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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鋒往往是有“嚐鮮”機會的,經過了慢跑加速的騎兵們,在八百步左右的距離開始抽馬衝刺。火把的光芒在極快的速度下,顯得更加吸引注意力,騎兵們緊緊地盯住山包頂上的火光,卻忽略了翻飛的馬蹄下致命的鐵鍬把。


    溪穀勒很慶幸自己不是靠騎術好才當上千夫長的,怒火中燒的他踩鐙上馬的時候,手下已經有很多人衝了出去。他打馬開始衝刺的時候,前方的人仰馬翻地撞倒一大片,身為將軍,他馬上意識到中了埋伏,同時大聲下令停下。騎兵們聽見了,也很讚同他們千夫長的命令,無奈慣性太大了,盡管他們把馬的脖子都快拉得彎斷了,人和馬還是向前衝去,踐踏著前鋒們倒下的身軀,直到自己被絆倒在地上。準葛爾的騎士們將近損傷了一半,如果他們曉得自己是被鐵鍬把給別到在地上的,相信他們一定很想仔細地看一看中原的鐵鍬,但是淩嘯的清軍沒有給他們機會。


    淩嘯明白每一個計劃的製定和修正,是一個係統性的工作,一個環節的變動需要相應的調整。原本製定的計劃是,當騎兵們衝上山包時,在第一道蓋了木板的壕溝中,四百名埋伏的士兵們按兵不動,利用第二三道的寬壕溝阻擋一下騎兵的速度,這時淩嘯帶領山包頂上的綠營兵連番射箭攻擊,同時外圍的埋伏士兵從背後出擊,形成夾攻之勢。到時候,把敵騎糾纏住是非常重要的,潛伏在三裏外樹林的二百禦林軍如果能及時地驅馬趕到,那麽淩嘯打贏這次戰鬥的把握將大大增加。


    三百步的距離是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的,現在敵軍剩下的半數騎兵在鍬把陣前調整集結,淩嘯當然不能再用原方案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隨機應變往往是需要決策者能在瞬間表現的素質。淩嘯當先一腳踢在簡易拒馬上,“搬開它,衝出去,射箭!”


    士兵們衝了出去,淩嘯卻和幾個擊鼓手留了下來,他的崗位是指揮。


    颼颼颼――如雨弓箭的破空聲,在滿山的呐喊聲裏顯得微不足聽,但是它的殺傷力卻不可小覷,雙方的士兵不斷有人被箭雨奪取生命。溪穀勒的騎兵箭術了得,但是淩嘯的士兵們居高臨下,一時間都是勢均力敵。等到雙方都死傷了幾十人的時候,一陣山響的鼓聲傳來,很快就把溪穀勒的退意敲起來了,但是他們已經很難脫身了。


    鼓聲是命令。聽到咚咚的戰鼓聲,綠營士兵們全都拋下了弓箭,抽刀出鞘,挺槍在手,向下麵的騎兵們猛衝下來。鼓聲剛停,淩嘯就抓過一把鋼刀,健步如飛地向敵騎殺去。他已經履行完了指揮的職責,現在要做一個複仇者該做的事情了。


    鼓聲也敲動了埋伏者的身形,一塊塊木板帶著浮土被掀在一旁,四百名綠營士兵像是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在從準葛爾騎兵的後方殺來。黃蕭峰身先士卒,大吼一聲“砍馬腿”,就地一個驢打滾,一刀砍在身邊騎兵的馬腿上。有樣學樣的士兵們即使沒有學過地趟刀法,也曉得低下身形,向敵騎的戰馬砍去。


    叫苦不迭的溪穀勒後悔莫及,他後悔的是,在發現清兵的別馬陣後,還妄圖集結兵力,沒有及時退走。溪穀勒絕不後悔今天帶領騎兵連夜開仗。準葛爾是極為重視父係尊嚴的蒙古部落。真正來講,他們對於倫理方麵的敏感度很低,你可以罵他母親怎麽怎麽,但是罵到他們的父兄和這些漢子自身,就是對他們很嚴重的侮辱了。溪穀勒怎麽忍得住淩嘯那來自未來的花式罵法?


    刀槍相交聲,受傷慘叫聲,呐喊殺敵聲,戰馬慘嘶聲,咚咚擂鼓聲,組成了一場戰場交響樂。一陣急急嗒嗒的馬蹄聲傳來,多倫爾和劉子俊率領的禦林軍騎兵出現了,他們把敵騎的退路完全封死了。


    溪穀勒曉得今天完蛋了,葛爾丹大汗飲馬黃河的雄圖偉業,他和這些士兵們是無法看到了。“投降免死”的吼叫聲響起,溪穀勒一臉猙獰,一邊揮舞著長刀左劈右砍,一邊嘶啞著嗓子狂叫:“葛爾丹萬歲!準葛爾萬歲!”他可是連不痛不癢的辱罵都受不了的人,又怎麽會接受投降偷生的恥辱呢?對千夫長的死戰誓言,準葛爾騎兵們雖然應者寥寥,但是一種悲壯在他們心裏激蕩,僅剩的百多人士氣大震,愈加強悍起來。迴光返照的敵軍居然臨死猖狂起來,溪穀勒叫聲剛落,就有兩個綠營兵被砍死。


    “萬歲你媽的x!”淩嘯看到這種形勢,一聲悶吼,奪過身邊士兵的強弓,拔箭搭弦,開拉滿月。


    “哢――颼颼颼颼!”


