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拾遺見眾人已經離去,轉頭對阿淮笑道:“阿淮,你最近怎地未去亭中彈琴?害得我那幾日就象掉了魂似的。”阿淮見路拾遺如此一說,羞得低頭不語。

    突地,她失聲驚道:“哎呀!他們在偷聽我們談話呢!”路拾遺仔細一看,卻是畢千仞所帶之人。那幾人在剛才打鬥中被鳳凰山莊眾人擊倒在地,一直不敢吱聲。此時,他們聽見路拾遺所講,心中均道:“嘿!隻道這人武功高強,想不到泡妞功夫也是如此了得。他上來就是單刀直入,這等厚臉皮我等可是望塵莫及呀!”他們心有所思,不免忘記身在何處,更有兩人忘乎所以,竟自笑出來。

    路拾遺見罷,也是一笑,罵道:“他媽的,你們死到臨頭,還敢偷聽老子談話!”說罷一掌擊出,將地麵塵土打起老高。

    那幾人見路拾遺如此神勇,心下駭然,突地爬起,拔腿就跑,也顧不得地下還躺著一人。那人身受重傷,心中雖想逃走,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路拾遺衝著那人道:“咦!我剛才我還聽見你們稱兄道弟,說什麽要有福同享嗎?怎地他們跑了,也顧不上你了。嘿嘿!那也怪不得他們,人家說的可是有福同享,可沒說有難同當呀!”那人本已重傷,此時見同伴棄他而逃,心中更是一急。如此急痛交加,頓時昏死過去,再也聽不到路拾遺與他說話。

    路拾遺迴頭衝著阿淮笑道:“阿淮,這下不好,我們可弄出了人命官司了。你看如何是好?我看不如這樣,我們就將他分屍數段,棄之山穀,你看如何?”他本是開個玩笑,實指望阿淮能隨聲附和,諸如說些“行!拾遺,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去拿裝屍袋兒”等等之話。阿淮性格內向,哪能與路拾遺做出你唱我隨之舉?她一聽之下大急,道:“拾遺,你休得胡來。這人隻是昏死過去,不要傷他性命。”路拾遺一聽此話,心下索然,不禁暗道:“若是關雎在此,隻怕就會順竿而上,與我假戲真做。咱倆人一唱一和,那才是好!”

    路拾遺心想至此,更覺無聊,隻得將氣撒在那人身上。當下,他不顧阿淮阻攔,憤然大怒,道:“好你小子,還敢裝死!”說罷,伸出右腳便朝那人踩去。阿淮驚叫道:“拾遺,你可腳下留情,千萬別將他踩死!”路拾遺聽罷,暗道:“姑奶奶,你怎地如此好騙,把任何事情都當真的。好!我就再騙你一騙!”他想到這裏,“嘻嘻”一笑,道:“阿淮,我這一腳可是靈丹妙藥,定不會將他踩死!你是信也不信!” 阿淮一臉懷疑,心道:“這拾遺整日瘋言瘋語,從來沒有正經的。他這一腳下去怎能將人踩醒?”她嘴上不說,心裏卻是一萬個不信!隻見路拾遺伸出右腳,朝那人手掌“合穀穴”重重一踩。那人慘叫一聲,頓時痛得蘇醒過來。路拾遺迴頭朝阿淮笑道:“阿淮,你看如何?我可沒有騙你吧?”阿淮見罷,“撲哧”一笑,心中暗道:“原來他是這麽治病救人呀!”

