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岡一口氣說完。


    青木隻是點頭致意。他看到中禪寺夫人的臉,瞬間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增岡說:“青木,我先進去囉。”


    夫人拿了手巾過來,青木把髒掉的褲管擦幹淨,道了謝,進了屋子。玄關擺滿了鞋子。


    ——發生了什麽事嗎?


    中禪寺夫人知道小姑發生了什麽事嗎?青木有些在意。


    正當青木要開口的時候,夫人說:


    “今天怎麽了呢?竟然來了六位客人……”


    青木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客廳似乎正在為何事吵鬧。增岡打開紙門,青木從他背後往旁邊一看,裏邊坐著事件記者鳥口、榎木津的助手益田、以及兩個青木不認識的男子。其中一個非常激動,另外三個也驚慌失措。中禪寺從壁龕錢站了起來,但是他並沒有慌張,一樣十分冷靜。


    “中禪寺中禪寺,現在不是氣定神閑的時候啊。”


    增岡說道,大步走進客廳。


    “不得了了,事情不得了。”


    中禪寺用一種獨特的表情盯住增岡,看不出他是不高興、生氣還是傷腦筋。


    “增岡先生,怎麽連你都……怎麽了?”


    “什麽叫連你都?話說迴來,現在可不是裝模作樣地說什麽“怎麽樣”的時候啊。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是很少會說什麽“不得了”吧?”


    “我才不知道。怎麽了?”


    中禪寺做了下來。


    增岡站著,掃視驚慌失措的先到客人們。


    “……在忙嗎?”


    “忙得很。我們這裏也很不得了的。”


    鳥口抗議似地說。


    “啊,厄,然後……”


    益田正想說什麽,卻被增岡給打斷了。


    “中禪寺,這些人可以相信吧?”


    “這不是由我來決定的。他們全都是朋友熟人,身份沒有問題。不管這個,到底是怎麽了?一點都不像增岡先生你這樣的紳士竟然會周章狼狽的。”


    “因為事情太不得了,我才會倉皇失措啊。事情嚴重到連平日臨危不亂的我這樣的紳士都不禁亂了手腳——你應該這麽去理解我接下來要說的事。”


    “我已經這麽理解了,請坐吧。話說迴來,青木……你受傷了嗎?”


    青木正想迴答,卻被增岡製止了。


    “青木找你是為了別的事,等一下再說。”


    “我知道了,快點說吧。”


    “那我要說囉,不要嚇到啊。前天早上,伊豆下田蓮台寺溫泉旁邊的高根山山頂附近,發現了一具被吊在樹上的勒殺屍體。”


    “那……”


    益田大叫。


    增岡以一雙大眼瞪住他。


    接著增岡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麽說了。


    “被害人……是織作茜。”


    織作茜。


    “而嫌疑人……是關口巽。”


    關口巽?


    織作茜。


    被關口巽……


    關口巽殺了織作茜?


    “關口在棄屍現場以現行犯遭到逮捕。柴田勇治先生今早已經趕往下田。詳細情形尚未確認,但這毫無疑問地是事實。聽好了,中禪寺,那個關口殺掉了那個織作茜哪,你明白了嗎?”


    增岡說。


    鳥口潛伏著。


    風帶著濕氣,但道路是幹的。


    這個地方色彩單調,幾乎都褪色了。


    天空昏暗泛白。梅雨時節教人昏昏欲睡,很討厭。


    簡素的白鐵牆壁暖暖的。裏麵是葡萄酒工廠,但並沒有特別問道葡萄酒的香味。青木刑警在斜對麵的佛壇店屋簷底下彈出頭來。他生得一張娃娃臉,但不愧是現任刑警,盯起梢來有模有樣。昨天他看起來相當衰弱,但意外地恢復得很快,身體似乎相當健壯。鳥口對於這個怎麽樣都擺脫不了學生青澀模樣的刑警有些刮目相看了。


    ——還不到一年嗎?


    鳥口在去年八月底初次認識青木刑警。當時青木正在搜查分屍案,地點在相模湖。鳥口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敦子的。兩邊都是關口所引介,他覺得緣分真的很不可思議。敦子現在遭到不法之徒所誘拐,而關口甚至身陷囹圄。


    ——這麽說來。


    武藏野事件的時候,青木似乎也掛了彩,行動起來似乎相當痛苦。


    隻是他孩子氣的外表和一板一眼的態度常令人誤會,其實青木是個很有骨氣的男子漢吧。或許隻是因為老是跟感覺打也打不死的木場混在一起,因而顯得遜色罷了。


    青木比比下巴,鳥口屈身奔了出去。


    揚起一陣灰塵。


    鳥口跑過馬路,鑽進佛壇店旁邊的小巷子。


    他暫時壓低身體,然後窺看狀況。


    潮濕的風吹過馬路。


    “怎麽樣?”


    “沒有動靜,人在室內。”


    葡萄酒工廠旁邊的木造長屋。


    屋瓦剝落,裸露的牆壁龜裂。


    “沒有……人的氣息呢。”


    “所以會更醒目啊。”


    “怎麽辦?”


    “再……再觀望一下,然後進去那個房間……”


    “那間是空房吧?外麵數來第四間……對嗎?”


    “是裏麵算來第三間,千萬別弄錯了。”青木說。“六間長屋最裏麵和最外麵,主的應該是與案情無關的老人家。對方將外麵算來第二和第三個房間打通使用。所以空房是……”


    “裏麵算來第二間和第三間而已,對嗎?但是那個叫津村的羽田製鐵的秘書失蹤到哪裏去了?益田說……”


    “噓。”


    青木把食指豎在嘴巴前。


    好緊張。鳥口是事件記者,看過好多危急場麵,但記者畢竟隻是記者,鳥口麵對的幾乎都是事發後的現場。就算盯梢,緊張的程度也不同。


    而且……


    鳥口和青木對於目前監視的對象,幾乎沒有任何線索,當然也不曾見過。如果目標是與其他傢夥是同一夥,不曉得會使出什麽伎倆來。


    這個人是昨天突如其來登場的人物。


    徐福研究會主持人東野鐵男。


    鳥口和青木代替前往調查太鬥風水塾的益田,今天一大早來到東野居住的甲府,以拘捕東野。


    昨天……


    綜觀聚集在京極堂的六人所帶來的消息,浮現出來的整體情況令人費解。狀況令鳥口大感愕然,原以為毫無關係的好幾個事項,剝開一層皮後,竟複雜地糾結在一起。它們彼此之間有著密切的關聯,以韮山的土地為中心,有一場規模非比尋常,而且不明所以的陰謀正在進行……


    然而……


    “青木先生。”鳥口唿喚青木。


    “什麽?”


    “我……實在搞不懂中禪寺先生……或者說,我本來就不懂他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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