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迴答,與她在心中想象的任何一種都不一樣。


    但是以此來作為落幕的話,似乎並不賴。


    至少,自己的學生,並沒有對她抱有奇怪的想法。


    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顏羽唯由衷地鬆了口氣。


    唯一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遊太曾經的作家身份,聯想到少年的文字水平,也就沒有懷疑的認同了。


    了解到關於遊太態度的真相,顏羽唯忽然變得不那麽刻意冷漠了,一直板著的俏臉,雖然依舊不見笑意,卻已經是緩和了許多。


    她不由得產生好奇,問道:“遊太,你說的那個責任編輯,現在怎麽樣了?”


    “不知道。”


    遊太默默搖頭:“她在什麽地方,做著什麽事情,和誰相處,我一無所知。”


    顏羽唯沉默了,她並不清楚遊太和他口中的責任編輯之間發生過什麽,可僅僅隻是與那人有些相似的自己,便能夠讓憂鬱無口的少年,性格產生如此大的反差。


    想必真的像他所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而如此重要的人,他們之間卻已經完全斷了聯係。


    所以少年才會對自己的態度有所不同,想到這,顏羽唯不由得感到些許傷感。


    “遊太,你以前說過的,喜歡成熟的成年女性,是指你的責任編輯麽?”


    顏羽唯想起了曾經在學校的社團大樓前,與遊太之間發生的事情。


    那時的她,尚未知道這些事情,還以為少年又是在捉弄自己。


    “喜歡……麽?”


    遊太不知道,自己對於那個人所抱有的感情,究竟是否能夠稱得上是喜歡。


    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意這樣庸俗的東西,是比“喜歡”更高級的某種感情。


    那時還隻是初中生的遊太,根本不明白什麽是“喜歡”,可片體鱗傷的他,在那個人的懷中感受到了溫暖。


    即便她從不微笑,從不哭泣,從不展露任何帶有感情的表情,遊太依舊能夠從她的懷裏,感受到炙熱。


    被幼稚的女孩子傷盡,變得討厭女孩子的初中男生,隻好逃進了成年女性的懷抱。


    或許聽上去很丟人,但那時的遊太別無他法。


    女孩子都是罪惡的化身,絕對不會原諒她們。


    於是,他逐漸變得離不開成年女性,想永遠生活在那個人的保護下。


    如果這樣的想法就是喜歡的話,那遊太覺得自己一定是無可救藥的喜歡那個人。


    “我也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喜歡。”


    十六歲的遊太,對所處的世界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


    迴想過去的種種,雖然還沒有品嚐過戀愛的滋味,但遊太逐漸意識到,自己可能並不是喜歡那個人。


    也並不是想要和那個人做瑟瑟的事情,隻需要單純的陪在他身邊就夠了。


    這樣看來,至少他對她的感情,並不是戀愛。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以遊太對待文字的理解,或許隻有“依存”這個詞,最適合自己。


    依存到足以發病的程度。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那個人才會突然人間蒸發。


    一定是厭煩了伺候自己這樣的小鬼吧。


    縈繞在少年身上的落寞,漸漸感染了她,她忽然想要給予這名少年一點安慰,有想張開雙手抱抱他的衝動。


    可是她不能。


    因為她是教師,他是學生。


    冷冽而幹燥的空氣,環繞著沉默的兩人,一句安慰的話語都講不出來的顏羽唯,隻好抬起自己的手臂,久違地給予他“體罰”。


    纖細柔軟的食指彈在少年的腦門,遊太眼神閃過驚訝。


    “羽,羽唯姐?”


    “明明還隻是一個小屁孩,不要在大人麵前裝傷感啊。


    生活的苦可不止這些,調皮搗蛋的學生,羅裏吧嗦的上司,假期少得可憐,下班了還要迴家備課,遛狗。


    幾十斤的狗糧每次都要自己扛迴家,和家人聯係的時候還要被追問有沒有找對象。


    在這種高壓下,還能夠找到男朋友的人根本是超人吧。


    比起這樣淒慘的女老師,高中生隻需要煩惱喜不喜歡什麽的,簡直就是太奢侈了。


    這或許是與顏羽唯結識至今,第一次聽她一次性說這麽多話。


    並且,令遊太感到無比的親切。


    他一直在想那個人與顏羽唯之間有什麽不同,而掩藏在她冷漠麵具下的這份真實,正是她們之間最大的區別。


    那個人像是不食煙火的仙女,給予受傷的少年治愈與救贖。


    顏羽唯則是為了生活戴上麵具的舞台演員,演繹著她所扮演的教師角色。


    而就在今夜,遊太第一次見到了她走下舞台的模樣。


    她們明明就是完全不同的人,少年卻為了自我滿足,擅自將她們聯係在一起,彌補自己缺失的心。


    對於那個人,對於顏羽唯而言,都太失禮了。


    遊太呆滯地看著這樣的顏羽唯,她的臉上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冷淡,她也會皺眉,會氣惱,會發泄。


    是和遊太一樣的普通人,是一名漂亮可愛,擁有煩惱的年輕女孩。


    “羽唯姐。”


    “嗯?”


    “我有東西,想要送給你。”


    “誒?”


    在顏羽唯驚詫地目光下,遊太從大衣內取出包裝好的聖誕禮物。


    “今天是平安夜,至今為止給羽唯姐添了很多麻煩,而且上次的事情,也沒能找到機會向羽唯姐道歉,對不起了。


    這是之前就想給你的小說,隻是在那之後,羽唯姐仿佛在躲著我似的,就擱置了。


    因為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沒能準備其他禮物,索性就當做聖誕禮物送你了。


    羽唯姐,聖誕快樂。”


    看到少年遞出的禮物,顏羽唯忽然不知該說什麽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自己在刻意躲著他,因為害怕會讓學生產生奇怪的想法,所以才保持與他之間的距離。


    顏羽唯早就發現了,相比於其他學生而已,自己和遊太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而今夜,她從少年口中得知了她一直想知道的事情,明白了他的真實想法,之前存在於心中的芥蒂,消失地無影無蹤。


    那麽作為教師,光明正大的收下來自學生的聖誕禮物,聽上去並不壞。


    不是麽?


    她緩緩伸手,接過來自少年的禮物,正準備對他說些什麽。


    不遠處,突兀傳來其他女性的聲音。


    “遊太,我讓你去買啤酒,你是去異世界買麽?在那兒瞎晃什麽呢?”


    二十八歲的女性教師,一言不合地,闖入他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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