    那幾人雖然跑走,卻一直不敢跑遠,隻是遠遠站著,不停朝路拾遺這邊張望。眼見將眾人戲弄夠了,路拾遺一招手,指指畢千仞屍首及那人,道:“你們過來,將他們帶走吧!”他知若是自己不走,那幾人是萬萬不敢過來。說吧,路拾遺衝著阿淮道:“阿淮,咱們去吧!”阿淮答應一聲,斜眼瞧了畢千仞屍首一眼,快步離去。

    走了片刻,路拾遺道:“阿淮,後日我就要到河北去了。明日你到亭中,咱們好好敘敘,好嗎?”阿淮一驚,道:“好端端的,你到河北去做什麽?”路拾遺道:“我在這兒事情已經辦完,本想等等結果,哪知並無什麽消息,隻好不等罷了。我此番遠去河北,是赴故人之約。”阿淮“哦”地一下,不再吱聲。

    臨近臨安,兩人分手。路拾遺不想再去打攪王府,隨便找了家客棧,將就歇息一夜。

    第二日,路拾遺奔到亭中,一到亭中,亭中空空如也。莫說阿淮不在,整個附近也見到半個人影?路拾遺本想借此機會,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眼見如此,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心道:“路拾遺呀路拾遺,你小子簡直自作多情,人家姑娘給你陽光,你便如此燦爛,羞是不羞?”當下,路拾遺便將自己怒罵數遍。此時,他隻恨自己入錯了門派,這才落得個高山有意,流水無情。

    路拾遺乘興而來,掃興而歸,心中頗為鬱悶,心道:“前些時候,我與阿淮琴笛合鳴,形影相伴,那是何等快活。今日,卻是物是人非,自己是形單影隻,阿淮不知何處?哎!老天總愛戲弄於人。難怪乎有如此一說:世間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想到這裏,他舉拳朝自己胸口擊去,隻想將自己擊暈在地,好忘記諸多煩惱。

    他忽覺一陣劇痛,原是擊在胸口一件硬物之上。路拾遺伸手入懷,將那件硬物拿了出來,正是從秦府中所盜之物。他心中暗道:“這些時候老子忙糊塗了,也沒瞧瞧這玩意兒!”

    路拾遺將它拿在手中,剝開錦布一瞧,卻是一柄盤曲旋繞的軟劍。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隻見那柄軟劍上寫著“紫薇軟劍”四字。路拾遺心道:“這柄軟劍軟綿綿地毫不著力,又是如何發勁傷人?”當下,它又將軟劍盤起。在這一盤一解之間,路拾遺卻找出其中端倪。原來,那軟劍中暗藏一個機關,隻須輕輕一按,那軟劍就會突地繃直,威勢倒是不小。路拾遺是少年心性,發現其中奧秘,自是喜不自勝,心道:“這玩意沒甚用處,設計倒是精巧。”當下,他不停擺弄紫薇軟劍起來。

    路拾遺在亭中又坐了一個時辰。此時,已是正午,看來阿淮今日不可能再到亭中,他心中暗道:“阿淮不知為何未來到亭中?哎!前段時間她不也是失蹤過麽?還不是被我撞見!說不定過了幾日,她又會重新現身呢!我看還是先到河北再說。”

    路拾遺是個性急之人,心中有事,便放不到一時三刻。但一旦把事情想開,所有煩惱隨即煙消雲散。他心念及此,頓時坦然許多,不複適才那麽抑鬱,便悄然起身,奔出西湖。路拾遺出了西湖,向路人問明去河北方向,便一路向北,徑自朝河北趕去。

    臨近黃昏,路拾遺已踏上通往河北官道。他一路匆匆超前趕著,忽見前麵一位女子攔住自己去路。他定眼一看之後,目光便再沒從那女子身上離開。隻見那女子亭亭玉立,模樣俊俏,不是阿淮又是誰人?

    路拾遺見罷大喜,連忙迎了上去。他緊緊拉住阿淮之手,驚訝道:“阿淮,你今日怎地沒去亭中?可急死我了。”心中暗自高興,忖想:“果然不出老子所料,阿淮真的即刻現身!嘿嘿,她怎地每次都是如此這般出現!”

