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榮聽說慧寧公主要親定對他的懲罰,料想會手下留情,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做足了戲碼,痛哭哀求,連喊:“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慧寧公主冷冷一哼,沉聲說:“沈駙馬有違禮教,本就罪無可赦,又私調影衛,累及太子清譽,兩罪同罰,就打他六十大板,諸位認為這樣罰可以嗎?”


    此言一出,滿堂比驚,片刻沉寂之後,嘩然議論響起。打板子做為公堂、內院對人的主要懲罰方式,板子怎麽打、力氣怎麽使,都很有講究的。在不做假的情況下正常使力,身強力壯、意誌堅定者能承受八十大板,再多就會斃命。下手稍重,六十大板取人小命不在話下,保證能讓人皮開肉綻、骨斷筋折而死。


    “公主……”沈承榮震驚了,順天府的衙役行刑,六十大板能要他的小命。


    “項大人行刑吧!諸位可以留下來觀看,本宮告辭,打完之後,不管是生是死,都送迴駙馬府。”慧寧公主邊說邊往外走,一眼也沒看沈承榮。


    “恭送皇姐,本王留下來監刑,以免打重了。”禦親王意猶未盡。


    項懷平帶諸官員送慧寬公主出府,直到車駕起行,他們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聽說要打沈承榮六十大板,沈妍恨恨咬牙,用興災樂禍的目光掃視他。汪儀鳳則滿臉擔憂害怕,緊緊抱住沈蘊,想求情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沈承榮一肚子怨恨之氣,恨得咬牙切齒,早已不顧及斯文顏麵,見項懷平等官員出去送慧寧公主,他抓起板凳,使勁全力砸向汪儀鳳的腦袋。


    一個衙役手急眼快,用板杖擋開板凳,又有衙役攔住沈承榮。沈承榮好象瘋子一樣,和衙役推搡,竟然動起了手,糾纏中,汪儀鳳被他重重踹了兩腳。


    沈妍揀起板凳,要砸沈承榮,被返迴的項懷平嗬住,氣得小臉都變了色。男人已經變了心,還會顧念舊情嗎?沈承榮無情狠毒,對妻子兒女起了殺心,可能悔改嗎?對簿公堂本是被逼無奈之舉,走到這一步,就沒什麽情麵可講了。


    汪儀鳳捂住腰間,淚流滿麵,臉上流露出哀怨的絕望。沈妍沉著臉,不想理會,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想說。事情鬧到這一步,她居然還沒死心,還幻想沈承榮良心發現。這也就是親娘,若是換成別人,沈妍肯定會罵出最陰損的話。


    “奉公主命,為沈駙馬行刑,杖責六十大板。”


    項懷平扔下令牌,臉上劃過冷笑,衝衙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衙役明白項懷平的暗示,搖頭代表別打死,點頭代表正常用力,不能做假通融。


    沈承榮被拉到刑凳上,一板子都沒打,就斯文掃地了,他罵罵咧咧斥責汪儀鳳母子,威脅項懷平。禦親王走到跟前看熱鬧,讓衙役拿來一團軟布,塞進沈承榮嘴裏。美其名曰是怕他咬到舌頭受傷,實際是堵住他的嘴,不想聽他叫喊。


    幾板子打下去,沈承榮就疼得呲牙咧嘴,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他嘴裏堵著軟布,叫不出來,六十板子打完,打不死,也會憋成內傷。還沒打到一半,他的衣服就破裂了,血就順著刑凳流下來。板杖起落,血珠四濺,他的臉色由青白到青灰,再到烏青,血肉橫飛時,他連掙紮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打到一半,汪儀鳳就昏過去了,項懷平讓人把他們母子帶迴偏堂休息。沈妍自認不是狠毒的人,但恩怨分明,沒有看到沈承榮即將就死的慘樣,她引為遺憾。


    汪儀鳳目光呆滯、麵如死灰,渾身筋骨好象被抽離一般,軟軟癱在一處,一動不動。沈蘊緊緊拉住汪儀鳳的手,哭得聲音都嘶啞了,沈妍也皺眉歎氣。


    彼時,花樣年華,閨閣女兒情竇已開,正值青春迷茫,才學不凡、風度翩翩的男子走入心房,便是此生此世的真愛。正因為深愛如斯,在沈承榮離鄉七年的歲月裏,汪儀鳳生兒育女、侍奉公婆,獨自支撐一個家,直到被族人趕出家門。


    “娘,事已至此,就往前看吧!你還有我和蘊兒呢。”


    汪儀鳳抱住沈妍姐弟,愣神許久,突然嚎啕大哭,沈蘊也跟著哭起來了。沈妍默默流淚歎息,不想勸慰,人的心裏有數不清的檻兒,總需要自己走過來。


    ------題外話------


    痛快……


    第三十四章 和離


    項懷平讓汪儀鳳母子到項家宅院去住,汪儀鳳感激不盡,卻婉拒了。項家也是名門旺族,幾代人住在一起,主仆幾百口,他們母子住進去算什麽?項懷平得知汪儀鳳的顧慮,就把他們母子安頓在順天府的後院,讓他們先休整幾天。


    住在順天府衙,吃喝使用物品一應俱全,衙役仆從對他們母子都很客氣,可住在這裏並非長久之計。尋親之事畫上句號,雖說兩敗俱傷,不盡人意,事情也要到此為止。以後的路還很長,如何走下去,還需他們母子從長打算。


