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一起找吧。”


    遊太壓低著聲音,對麵的暖冬鳥聽得仔細。


    想要聽不清才不可能,畢竟,圖書館裏那麽安靜,她聽不見上麵很多聲音,


    唯獨無法聽漏少年的聲音,以及自己胸口傳來的躁動。


    兩人之間的距離,隻隔著書架,隻要輕輕抬手,就能將其觸碰的距離。


    或許,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察遊太的臉。


    遊太同學真的長得很好看,不是別人口中的帥氣或是英俊其他什麽,那雙仿佛看透所有的灰色眼睛。


    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一切都流露著“請不要接近我”的抗拒感。


    然而,正是這樣的遊太同學接受了我,接受了那個連我自己都無法接受的我。


    他不會覺得我奇怪,不會覺得我惡心,甚至與我成為朋友。


    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隻要一看見他的臉,聽見他的聲音,我就會變得十分動搖。


    不,或許是在更早之前。


    在與遊太同學不是“朋友”,還隻是“陌生人”的時候,我就已經是現在的我了。


    遊太同學他,究竟什麽時候才會發現呢。


    我還沒有主動說出口的勇氣,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遊太同學先不要發現才好。


    等到我能夠將那時候的事情說出口,那時候的我……


    能成為遊太同學的,最棒的朋友麽。


    “暖冬鳥同學?”


    “……誒?”


    “在發呆哦,怎麽了麽?”


    書架對麵傳來少年平淡,卻略帶關心的口吻。


    這樣的語調,讓她不知為何的喜悅著。


    她搞不清這份悸動的源頭,但是搞不懂不也挺好的麽。


    就像顏羽唯布置的作文主題那樣,令人完全都搞不懂。


    人生,或許本來就是讓人無法搞懂的東西。


    總覺得,稍微能寫出一些文章來了。


    “我沒事,遊太同學。”


    “這樣啊,這一層的書架有些高,站在墊腳凳上沒有關係麽?”


    “嗯。”


    “如果摔倒的話,會有些麻煩。”


    “遊太同學,難道是有在把我當成小孩子來看待麽?”暖冬鳥眨著漂亮的大眼睛,因為視野有限,遊太隻能看到她一半的俏臉。


    即便如此,她的可愛也不會減半。


    “我並沒有那樣的想法。”


    總覺得,剛才那句,像是暖夏夜會說的話。


    這對四胞胎雖然個性迥異,但果然還是有著相似的地方。


    “有找到合適的書籍麽?”


    “嗯,遊太同學呢?”


    “正在找。”


    “唔……雖然事到如今才說或許有些晚,很感謝遊太同學能夠出門為我挑書。”


    “嗯,不客氣。”


    遊太點著腦袋,毫不吝嗇地收下少女的道謝。在此類地方的坦率也是,是他與其他男孩子是不一樣的地方。


    “那……下來的時候要小心些。”遊太提醒了一句,邊打算從墊腳蹬上下來。


    暖冬鳥微微點頭,將手中的幾本書籍抱在懷中,另一隻手輕輕扶在書架上。


    因為暖冬鳥的身高要比遊太矮上不少,因此墊腳凳的高度理所當然地,調得要更高一些。


    然而,或許是因為心髒加快的悸動還沒有完全停止的原因,滿心想著少年的事情,使得少女那條白皙纖細的長腿意外地踏空。


    嬌小精致的俏臉上寫著茫然,腦袋正以後仰的姿勢向後傾斜而下。


    咣——


    書架上的書籍落了滿地,使得原本狹小的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清晰到,能夠看見少女額頭低落的冷汗。


    遊太的手臂穿過書架,清秀俊俏的臉擠壓在書架木板上,深灰色的眼睛爆發著從未有過的波動。


    穿過書架的手臂,正緊緊抓著少女的肩膀。


    從書架落向地麵的書籍,像是末日下逐漸崩壞的天空之城,落下的一塊塊磚瓦。


    永遠定格在猩紅的黃昏之色中。


    在那座崩壞的天空之城頂端,少年少女正在末日的餘暉下對視。


    時間仿佛變得靜止,甚至失去了“時間”這個概念,隻有無限的空間。


    空間內,再也容不下除他們之外的其他事物。


    “沒……沒事麽?暖…冬鳥……同學?”


    在接觸到少女的一瞬間,那股從心底散發的陰冷之意,再次席卷著少年的大腦。


    恐懼,黑暗,不願思考。


    隻要鬆開自己的手,這些困擾著他地負麵感情就會全部消失。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鬆開手的打算。


    比起這些婆婆媽媽的小事,此刻的遊太,更擔心暖冬鳥。


    以及,對於擅自觸碰她的身體,表示歉意。


    “暖冬鳥同學?!”


    遊太不禁略微提高自己的音量,好在二人所處的這塊區域,並沒有其他人存在,所以應該不用擔心被聽見。


    隻是不知道書籍掉落的響動,會不會引來工作人員的查看。


    從茫然到驚嚇,再到劇烈的羞意,心情的變幻發生在瞬間,暖冬鳥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自己的肩膀便已經被書架那頭的少年摟住。


    他雖然瘦弱,看上去弱不經風,但果然還是男孩子,看上去白皙柔軟的皮膚,是男孩子應有的磐石觸感。


    一切都是她未曾體驗過的新鮮事物。


    害羞過後,暖冬鳥又恐慌起來,倒不是害怕自己會摔倒在地,而是擔心被男孩子接觸後產生的醜態,會再次被遊太看見。


    唯有那種事情,她絕不想讓遊太看到。


    即便少年似乎對這方麵毫不在意,暖冬鳥也不想再次發生。


    她內心十分清楚,遊太的話,一定會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那樣,這無關乎遊太的意願,因為無法接受的,是暖冬鳥自己。


    她無法接受自己那樣的體質,這是她的自卑點,是與其他姐妹們有著巨大差異的怪異之處。


    淚珠,不自覺溢滿少女的雙眸。


    如果是現在的話,被其他人看見也沒有關係,我會努力不去在意他人的眼光。


    但是唯獨,不要再讓遊太同學看到那樣的我了。


    少女在內心發出無聲的祈求,曾無數次向著不存在的神明禱告,期望自己的體質能夠變得正常。


    神明卻從未因從她的禱告。


    那麽,現在也會一樣吧。


    遊太同學為了自己,專門陪同她來到圖書館,本該是黃金周內最讓她喜悅的事情。


    此刻的她,不得不,希望今天快點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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