    路拾遺對阿淮情有獨鍾,實漸至難以自拔地步。他正值青春年少,那阿淮生得又如此美貌。一個是情竇初開,一個是含苞待放,路拾遺不對阿淮朝思暮想,那才是真正怪事。在這段時間,他雖剛與阿淮套上近乎,卻又一直若即若離。此等情形,在相思之中,恐怕最是難熬。此時,一般飲食男女,都恨不得日日想見,路拾遺又非常人,自是如此。然而,阿淮一時之間突地芳影杳杳,讓路拾遺始料不及,相思之情更是倍增,乃至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他突見阿淮現身眼前,自是喜出望外,言語之中情意自是盡顯。此時,路拾遺緊握阿淮雙手,隻覺阿淮兩手小巧滑膩,柔若無骨。自他握上阿淮雙手時起,便不願再鬆開片刻。

    路拾遺握住阿淮雙手伊始,猶覺自己身在夢中。握了片刻功夫,他手中有了真實感受,佳人更是近在眼前,方才相信一切就是真的。他驚喜交加之餘,直覺得阿淮漸漸靠近自己。一時之間,路拾遺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忽然,他手上一空,定眼一瞧,原是阿淮將雙手從他手中抽出。路拾遺握得正帶勁兒,哪肯輕易脫手?他手往前一搭,又將阿淮雙手握了起來,仿佛在道:“阿淮,你就讓我好好握個夠吧!”阿淮麵色一紅,複又將手從路拾遺手中抽了出來,低頭輕聲道:“拾遺,你不要這樣!”

    阿淮這一聲雖是輕言低語,卻猶如半空裏響了個霹靂一般。他突地一怔,這才始覺自己有些失態,喏喏道:“阿淮,我……我太想你了。”路拾遺此言一出,阿淮臉兒更是紅了,頭也低得更很。路拾遺站在阿淮對麵,隻見她耳朵根部也是紅的。

    一時之間,路拾遺頗覺不好意思。他站在阿淮對麵,抓耳撓腮,半天說不出話來,心中隻是奇怪,暗道:“老子平日口若懸河,今日這是怎麽了?”阿淮瞧在眼裏,見他甚是尷尬,插嘴笑道:“拾遺,你幹什麽,在耍猴麽?”路拾遺“嘿嘿”傻笑數聲,突道:“阿淮,你還別說,這耍猴賣狗皮膏藥之事,小時侯我還真的幹過!”

    阿淮“哦”地一聲,麵露驚訝,道:“你真的耍猴賣膏藥?我可不信,你又在騙我!”路拾遺正色道:“阿淮,我怎能騙你?當年,我在鄂州,就曾與一位朋友耍猴賣狗皮膏藥。那位朋友叫做小癩子。我們耍猴賣膏藥本事可高呢!圍觀之人那是裏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他們送的銀兩可是不少!嘿嘿!迴去之後,小癩子用那些銀兩還娶了好幾房媳婦呢!”

    聽到此處,阿淮更是一臉不信,道:“真的如此麽?那你也娶了幾房媳婦?”路拾遺笑道:“我可沒娶媳婦。不過,我用他們送的東西,在鄂州蓋了好大一棟莊園呢!”阿淮“呀”地叫了一聲,將信將疑地道:“哦!拾遺,那你還是一位財主呀!你那兒人可真大方!你耍猴賣膏藥本事也真不小!”

    路拾遺又撓撓頭,“嘿嘿”一笑,道:“哪裏,哪裏!我賣狗皮膏藥時,連傷口都找不到呢!反正就是瞎貼一通。記得有一次,我將別人眼睛誤作是兩個受傷的傷口呢!那人生起氣來真是好兇,他將我攆得滿街亂飛,還硬要掀我攤子呢!嘿嘿!至於耍猴麽!我拿起棍棒一通亂舞,有時猴兒還未出來,我已將自己打得鼻青臉腫的!”

    阿淮“哈哈”一笑,道:“你瞎說!那別人還會給你銀兩麽?”路拾遺正色道:“阿淮,你可是大大誤會了!我什麽時候說別人給我的是銀兩?”阿淮奇道:“你不是說拿迴去蓋了莊園麽?”路拾遺“哈哈”大笑道:“阿淮,他們扔的可都是磚塊呀!我揀迴去蓋莊園還有多的。哪日你成親之時,我送你一些就是!”阿淮一聽,放聲大笑起來。路拾遺與她相處多日,唯今日始見她笑得最是開心。至此,阿淮方知路拾遺在開玩笑,笑了片刻,突地臉兒一紅,佯作生氣道:“拾遺,你拿我開心,我可不理你了!”

