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懷平進來,身後跟著兩個衙役,端來茶點果品。他寬慰了汪儀鳳幾句,剛要說正題,衙役帶著孫長史匆匆走來,說禦親王請他到公堂。項懷平沒多說,就出去了。見他們走遠,沈妍咂了咂嘴,注意力全部轉移到茶點上。


    從林嬤嬤家出來,沈妍買來吃食,當成在人間或在外麵最後一餐,確實吃了不少。從擊鼓鳴冤到現在也過去兩個時辰了,鬥智鬥勇,又精神緊張,很消耗體力,她早就餓了。這些茶點味道都不錯,她要猛吃一頓,吃到自己肚子裏才不虧。


    沈妍給沈蘊挑了兩塊點心,倒了一杯茶,又遞給汪儀鳳幾塊點心。他們姐弟吃得津津有味,汪儀鳳很欣慰,自己卻一塊點心也沒吃,連嘴都沒張。沈妍不知該怎麽勸汪儀鳳,先把今天的事解決了,以後的事隻能以後再說。


    衙役傳汪儀鳳母子上堂,並好心告訴他們母子說有新證人到了,慧寧公主也派人去請沈承榮了。沈妍吃飽喝足,鬥誌昂揚,收拾沈承榮,她不遺餘力。


    汪儀鳳則不同,聽說沈承榮要來,她身體一顫,麵如死灰一般,緊緊抓住沈妍姐弟的手。沈妍能感覺到她的無奈和憂懼,沒說什麽,心中暗自長歎。


    新到的證人有活的,也有死的。活的就是沈興和兩個隨從,他們個個鼻肝臉腫,跪到公堂上,渾身哆嗦。死的就是太子東宮派出的四名殺手,自刺殺那夜到現在也有七八天了,四名殺手的屍體保存得很好,顯然是有人格外關照。


    禦親王掃了慧寧公主一眼,笑容滿麵,說:“這四具屍首是巡城衛在破廟裏發現的,當時他們就猜到這四人的身份,沒到順天府報案,直接報知了本王。本王派人查探,得知汪氏母子曾在破廟落腳多日,又聽到坊間俚巷傳言汪氏母子的遭遇,想到這四人的死另有隱情,不便公開,隻好派人私下處理。”


    那夜死在破廟裏的人除了太子東宮這四名殺手,還有龐家死士。為什麽被抬上公堂的隻有東宮的四名殺手?是誰做了手腳?就不言而喻了。


    慧寧公主冷哼一聲,問:“項大人聽懂禦親王的意思了嗎?”


    項懷平笑了笑,“請王爺接著說。”


    “嗬嗬,本王無話可說了,請項大人派人驗明屍體的身份。”


    “好,先驗明屍體身份,死亡原因稍後再驗。”


    仵作和衙役過來驗屍,禦親王給隨從使眼色,示意他們上前幫忙指導。


    慧寧公主冷厲的目光追著仵作,捏著皮鞭的手漸漸握緊。許久,她長籲一口氣,叫過隨侍太監吩咐了幾句,太監離開公堂,她的麵色才有所緩和。


    “迴大人,驗屍完畢,死者身份確定。”


    “說吧!”項懷平揮了揮手,衙役將屍體抬走,又有人在公堂上噴灑符水。


    仵作呈上證據,說:“迴大人,死者是東宮影衛,有腋下朱砂紋刻為證。”


    項懷平沉思點頭,“知道了,下去吧!”


    太子是國之儲君,將來要承襲大統,一言一行都關係到家國命運,為萬民囑目。若刺殺汪儀鳳母子的殺手是太子派出的,象這樣不分青紅皂白、這一己私利就草菅人命的儲君肯定會受到置疑,彈劾他的折子定會堆滿禦書房。


    禦親王雙管齊下,他故意透露消息,讓太子為顧及慧寧公主的臉麵而對汪儀鳳母子起殺心。又派龐家死士刺殺汪儀鳳母子,企圖嫁禍太子。這兩步棋不管哪一步走成,都能結結實實扳太子一把,即使扳不倒,也能起到動搖的作用。


    東宮殺手和龐家死士都被人殺了,汪儀鳳母子安然無恙。禦親王的計劃稍加改變,打出為汪儀鳳母子討公道的大旗,把東宮殺手的屍體抬上公堂,反而更具有說服力。這件事若捅到皇上麵前,太子和慧寧公主都會受責難,甚至失寵。禦史言官折子一上,大街小巷傳言一飛,太子和慧寧公主就會成為民眾唾棄的對象。


    項懷平憂心忡忡,他想給汪儀鳳母子討公道,卻不想參與皇家爭寵奪嫡。事到如今,他無路可退,隻好硬著頭皮審完此案,結果如何他無從推測。


    慧寧公主端坐在椅子上,麵色陰沉,眼底精光凝聚,似乎若有所思。她和太子是雙胞胎,隻比太子大半個時辰,卻一直把這個弟弟嗬護在羽翼下。她不允許任何人毀掉太子的前途聲望,即使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也在所不惜。她心中已有主意,先讓禦親王得意一時半刻,等到她翻本,會讓禦親王大失所望。


    禦親王指著沈興說:“這人是沈駙馬的書僮,當年沈駙馬上京趕考,是他一路伺候。幾天前,他要火燒客棧,被巡城衛抓住,項大人審他自會真相大白。”


