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學校的創校紀念日,校慶的第一天。


    我像往常那樣,與姐姐們一同出門。


    早已騎慣的自行車,這些天總讓我覺得異常沉重。每踩一下踏板,都仿佛透支著我身體裏的什麽東西。


    原本看慣了的沿途風景,也變得灰蒙蒙的,朦朧不清起來,讓我覺得陌生。


    我想,我應該是病了。


    ……


    今天學校人很多,有許多學生家長也來了。


    爸爸媽媽說明天會來看我們的表演,我想要向他們展示與眾不同的我。


    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他們能有一點點,能為我這個女兒感到驕傲,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今天的天空是如此湛藍,泥土濕潤的味道,帶著樹葉香氣的秋風,將我包裹進隻有我的世界。


    誰都不在,隻有我的世界。


    不知道在他們的眼中,天空會是什麽顏色呢。


    為什麽呢?


    如此湛藍的天空,溫柔的白雲,我卻感受不到一點鮮活的生氣。


    眼睛內的所有事物都具有顏色,我卻無法感受,是不是說明,我是灰色的呢?


    說起來,遊太同學的眼睛也是灰色的,偶爾會閃爍著耀眼的星光,令我無比沉迷。


    我也能,像他那樣閃閃發亮麽?


    整個上午的時間,我都坐在教室裏,因為想要幫老師的忙,主動攬過了疊千紙鶴,用來裝飾教室的工作。


    我也就隻能像這樣,做一些誰都能做的事了。


    我和姐姐們不同,無法完成那些隻有她們才能做到的事。


    那至少,讓我也出一份力吧。


    夏夜姐發來了許多學校的照片,有各式各樣的班級展,看上去都很有趣。


    雖然很對不起蘇老師,但其實我也認為手工藝品展覽有些奇怪,如果是在小學的話,可能會很受歡迎。


    隻可惜,我們都是高中生了。


    但我並不討厭,能夠像這樣安靜地將一張紙,一根木頭,製作成千奇百怪的模樣,我覺得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女媧在用泥土捏人的時候,會不會也是這種心情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在捏我的時候,能夠再加入一些特色就好了。


    我並沒有不滿。


    我隻是,有些貪心。


    姐姐們在群裏說,中午要一起去逛班級展,然後再去吃午飯,夏夜姐說想要把所有的攤位小吃,全部都吃一遍。


    希望她不會因此吃壞肚子。


    可是,我說謊了。


    我又一次,對姐姐們說謊了。


    『對不起,我答應了朋友要一起吃飯的。』


    謊言就像是具有魔力那樣,能夠擋在我的身前,排除掉那些我害怕麵對的事物。


    現在的我,害怕站在姐姐們的麵前。


    所以我才會逐漸發不出聲音。


    不同於她們的光輝,我實在是太過不起眼了。


    尤其是,與姐姐們一同站在他的麵前時,都會讓我……


    自慚形穢。


    不要再看我了,不要再看我了。


    我越是這樣想,越是無法發出聲音。


    我害怕,恐慌,我想要隔絕所有的外界聲音。


    請不要來管我,讓我一個人就好。


    ……


    “暖冬鳥同學。”


    即便是這樣的我,如此醜陋的我,你也還是選擇來與我搭話。


    就像那天一樣。


    我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我能看得見你。


    我隻看得見你。


    周圍的事物逐漸被染上了本應存在的顏色,籠罩著我的灰色開始散開。


    在這層灰色的迷霧背後,有你在。


    我甚至已經迴憶不起與你對話的記憶,隻能看見你的微笑,和你最後的那句:


    “暖冬鳥同學,我們走吧。”


    ……


    ……


    往年的校慶,我都是與姐姐們在一起。


    姐姐們去哪,我就去哪。


    雖然姐姐們總是詢問我的意見,但我從來不是一個有主見的女生。


    通常姐姐們所喜歡的,我也會喜歡。


    因為我們是四胞胎呀。


    隻是這一迴,稍稍有些不一樣。


    我比她們更優先的,產生了“喜歡”的感情,我沒有再因為姐姐們都喜歡而變得喜歡。


    這是我自己的意誌,隻屬於暖冬鳥一人的心情。


    我喜歡上了你。


    我多希望,姐姐們不會喜歡你。


    這是我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與男生走在一起,我心裏有些擔心會不會被老師帶去說教。


    好在,並沒有發生那樣的事。


    你帶我吃了美味的可麗餅,謝謝你能夠記住我為你烤的麵包,上次收下你的布丁時,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我從來不知道,校慶原來是這麽新鮮好玩的活動。


    明明與姐姐們在一起時,也會做著類似的事情,可與你在一塊的時光,眩目地令我動容。


    仿佛時間都有了實體,被拉長,折彎,灌入令小熊愛不釋口的蜂蜜,覆蓋了我們的全世界。


    如果這就是初戀的話,那初戀一定是世界上最為甜蜜美味的詞。


    呐,遊太同學。


    你知道麽?


    我現在,正深深地陷入初戀,無法自拔。


    光是看著你,我都能感覺到我的世界正變得明亮起來。


    你帶著我穿越人群,我走在你的身側,天空湛藍,白雲依舊。


    如果時間能夠在這一刻停止,我或許願意獻上我的所有。


    隻為了再多享受一刻,與你獨處的時光。


    人生,真是不可思議呢。


    曾經那個無法與男性說話的我,竟會產生這如此羞人的想法。


    一想到這樣的心情,終有一日會被你知曉,我的心髒就像要爆裂開來似的,無處安放。


    我想要與你做更多的事情,做更多,開心的事情。


    一起逛學校,聊天,吃著美味的甜食,到處參觀有趣的展覽。


    可是,比起這些,我還有更想做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的事情。


    那是如今的我,唯一“隻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我想要和你一起站在舞台上,你的眼睛裏沒有別人,隻有我。


    我想讓你隻看著我,不是其他人,而是隻看著暖冬鳥。


    我一定會為你展現出最優秀的自己。


    現在的我,有自信說出這樣的話。


    我能夠展現出,超越過往任何一次排練的演技。


    這都是你賦予給我的。


    這個瞬間,蟄伏在我身上的朦朧沉重感,徹底消失了,我的世界從未如此清晰。


    ……


    我想,我的病被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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