    路拾遺見她笑得花枝亂顫,也跟著笑道:“阿淮,笑比哭好。你笑起來那才是好看呢!以前,你有何不開心事,說來聽聽成麽?”阿淮聽到此言,臉色頓時隱晦起來,低下了頭,默不做聲。路拾遺見罷,忙道:“阿淮,你不願說。我不勉強你就是!”心中暗道:“這姑奶奶怎地如此難得伺候?”

    當初,路拾遺在窮追阿淮之時,曾用“欲擒故縱”之術,將阿淮涼在西湖一日。不料,阿淮“以其人之道,還製其人之身”,這幾日也是不見芳蹤。這招使將出來,更是讓路拾遺牽腸掛肚,萬分焦慮。此時,路拾遺想那日情形,心中不停暗自嘀咕,忖道:“唉!這阿淮也是照方抓藥了啊!倘若阿淮真是如此,她真是厲害至極!”路拾遺轉念一想,又自暗道:“阿淮生性質樸,怎會幹出此如此勾當?你他媽的,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此時,他心裏隻認定是自己“好事做盡,壞事做絕”,才會有此抱應。當下,他使出渾身解數,將阿淮逗得不停大笑。頃刻之間,兩人距離拉近許多。

    路拾遺表麵雖在不停與阿淮嘻笑,心中卻暗自忖道:“我那日被海天闊纏住,阿淮便現身救我。今日,我正欲趕往河北,她就攔在前麵。當真就是無巧不成書麽?阿淮究竟是何等人也?”他見阿淮不肯吐露身世,轉念心道:“常言道:君子不強人所難。阿淮不是說我不是君子麽?老子這迴偏偏做個君子,不問她的身世。”

    兩人沉默片刻,阿淮突道:“拾遺,你今日真的動身去河北麽?”路拾遺道:“阿淮,正是!”阿淮道:“拾遺,你此次趕赴河北,莫不是去找那位關雎姑娘麽?”路拾遺笑道:“阿淮,如今有你在我身邊,我豈能得隴望蜀?再去找那關雎姑娘。隻不過我與他們有約在先,此次隻是去河北赴約罷了。”說罷,路拾遺兩眼笑嘻嘻地望著阿淮。阿淮淮是何等聰明!路拾遺言外之意她早已聽出,臉上又是一紅,低下頭去。

    路拾遺眼睛一瞥,也瞧見阿淮身背包裹,奇道:“阿淮,你身背行囊,也是要到什麽地方去麽?”阿淮聽罷,眼眶頓時紅了起來,道:“拾遺,前日爹爹非要給我說門親事不可。我不願意,便從家中偷跑出來。現在,我也不知該往何處?”路拾遺一聽她家要給阿淮說親,心中不停暗叫:“苦也!”他又聽阿淮不願這門親事,不由得大喜起來,道:“阿淮,你真有主見,這門親事萬萬答應不得!”

    其時,少年男女皆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那阿淮奉父命成親也未嚐不可。此時,路拾遺哪管這些?心中想的盡是:“一旦阿淮答應,老子還又有什麽指望?”

    他狂喜之下,接著言道:“阿淮,你現在舉目無親。那咱們就同去河北轉轉,如何?”阿淮低頭不語,算是默許。路拾遺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嘿嘿!如此一來,老子與她就似牛郎織女私奔一般麽?”他轉念想道:“那牛郎織女最終可沒落個好下場,老子怎地拿他們作比?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他心中惱怒自己心無遮攔,不由暗罵自己數聲,又不停安慰自己這是百無禁忌。他生怕阿淮瞧出自己心事,忙將頭扭倒一邊。當下,路拾遺便與阿淮一道,朝河北趕去。

    一連數日,兩人風塵仆仆,其間多次錯過住宿時間,便在山村野店將就一晚。兩人一路餐風露宿,甚是辛苦。路拾遺有佳人相拌,與美同行,卻隻覺得風光旖妮,風景獨好。此時,路拾遺就算日日吃著鹹菜,恐怕也能吃出肉的滋味。他哪裏還顧得上萬分辛苦?

