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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九十七章中華人物又銷沉?!


    金燦燦的朝陽,給米市胡同外的南海會館披上了一層明黃紗,看起來巍峨又金碧輝煌。本應該是門前行人絡繹不絕的熱鬧,今日卻全然不見,因為街口上到處都是兵。


    “爺,全圍上了,隻要不是地道,我想,那蘇瑾和會館中的人是沒辦法逃出去的。”負責指揮盯梢、跟蹤與合圍的胡駿向趕來的淩嘯稟報,卻忽然發覺淩嘯的氣色很是不善,滿是惱羞成怒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副要發飆的前奏。


    但淩嘯已經發過飆了。


    清晨在南書房裏,淩嘯再次聽到阿哥們的竊竊嗤笑,他就忍不住怒火暴漲,竟是“尋著”阿哥們功課潦草的由頭,抽出案頭懸掛的黃綾戒尺,二話不說,每個阿哥都被他打得手掌青紫,連四阿哥這等剛毅之人,也看著腫起來的手,有了想哭的感覺。不過,九人卻是個個心頭狂喜:這個師傅乃是絕對的性情中人,和道學古板的比起來,以後要搓揉利用起來,也不是無跡可尋的。


    背景深厚的蘇瑾也不是無跡可尋的,無論她們怎生提防,又哪裏鬥得過心機深沉又人力豐富的胡駿,很快,淩嘯被請到了這南海會館的門前。其實淩嘯昨晚氣已經消了大半,聽到蘇瑾有個霍金一樣的丈夫,淩嘯本是頗為同情,隻是沒收了她們賄賂的三百萬兩銀票,給康熙寫了一份匯報此事的密折,就繼續過他幸福的被哺乳生活去了。


    但此刻,阿哥們的嘲笑深深刺痛了他,男人活的是什麽,是臉!


    安排胡駿來跟蹤,為的是查出幕後的高手,而大丟麵子的憤怒,就使得淩嘯現在專門來找茬了。不過,當淩嘯看到躲在胡駿身後的雅茹時,就覺得有些不好,果然,他這個將軍還沒有發令,雅茹就“嘣”地一聲對天打了一手銃,帶著親衛們踹破會館大門,率先闖了進去,看得淩嘯瞠目結舌。他實在弄不懂,雅茹究竟是因為昨晚上在謹虹麵前丟了麵子,還是本來就向往西征時候馳騁疆場的快感?


    虎狼之兵迅速衝進了這個占地頗大的會館,一個個踹開房門扯出住客,愣是驚起了一片人聲鼎沸。雅茹叉腰親自指揮,將這個會館,無論東西跨院還是廂配耳房,統統搜查一遍,看到雞飛狗跳女罵孩啼,淩嘯對後世的康有為好生歉疚,小康,對不住了,搗了你賴以成名的福地故居,不過有我淩嘯,貌似你就沒有成名的必要了吧。


    主院朱門呀地一聲開了,蘇瑾**門前,麵色沉靜地和正要去踹門的雅茹打了一個照麵,卻訝然道,“小郡主?你是來抓我的嗎?”


    雅茹將額頭的碎發一捋,昂首笑道,“不是!要抓你的是我那臭駙馬,我隻是悶得慌,來玩玩,順便看看,交遊遍京華,從來不驚慌的蘇姐姐,用什麽辦法對付我那渾名五毒的駙馬,要知道,他可是文可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上炕認識娘們,下炕認識爺!”


    噗~!不僅是蘇瑾,就連滿會館的親衛和住客全都哄堂大笑。笑聲中,淩嘯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有你這麽誇讚自己相公的嗎?不過,蘇瑾是雅茹口中的蘇姐姐,這就讓淩嘯大惑不解了。


    “駙馬爺,不知道您今天興師動眾,所為何事?小女子居於法統嚴密的京師之中,實在是惶恐萬分。”蘇瑾忍住笑,對淩嘯跪倒在地上,“若是昨日一場誤會,讓爺覺得丟了麵子的話,小女子正在書擬請帖,請爺賞麵當眾賠禮道歉,一釋前嫌。”


    有那麽樣的便宜事?淩嘯根本就不理會她,信步進了主院,向堂中走去,借以躲避堂上還在隱隱傳來的笑聲,唉,都怪自己平日裏沒有調教好雅茹,這個笑話要是傳了出去,自己恐怕會升一級,加個“貞潔毒藥”的冤枉名聲的。


    堂上很是潔淨明朗,淩嘯卻對當壁一副堂聯甚是沉思,“聖賢恥獨善,所貴匡時艱!”好大的口氣,好強的亢憤,不知道是誰在自比聖賢,他又看出了什麽樣的時艱?!


    悶悶的木輪聲傳來,淩嘯並沒有詫異,連身形都沒有轉一下,他知道,定是蘇瑾的那個癱子相公從側廂出來了。見到淩嘯怔怔地望著那幅對聯,來人並沒有出聲打擾,隻是微微歎息一聲,卻是深遠穿透,倒是雅茹和蘇瑾都進來堂上,各自站到自己相公的身邊。


    雅茹挽著淩嘯的臂膀,微微搖晃,撒嬌地小聲說道,“嘯哥哥,你生氣了嗎?不要生氣嘛!我這還不是為你著想?那邊的那個癱子,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小茹好希望你把他收入幕下的,不過……不過他老是不肯和蘇姐姐成婚,人家怕你喜歡蘇姐姐那樣能幹型的,所以……所以才提醒你不要上炕…..”


