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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漆漆,頭頂上的燈泡說不定就突然在你頭頂上“噗”的一聲,熄滅了。


    現代化的大城市,竟然還有這樣破敗不堪的角落。


    這些就是林小雨剛到這個地方的第一感覺,房子的主人唧唧哇哇地說著方言,她撿著重要的聽,又經過幾番費口舌的討價還價,一個月一千,租到了一套,共用廚房衛生間的單間。


    林小雨裹緊外套,頭低著,腳下走得飛快。


    經過巷子拐彎處,聽到小百貨老板的聲音,“四巷十五號?順著這條路往裏麵走,走到頭就是了。”


    林小雨沒有抬頭,腳步更快了。


    下午下了雨,路上濕塌塌的,燈光又暗,一不留神鞋子就踩進水坑裏麵去了。


    因為路上有水,走路聲音就顯得有些大。


    兩個人的腳步聲。


    林小雨走到十五號樓門前,整個身子隱在黑暗裏,她迴頭看向路口,可是,空蕩蕩的並沒有人。


    租的是頂樓,隻有她一戶。


    林小雨打開門,在屋子裏的輕輕就跑過來,乖乖地抱住她的腿,仰著頭,還是無憂無慮地笑著看著她。


    林小雨心裏一酸,差點掉下眼淚,她彎腰蹲下來,和女兒視線相平,慢慢地比劃著,“你是不是餓了?媽媽給你做飯好不好?”


    輕輕點點頭,手拽著林小雨的小拇指往床邊拉。


    到了床邊,輕輕撫開來不及規整起來的畫筆,把倒扣著的畫拿起來,畫上是兩個卡通人物,一個小一些一個大一些,通過長長的頭發判斷出來,兩個都是女的。


    “你想去學校了嗎?”林小雨盯著畫看了很久,開口,呢喃。


    輕輕悄悄地看了看媽媽,搖頭。


    “等媽媽有錢,送你去學校。”


    輕輕判斷不出來這句話的真偽,可隻要是林小雨說的,就相信,高高興興地笑。


    母女倆正說著話,聽到有上樓的腳步聲。


    一般,除了收房租的房東,很少有人上到頂樓來,尤其是這個時間。


    輕輕突然緊張起來,她的小手用力地拽著林小雨的衣服下擺,小臉上滿是驚恐。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門口。


    敲了幾下門,那人似乎在嘀咕什麽,後來走開,又去隔壁空著的房間敲了敲,隔了幾分鍾,又迴來敲門。


    房間的門板是老舊樣式,上麵沒有貓眼。


    林小雨站在門後,手裏拎著堵門用的木棍。


    “咚咚”房門又被敲了一次。


    好像還有人叫了句什麽,林小雨太緊張了,沒聽清楚。


    “咚咚”在房門又一次被敲響時,林小雨咬住牙,唿啦,用力打開門。


    看到站在門外的人,她長久地怔愣住。


    還是門外的許細溫先反應過來,“你們在家啊,我叫門沒人開,以為你們不在家。”許細溫看林小雨不說話,隻是眼睛直直地看著她,防備又疑惑。


    許細溫解釋,“是我弟弟找到你們在這裏的,我沒有告訴其他人。”


    林小雨的理智終於歸位,她往門外看了看,確定再無其他人,才拉著許細溫進屋。


    “不好好上班,你怎麽來了。”讓許細溫坐在唯一的凳子上,林小雨不友善地問。


    輕輕許久沒有見到許細溫,十分喜歡,賴在她懷裏,像隻貓咪一樣蹭著她的脖頸。


    “我在找你們。”許細溫環視了一圈屋裏的擺設,心口憋得她唿吸不暢,“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林小雨嗤一聲笑,不再板著臉,她撫了撫額前的劉海,“和你沒關係,對了,欣榮安排了誰帶你?你記住,無論是誰,都不用完全聽他們的話,對經紀人來說,這個藝人沒有帶起來,也就是再換一個的問題,而你自己的前途,隻有一個……”


    許細溫打斷她,“我沒有新的經紀人。”


    林小雨愣了一下,“為什麽沒有?是公司遺漏了還是什麽問題?你找經理了嗎?郝總呢?你現在在上升期,不應該會把你置之不理。”


    “是我要求不要的。”許細溫本打算笑著說,可林小雨虎著臉瞪她,她就不笑了,卻也不想讓自己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你就是我的經紀人。”


    林小雨沉默了很久,再開口,滿是苦澀,“實話告訴你,迴來我是不打算再做經紀人的,如果不是郝……不是朋友的極力勸服,我可能會找份其他的工作做做,養家糊口那種。我有孩子,又有很多煩心事情,這就讓我做不到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你身上,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麽好事。趁著這次事情,讓公司給你換個更好的經紀人吧。”


    “你就是最好的。”許細溫急著說,“你心疼輕輕是正常的,請你相信我,我一樣喜歡她,一定會保護她的。”


    林小雨歪著頭,看她,笑著說,“我的孩子,你為什麽要保護。”


    “……”許細溫啞口無言。


    林小雨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不是還沒有吃飯,先陪輕輕玩,我去做飯給你們吃。”


    “好。”許細溫滿口答應下來,心裏想著,反正知道了林小雨住在這裏,大不了就多來幾趟,她遲早會心軟的吧。


    來之前,許細溫滿腹疑問,“林小雨就算積蓄不多也不至於住在這樣的地方吧”“林小雨似乎在害怕什麽”,可真見到林小雨,許細溫反而忘記了問。


    湯麵端上桌,輕輕是小碗,站在地上,扒拉著往嘴巴裏戳。


    許細溫是最大的碗,她吃得一幹二淨。


    吃飽飯,林小雨就清晰地表達出來逐客令,“這段時間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你以後不要再來了,過幾天,我就帶輕輕離開這裏,去到一個新地方。”


    “去哪裏?”