    一路之上,路拾遺與阿淮一道,兩人時而縱談國事,時而議論東西。其間,路拾遺偶爾還插渾打科幾句。起先,阿淮每次聽見這些話兒,都還紅著臉兒,輕聲責怪路拾遺幾句;漸漸地,她聽罷不再吱聲,隻是仍紅著臉兒;再倒後來,她臉兒也不紅了,有時還恰如其分插上幾句,或是嬌笑不止。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由此事看來,此言倒不無道理。

    阿懷本甚文靜,平日極難開懷大笑。路拾遺口才甚好,又對阿淮情有獨鍾。他見阿淮笑得開心,自此更是搜腸刮肚,絞盡腦汁,要博得佳人歡心。

    兩人一路向北,漸漸行至信陽。這日,路拾遺與阿淮來到一座小鎮。眼見天色已晚,兩人便找家客棧歇息。吃罷晚飯,路拾遺又如往日一樣,來到阿淮房間。兩人天南地北亂侃一通,又將話題轉到秦檜身上。阿淮突地問道:“拾遺,你說那參政知事秦大人當真就如外人所言,真是那麽可恨麽?”路拾遺一愣,心道:“阿淮怎地問起秦檜起來?嘿嘿,她若是想考驗我能否分清忠奸,我可包她滿意!”他雖是個江湖中人,近一年走南闖北,見識也算頗廣。在鍾家村學藝幾年,賤三爺常常與他談論國事。在耳聞目染之間,路拾遺對秦檜早已深惡痛絕,他見阿淮問起,立時來了興致,張口便道:“這秦檜裏通外國,當然是個大大奸人。嘿嘿!不瞞你說,秦檜裏通外國一事,那可是證據確鑿了。”說罷,他將所知情況細說一遍,又道:“想不到秦檜那小子嘴還挺硬,我都將他捉奸在床了。他到現在卻還是沒事。嘿嘿!難道他敢說是遭人陷害麽?”

    路拾遺說罷,又將秦檜祖宗十八代盡數罵了個遍。他口才甚好,學識淵博。此時,他又極力想在佳人麵前圖個表現。他一口氣罵了下來,一時三刻,均未重上一句。當真便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路拾遺眼見阿淮毫不吱聲,心道:“嘿嘿!阿淮畢竟文靜。今日,倘若是關睢在此,我二人一唱一和,那才痛快至極。”他一人如此唱著獨角戲,自是甚感乏味,一通大罵之後,又罵片刻,便鳴金收兵不罵。他突地抬頭,眼見阿淮臉色蒼白,連忙問道:“阿淮,你今日怎麽啦?難道不舒服麽?”阿淮連忙扭頭一邊,道:“拾遺,我沒什麽!可能今日起得太早,受了些風寒。你不用擔心,我不打緊的。”當下,不再吱聲,扭身迴房去了。

    第二日清晨,路拾遺睜開眼睛,看見天色大亮。他心中甚是奇怪,倘若平日,阿淮早就催路拾遺起床趕路。那時,路拾遺就會趁機在她麵前耍賴,非得阿淮低聲軟語求他數次,這才裝作極不情願地從床上爬起,慢慢吃著阿淮端過來的早餐。

    路拾遺朝門外瞧瞧,房外仍是未見阿淮半分倩影。他心中暗道:“平日裏阿淮起得甚早,今日怎地不見聲響,難道她也賴起床來?嘿嘿!如此甚好,我再多躺一會。”路拾遺翻過身去,又躺在床上。過了良久,卻仍不見阿淮過來,他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隻得緩緩穿衣起床,口中不停嘀咕:“今日,阿淮這是怎麽啦?難道日頭從西邊出來了麽?”

