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宇手中的樹枝劃出一道殘忍的弧線,劈向血衣少年的脖頸,沒有一絲猶豫和遲疑。


    而聽雨樓中,林暮天閉目,深深的歎息一聲,傳出一股殺意,更帶有一股惋惜。


    “昔日收你為徒,就是希望你能夠霸絕天下、驚豔寰宇,沒想到今日卻要我來親手誅殺你,真的是命嗎!”林暮天倏然睜開雙眼,精芒一閃,掃過影像鏡。


    “嗯?”


    林暮天有些意外,因為那根奪命的樹枝,此時離滿是血的脖頸隻有一指的距離,停在那裏,沒有再前進。


    此時,林驚宇的臉上風雲變幻、陰晴不定,滿是幹涸血跡的臉龐,五官挪位,豎眉瞪眼,有些兇神惡煞,眼睛裏有兇光閃射,臉上浮現出惡毒的獰笑,可一會兒,他又變的愁眉緊鎖,黯然神傷,目光顯得遊離不定,握著樹枝的雙手也顫抖不已。


    好半天過去,倒在地上的血衣少年睜開眸子,驚異的看著林驚宇,他很是不解,四周空無一人,就算殺了他,也無人知道是誰幹的,而這個小男孩還在顧慮什麽。


    “賦雨閣門規,殘殺同門者,一律廢除修為,逐出門派”,曾經拿來當作練習書法的宗門戒律,在林驚宇腦海一篇一篇的浮現,林驚宇突地一顫,渾身抖動起來,猛的將手中的樹枝扔的老遠,扶住心口,大口的喘著氣,好像剛剛經過了一場驚魂可怕的夢魘一般。


    “如果殺了他,我怎麽麵對師尊、師兄?怎麽對的起宗門收留我的恩情?以後又如何麵對眾多同門?”林驚宇喃喃自語,心中的戾氣逐漸被驅散,想通之後,他瞬間做出抉擇,默默轉身下山。


    可是沒走幾步,卻又再次停下身來,迴頭看著倒在地上不能動彈的血衣少年,眼中煞氣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憐憫。


    林驚宇迴身來到血衣少年身前,用盡全力的扶起那健碩的身軀,看著奄奄一息的對手,他臉上充滿著歉意,自言自語道:“這位師兄,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搶我的仙茅果,想來肯定是對你有大用,我這就給你服下一顆”。


    說完,林驚宇從口袋裏掏出一顆仙茅果,濃鬱的藥香散開,嗅一口,都感覺神清氣爽了不少。


    仙茅果拿出來的一霎,就吸引了林驚宇懷裏的血衣少年,他死灰的目光瞬間有了神彩,幹涸的嘴巴咂了咂,但是隨後那雙眸子又很快的暗淡下去。


    “自已差點殺了他,作為對手,他怎麽可能把如此珍貴的奇果,送給自己的敵人,嗬嗬嗬...”,血衣少年閉上眼睛,自嘲的笑了起來。


    林驚宇看著手心的仙茅果,沒有一點不舍,兩指拿起,慢慢的向懷中少年的嘴送去。


    當精氣四溢的仙茅果觸摸到血衣少年裂開的嘴唇時,他刹那間睜開雙眼,看著近在眼前的奇果,驚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而林驚宇則趁著他的嘴張開的瞬間,輕輕的將仙茅果放進他的嘴裏,然後替這個對手,合上仍舊半張的嘴巴。


    仙茅果入口即化,化為一道溫潤的漿流,順著喉嚨流進丹田,隨後林驚宇扶著血衣少年盤坐好,而自己站在他旁邊守護著。


    不一會兒,一股灼燒的熱浪,從身邊的血衣少年身上散發出來,隻見他周身變的赤紅,明滅不定,顯得極為不穩定,但是林驚宇可以清晰的察覺到,他的靈力在迴轉。


    良久過後,青衣少年身上四處流竄的靈力徹底的穩定、沉寂下來,一股烈火般的鋒銳之氣,散發出來,比之林驚宇初見之時,更加的驚人,因為即使隔了不近的一段距離,那股鋒銳也刺得他皮膚一陣生痛。


    林驚宇看著唿吸逐漸趨於平靜的血衣少年,見他正在閉目調息,料想他的傷應該也快恢複,隨後又伸手從口袋裏拿出數枚夏枯草果放在他旁邊。


    “這位師兄,不是我吝嗇不肯給你仙茅果,隻因我師尊、師兄身體都有暗傷,剩下的我要帶迴去給他們療傷,所以才不願讓與你的,這枚夏枯草果,也還不錯,你醒來後,若是吃下它,肯定可以恢複力量的......今天就當師弟對不住了”,說完,林驚宇雙拳一抱,算作賠禮,然後再次轉身向山下走去。


    聽雨樓裏,林暮天怔怔的注視著這一幕,吟吟低語,“仙茅果?給逸凡與我療傷的?拚死守護,竟然是為了我和逸凡,看來我倒真是錯怪他了”,輕輕一笑,滿意的神色與欣慰之情,瞬間布滿林暮天俊美的臉龐。


