魚。


    初來乍到,就得罪了平氏,又樹下了楊氏這個勁敵,別看平家人口簡單,以後的日子麻煩也不會少。平慕軒年紀不大,卻很有心機,隻是他現在還拗不過平氏等人。他身體確實很弱,卻沒到快死的地步,估計他也是半病半裝。


    她給平家做童養媳是收了聘禮、寫了文書的,除非平家不要她,否則她根本不可能毀婚。在平家的日子不好過,但總歸有一個安身之所,衣食無憂,她也知足了。路是人走出來的,她在地下畫道道,算計著自己要走了每一步。


    “姑娘,餓了吧?”孫嬤嬤提著食盒走進院子。


    沈妍點點頭,噘著嘴問:“嬤嬤,奶奶是不是生氣了?”


    “你先吃飯,吃完飯我再跟你說。”


    “嬤嬤還是先說吧!我是壓不住事的人,你不說,我也吃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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