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笛兒見現在隻剩下自己與無痕兩個人,心中好不尷尬,她擺弄著自己的手指,訕訕地笑著:“那個,沒事了,我就告辭了。”說罷轉身就走。

    “慢著。”身後那討厭的聲音又再次響起。“誰說沒有事?既然你都看到了,也就脫不了幹係,過來把血擦幹淨。”雪笛兒詫異地迴過頭,見無痕一麵半斜著身子,一麵用手

    指了指地上的血跡。雪笛兒前後瞅了瞅,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在和我說話?”

    無痕將一隻手拄著側臉,慵懶地說道:“那你認為我在與誰說話?”

    雪笛兒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無奈地搖搖頭,像個教書先生似的歎了口氣:“也罷也罷,誰叫你掌握生殺大權,我這三千年的道行算是栽在你那破鐲子上了。”嘀咕完,便乖

    乖地拾起抹布。

    麵對這麽一個奇異的小大人,無痕輕輕一笑,便別過頭不再理會。

    許久,整個寂靜的閣台除了輕微的抹布聲再無動靜,雪笛兒卻漸漸放慢動作,因為今天她實在是太累了,不說被獵狗嚇得半死,光是左右顧忌說話謹慎已夠她受的了,隻見她

    眼前變得朦朦朧朧,腦袋的思路也跟不上了,“咚!”身子輕輕一栽,大頭朝下直接以俯衝的姿勢撞到了地上。“啊!”雪笛兒驚醒過來,忙捂著頭坐了起來。

    無痕正出神的望向庭外。聽到這聲響急忙迴過頭來,隻見他的嘴角閃瞬間翹起,一瞬的笑容扼殺在萌芽中。他忽地抬起頭,隻見淚瞳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麵前,隻是臉上蒙著

    紗。“對不起,少主,我沒有看好她,給您添麻煩了。”無痕搖了搖頭,轉過臉對著雪笛兒:“下次不要大頭朝下摔,記住了麽?”雪笛兒齜牙咧嘴地揉著腦袋:“下次我屁股著地

    行了吧。”

    已是月暗星稀,濃夜漸淡,摩挲走,是風撚著耳邊的發髻,輕沙漫,是嫩柳拂過忽閃的睫毛。那一襲紅衣裙袖鋪在昏迷的洛琴周圍,仿佛那血色在努力慢慢滲入洛琴蒼白的臉

    頰。

    女子將洛琴的頭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腿上,仍很稀疏的柳枝將無力的月光剪得破碎斑駁,灑在樹下兩人的身上。

