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外,葉冰凝端著湯藥,疑惑地看著溫弦。


    溫弦立刻垂眸,慌亂地擦了擦眼角,這才轉身恭敬行禮,“舅母。”


    看著溫弦微紅的雙眼,葉冰凝輕輕蹙眉。


    “來看無憂嗎?怎麽不進去?”


    葉冰凝的聲音柔和,似還帶著些歉意。


    “我,我改天再來看她。”


    溫弦垂下眼眸,慌亂地轉身離開。


    葉冰凝看著溫弦的背影,突然揪心地痛起來。


    房間裏,君無邪聽到溫弦離開,立刻轉身就要追出去。


    無憂一把拉住君無邪的手,急切道,“爹爹,你放過弦哥哥吧,求你。”


    看著無憂那祈求的眼眸,君無邪心忽地一疼,輕輕拉下無憂的手。


    “好好休息。”


    艱難地丟下一句,君無邪轉身出了房間。


    “爹爹......”


    無憂急了,立刻從床上爬下來,想去追君無邪,可是卻又是一陣眩暈,一下跌坐到地上。


    “無憂......”


    葉冰凝進來,看到跌到地上的無憂嚇了一跳,立刻將手裏的湯藥放到桌上,然後跑過來小心地扶起無憂。


    “你怎麽樣?摔著沒?”


    將無憂重新扶到床上,葉冰凝緊張地左右看著。


    “娘親,快去攔爹爹,他又去找弦哥哥了。”


    無憂焦急地抓著葉冰凝,眼淚撲索索地往下掉。


    “別急,你弦哥哥不會有事,你爹他自有分寸。”葉冰凝心疼地為無憂擦著眼淚。


    看著無憂眉宇間多出的那絲嬌媚,葉冰凝倏地皺眉。


    “憂兒,你實話跟娘親說,你和你弦哥哥,是不是真的做了那種事?”


    無憂一愣,隨即嬌羞地垂下眼眸。


    “嗯。”


    如蚊蠅般的細小聲音,讓葉冰凝的臉色“唰”地一下變白。


    “弦哥哥他,是為了救我,我被歹人下了藥。”無憂突然抬眸,看著葉冰凝緊張地解釋。


    爹爹已經這樣討厭弦哥哥了,她不想娘親再誤會弦哥哥。


    下藥?


    一瞬間,葉冰凝身上便殺氣肆溢。


    良久,葉冰凝眸光移向無憂胸口。


    “那你,真的是女孩兒?”


    聽著葉冰凝顫抖的聲音,無憂慚愧地低下頭,呐呐道,“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氣血猛地上湧,腦袋嗡嗡作響,一股腥甜瞬間在嘴裏漾開,頃刻間,葉冰凝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見葉冰凝臉色不好,無憂緊張地抓起被角,眼裏滿是擔憂。


    娘親她,會不會不接受自己?


    可是,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就成了女孩子?


    屋子裏很安靜,除了兩人的唿吸聲再沒有其他。


    許久之後,葉冰凝才低聲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弦小子的?”


    無憂俏臉一紅,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喜歡他了,反正等我懂的時候就很喜歡很喜歡了。”


    眼底劃過深沉的痛,葉冰凝重新端起藥碗,柔聲道,“來,把藥喝了。”


    無憂點頭,乖乖喝下湯藥。


    院子外麵,君無邪追上溫弦。


    “跟我來。”


    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溫弦愣愣地看著君無邪的背影,許久才跟了上去。魔界。


    君無邪看著院子裏,滿池的白蓮,愣愣地出神。


    這個院子是無憂出生時,他親自為她造的,那個時候這院子裏還是一片幽蘭。


    直到她去了趟凰宮,迴來就說喜歡白蓮,於是他就拔光了所有的幽蘭,挖出池塘,種上白蓮。


    可是不管他種的白蓮品種多名貴,多好看,小家夥總是不滿意,後來他才知道,她是看上了弦小子院子裏的白蓮了。


    或許那時候她看上的不是那一池白蓮,而是種白蓮的人。


    溫弦看到那一池白蓮,也是愣了下。


    隻一瞬間,他就想到這是無憂的院子。


    無憂和他一樣喜歡白蓮,很小的時候,無憂就說過以後要和他一起住在白弦軒,或許他應該感謝白弦軒的那一池白蓮呢。


    “無憂她說,她喜歡你。”


    低沉的聲音傳來,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際。


    溫弦迴神,眸光閃動,走到君無邪身後,重重地跪下。


    “我是真心喜歡無憂的,請您成全。”


    聲音陳懇堅定,可是君無邪卻好像根本沒有聽見。


    沒有迴頭,幽深的目光依舊在哪一池白蓮上。


    “這一池的白蓮是我為她種的,可是在她看來,這裏卻及不上你的白弦軒。”


    君無邪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不滿,隻是平靜的訴說。


    溫弦心猛地一震,像是有什麽在心底化開。


    “她求我放過你,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殺了你。”


    君無邪猛地迴身,一把揪住溫弦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因憤怒而扭曲的臉朝著他逼近,赤紅的血眸裏滿是恨意。