    林驚宇轉身的一刹那,血衣少年猝然睜開緊閉的眸子,靜靜地注視前方那道踉蹌前行的瘦小身影,心頭如同被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


    “是我誤會他了,是我在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我真是一個不可饒恕的小人,罔顧門派戒律,欺辱師弟,而他卻不計前嫌,贈予仙茅果與夏枯草果,我真是可笑啊”,血衣少年羞愧無比,但終究還是沒有叫住林驚宇。


    天色已經灰蒙蒙,視線也變的有些模糊不清,林驚宇蹣跚的前行著,突然腳下一絆,摔倒在地,身後盤坐的一直注視著他的血衣少年,心頭一緊,想站起身去扶起他,可是卻發現那個瘦小的身影又依靠自己很快的站起。


    從摔倒到再一次站起,渾身是傷的林驚宇,沒有發出一聲的痛唿,站起後沒有毫秒的休息,就邁開步伐繼續下山,隻留下身後的血衣少年蚊吟般的輕語,“你小心”,隨後寂寂無聲的消散在無人的山林中。


    林驚宇摸黑的迴到天靈峰,他並沒有打算直接去玉林堂兌換門派貢獻點,因為害怕被人問起,更不願意迴湖心小築去驚擾師尊或者師兄。


    走過一段青石小路後,自己的那棟小竹樓已經隱約可見,林驚宇不由得加快步伐,他現在疲倦極了,隻想迴去洗個澡,然後大睡一覺。


    快到了,已經不足百米,林驚宇卻一下子停住腳步,因為前方有兩個背對著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一前一後,相似的氣質,修長的身形,一個白發過肩,隨意的披於胸前背後,另一個一頭濃密的黑發無風後揚,瀟灑不羈的披在背後,兩人正是他師尊、師兄。


    林驚宇鼻子一酸,快步上前,身子微躬,“拜見師尊、師兄”。


    兩人同時迴過頭來,看著渾身血跡的林驚宇,林暮天微微一歎,聽見這一聲歎息,林驚宇咬緊嘴唇,把頭壓得更低。


    “說說怎麽迴事”,林暮天古井無波的說道。


    隨後,林驚宇把接到宗門任務後,發生的所有的事情老老實實的交代一番,沒有一句摻假。


    聽完後,林暮天不置可否,一時,三人都陷入沉默當中,良久,夜溫冰冷,林驚宇僵直的雙腿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突然,林驚宇感覺身子一輕,緩緩的上升起來,林暮天雙手伸開,將他抱在懷裏,隨後邁步向小竹樓走去,其後的林逸凡身形一閃,輕輕的飄在前方,提前打開竹門。


    林驚宇躺在林暮天的懷裏,瞬間淚水就打濕了眼眶,順著臉頰緩緩而下,從有記憶起,他就是一個孤兒,幾乎所有的人都像躲避瘟疫似的躲著他這個髒兮兮的乞丐。


    隻有來到賦雨閣後,他才有了家的感覺,有一個親如兄長的師兄,還有一個親如慈父的師尊,能被別人抱著,對於一個小乞丐來說,多麽的遙不可及,如今能親身感受到,所有的委屈全部化為淚水,衝破眼眶。


    “男子漢大丈夫,流淚成什麽樣子?”林暮天叱道。


    話音一落,林驚宇慌忙伸手拭去眼旁的淚水。


    林暮天抱著林驚宇進了小竹樓後,直接將他放進溫泉裏,而後伸手置於他的頭頂,掌心的炫白光雨,湧進林驚宇的體內,溫潤的靈力修複著他的暗傷,疏通他的所有經脈,不一會兒,光華一收,沒入林暮天手心。


    “你的身體已無大礙,修養幾日就可以恢複如初,你自己清洗一番,我和你師兄在外等你”,說完後,林暮天輕步離去。


    這時,隔壁火燭已被林逸凡點燃,燭火搖曳,如黑夜中的精靈,不停躍動,借著燭火,林驚塵很快的清理掉身上的汙物,換上一身幹淨的衣衫,催動恢複的靈力,蒸幹發絲上的水珠,隨後才邁步走出來。


    火燭臨西窗,入夜早已深,林驚宇發現師尊,師兄正圍桌而坐,見他出來,林逸凡微微對他一笑,招手讓他過去。


    林驚宇走過來,在師兄林逸凡身前站立,看著師尊林暮天道:“師尊,今天是我錯了,不該對同門起殺心,請師尊責罰”,說完俯身跪下。


    林暮天並沒有說話,而是盯著躍動的火苗怔怔出神,良久過後才出聲道:“起來坐吧”。


    林驚宇沉默不語亦不動,一旁的林逸凡起身扶起他,並拉著林驚宇在他身邊坐下,這時,林暮天起身來到窗前,凝眉看著黑夜,深深的歎息一聲。


    “驚宇,你可知道什麽叫同門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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