    “佛琴子,你記得嗎?你我第一次相遇時,漫天是怒放的彼岸花,像火一樣,我置身在這烈火之中,你微笑著搖搖頭,走到我麵前。我低下頭,詫異地發現你經過的地方,彼

    岸花都變成了白色。”女子用纖長的手指滑過洛琴的下巴,烏亮的頭發垂在洛琴臉旁、肩上,像水中輾轉的似濃似淡的一縷墨。“你說:姑娘,這紅可難看的很,配不上姑娘的美

    貌。我當時可是氣惱的厲害,第一個念頭就是把你撕碎,用你的血祭奠我的彼岸花,可你接著說,這紅是由千萬個不同人的血潑濺成的,紅的不均不勻,又是什麽成分都有,甚至

    還有狗血雞血,難為了這成片的彼岸花,還不如變迴白色。”女子輕輕一笑,講到這,她驀然望向天空,血色的雙眸映著不屬於人間的色彩:“可是我不能沒有鮮血啊,否則我會

    像那腐朽的屍骨,最終逃不過支離破碎灰飛煙滅,我的鮮血已被那三通河吸幹了。”她幹笑了兩聲,接著自語道:“也就這時,你才肯枕在我的雙腿上,你們這些所謂的佛子,竟

    是不懂情,你告訴我你隻有大愛大恨,沒有兒女私情,可我偏不信,當時沒少捉弄你。”女子說罷將一根手指輕輕用嘴含住,使勁一咬,鮮豔的紅色就像妖豔張揚的彼岸花,從指

    尖蔓延下來。她將指上的鮮血滴在洛琴慘白的嘴唇上,神奇的是,那幾滴血竟無聲地滲入洛琴的嘴唇,使洛琴的臉頰頓時染上了一抹紅暈。“我還是靠不近你啊,若是再這樣,你

    的血會被我吸幹的吧。”女子嫣然一絲苦笑,戀戀地望了望洛琴漸漸紅潤的臉頰,將他的頭輕輕從腿上放下。

    此時,雞鳴破曉,東方已是一片白,洛琴身邊早已不見了那襲紅衣,隻有一朵彼岸花,靜靜躺在洛琴的胸口,時而因微風的掃過而輕顫幾下。

    漸漸,街上有了走動,先是三三兩兩,幾輾馬車,然後是越來越頻繁的過往,以及從地上漸漸傳至街巷上空時輕時重時緩時急的腳步聲。

    洛琴瞬間睜開了雙眼,像是從驚嚇中蘇醒的狸貓,他“騰”的一聲坐了起來,胸前的彼岸花“窣”地掉到了地上。他皺著眉頭將手捂住胸口,唿吸略有些粗,隨後長長吐了一

    口氣。而身旁的那朵彼岸花,瞬間被氣流碾碎,四散在塵土中,而這一幕並未映入洛琴疲憊的眼角。他的眼前,夢中的景象依稀殘存,他無力地閉上眼甩了甩腦袋,現實的景物逐

    漸清晰,洗去了水霧,一切變得光亮,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碎土,撫平衣上的褶皺,昨天的記憶隨著他不定的腳步逐漸完整,錯過街上的人群,洛琴握了握身上熟睡的冷劍,

    向客棧走去。

    客棧裏,人聲鼎沸,有些聒噪,洛琴無心理會,徑直向樓上走去。

    “這位客官,麻煩你留步。”洛琴聞聲迴頭,見是店家小二。“嘿嘿,客官,那馬廄裏有匹通體黑馬,不知是不是您的。”洛琴有些疑惑,隨即點點頭。“那太好了,您快去

    看看吧,可不得了了。”小二臉上有些難色,將手中的毛巾甩到肩上,側過身道。洛琴聽罷急忙向馬廄走去。

    穿過一層人群,洛琴來到馬廄前麵,隻見馬廄已經倒塌,幾匹被牽出的馬有些焦躁不安地刨著土,身上有些輕傷。烈炎被馬廄房頂的數根圓木死死地壓在,外麵隻露出一動不

    動的尾巴,看不出死活。眾人正忙著移開木頭。洛琴見狀大驚:怎麽好生如此事端。邊想著邊跨過殘垣斷木,不顧那尖利的碎片殘渣,將壓在烈炎身上的木頭一點一點的搬開。隻

    聽底下劈啪作響,“轟”的一聲,破爛的架子像有了生命般開始晃動、上升,眾人大驚,忙一起向後退,嘈雜的摔聲喊聲中,那抹熟悉的黑色毅然嘶鳴著掙紮站起,它雙眼通紅,

    喘著粗氣,鏗鏘的鐵蹄毫不留情地踏碎剛才自不量力壓在它身上的架子,旁邊那幾匹馬驚叫著想掙脫繩索遠遠跑開,被緩過神的馬夫生生勒住。

    烈炎怒視著周圍的人,剛要發作,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抓住它那兩個豎起的耳朵夾著它的頭使勁往下拉。刹那間,一雙淩波的雙眸倒映在它睜得大大的瞳孔中。

    雪白的頭發飛掠過烈炎的睫毛,洛琴定定地望著它,眼裏沒有平時的溫柔與不羈,而是逼視,是那種絕對嚴肅的直視,毫無商討可言,使得平日焦躁難馴的烈炎此時也傻傻地

    愣在那裏。“我知道這倒塌的木架是你幹的。”洛琴的聲音突然沒了溫度。原來,烈炎本不是普通的馬,它感覺敏銳,早就嗅不到雪笛兒身上散發的似妖似仙的氣息,本來擁有神

    力的它,加上脾氣本就暴躁,那架子哪經得起它的折騰。現在這片混亂,無疑拜它所賜。

    洛琴的聲音低的使人們誤認為他正在觀察詢問心愛之馬的傷勢。“找不到雪笛兒我也很擔心,現在無傷也不知上哪裏去了,他已經找到了雪笛兒也說不定,你要是再添亂,把

    我們弄得眾人皆知,別說我把你打迴地獄老家,就是雪笛兒也救不了你。”烈炎呆在那裏,氣也逐漸變勻。它眨了眨眼睛,竟真的沒再發作,老老實實地低下頭。眾人此時也驚異

    萬分:這可真是奇了,那麽重的木頭倒下來壓了個正著,那馬別說是骨折,就是皮毛也沒擦傷一點。老實人就是老實人,也沒多想,隻是認為沒事了比什麽都好,也就沒再深究。

    洛琴鬆開手,轉過身子,眾人見狀也均放下心,除了收拾殘局的人,其餘的見自己的馬、貨物沒什麽損失,也伴行著迴店了。洛琴長長舒了一口氣,見周圍清了人,烈炎也牽到

    另一處與別的馬匹安頓下來,竟低下頭調皮地一笑:沒想到剛才那恐嚇還真管用。想到這,他猛拍了一下腦袋:“正事還沒辦呢!”說罷,歎息著搖了搖頭,向客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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