    “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所有的計劃,也毀了無憂的一生。”


    悲憤的的低吼聲和咆哮聲,穿過清冷的夜風,傳到耳裏。


    溫弦俊臉“唰”地變白,滿腦子瞬間剩下“毀了”“一生”的字眼。


    看著溫弦慘白的臉色,君無邪眼裏的恨意更甚。


    “現在你沒有退路,也再沒了選擇的機會。”


    咬牙切齒的決絕聲音在風中飄蕩。


    溫弦不知道是怎麽迴去的,渾渾噩噩地倒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君無邪滿含恨意的聲音。


    “三天後和無憂成親,婚後在魔界生活,這輩子都不準有子嗣。”


    雖然他沒想過要孩子的事情,可是,為什麽不能有子嗣?


    是無憂?


    倏地,溫弦從床上豎了起來,衝下床,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無憂閣。


    葉冰凝憐惜地看著熟睡的無憂,眼裏漸漸泛起淚花。


    看了很久,葉冰凝才不舍地無憂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


    院子裏,君無邪聽到開門聲,立刻轉身。


    “無憂睡了嗎?”


    許是怕吵醒無憂,君無邪的聲音壓得很低。


    看到君無邪,葉冰凝漂亮的水眸裏瞬間染上一層霧氣,兀地抬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院子裏,顯得格外清晰。


    君無邪偏著頭,臉頰上的紅印顯然有些狼狽。


    “為什麽要騙我?”


    葉冰凝睜著淚眼,委屈地瞪著君無邪。


    君無邪心猛地一顫,緩緩地垂下眸子。


    “我也不想,十四年前,我從接生婆手裏接過無憂的那一刻,我就懵了,我慌了,我不知所措,當你問我你生的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時,我下意識地說是男孩兒。”


    葉冰凝搖搖欲墜,往後踉蹌了兩步,才堪堪停下。


    君無邪深吸一口氣,目光一下變得幽深。


    “為了保住這個秘密,我把接生婆送到很遠的地方,我親自照顧無憂,點點滴滴,從不假人手,更不敢讓你碰她,我不知道要怎麽辦?隻知道所有人都以為無憂是男孩兒的時候,我會心安。”


    君無邪突然抬眸,赤紅的眼裏滿是痛苦。


    “可是你知道嗎?不是所有人以為無憂是男孩兒,無憂她就能變成男孩兒的,這件事一直是埋藏在我心裏最深的痛,我幾乎沒有一夜能安心入睡,我很怕,怕無憂會知道自己是女孩兒,怕她拋下我們獨自離開,怕承受天下最深的痛。”


    他沒有一天不在害怕,可是害怕沒有用,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編織的謊言和假象被粉碎,他的無憂有了喜歡的人,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快到讓他措手不及。


    明明在等幾天,他就可以改變她的命運,為什麽老天要這麽戲弄他?


    所以他恨,恨老天的不公平,恨溫弦的不知情,更恨自己的無能。


    淚,再也止不住地滑了下來。


    葉冰凝一下撲到君無邪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無憂,她的無憂到底要怎麽辦?


    雪瀾殿。


    “砰”地一聲,房門猛地被推開。


    房間裏的軒轅墨瞬間黑臉,冷冷地瞪著門口的溫弦。


    端木汐則是立刻起身,一臉擔憂地看著門外的溫弦。


    “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端木汐一邊憂心地說著,一邊伸手覆上溫弦的前額。


    “娘親,告訴我無憂的事情,為什麽舅舅要隱瞞無憂的性別?”


    溫弦一把抓住端木汐的臂膀,激動地搖晃著。


    “啪”,軒轅墨的大手狠狠拍在了溫弦的腦袋上,然後迅速地將端木汐拉迴自己懷裏。


    端木汐無語地看了眼軒轅墨。


    弦兒,明顯看著不正常,他還有心和他計較這些。


    “坐下說。”


    端木汐將溫弦拉到桌邊坐下,然後倒了杯茶送到他麵前。


    溫弦卻是沒動茶杯,困惑的眸子祈求地看著端木汐。


    端木汐眸光輕閃,“其實,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無憂是女孩兒。”


    收到瑟兒的傳信時,他們也震驚了。


    溫弦眸光一暗,雙手不自覺地握緊。


    這麽說爹爹和娘親也不知道原因了?


    端木汐不忍心看到溫弦頹然的樣子,歎息道,“雖然我們對這件事並不知情,但是你舅舅隱瞞無憂的性別肯定是為了保護無憂。”


    溫弦抬眸,眸光希冀地望著端木汐,等著她的下文。


    端木汐倒也沒賣關子,緩緩道來。


    “很久很久以前,魔界出現了一個巫女,巫女愛上了魔界尊主,可是她卻沒有得到魔界尊主的愛,為了報複魔界尊主,巫女以生命為代價,給魔界尊主下了魔咒。”


    溫弦皺眉,心裏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個詛咒和無憂有關。”


    端木汐眸光輕閃,“君家之女,永生無嗣,生子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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