    林小雨搖頭,“還沒想好,想好就走。”


    “如果我……如果我更努力表現得更好,你會不會就不放棄我?”許細溫鼓足勇氣說出口,其實她毫無底氣,如果林小雨迴答“是,因為那和我有什麽關係”,她也是無話可說的。


    可是林小雨沒有立刻說,而是問她,“你覺得我是個好的經紀人嗎?”


    “是。”許細溫毫不猶豫地點頭。


    林小雨看著斑駁的木板門,搖頭,“我做得不夠好。”


    就算許細溫試圖和輕輕建立更深的友誼,以此讓林小雨無法立刻趕她走,可輕輕似乎是理解林小雨心思的,她依賴著林小雨,乖乖地擺手,“再見。”


    林小雨好笑地看著許細溫推推遲遲的模樣,把她推到門口,“我隻是說過幾天要走,又沒說明天就走,如果舍不得,你明天可以再來。晚了就沒車,我這裏住不下三個人。”


    得了話,許細溫才轉身要走。


    林小雨又叫住她,“許細溫。”


    林小雨叫的是她的本名。


    “不要總是拒絕郝添頌,有時候他對你,並沒有惡意,隻是隻是……”林小雨費力地搜刮著合適的詞語,“隻是不知道,怎麽對其他人表達善意。”


    許細溫點頭,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林小雨在圈子裏混了這麽多年,怎麽會看不透這次的事情,所有人都在逼她一個單親媽媽出來做態度,可林小雨還是沒有說郝添頌的不是。


    這麽一對比,許細溫更覺得郝添頌,卑鄙。


    走到一樓,從巷子盡頭走過來一個男人,滿身風雨,長風衣、臉埋在衣領裏,開口說話,聲音還算好聽,“十五號是哪棟樓?”


    許細溫沒能一下子想到她站的就是十五號,“不知道,我不是住在這裏。”


    “謝謝。”那人隻是抬抬眼皮,繼續往前走。


    許細溫站著有些走神,後知後覺地,眼睛往上瞥,看到左上角,上麵掛著生鏽牌子上麵的數字:15.


    突然,許細溫想到什麽,急匆匆往樓上跑。


    林小雨對許細溫的去而複返,正要揶揄她一番。


    許細溫已經氣喘籲籲地說,“樓下有個男人,在找十五號樓,不知道是不是找這裏的。”


    話說完,林小雨的臉已經慘白。


    許細溫更加確定心裏的猜測,她推林小雨進屋,“你帶著輕輕去其他租客房間裏躲躲,我留在這裏,如果真是來找你們的,我就說房子是我租住的。”


    林小雨用力搖頭,“不行,你不知道,他是個瘋子,你不能留在這裏。”


    “我說過,會幫你保護輕輕的。”許細溫笑了笑,“我可以做到。”


    住在五樓,往下,每層樓住四戶,可林小雨沒有和一家打過招唿的。


    咚。


    咚。


    是上樓的聲音,從聲音來判斷,是個男人。


    林小雨更急,她推許細溫走,“這件事情本來和你沒有關係,你趕快走。”


    許細溫說,“我們立刻下樓,他一個人,不可能攔得住我們三個。我現在就報警。”


    林小雨驚慌地拍掉許細溫手裏的手機,她尖聲叫,“不要報警,報警他會把輕輕帶走的。”


    那是個怎麽樣的男人,會讓一向淡定的林小雨,害怕成這個樣子。


    許細溫抬手,把外套,遮擋了下懷抱裏的孩子,她從上往下走。


    在四樓與五樓之間的台階上,和那個穿風衣的男人,麵對麵。


    男人看到許細溫,有些吃驚,“你住這裏?”


    “對啊。”許細溫手臂收緊,緊緊地抱著輕輕繼續往下走,“和我男人生氣,剛才說的氣話。”


    “你也住五樓?”


    許細溫搖頭,“住四樓。”


    “你怎麽從樓上下來?”


    許細溫扭頭,不耐煩地喊,“這樓是你家的,問東問西的煩不煩,我想抱著孩子跳樓的,舍不得,你這也要管。”


    男人視線,看了看許細溫懷裏的孩子,他伸出手,想要掀開衣服,“幾歲了?”