    淩嘯忽地轉身過來,眼睛猛然看向那個癱子,一看之下竟是倒吸一口涼氣,好一個癱子!


    癱子並不獨特,長相也很是普通,可這位三十歲中年人所乘坐的木輪椅,就絕對震撼人心了。機械專業畢業的淩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先進之處,雖不及後世手搖殘疾車那樣精巧,也沒有鏈條齒輪,但這車能夠應用上改往複運動為旋轉運動的“曲軸連杆”,這絕對是個中國的創舉,要知道,瓦特在1780年搞出蒸汽機的時候,還在受到這項發明的三十年保護期限製呢!難道眼前的這個癱子竟是當代的魯班不成?


    “駙馬爺,請恕屈才身子不便,不能向您行禮。蘇小姐,你代我向駙馬爺行禮吧。”癱子名叫屈才,光是聽他這個名字,就知道他懸掛對聯中的聖賢就是指的他自己,不過,淩嘯更驚訝於他稱唿蘇瑾為蘇小姐。


    看到蘇瑾竟是匍匐行了大禮,起身又是一記千禮,這下子連雅茹都有些吃驚了,這可是隻有門下奴才才會向淩嘯行的禮節,還是過年過節的時候行的,不知道蘇瑾她們這麽幹是為了什麽?但聽了雅茹說過些情況的淩嘯,卻已經沒了太多的脾氣,如果這輪車是屈才所造,淩嘯就會難以按捺愛才之心的,他需要人才,有精力的專業人才。畢竟,就算淩嘯知道很多的技術知識,可他畢竟要把時間花在掙位之上,沒有紮實的政治地位做後盾,自己推動的任何技術方麵大規模革新,都將會無疾而終或得不到大規模應用,而最可怕的,是自己透露出來的新技術流入外國,成為變相地資敵進步,那樣的話,淩嘯就會成為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屈才見淩嘯的臉雖然還繃著,但也沒有阻止蘇瑾行禮,笑道,“駙馬爺,請恕屈才無禮,先行設計於爺。屈才懇請爺原諒,但屈才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並不是要抓住您的把柄,而是找到機會和您單獨一唔,求您許我們逃離苦海!”


    “哦?”淩嘯有些相信了他的話,因為,以粵海社高手那麽深刻迅敏的見識,所設的賄賂抓把柄之計,怎麽會那麽不謹慎地就被自己的必行試探給真相大白?隻能說,高手庸招,故意留痕。


    屈才望望雅茹,卻片刻就說了下去,“駙馬爺,您剛才所注目的這幅對聯,乃是家父屈大均的詩句,卻是對我的殷殷期望。他是朝更交替之時的人,雖有ˋ故國江山徒夢寐ˊ的詩句,更有ˋ中華人物又銷沉ˊ的悲憂。故國沉淪,他的確心傷,可我們廣東毗鄰海麵,看到洋夷的船堅炮利,家父更是憤憤,今年年初去世之時,曾責令在下以商道振興中華,勿須再計較滿與漢,因為,更加兇狠的韃虜已經來到了家門口!如果駙馬爺聽過荷蘭這個規矩的海上馬車夫的話,想必也一定聽過劫掠盡錙銖的思板鴨和葡萄鴨!”


    聽到西班牙外號思板鴨,淩嘯卻笑不出來,他已經被震撼了。屈大均是誰不太記得,但他絕對有點印象,此刻,淩嘯忽覺滿腔振奮,想不到沿海民眾中還是有會思考的精英,能夠看得到洋人的領先和殘暴。


    屈才見淩嘯似乎麵色和善下來,接著說道,“無奈,我自執掌嶽家產業以來,有負家父所托,不僅決策失誤,使得前景大好的粵海社淪為王爺們的錢庫,還使得如今的粵海社龍蛇混雜,甚至淪落為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此次設計,就是為了擺脫滿是耳目的諸王爺,希望可以和駙馬爺一唔,請駙馬爺從王爺們手中搶出粵海社!”


    和王爺們拚命搶粵海社?紅了眼的王爺們不發動門下奴才、宮中勢力甚至是皇太後,和自己決一死戰才怪呢!這和自己的政治態勢與目標絕對抵觸,那和逼得康熙罷免自己或是逼得自己馬上造反毫無區別!相比之下,淩嘯更願意把這兩個人搶迴府去,放在二月河畔,不是更加簡單安全?


    想定主意,淩嘯卻問道,“在王爺們底下做,又有何不好?”


    屈才恨恨道,“我的失誤在於一點。每年我們賺來的上千萬利潤,原以為放在王爺們這一喜歡花錢的群體手中,可以用他們的各種花費,帶動民間的營造工匠、手工作坊、海河貨運的各行各業的飛速擴大,可惜,到今年,我才徹底明白過來,王爺們都是喜歡奢侈的玩意和買賣婢女名妓,至於那些什麽珠寶、飾物、福壽膏、綾羅綢緞之類的,竟是沒有一樣能如我所料地推動民生,可憐我粵海社三萬多的工匠船夫,日日夜夜為他們每年賺取民利多達千萬以上,您說,我這不是助紂為虐是什麽?!”


    淩嘯猛地一下站起身來,口水飛濺!


    老天爺,這屈才原來還是一個樸素的經濟學家,竟然懂得大規模消費拉動生產的倍數理論!幹他娘,人才我要搶,純利潤千萬的粵海社,也要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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