    路拾遺起床之後,踱步來到阿淮房前,高聲喊道:“阿淮,你怎地也賴起床來?快起來吧!”他在門外喊了半天,阿淮房中卻無絲毫動靜。他心裏一驚,連忙推門進去。隻見阿淮床上被子疊得齊整,房間裏麵卻不見阿淮影子。

    路拾遺大驚。他瞧見房中桌上有個字筏,頓感不妙,忙將字筏打開一瞧。隻見條上字跡雋秀,上麵寫道:“我名秦淮,乃秦檜之女。我父愧對百姓,受萬人所恨。今日與君一別,他日恐難難見。望君珍重,勿以為念。”路拾遺見狀大驚,顧不得洗刷,連忙奔到屋外,順著大路尋找阿淮。

    一路之上,路拾遺奮力狂奔,隻覺山風刮臉如刀,自知奔行迅捷,但哪裏又見得著阿淮倩影?他怕阿淮去了又迴,不敢走得太遠,隻是在客棧四周到處尋找。誰知他轉了半日,也未尋著阿淮。他對阿淮“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好不容易心想事成,還未高興太久,那阿淮便又離他而去。這就宛如垂涎一道美味已久,不料剛剛將它捧在手中,還未吃到嘴裏,那美味卻又不翼而飛!路拾遺怎不氣惱沮喪?他一路恍恍惚惚,悵然若失,卻又無絲毫辦法。路拾遺找了良久無果,隻得怏怏不樂迴到客棧。

    在客棧房中,路拾遺躺在床上,一直豎著耳朵,靜聽屋外動靜。隻要屋外有腳步之聲響起,他便立時起身,立在門外張望。再到後來,就算是啾啾蟲鳴、唿唿風聲,也讓路拾遺忐忑不安。如此一來,路拾遺坐立兩難,索性跑到屋外,找個高處坐下,靜靜候著阿淮歸來。

    路拾遺所坐之處地勢甚高,周圍盡收眼底。他心中盼望阿淮歸來,幾近望眼欲穿。此時,他口中不停念道:“阿淮呀阿淮,你快點迴來。那秦檜再壞,生了你這個女兒,我路拾遺也會讓他將功折罪,以前之事既往不咎。”他心中懊惱不止,恨自己昨晚隻圖嘴巴快活,不會察言觀色,以致唐突佳人之父,也讓自己受如此折磨。

    至此,路拾遺連日來積聚在心中的諸多疑問,現在統統有了答案。他明白在西湖初見阿淮時,她為何鬱鬱寡歡;明白那日關雎與謝歸元去秦府途中所遇之人就是阿淮;也明白那隻絲貓為何對阿淮甚是熟悉。他不停責怪自己,道:“路拾遺呀路拾遺,這一切都是如此簡單,為何你當初就沒明白!難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麽?”

    路拾遺在高處等了半日,仍是未見阿淮影子。他心中暗想:“我待在這兒靜等也不是辦法,看來得在附近尋找阿淮才是!哎!阿淮這次失蹤,與往日可是大不一樣。”想罷,他立即起身,迴到客棧取些東西,又吩咐店小二將客房留著,遇到那姑娘迴來,定要將她留住。路拾遺一切吩咐完畢,將近幾日房錢交了,這才放心離去。

    以後一連數日,路拾遺均在客棧四周尋找秦淮。這日,他轉到一座小村之旁。此地天氣多變,當地便有“一山分四季,十裏不同天”之說。路拾遺來到一座小村。此時,正值盛夏,天氣更是無常。路拾遺早上出門之時,天空還是豔陽高照。忽然,一陣烏雲過來,狂風突起,暴雨大作,天空下起傾盆大雨。路拾遺多日尋找阿淮不著,心中本已大焦。此時,天公又不作美,他心中更是大忿。霎那間,路拾遺隻覺猶如置身雲端,飄飄蕩蕩的,這世間更無他立足之地。路拾遺一邊跑著,一邊大罵老天。他跑到小村之中,敲開一農戶家門,進去躲雨。