    溪穀勒前胸後背插著四支箭,暗紅的血咕咕地直往外冒,他兀自不肯倒下,在一聲聲蒙語的“千夫長”的唿喚聲裏,向淩嘯這邊踉踉蹌蹌走來,一副想拉淩嘯墊底的樣子。


    淩嘯卻懶得理他,正一臉尷尬地望著四個三等侍衛,這些都是準備去科爾沁比試箭術的神箭手。眾人卻丟下淩嘯,一擁而上地砍死了跑出戰圈的溪穀勒,衝近剩下士氣狂跌的敵騎,一頓亂砍瞎剁,嚇得幾十個敵騎連忙跪地投降。


    收拾戰場的侍衛甲一邊拖死屍,一邊怪異地笑著問軍衛甲:“你剛才看到了嗎?”軍衛甲怪異地笑著搖頭,轉頭怪異地笑著問綠營兵甲:“你剛才看到了嗎?”綠營兵甲憨憨地笑道:“不就是淩大人神力,把弓給拉斷了,弦線把臉上的血都彈出來了嗎?你們睜眼說瞎話……”


    晌午,劉二堡,鎮東劉姓祠堂。


    “綠營陣亡一百九十八人,傷二百二十四人,我禦林軍陣亡四十一人,傷九十人。殲滅敵軍自千夫長溪穀勒以下四百八十三人。無俘虜,獲得戰馬二十三匹。至於抄獲的其他物資請大人允許卑職清點後報上。”劉子俊報上了戰果。


    “想不到我們做了這麽多的計劃和準備,占據了極大的優勢,卻還是沒占到什麽便宜。漠北精騎,果然名不虛傳啊!”淩嘯感歎之下,也很是鬱悶,現在還是世界第一強國的清朝,怎麽打起仗來沒什麽絕對優勢呢?


    “大人,不管怎麽說,這次在大人的率領下,取得了勝利,也是功勞一件啊!”黃蕭峰連忙奉承。他的綠營雖然傷亡較大,但是也不能怨淩嘯厚此薄彼,誰叫綠營是步兵的呢?再說了,沒有了這支官員很多的禦林軍,自己的步兵早被滅了。看著淩嘯有些髒兮兮的紅纓暖帽,黃蕭峰就不由得想起了殺俘事件。早晨在鎮子中央,七十四個俘虜被淩嘯當眾殺了。難道淩大人不曉得獻俘的功勞,比用鮮血來染紅頂子要好得多嗎?


    “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是摸進城去增援,還是在外圍……”黃蕭峰的話語明顯偏向進城。的確,淩嘯也是這個心思,實力擺在這裏,自己的能戰之兵不足三百人,還有大量的傷員需要照顧,進城去是最好的辦法了。


    淩嘯知道這決定要早下,盛京周圍可是危機重重啊。同統庫爾的兵力分布他不太清楚,唯一可以確定位置的敵軍,是在前諭家堡駐紮著溪穀勒的另外五〇〇騎兵。見識了準葛爾騎兵的驍勇善戰,他就明白當日在科爾沁是多麽的幸運。以淩嘯他們的本錢,是根本不可與五〇〇騎兵一拚的。


    但是進城的話,傷員怎麽辦,帶著走肯定不現實,拋下傷兵,淩嘯又自覺還心硬不下來,盡管這段時間他殺人也殺得麻木了。正在心裏左右思量,多倫爾的一個斥候闖了進來。


    淩嘯和眾人一驚,難道是前諭家堡的騎兵殺來了?


    “大……大。大人!歸化騎兵來了!”斥候口幹舌燥,結巴著沙啞的嗓子說道。


    豪成眼睛紅紅地抓住淩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個勁地道:“嘯弟沒事就好,就好啊,擔心死哥哥了。”淩嘯很是明白他的擔心,心裏很是溫暖。在這芸芸眾生裏,還有人擔心著自己的安危。淩嘯略微安撫了豪成,急忙拜見從科爾沁趕來的歸化騎兵參將,雖然互不統屬,但是自己的這幾百人還仰仗著此人呢。


    淩嘯剛要行禮,從這參將身後閃出一人,大手對這淩嘯一擺,道了句:“淩嘯接旨!”定睛一看,淩嘯認出來了,原來是老熟人,一等侍衛、虎槍營副統領淩普。


    “著淩嘯遷大理寺少卿。欽此。”聖旨短得令眾人有些意外。淩嘯一邊謝恩領旨,一邊心裏莫名奇妙。為什麽突然改我做文官?


    淩普按說是淩嘯在侍衛任上的上司,如今淩嘯也隻是平行調動,本著不讓人挑刺的原則,淩嘯還是恭敬地給他和那參將行禮問候。淩嘯本待細細向淩普詢問些事情,可是淩普根本就不搭理他,隻是對正在行禮的多倫爾等人吩咐,“奉太子手諭,多倫爾,你即刻帶領禦林軍返迴京師,其餘事宜盡快交接。”


    看著淩嘯等遠去的身影,淩普狠狠地吐了一口濃痰。這個家夥害得自己背了十萬的外債,還把太子爺的銀子也糟蹋出大窟窿一個。等老子先辦好大阿哥的事情,迴來京城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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