    許細溫往一旁閃了閃,避開,“三歲。”


    “長得挺高。”男人笑了笑,臉上是寒光。


    許細溫繼續往下走,嘴裏說著,“像那個死男人。”


    走了幾個台階,就到了四樓,那人不走,就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許細溫。


    許細溫有些後悔,剛才為什麽沒說住三樓。


    話已經說了,就不能反悔。


    許細溫往四戶門前看了看,其中一戶門前的鞋架上,放著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鞋,這家不行。一家門上掛著鎖,一家門上沒掛鎖門口沒鞋架,不知道家裏有人沒有,第四戶,門口放了個鞋架,上麵隻有一雙鞋,髒了的運動鞋。


    看那個男人要走下來,許細溫毫不猶豫不再猶豫,用力拍門。


    心裏猶如千百隻貓,一起用爪子撓著。


    許細溫在繼續敲門,和抱著輕輕朝著樓下跑,之前糾結著時,門開了。


    一個頂著亂糟糟頭發的男人站在門口,莫名其妙地看著許細溫,不耐煩地說,“你是……”


    許細溫趕快捂住這人的嘴巴,閃身進去,砰一聲甩上門,卻在門裏聲嘶力竭地喊,“你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就不管我們娘倆的死活了……”


    過了三分鍾,鄭馳文覺得自己還是沒睡醒,“你是誰?”


    許細溫貼著門聽了聽動靜,有上樓的聲音,她放下心來,這才解釋,“我是許細溫,我們見過一二兩次吧。”


    鄭馳文看看她懷裏的輕輕,露出詫異的表情,“你有孩子了?”


    “不是我的。”許細溫言簡意賅地解釋。


    鄭馳文探了探頭,又八卦地問,“你姐們兒的?”


    “嗯。”她叫林小雨姐,應該算是姐妹吧。


    鄭馳文又看了看輕輕,想說什麽沒有說。


    鄭馳文租的房子比林小雨的更小,裏麵隻放著一張床和一個簡易的掛衣櫃,門裏門口放了兩雙鞋,稍微幹淨和嶄新一些。


    鄭馳文對屋裏突然多出來的兩個人,表現得十分不自在,連讓水都忘記了。


    許細溫的心思也不在這裏,她和輕輕一致地望著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


    “我家房頂上有什麽嗎?”鄭馳文跟著往上看,卻什麽都沒看出來。


    “別說話。”許細溫不耐煩地訓斥他。


    鄭馳文委委屈屈地閉嘴了。


    房子不隔音,樓上走路的腳步聲都格外明顯。


    過了五六分鍾,頭頂的腳步聲輕了,應該是往樓梯口上挪去。


    許細溫和輕輕同時舒口氣,可這口氣隻是吐出來,還來不及吸進去新鮮空氣,腳步聲又響起。


    這次不是在頭頂,而是在北邊一點,是林小雨租住房間的隔壁。


    樓上安靜極了,不再有腳步聲,什麽聲音都沒有。


    輕輕扁著嘴巴,大眼睛裏都是眼淚,可憐兮兮地看著許細溫。


    許細溫心裏正火急火燎,被輕輕這麽一看,她心裏更是咣當一聲,把輕輕推給鄭馳文,“你是個男的吧?”


    鄭馳文鼓了鼓眼睛,雖不滿還是點頭。


    “你幫我照顧好她,就算有人來敲門,就算那個人威脅,都不能把輕輕給他,知道嗎?”


    鄭馳文被她嚴肅的樣子嚇到,他嚐試著笑了一下,緩和下凝固的氣氛,“誰會來要她,她爸爸嗎?哈哈……”


    被許細溫瞪了一眼,沒了聲音。


    許細溫的第六感一向是不準確的,比如,她曾經感覺到郝添頌是喜歡她的,可是他耍了她,比如,她以為能和郝添頌白頭到老的,可是他一個人走了,比如,她以為自己會有份光彩的未來,可她還在苟延殘喘著。


    可這一次,許細溫多麽希望,她的第六感不要那麽強烈。


    她匆匆地上樓,那個風衣男人從上麵下來。


    他滿意地看著她臉上驚慌的表情,“你說謊。”他笑了笑又說,“輕輕是我的孩子,沒有人能把她從我身邊帶走,林小雨不行,你更不可能。”


    “瘋子。”許細溫怒聲說。


    風衣男人笑了笑,可看在許細溫眼中,他像是正舔舐著滴著鮮血的刀子,“你告訴林小雨,不要再自作聰明,如果再有下次,我不會再給她機會。”


    許細溫後背汗津津地靠著水泥的樓梯扶手,看著男人優雅地整了□□衣,下樓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許細溫太過緊張,她覺得男人似乎是知道輕輕在哪個門裏麵,他刻意停了幾秒鍾,才離開。


    許細溫跑上樓,隔壁擱置雜物的房間門,果然已經被打開。


    門裏,林小雨躺在地上,頭發蓬亂,佝僂著縮成一團。


    “小雨姐。”許細溫不敢貿然去觸碰她,她的聲音是顫抖著的,多麽害怕林小雨不會迴應她。


    還好,林小雨說話了,“輕輕害怕了嗎?”


    林小雨費力氣爬起來,撫開臉上的頭發,露出臉上的傷痕,可她臉上卻是笑,“今晚上,要麻煩你帶輕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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