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窟裏總是有這樣的謠言,說我不是我哪個撿破爛的老頭親生的,說爸爸將近60的時候媽媽才生下我。我常常照鏡子看看自己,到底象不象爸爸,當我洗完澡,在澡塘子裏照鏡子時,自己常常臉紅的看到一個渾身潔白如雪的瘦小女孩。媽媽真會取名字,我真的象雪一樣白。但長相一般,身形瘦小。很像媽媽,媽媽和爸爸的表情常常是一樣的,木訥,呆滯,她很少和我說話,常常一個人發呆,也不太在意我。我記得每次我生病最緊張的不是媽媽,而是爸爸,他常常拖著老邁的小身影帶我去醫院。給我買喜歡的玩具,給我穿他認為漂亮的衣衫,做一切心疼我的事。給我和媽媽用揀來的鍋做飯。但每當我們一起逛街時,賣東西的阿姨總會對我爸爸說:大爺領孫女出來逛街啊!看看這件衣服合適不?從那以後,我拒絕和他一同出門。

    我問媽媽什麽時候我能夠有傲人的資本,媽媽看著我的臉,一時語塞。是的,我並不漂亮,或者說還沒到開放的時候,我隻有15歲,甚至還沒發育好,爸爸一直因為我由於受不了同學的白眼而輟學感到傷心,在物質上盡量滿足我,常常是爸爸走家串戶的收廢品換來的一毛一毛積攢起來的錢一把把的給我。而爸爸一直是衣衫襤褸,瘦小的樣子,與街邊的乞丐的差別就是他看上去很幹淨。但他盡量滿足我一個小女孩的虛榮心,給我錢買衣服,家裏揀來的衣櫥裏堆滿了我的衣服,媽媽時常揀我不穿的衣裳自己穿,看上去也很得體。但我還是因為住的房子破,吃的是揀來的菜,沒有漂亮的臉而不開心。有時候甚至有十分邪惡而又幼稚的想法,如果我不是這個拾荒者親生的,如果我的爸爸非常有錢,隻是他不知道藏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或者不知道我的存在┅ ┅

    但就是這樣一個老邁,貧窮的父親,為我支起了家的一片天空。

    小院子裏收廢品的手推車還在,小破屋裏還散發著破報紙的油墨味。因為貧窮,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我們沒有朋友,爸爸在鄉下的父母很早就過逝了,爸爸沒有兄弟。自己一個人來到城市拾荒,做了很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摸樣,一間磚瓦的市郊小房子,一萬多元的存款,一個從人販子手中買來的老婆,並且在58歲的時候使妻子懷孕,有了白雪這樣一個小女兒。老漢自覺得很幸福,從來不抱怨,也很少在城市的繁華中感到生活是多麽的讓人感到不平衡。

    爸爸很少在我們麵前發脾氣,他更像是我的爺爺。印象裏他總是佝僂著背,在自製的小煤爐旁熱飯的樣子。而媽媽這時候就坐在一邊補襪子,或者在挑揀廢報紙,揀出幹淨的存放起來用來冬天小房子的禦寒工作。

    剛從學校出來的時候我有些不知所措,每天躲在家裏睡覺,家裏沒有電視。我躲在家裏看那本《簡愛》,我得在窗戶旁邊尋找陽光,昏暗的屋子裏,我在一堆廢品旁坐下,偶爾看到一些地方會感動,太陽落山時發現有眼淚在臉上。想象另外一個時間空間裏的女孩的自尊,我開始思念徐陽了。

    夏天的時候,爸爸用手推車推來了一台二手的電視,有遙控器的那種。他跑了兩次郵局,終於給電視安裝上了有線,我可以看很多的節目。爸爸臉上的笑容讓我感動。於是我就是在家裏沒完沒了的看電視劇。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做《女人不哭》的電視劇,我不是章子君,但我很羨慕她。就這樣度過了冬天,第二年春天的時候我已經覺得徐陽是一件很遙遠的事了。《簡愛》那本書我一直珍藏著,用紗巾包裹著藏在衣櫃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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