    這家住著一對老年夫婦。眼見天下大雨,那老婦怨道:“這鬼天氣,剛才還晴得好好的,怎地一下就下起雨來了?老二家染好的布怎麽曬得好呀?”那老者聽罷,“嘿嘿”笑道:“老伴,剛才天睛之時,你還怨老大雨傘賣不出去呢。”那老婦反駁道:“難道不是麽?”那老者道:“你對!你還會有錯麽?不過,倘若天睛之時,你便想老二正好曬布;天雨之時,你便想老大正好賣傘。如此一來,你心情豈不是好!再說,你整日怨天尤人,那老天爺聽得見麽?”老婦憤然道:“他聽得見倒好!隻怕是聽不見的。”那老者道:“他聽不見你在怨他,又何必不停埋怨。”

    路拾遺一聽,心裏猛地一怔。那老者之話語帶禪機,猶如當頭棒喝一般。路拾遺心道:“看不出來,這山村野夫說話還真有理。他莫非是在說我麽?不錯,阿淮離我而去,我可以怨老天不公。但他讓我認識了阿淮,我也可以感謝他呀!如此看來,凡是朝兩方麵想,這才想得透徹啊!今日找不到阿淮,我明日再找就是。嘿嘿!天道酬勤。我就不信尋她不著!”路拾遺極有悟性,想到這裏,不禁豁然開朗。

    度過此道心劫,路拾遺便不再自尋煩惱。他待到雨過天晴,告辭那對夫婦,轉身離去。今日,路拾遺雖又是無功而返,卻不再著急,踏著輕快步伐,哼著小調,象陣輕風般飄迴客棧。

    這日,路拾遺又外出尋找阿淮。他走了三五裏地,來到一座小鎮之上。他剛進小鎮,突覺前麵幾人甚是熟悉,定眼一瞧,卻是大內總管龍銳及關老夫子幾人。路拾遺心中暗暗叫苦不迭,道:“那日,我在宮中大鬧一番。這龍銳作為大內總管,讓我全身而退,簡直丟盡顏麵。近日,我又將武科之事攪黃,此事江湖之中早已傳遍,老子也是小有名氣。隻怕這廝對我早就如雷貫耳了。今日,我在此碰見他,隻怕他要尋我晦氣。嗬!說不定他就是尋我來的。”想到這裏,路拾遺連忙低頭,想躲過龍銳。

    那龍銳眼光何等銳利!路拾遺剛一進小鎮,他便瞧見。路拾遺所料不錯,那龍銳正是為他而來!此時,他見路拾遺想溜,哪肯放過?龍銳立即上前攔住,冷笑道:“路少俠,我正在到處尋你。你東張西望不停,也在尋找什麽?”路拾遺尋找什麽,又怎能說與龍銳知曉!此時,他什麽都不再想,隻是暗自思量,此次如何在龍銳麵前全身而退。

    五禽門是江湖一等一的門派,這龍銳身為五禽門掌門,武功自是高強。龍銳一向自恃才高,目空一切。那日,在宮中卻被路拾遺當麵截持皇上,後又脫身而去。他是如此自負,此等奇恥大辱,豈能善罷甘休?前段時間,路拾遺將武科之事攪得亂七八糟,引得高宗皇帝甚是震怒,將龍銳狠狠責罵一頓。龍銳早將路拾遺視作眼中之釘,一心要置他於死地而後快。他對路拾遺也是日思夜想,就如同路拾遺想念阿淮一般。此次,他好不容易將路拾遺逮住,又豈能輕易放過路拾遺?心中不禁大喜,忖道:“真是天賜良機!

    龍銳道:“路拾遺,你攪亂武科,擾亂朝綱;潛入皇宮,脅持皇上。嘿嘿!這些可都是死罪啊!今日,你不自己了斷,難道讓我動手麽?”路拾遺笑道:“龍前輩,你武功高強,乃武林泰山北鬥。你若要取拾遺性命,那隻怕是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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