    沈承榮被打得皮開肉綻、骨斷筋折,抬迴駙馬府,隻剩半條命了。從他被重懲那天開始,彈劾他的折子就有如隆冬飛雪一般遞進禦書房,堆滿了禦案。皇上派掌事太監傳口諭訓斥了一番,並沒有降罪,所有折子全部留中不發。


    大街小巷、深宮內院都在談論沈承榮不孝父母、拋妻棄子之事。輿論的力量是無窮的,若沈承榮還能爬起來,估計唾液也能把他淹個半死。


    太子完全置身事外,有人在他麵前談論此事,他也不表態,處理政務國事更加勤謹,以至皇上對他讚譽有加。慧寧公主雖說與沈承榮夫妻一體,所得的議論卻截然不同,許多禦史言官上折子讚慧寧公主大公無私、是非分明。


    皇上降旨褒獎了項懷平,賞賜了一些稀罕物品,聖心難測,這倒令項懷平惴惴不安了。項懷平要給汪儀鳳母子討個公道,事到如今,這公道怎麽討他心裏也沒譜了。於公於私,此事他都不能撒手不管,必須硬著頭皮把事情處理完畢。


    “這幾天公事煩忙,也沒來看你們,阿鳳,你以後有何打算?”


    汪儀鳳搖頭歎氣,滿臉迷茫,“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


    他們母子到順天府告狀那日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天了,這些天,他們住在順天府後院,雖說安定,也不能長久如此,每時每刻,他們都為以後的日子勞神。


    沈妍也很困惑,自她來到這個時空,聽說汪儀鳳母子的遭遇,就把製裁沈承榮、出一口惡氣當成了目標。如今目標達成,她除了看沈承榮挨打時興奮,以後高興的感覺就淡了。現在,下一個目標還沒產生,正是空檔期,她感覺很失落。


    “我昨天去了駙馬府,一來去探望沈駙馬,二來也想跟他商量如何安置你們母子。沈駙馬昏睡未醒,我沒見到他,就跟慧寧公主說了此事。”項懷平停頓片刻,又說:“公主的意思很明確,隻要你自降為妾,就能在駙馬府安身,府裏也不會少你們的吃穿用度。阿鳳,你覺得此舉可行嗎?你若同意,我就從中周全。”


    汪儀鳳若降為妾,沈妍和沈蘊就成了庶女庶子,在府裏的地位可想而知。有一位強勢睿智又金尊玉貴的公主嫡母,沈妍這部“庶女奮鬥史”恐怕不好寫。沈承榮恨他們母子入骨,他們到駙馬府又指望誰立足呢?總不能指望公主吧?


    項懷平見汪儀鳳凝思,歎氣道:“你跟沈駙馬成親,雖有父母之命,卻沒有婚書,你是原配發妻,卻沒三媒六聘,肯定就矮了一截。慧寧公主身份尊貴,又是皇上賜婚,斷不能與人為妾。沈駙馬又以沒婚書為由,不承認你的身份。”


    沈妍暗自皺眉,沈承榮本來就對他們母子不管不顧,現在又添了怨恨,即使被逼無奈承認他們的身份,也不會管他們的死活。他們當務之急是要找地方安定下來,但讓汪儀鳳自降為妾,住進駙馬府,雖說有了安居之所,卻是下下策。


    “大人,聽說沈駙馬有妾室,娶了公主還能納妾嗎?”沈妍知道自己問個問題不適合,但她很好奇,答案也關係到她對以後的打算。


    “律法沒有明確規定娶公主不能納妾,要看公主的品性和肚量了。慧寧公主是明理體貼之人,沈駙馬有一妻兩妾,共給他生了一兒兩女,隻有婉陽縣主是慧寧公主所出。”項懷平說起沈承榮的家事,臉上神情流露出豔羨。


    男尊女卑、夫為妻綱的社會形態,男人納妾收通房都是風雅事。即使貴為金枝玉葉,丈夫沒有妾室,就是她善妒不容人,也會被人非議。


    “阿鳳呀!慧寧公主有容人之量,她讓你降為妾室,隻是顧及臉麵,你怎麽決定?我也是體諒你們沒有依靠,希望你們能在駙馬府安身。”


    聽說慧寧公主有容人之量,沈妍舒了一口氣,她對慧寧公主印象不錯,現在更好了。無論沈承榮和慧寧公主是不是能接納他們母子,她都不想住進駙馬府。


    她計劃跟慧寧公主要一筆銀子,可以考慮做出一定的讓步,這就是需要細談的問題了。有銀錢傍身,他們母子過安安定定的小日子,不比在駙馬府天天如履薄冰舒心嗎?這問題需要跟汪儀鳳商量,要多少錢也需了解物價水平後再定。


    “項大人,你想跟我娘再商量商量,要不……”


    “不用再商量了。”汪儀鳳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我不會自降為妾,也不會讓我所出的兒女成了庶女庶子,無端降低了他們的身份。我跟沈承榮沒婚書,也是他有父母之命的妻子,他不能休我,我永遠是他的發妻。”


    “那、那你想怎麽做?”項懷平試探著問。


    沈妍也很好奇汪儀鳳的決定,其實汪儀鳳是一個很好強的人,也有見識,畢竟是沒落貴族出身。隻不過處在她的境遇中,性格矛盾、行事猶疑也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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