    項懷平威嚴的目光看向沈興,敲響驚堂木,隻問他為什麽要火燒客棧。沈興見慧寧公主沒有給他求情的意思,心裏直打顫,沒用上刑,就全招了。


    有了沈興這個人證,汪儀鳳與沈承榮的夫妻關係得到充分證明,不容任何人否認。書記官讓沈興簽字畫押,項懷平剛要處理他,就聽衙役傳報沈承榮到。


    禦親王笑意吟吟,“項大人還是讓沈興先退下,聽聽駙馬爺怎麽說。”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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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對質


    大秦皇朝官吏品階與曆史上真實存在的朝代稍有偏差。朝廷設六部,每部有尚書一名,官階為正二品,主管一部事務,侍郎兩名,正四品,協助尚書。


    沈承榮進到公堂,一眼也沒看項懷平等官員,斂襟躬身給慧寧公主和禦親王行禮。他是新封的工部侍郎,正四品,與項懷平品階相同,又有駙馬的尊位,見到項懷平本來無須行禮,可他態度倨傲,令項懷平等官員心裏很不痛快。


    因慧寧公主和禦親王旁聽審案,旁聽的位置隻留了兩把椅子。項懷平沒讓衙役給沈承榮搬椅子,他隻好和隨從一樣,站到慧寧公主身旁,顯得很尷尬。


    項懷平輕輕敲響驚堂木,“汪氏,抬起頭來。”


    汪儀鳳抬起頭,複雜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沈承榮。曾是花前月下的如花美眷、海誓山盟的恩愛夫妻,此別經年,一個衣衫光鮮、養尊處優,一個形容枯槁、顛沛流離。而今又要對簿公堂,其中的辛酸苦楚哪是一言一語能說清的?


    沈承榮發現汪儀鳳看他,忙仰起頭,避開汪儀鳳的目光,嘴角流露輕蔑,臉上積聚厭棄的神情。他換上一張諂媚的笑臉,下意識地掃了慧寧公主一眼,見慧寧公主麵色平靜,根本沒注意他,他才鬆了一口氣,狠狠瞪了汪儀鳳一眼。


    沈妍挺直身體,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跪在地上,偏著頭看沈承榮,眼底凝聚冷嘲蔑恨。觸到沈妍的目光,沈承榮心裏一顫,趕緊看向一邊。


    “汪氏,你狀告沈承榮不孝父母、拋妻棄子,甚至圖謀殺害你們母子,現在,他也來到公堂之上,你可願意與他對質?”


    “迴大人,民婦願意與他對質,沈駙馬就是民婦的丈夫,兩個孩子的生父。”


    “大膽刁婦,竟敢誣賴本宮。”沈承榮邊怒斥邊看慧寧公主,見慧寧公主沒反映,才放下心,高聲斥嗬:“來人,把這刁婦拉出去,狠狠掌嘴。”


    禦親王冷哼一聲,說:“沈駙馬,這是順天府公堂,不是駙馬府,你下令打人可有越俎代皰之嫌。就是在駙馬府,想必沈駙馬也要懼皇姐三分吧!”


    沈承榮不敢跟禦親王對理,求援的目光投向慧寧公主,見慧寧公主麵無表情,他不好再說什麽,悻悻退到一邊,厭恨的目光投向汪儀鳳母子。


    項懷平掩嘴輕咳一聲,遮住眼底的嘲弄,問:“沈駙馬,你可認識汪氏母子?”


    “項大人說笑了,本宮怎麽可能認識這些山野粗人?”無論是貪圖富貴,還是害怕獲罪,沈承榮都會咬緊牙關,不認汪儀鳳母子。


    “沈駙馬既然一口咬定不認識汪氏母子,本府不便強說,但有幾個疑問還需沈駙馬解釋。”項懷平拿過血狀和幾本卷冊,打開對照,說:“沈駙馬,這本官員履曆記載了你的籍貫生平,你是彬州城秋水鎮沈家莊人,父沈鳳祥,母沈劉氏,父母俱亡,這決不會錯。汪氏說她和兩孩子也是彬州城秋水鎮沈家莊人,公公沈鳳祥,婆婆沈劉氏。敢問駙馬爺,這又做何解釋呢?難道是碰巧了?”


    “有什麽好解釋的?碰巧也不稀罕。”沈承榮態度很強硬。


    項懷平拿出一本卷冊衝眾人晃了晃,說:“這本是《大秦地理誌》,上麵記載西南省隻有一個彬州城,而彬州城又隻有一個秋水鎮,一個沈家莊。《大秦州郡誌》記載,沈家莊地處偏僻,村子較小,一村莊隻有一百多口人。沈駙馬和汪氏母子都來自沈家莊,同出一村,難道沈駙馬不認識他們嗎?”


    “本宮再說一遍,不認識。”沈承榮見慧寧公主不動聲色,心裏有底,“這刁婦既然說是本宮的妻子,她可有婚書?可有戶簿?可有人能證明?”


    汪儀鳳身體一顫,頓時麵如死灰,眼神也如死魚般呆滯暗淡。大秦皇朝男婚女嫁有成文的習俗,男女雙方過大禮時要寫下婚書,等於有了法律的證明。汪儀鳳和沈承榮本是私定終身,汪家視此事為家醜,沈家清苦貧困,他們成親根本沒有正規的三媒六聘程序,也沒有婚書,兩人等於非法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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